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蝶太子”贪婪的望着她手中的红果,脖子一伸,吞了一口唾沫,他突然目射凶光,象饿虎扑食一样,伸手一抓,恰巧被阮如锦发觉,也五指一握。
两人的手握在一起,那果子变成水渍,自他们的指缝中流出。
“金陵毒鸨”不由大怒,一掌劈头,“粉蝶太子”也不示弱,伸劈臂一格,两人立即缠在一起。
只有那高大老人接了两颗蕃茄及三个水果,似已知足,走到壁下躺在沙上。两个狗男女打累了,也自动罢手。
一夜过去,地上的沙和谷壁上的热度还未全消,太阳又升了起来。
一连过了二天,两少也不能再苦等了,因为人类越是在苦难之中,求生欲念越是旺盛,他们也准备接那果子。
他们的面孔和手臂先是被晒得红肿,然后脱了皮,当正午日光笔直照下时,谷中没有任何隐身之处,他们可以闻到头发晒焦的味道。
由于三天三夜水米未进之故,他们觉得头昏脑胀,体内水份早已枯竭,皮肤上泛出油渍。
他们很少说话,因为事到如今,他们仍然没有一丝悔意,都觉得能死在—起,亦算是苦难中的一件美事。
第三天夜里,岳家宇开始接那蕃茄和水果,但因缺乏技巧,一个也未接到。
他自己还能忍耐,他只怕万紫琴受不了。
第五天来临,两少形同恶鬼,万紫琴奄奄一息,只能张着口喘气。
岳家宇抱着她,弓着身子,遮着阳光,岳家宇自己却摇摇欲倒了。
“继宗……”万紫琴微弱地道:
“我……我并不后悔……”
岳家宇又搂紧了些,道:
“我知道!你是一位十分坚强的姑娘!我也不后悔!因为我身边有你……”
“继宗……我只恨我们相识太晚……”她含着一泡泪水,续道:
“我现在发现一个秘密……”
“万姑娘……你现在不宜多说话!说多了也会口干……”
“你听我说……”她闭上眼睛,道:
“我认为咱们仍有生望……”
岳家宇心中一酸,又不能使她失望,事实上他们已到了油尽灯灭之境,不须三天,不死也爬不起来了。
岳家宇道:
“我很佩服你的机智!愿聆高见……”
万紫琴道:
“你有没有发现?那两个赤裸老人功力之高,似不在你我之下,至于那高大老人,更是目蕴神光,虽然受此艰苦,似乎……”
岳家宇点点头道:
“不错!而且那两个狗男女虽有时争抢水果,却不敢惹那老人……”
万紫琴道:
“所以我认为那高大老人养精蓄锐,似在等待什么!”
岳家宇面色一暗,近两天来,下落的水果和蕃茄已逐渐减少。昨夜只落下两颗蕃茄,再过三五天,恐怕一颗也没有了……
夜又来临,这是他们最渴望的时候,他们嗓中象冒了火,身上的干皮一层层地脱落。
由于水果及蕃茄断绝,那两个裸体老人肝火极旺,也常常争吵。
午夜过去了,岳家宇放下万紫琴,正要休息一会,突见“粉蝶太子”蹑足走到“金陵毒鸨”身边,伸手如刀,向她心房戳去。
岳家宇大吃一惊,想跃起来,已是不及,只见“粉蝶太子”的手戳入“金陵毒鸨”心窍中,两手一扒,贴上去猛吸鲜血。
那声音的诱惑力极大,“唏哩呼噜”大口大口地灌着。
岳家宇不由大怒,正要去杀死那个残忍的魔鬼,突闻万紫琴喃喃道:
“水……水!我……我渴死了!水!水!”
