说话间,剑刃紧紧贴在木仲脖子上,又贴近了几分,几乎割入皮肉之中。
沈慕飞蹙眉。
木仲抬头喊道:“门主莫要管我,若是因此拖累门主,木仲宁可去死也不要苟且偷生!”
木仲看了蒋杨二人一眼,突然开口:“我答应,但是你们必须放了木仲,不许再为难他。”
“大哥爽快!”蒋云峰与杨易互看一眼,便拿出一个白瓷药瓶扔给沈慕飞,“这是散功散,还请大哥服下,毕竟软经散这东西是困不住你的。”
沈慕飞冷笑一声,取下瓶塞,毫不犹豫地一口饮下!
整个龙庭门只余木仲凄厉地喊叫:“门主——”
木仲讲完事情经过,已经冷汗连连,眼看疼的快要受不住,却仍是抓着王婷的衣袖,请求道:“王姑娘,木仲求你了,看在我家门主对姑娘痴心一片的份上去救救门主,他如今没了内力,落在那两个叛徒手里,不知要受怎样的苦!”
萍儿赶紧上前掰他的手:“木护卫你冷静些,先休息再说。”
王婷忽地抬手朝他而后的昏睡穴上轻轻一按,木仲白眼一翻,就躺倒在床上。
萍儿也终于把王婷的衣袖扯出来了,忍不住擦着汗感慨:“这木护卫看着精瘦,没想到力气这么大。”
王婷却不言语,若有所思地走出房间。
萍儿赶紧跟上,傻乎乎地道:“原来沈门主根本没想要伤害大小姐,是被人胁迫了啊,嘿嘿,真好……”
两人在外间坐下,萍儿试探着问沉思地王婷:“大小姐,要不要去救沈门主?”
王婷缓缓摇头。
萍儿诧异:“为何不救?”
“此事……不宜插手。”王婷淡淡道,“这事情太过蹊跷。”
萍儿不解:“这话怎么说?”
“沈慕飞绝非无能之辈,他的武功虽然我没见过,但是享誉天下,定是有一定本事的,不可能如此轻易就被人所擒,况且……”王婷眸光一转,冷淡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坐拥龙庭门,也肯定有雄心和报复,他大可以牺牲掉木仲逃出生天,以期日后报仇,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由此就可推断,他顺水推舟故意被擒,我虽然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肯定是有他自己的想法,暂时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王婷嘱咐客栈老板好好看顾木仲,她明日还会再来。老板应下,王婷便和萍儿一道离开。才出了建康城,竟然遇上前来禀报的夜鸩。
萍儿咋舌,最近的暗探越来越大胆了,都敢青天白日的出现了!
夜鸩平日里就是一本正经的模样,今次却很是焦急,王婷知道事态肯定严重了。便赶紧道:“还不赶快说!”
夜鸩拱手:“启禀夫人,四方天阁阁主,出了东方远宏之外,全都遭人暗算!南阁主和林阁主并不力推强敌,并不大碍;可是凌阁主,受了重伤,伤势不明!大夫说,凌阁主是中了剧毒,随时可能……”
王婷只觉眼前一黑:“你说什么……凌姐姐……”
夜鸩低头:“是!”
萍儿赶紧上前扶住王婷,王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至尊阁,飞鸽传书给杜蘅,请他即刻前往蜀中!”
回到至尊阁,王婷将飞鸽传书送出去后,却忽然想起什么,叫来夜鸩细细问道:“凌姐姐武功不弱,甚至比南瑾还要更上一层,南瑾都可以全身而退,凌姐姐没有理由受那么重的伤。”
夜鸩道:“属下尚有一事未来得及向富人汇报,夫人听罢便知其中缘由。”夜鸩抬首,定定道,“几日前,江湖上突然出现一批怪异地杀手,全身上下黑衣黑面,包裹的一丝不漏,似乎受雇于人,什么人也敢杀,而且无一不成功。他们的厉害之处不是在于本是高强,而是……而是他们根本就杀不死!”
