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最后洒醒后会多么消沉颓废情绪低落。在喝酒的时候总是快乐的,尤其
是在琥珀樽前美人肩上。
所以李坏喝酒。铁银衣也喝,喝得居然不比李坏少。
这个在三十年前就已经纵横天下,杀人如麻。脸上从来没有露出丝毫情感的
老人心里难道也有什么解不开的结?一定要用酒才能解得开。
酒已将醉,夜已深。在夜色最黑最深最暗处,忽然传出一阵奇异而诡秘的声
音,就好像蚊虫飞鸣时那种声音一样。又轻又尖又细,可是从那么远那么远的地
方传来听起来还是非常清楚就像是近在身边样。
铁银衣那两道宛如用银丝编织起来的浓眉,忽然皱了皱。李坏立刻问他。“
什么事?”
“没事,喝酒。”
这一大杯酒刚从咽喉喝下去的时候,就看见一个人从帐外走了进来。
这个人就好像一面跳舞一面走进来的一样。
五
这个人的腰就像是蛇一样,甚至比蛇更灵动柔软,更善于转折扭曲。随随便
便的就可以从一个任何入都想象不到的角度钮转过来。忽然间又从一个任何人都
想象不到的地方扭转出去。
扭转的姿势又怪异又诡秘又优美而且还带着种极原始的诱惑。
这个人的皮肤就像是缎子一样,却没有缎子那种刺眼的光泽。
它的光泽柔美面温和,可是也同样带着种原始的诱惑力。
这个人的腿笔直而修长,在肌肉的跃动中,又带着种野性的弹力和韵律。
一种可以让每个男人都心跳不已的韵律。
就随着这种韵律,这个人用那种不可思议的姿态定进了这个帐篷。大家的心
跳都加快了,呼吸却似已停止。
就连李坏都不例外。
后来每当他在酒后碰到一个好友的时候,他都会对这个人赞美不已““那个
人真是个绝世无双的美人,我保证你看见他也会心动的。”
李坏说:“我保证只要还是个男人的男人看见他都会心动的。”
“你呢?你的心没有动7”
“我没有。”
“难道你不是男人?”
“我当然是个男人,而且是个标准的男人。”
“那么你的心为什么没有动?”
“因为那个人也是个男人。”于是听的人大家都绝倒。
六
这个远比世界上大多数女人都有魅力的男人,扭舞着走到铁银衣和李坏面前,
先给了李坏一个简直可以把人都迷死的媚眼。
然后就用一双十指尖尖,如春笋般的玉手把一个铁锦缎的盆子放在他们的桌
子上。
然后他又给了李坏一个媚眼,当然也没有忘记给铁银衣一个。
他的腰肢直不停地在扭舞。
他的腰真软。
李坏居然觉得自已的嘴有点发干。
铁银衣却只是冷冷地看着,神色连动都没有动。
这个人用最妖媚的态度对他嫣然一笑,旋风般的一轮转舞,人已在帐篷外。
他的笑,他的舞已足以使在座的名妓美人失去颜色,只有铁银衣仍然声色不
变。
“你真行。”李坏说:“看见了这样的女人,居然能无动于衷。”
“他如果是女人,我一定会把他留下来的,只可惜他不是。”
“他不是女人?”
“他根本就不是人,既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
“他是什么?”
“他只不过是个人妖。”铁银衣说“昆州六妖中的一妖。”
李坏不笨。
“我明白了,只不过还是有点不懂,这个人妖来找你干什么?”
“你为什么不先看看这个盆子里有什么?”打开盒子,李坏愣住。无论谁打
开这个盒子都会楞住。
在这个铺满了红缎的盒子里装着的,赫然只不过是一颗豆子。一颗小小的豆
子。
一颗豆子有什么稀奇?
一颗豆子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呢?
为什么要一个那么怪异的人用那么怪异的方法送到这里来?
李坏想不到,所以才楞住。
“你郑重其事要我看的就是这样东西。”李坏问铁银衣。
“是的。”
“这样东西看起来好像只不过是颗豆子而已。”
“是的。”铁银衣的表情仍然很凝重,“这样东西看起来本来就只不过是一
颗豆子而已。”
“一颗豆子有什么了不起?”
“一颗豆子当然没有什么了中起。”铁银衣说“如果它真的是一颗豆子,当
然没有什么了不起。”
“难道这颗豆子并不是颗真正的豆子?”“它不是。”
“那么它是什么?它不是豆子是什么?它是个什么玩意几?”
铁银衣的神色更凝望,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它绝不是什么玩意”
“它不好玩?”