岳家宇脑中“轰”然一声,五天来她从未表示饥渴,那不过是尽力忍耐,现在大嚷要水,足见她已是无法忍耐了。
岳家宇望着大口吸吮鲜血的“粉蝶太子”,他有信心可以击毙他,然后以“金陵毒鸨”的鲜血,解万紫琴之渴。
但他不愿那样做。大丈夫“渴不饮盗泉之水,饥不用嗟来之食”!况且这荡妇的污血,有唇万紫琴的清白。
“继宗……我渴死了……我要水……”
岳家宇站起来,狞视着“粉蝶太子”,极想冲过去,他认为这贼子死有余辜。杀了他不算过份。
但他以为这只是一种藉口,设若万紫琴此刻不需要水,他仍不愿杀他,因此,他又打消此念。
“水!水!我渴死了……”
岳家宇急得手足无惜,望着石壁上那些“水”字,不由怒从心起,现在他才领悟“水”字的义意。那是故意吊人的胃口。
“假如我能变成水……”他觉得想这些毫无用处。突然心血来潮,颤声道:
“紫琴……你张口……我接了两个水果,把水挤到你的口中去……”
他以指甲划破了左腕的血管,用手一挤,那鲜血一滴滴的落入她的喉头。
他望着她急急吞下的神态,心中十分安慰,毕竟想出一个办法,为她解渴。
数十滴之后,她的奇渴略解,喃喃地道:
“继宗……我还以为那果子很好吃呢!原来……是咸的……好啦!剩下的留给你啦……”
岳家宇别过头去,感动得眼圈润湿。急忙大力揉着左腕上的裂口,回头一看,那高大老人,正在以炯炯目光凝视着他。
第八章
自两少进入这谷中之后,这位高大的老人从未仔细端量过两少的面孔。现在他望着岳家宇,好象突然间发现异宝似的。
万紫琴奇渴已解,倦极入睡,岳家宇脱下长衫为她盖上,只见那老人向他招招手,叫他过去。
岳家宇对这位老人印象极佳,立即走过去抱拳,道:
“前辈招唤,不知有何见教?”
老人指指他的身旁,示意叫他坐下,岳家宇立即坐下来。
老人肃然道:
“岳家骥被害时,你几个月?”
岳家宇悚然一震,老人一双电目紧紧瞪着他,微微一笑,道:
“老夫这种问法,直截了当!双方都不必转弯抹角!”
岳家宇心道:
“这老人真厉害!只是一句话,已看出我的隐秘了……”
岳家宇肃然道:
“前辈怎能确定晚辈是岳家之后?”
老人晒然道:
“说起来很简单,你的面貌与令尊相似,首先引起老夫注意,其次是你很多情,较之令尊,有过之而尤不及!但最重段的一点,是你们岳家的独特气质。刚才你对那女孩子的牺牲和体贴,更非一般泛泛之辈所能做到,当然,老夫虽看出十之八九,仍需要那一句话再证明一下。老夫承认,那样问话,有点投机取巧!”
岳家宇深信这老人不是坏人,而且大有来历,立即肃容道:
“前辈与家父必有渊源,可否赐告大名?”
老人微微摇头道:
“老夫昔年仅是景仰令尊的高风亮节,并无深交,但我有一位好友与令尊情感至深,他就是‘一见愁’裴志豪……”
岳家宇心中一动,道:
“不知裴前辈现居何处?”
老人慨然道:
“自‘黑杀星’庞起,登上盟主宝座之后,我辈中人,噩运当头!我虽不知他的近况如何,却知他绝不会向那幕后的魔头屈服,其遭遇也不会太好……”
岳家宇道:
“前辈的大名是……”
老人道:
“老夫蓝森,武林朋友赐号‘奔雷手’!”
岳家宇肃然道:
“家师‘三绝逸叟’司马龙,曾提起过蓝前辈,不知前辈为何被困于此,被困多久?”
“奔雷手”神秘地道:
“老夫被困于此,与众不同,别人是输了一招,履行诺言,不得不来此,而老夫却是佯作输招,甘愿前来受苦!老夫等人来此已三个月了……”
岳家宇茫然道:
“前辈甘愿受此奇苦,必有企图!”
蓝森点点头,低声道:
“老夫虽然刚刚认识你,却极为相信你,所以敢把心中秘密告诉你!被困此谷之人,都是当世高手,庞起的背后撑腰之人,虽然掌握了武林实权,但他仍有三四个劲敌,隐居未出,他为了应付这三四个可能和他作对的高手,必须加紧网罗身手高绝的心腹之人,象你我都是他急欲网罗的对象……”
岳家宇不解地道:
“他要网罗我等,为何叫我们来此受罪?”