王婷蹙眉:“何为杀不死?”
“这群杀手不畏刀枪剑戟,不畏药物,无论砍多少次根本就没用,似乎,本来就是尸体!”
七月之诗……
王婷闭了闭眼,冷静下来后吩咐道:“你先下去,再帮我办件事,龙庭门门主沈慕飞被软禁,你且派人找到他被软禁的地方,看看他的近况,若是有需要,尽量一一满足。”
“属下领命。”
“还有……硫灵珠,加紧寻找。”
夜鸩离开后,她望着外面昏暗的天,止不住叹息,多事之秋啊。
景苑。
匆匆忙忙的脚步声响起,来人跪倒在门口:“启禀侯爷,圣上有密信送来。”
秦思远唇角微勾:“念。”
门口之人惊起一头冷汗:“侯爷,这是……圣上亲笔所书的、密信。”
“本侯几时耳聋了么?”秦思远冷笑,“这种事,还需要你说第二遍。”
“是,属下知错。”那手下颤颤巍巍地打开手里的信件,逐字逐句念道,“定北侯,为培植所谓的江湖傀儡,尔借走朕的泫灵珠,承诺以此引回其余四颗灵珠,如今离尔承诺之期将近,尔不仅故意遗失,其余灵珠更是无丝毫音讯。朕……”念道此处,却突然顿下来。
秦思远边描摹手指上的白玉扳指,边道:“为何不念了?”
手下颤抖了一下,继续道:“朕、朕心甚燥,请定北侯今后切莫再出差错,朕要尔保证,此后万无一失。”那人合上信,恭敬地道,“启禀侯爷,就是这样。”
秦思远轻笑一声:“去告诉圣上,微臣定不负所托。还有……”
“新做出来的那批药人已经投入江湖,还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其中至尊阁被打击得尤为厉害,告诉圣上,一切顺利,成功之期不远。”
“属下遵命。”
三十三
龙庭门。
天色已黑,沈慕飞坐在书房的二楼,面无表情地看着外面漆黑的墨黑的夜空,满天星子,一缕残月。
这景致,倒也不差。
自从成立龙庭门,他日日忙着处理公事,鲜少有时机静下来欣赏他一手创下的大好河山。可如今,这地方很快就不属于自己了。哼,即便失去也该由他自己亲手推出去拱手送人,而非被抢走!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杨易走进屋里,将食盒放到沈慕飞跟前的桌子上,把饭菜一样一样取出,摆好。沈慕飞瞥了一眼,冷笑。
三菜一汤,两荤一素,还有一大碗白饭,火势倒是不错。可是全都加了料。
杨易本就是个斯文人,做起这些事来有条不紊,很快就收拾好,冲沈慕飞道:“大哥,你枯坐了一日,还是先吃饭吧。”
沈慕飞似笑非笑:“你倒是好心。”
“大哥何必如此耿耿于怀,这江湖武林从来都是能者居之。”杨易一撩后襟,坐到他对面,摆弄着手中黑漆漆的铁扇,“大哥虽是人才,却不识时务,至尊阁早已被天下武林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尤其是血夜山盛宴其收留小魔女之事后。大哥不仅不避讳,反倒贴上去。你让龙庭门这一众兄弟如何自处?”
沈慕飞轻哼一声:“且不论这江湖局势如何,但说说我们兄弟三人。”他看向杨易,目光凌厉,“当初云峰和你,与我金兰结义,携手闯荡江湖。后来是你们,非要成立帮派,之后就召集人手组成龙庭门,又推举我做大当家。我生性懒散惯了,乐的自在做一介游侠,你和云峰便以死相逼,堪堪将我推上这门主之位!可如今,呵……”
沈慕飞冷笑一声:“你们竟然反我!我倒是要问问,你们当初何必多此一举!”他见杨易默然不语,便直接道,“你们当初图的不过是我在江湖上的名声,怕新兴门派立不住脚跟,便将我拖下水,如今利用完了,便要想法子除掉。咱们这么多年的兄弟,算是白做了!”