“绝不好玩,如果有人要把它当做一个好玩的玩意儿,必将在顷刻间死于一
步间。”
李不又楞住了。
李坏绝不是个常常会被别人一句话说得楞住的人,可是现在铁银衣说的话却
使他完全不懂。
“它是一种符咒,一种可以在顷刻之间致人于死的符咒。”
“我想起来了。”李坏叫了起来:“这一定就是紫藤花下的豆子。”
“是的。”
“听说紫藤花如果把这种豆子送到一个人那里去,不管那个人是谁,只要看
见这颗豆子就等于已经是个死人了。”
“是的”,铁银衣道:“所以我才说这颗豆子是一种致命的符咒。”
“接到这种豆子的人真的全都死了?真的没有一个人能例外?”
“没有到目前为止还没有。”
“听说她是个女人,什么样的女人有这么厉害?”
铁银衣又沉默了很久,才一个宇一个宇地说:“你还年轻,有些事你还不懂,
可是你一定要记住;这个世界上厉害的女人远比你想象中的多得多。”
李环忽然也不说话了。
因为他忽然想起了月神,又想起了可可。
她们算不算是厉害的女人。
李坏不愿意再想起这件事,也不愿意再想这个问题,他只问铁银衣“你见过
紫藤花没有?”
“没有。”
李坏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脸上又露出了那种他特有,也不知道是可恶还是可
爱的笑容。
“那么这颗豆子就一定不是送给你的。”李坏说,“听以它就算真的是一种
致命的符咒,也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铁银衣盯着他看了很久,冷酷的眼睛里仿佛露出了一点温暖之意,可是声音
却更冷酷了。
“难道你认为这颗豆子是给你的?难道你要把这件事承担下来?”李坏默认。
铁银衣冷笑。“喜欢称英雄的年轻人,我看多了。不怕死的年轻人。我也看
得不少。只可惜这颗豆子你是抢不走的。”
“我真的抢不走?”李坏问。
铁银衣还没有开口,李坏已经闪电般出手,从那个织锦缎的盒子里,把那个
致命的豆子抢了过来。豆子从他掌心里面一下子弹起,弹人他的嘴,一下予就被
他吞进了肚子。就好像一个半醉的酒鬼在吃花生米样。然后又笑嘻嘻地问铁银衣
。
“现在是我抢不走你的豆子,还是你抢不走我的豆子?”
铁银衣变色。
因为这句话刚说完李坏脸上那顽童般的笑容就已冻结,忽然间就变得说不出
的诡异可怖,就好像是一个被冻死的人一样。
如果你没有看见过被冻死的人,你绝对想象不到他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样子。
铁银衣的瞳孔在收缩,全身的肌肉都在收缩。
如果你没有看到铁银衣现在的表情,你也绝对想象不到这样一个如此冷静冷
酷冷漠的人,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这时候那种蚊鸣般奇异的声音又响起来了,听起来虽然还是很清楚,可是仍
然仿佛在很远。
其实呢,其实已经不远。
七
这种声音居然是从一把胡琴的琴弦上发出来的。
蚊子当然不会拉胡琴,只有人才会拉胡琴。
一个丰满高大美丽、服饰华贵、虽然已经徐娘半老可是她的风韵仍然可以让
大多数男人心跳的女人。扶着一个憔悴枯瘦矮小、衣衫滋楼满头白发苍苍的老人
,忽然出现在帐篷里。
他们明明是一步一步一步馒馒地搀扶着走进来的。
可是别人看见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在这账篷里了。
老人的手里在拉着胡琴。
把破旧的胡琴,弓弦上的马尾已经发黑,琴弦有的也已经断了,发出来的声
音就好像蚊鸣让人觉得说不出的厌烦躁闷。
老人的脸已经完全干瘪一双老眼深深地陷入眼旺里,连一点光果都没有,原
来竟是个瞎子。
他们进来之后就安安静静地站在门边的一个角落里。既不像耍来乞讨也不像
是个卖唱的歌者。
可是每个人都没法子不注意到他们,因为这两个人太不相配了。
更令人惊奇的是,胡琴虽然就近在面前,可是如鸣的琴声仍然是像从很远很
远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
只有一个人不注意他们,连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就好像他们根本不存在一
样。
这个人就是铁银衣。
这时候李坏不但脸上的笑容冻结僵硬,全身却都好像冻结僵硬。
事实上,任何人都应该能够看得出,就算他现在还没死,离死也已不远了。
奇怪的是,铁银衣现在反而却好像变得一点都不担心,好像李坏的死跟他并
没有什么关系,又好像他自己也有某种神秘的符咒,可以确保李坏绝不会死的。
八
蚊鸣的胡琴声已经听不见了。
帐蓬外忽然响起了一阵节奏强烈明侠而奇秘曲乐声,也不知道是什么乐。
刚才那个腰胶像蛇般柔软扭动的人,又跳着那种同样逐异的舞步走了进来。
不同的是,这次他不是一个人来的。
这次来的有七个人,每个人看起来都和他同样怪异妖媚,随着乐声,跳着各
式各样怪异妖媚的舞步。穿着各式各样怪异妖媚的舞装,把自己大部分胴体暴露
在舞衫外,看起来甚至比那些由波斯奴隶贩子,从中东那一带买去的舞娘更大胆
。
这些人当然也全都是男的。
乐声中带着种极狂野性的挑逗,他们舞得更野。
这种乐声和这种舞使人明明知道他们是男的,也不会觉得恶心。
就在这群狂野的舞者的腰和腿扭动间,大家忽然发现他们之中另外还有一个
人。
他们是极动的,这个人却极静。
他们的胸怀大部分都是裸露着的,这个人却穿着一件一直拖长到脚背阴紫色
金花斗篷。
把全身上下都完全遮盖,只露出了一张脸。
一张无论谁只要看过一眼,就永生再也不会忘记的脸。
因为这张脸实在丑得太可怕。
可是脸上却又偏偏带着种无法形容的媚态,就好像随时随地都可以让每一个
男人都完全满足的样子。
有人说,丑的女人也有媚力的,有时候其至比漂亮的女人更能令男人心动,
因为她的风姿态度,一颦一笑,举一动都能挑逗起男人的欲望。
看到了这个女人,这句话就可以得到证实。听到了她的声音,更没有人会对
这句话怀疑。
她的声音沙哑而低沉。
她对铁银衣笑了笑,就慢慢走到李坏面前,凝视着李坏,看了很“这个人就
是李坏?”
她问铁银衣。
“他就是。”
“可是我倒觉得他一点都不坏。”
“哦?”
“他非但一点都不坏,而且还真是条好汉。像他这种男人连我都没见过。”
“哦?”
“敢把我的豆子一口吞到肚子里的人,普天之下,他还是第一。”
铁银衣故意用一种很冷淡的眼色看着这个女人,故意用种很冷淡的声音说。
“豆子好像本来就是给人吃的,普天之下一天也不知通有多少个豆子被人吃下肚
子。”
“可是我的豆子不能吃。”
“为什么?”
“因为无论谁吃下我的豆子都非死不可,在一个对时间就会化为脓血。”
铁银衣冷笑。
“你不信?”这个女人问他。
铁银衣还是在冷笑。
这种冷笑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说他把她说的话完全当作放屁。
这个女人也笑了,笑得更柔媚。
“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是谁。”
“我知道。”铁银衣冷冷地说“你就是紫藤花。”
“你既然知道我是谁,为什么还不相信我的话?”
“因为我也知道李坏绝不会死。”
“你错了。”紫源花柔声道“我可以保证无论谁吃下我的豆子都会死的,这
位李坏先生也不能例外。”
“这位李坏先生就是例外。”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自信,无论谁都知道铁银衣不是一个愚蠢无知的人,他能
说出这种话绝不是没有理由的,所以紫藤花已经开始觉得有些奇怪了。
“为什么?为什么他能例外?”
“因为公孙太夫人。”
公孙太夫人,听起来最多也只不过是个老太婆的名字而已,最多也只不过是
一个比别的老太婆有名点,有钱一点,活的比较长点的老太婆而已。
可是像紫藤花这样杀人如斩草的角色,听见这个名字,脸上的媚力好像也变
得有点减少了。
铁银衣还是用那种非常玲淡的声音说。
“我想你定也知道公孙太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也应该知道她做的是什么事。”
紫源花也故意用一种同样冷淡的声音说。
“我好像听说过这个人,听说她也只不过是个只要有人出钱就肯替人杀人的
凶手而已,只不过价钱比较高一点而巳。”
“只不过如此而已?”
“除此以外难道这个人还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
“如果你真的不知道,那么我可以告诉你。”铁银衣说:“一百七十年来,
江湖中最可怕的杀手,就是这位公孙太夫人。当今江湖中资格最老,身价最高的
杀手也就是这位公孙太夫人。”
“我好像听说过还有位月光如刀刀如月光的月神。”紫藤花故意问“江湖中
是不是真的有这么样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