杨易这才淡淡道:“大哥言重。大哥既然早就看透,为何不揭穿?”
“我这个人,最不喜浪费唇舌。”沈慕飞唇角一勾,“你们说的做的,我都听着看着,甚至你们心里想的,我也都一清二楚。阿易,莫要聪明反被聪明误,你们所做的的一切,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杨易闻言,向来平静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慌乱。这人,明明被费去了内力,还日日受软筋散限制,为何还一副这般成竹在胸的样子,自己还觉得他仍是那昔日个雄镇一方的龙庭门大当家!
沈慕飞冷冷道:“你可知,请神容易送神难的道理!”
他再不敢直视那男子,丢下一句“大哥自便”,起身匆匆忙忙就出了屋子。
沈慕飞盯着狠狠关上的房门,眼底闪过一丝亮光。然后转过头来,拿起摆在一旁的筷子,毫不在意地吃起饭来,似乎这菜里什么也没有。
“出来吧。”
沈慕飞将最后一口米饭咽下,随手端起茶盏,慢悠悠地道出这么一句话。
耳边风声一响,屋里多了一个黑衣蒙面的人,单膝跪地道:“小人至尊阁暗探,奉夫人与夜首领之命,前来探望沈门主。”
王婷……
沈慕飞的手一顿,就听那暗探接着道:“夫人让小人转告,木护卫此刻在建康城修养,请沈门主不必挂心;这是夫人让小人转交给门主的软筋散解药,请门主手下。”
沈慕飞接过暗探双手呈上的青花药瓶,细细地在手里把玩。良久,微微一笑:“替在下谢过王姑娘。”
暗探道:“小的知道,门主可还有其他吩咐。”
“暂时没有。”
“若有需要,请门主尽管召唤。”
言罢,身形已经消失,只余清凉的夜风自敞开的窗户吹入。
而王婷这边,为着凌傲尘受伤之事连着几天坐立难安,脸色差了许多。
如此等了好几日,蜀中那边终于来了信,是凌傲尘亲笔所写的飞鸽传书:
毒已解,一切安好,勿念。傲尘。
寥寥数字,却让王婷的心稍安。
就在一切看似平静之际,江湖上风波骤起。东海郡东方天阁阁主东方远宏告知天下,从即日起,脱离至尊阁自立门户,改名天阁,与至尊阁势不两立!之后,龙庭门突然宣布支持天阁独立,还将与天阁结盟,且与天阁同仇敌忾。
此言一出,便如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江湖瞬间沸腾!
如今江湖三足鼎立,龙庭门、至尊阁、星辰宫各据一方,给了江湖上最平稳的几年。当今武林正值动荡之际,而今龙庭门与至尊阁反目,这平衡一旦打破,整个江湖将迎来前所未有的大动荡!
就在众人屏息凝望,想要知道至尊阁如何表态时,这边却安静的似乎根本没有听到这个消息一般。
汴蒙匆匆忙忙地赶到书房,看到萍儿正在跟王婷添茶。
王婷抬头看他一眼,微微诧异:“先生何故如此着急?”
“东方阁主,不,东方远宏反了啊!”汴蒙擦着满头大汗,气喘吁吁道,“他脱离至尊阁,自立门户,改名叫天阁了!”
“瞧先生累的,先坐下说话吧,萍儿上茶。”
汴蒙颤颤巍巍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萍儿给他上完茶,又退回到王婷身边。
汴蒙眼巴巴地瞅着王婷,目光殷切。
萍儿一看汴蒙那滑稽的表情,差点笑出声来,赶紧背向一旁。王婷见状,无奈地瞥了肩膀不停抽动的萍儿一眼,对汴蒙道:“先生说的事,婷儿昨儿个就知晓了,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汴蒙瞪大眼睛:“夫人就不气愤,这东方远宏受我至尊阁恩惠多年,如今做出这等反叛之事,阁主生前对他最是倚重,视他为兄弟,他却……”
“先生莫要气愤,姑且让他得意。”王婷唇角一勾,“抢来的东西都不长久,他此刻得意地飞上天,就由着她飞。先生且看着,他是怎样活生生摔死的!”
见汴蒙沉默的不知如何作答,她忽然道:“请先生替婷儿准备一下,我打算出趟远门,去蜀中看望一下凌姐姐。婷儿离开的这段时日,至尊阁和就全仰仗先生了。”
汴蒙刚想反驳,却想起些什么道:“夫人所言极是,虽然眼下形势紧张,但凌阁主毕竟是一方阁主,应该安抚,应该安抚……属下这便去准备。”
汴蒙离去后,萍儿不解:“大小姐真的就这么放任东方远宏不管?”
“我何时说过放任不管了?”王婷眼底冷光流转,“东方远宏贪图权贵,是依附着谁一点一点起来,我就将那人的势力一点一点扫除,让东方远宏眼睁睁看着权利流逝,却无力挽回,绝望至死!”
临行前,王婷特意嘱托暗探照看好木仲,她走的时候还将秦若风一起带去了。
她知道汴蒙那日未尽的话。
这种时候,的确应该待在至尊阁指挥大局,以免人心散乱。可是北方有林逸轩,南方有南瑾,西方即便凌傲尘重伤也绝对乱不起来,而至尊阁还有一个三代元老的汴蒙坐镇,她这个夫人当真轻松。
王婷倒不担心东方远宏会在此时发难。毕竟他所谓的“天阁”才刚成立,他最先应该做的是稳定大局和人心,而非跟昔日旧主硬拼。
至于龙庭门,那两位当家看着风光,其实肯定已经忙的焦头烂额,那一次给东方远宏的声援也定是忙里偷闲。
人言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沈慕飞再怎么说也是龙庭门大当家,他掌权之时,所定下的规矩和人脉已经牢牢树立在那里。这些年龙庭门人心归顺,江湖声望等等一系列重要方面的成就全是沈慕飞
想要彻底拔除且成功覆盖,不仅要有耐心,还要有本事。
这传闻中的蒋云峰和杨易当年闯荡江湖之际的确算是人才,可单枪匹马走江湖靠的只是本事,而治理门派靠的却是心机和手段。那两人现在会反叛,说明当年不是心甘情愿被沈慕飞的风头盖下,可沈慕飞能盖得他们一时就能盖他们一世!江湖草莽永远斗不过狡诈之士,此刻看来,他们明显不及沈慕飞。
而沈慕飞此次的故意被擒,事到如今仍旧不慌不忙极有可能还留了后手,这两人的下场,王婷不用细想也能猜到了。
如此这般的想了一路,在秦若风欢快地呼声中,她们总算到达了蜀中益州。
三十四
王婷毕竟是至尊阁的夫人,到蜀中之前西方天阁的人就已收到消息,早派人在益州城十里外迎接。
江湖人士一般都不喜在城里建总坛,有的也是镖局当铺之类居多。镖局算是半个商户,为了招揽生意倒也无可厚非。可凌傲尘却反其道而行,她不但将西方天阁总坛挪到了益州城里,还盖在了城里最繁华的地段。
往城里走的时候,西方天阁的天阁副主何梦雨道:“阁主的毒已解,但身体上的伤势尚未恢复,本想前来迎接夫人的,可是被杜蘅先生严厉阻止了。”
王婷一顿:“杜蘅还未离开?”
“正是。杜蘅先生这几日一直在阁中照看凌阁主,听说夫人要来,嘱托那位相思姑娘先行回去,自己却留下了。”
王婷默默叹息,她大概能猜到杜蘅留下等她的理由。
果然,才到西方天阁的大院里就看到了守株待兔的杜蘅,看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