蓝森肃然道:
“凡是能在此谷中受尽人间至苦,而活着出去的人,都是功力深奥,忍耐工夫到家之人,他所急于网罗之人,正是你我这等坚强之辈……”
岳家宇摇摇头笑道:
“这种看法,晚辈不敢苟同!凡是忍耐工夫到家之人,意志也必坚定,怎会听他役使?”
蓝森道:
“这见解自然有理,他也知道要使我们归顺于他,要化费更多的脑血,然而,若一旦归顺了他,今生今世,就不会变心,至于他的下一步骤如何?怎样使老夫屈服,不得而知,却深信他既然放了长线,必有一套出人意表的诡计,使我们这些大鱼上钩……”
岳家宇仍然不信,道:
“那魔头若是真有借重我们之意,岂能使我们冒着死亡危险来折磨我们,万一饥渴而死……”
蓝森道:
“除非自相残杀,象我们这等高手,绝对不会饥渴而死,因为有果子和蕃茄可以充饥解渴!”
岳家宇叹道:
“可是果子和蕃茄也快完了……”
蓝森肯定地道:
“所以我以为咱们快有出头之日了……”
岳家宇肃然道:
“前辈是说那魔头会把我们放出去?”
蓝森点点头道:
“不错!至于怎样释放?现在是绝对猜不到的!他释放我们的方法,也必定出人意表!不过你们两人则不必等他释放,可以先出去……”
岳家宇突然一怔,道:
“这绝望之谷,有如铜墙铁壁,怎能出去?”
蓝森神秘地道:
“老夫入谷之后,从不与其余四人为伍,表面看起来是不屑与他们合群,其实老夫另有打算,每当深夜,他们熟睡之时,老夫就偷偷练习一种暗器手法,老夫的本意,只是想救别人,后来发现其余四人,都不值得解救,也就作罢,但老夫仍然继续练习,以备解救后来之人,本来老夫并不想救你们,只因你刚才的行为感动了老夫,才发现你是岳家之后,所以老夫深庆没有中断练习那暗器手法……”
岳家宇十分不解,道:
“暗器手法怎能救人?”
蓝森肃然道:
“那削壁上有十余只大鸟,只要击中大鸟之头,壁内守护之人就会开启洞门……”
岳家宇吃了一惊,道:
“这谷壁高约数十丈,暗器手法似乎难以到达,况且那些大鸟是在谷外壁上!”
蓝桑肃然道:
“这就是我必须苦练的原因了!这种暗器手法,名叫‘回光反照’,当力道快尽之时,突然加强,而且可以急射而回……”
岳家宇不由肃然起敬,道:
“这真是闻所未闻的暗器手法了!不过晚辈仍是有些怀疑,即使能使暗器回头击中大鸟之头,那守护之人看不到来人,恐怕也不会启开洞门……”
蓝森微微一笑,道:
“你的顾虑也并非没有道理!但是你该知道,那些大鸟,是代表十余个人物,最上面一只巨鸟,当然代表那绝世魔头,设若老夫击中那巨鹰之头,难道守护之人非看到来人才肯开启洞门么?”
岳家宇大力点头,道:
“不错!击中巨鹰之头,守护之人必定开洞,前辈的计划果然周密极了!”
蓝森看看天色,道:
“时已四更稍过,你们必须准备出去了,但要记住,出了洞门,必须尽力急奔数十里,才能脱险。假如你要找‘一见愁’裴志豪,可到声色之地去找,必能如愿。至于老夫,必须贯彻初衷,将计就计,设法接近那个魔头卧底,这件事的成功与失败,关系着整个武林命脉,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岳家宇站起来抱拳道:
“今后反抗那魔头之人,必定蜂涌而起,前辈似不必采用那卧底之法,何不一同脱出此谷?”
蓝森肃然道:
“老夫心意已决,你们准备了……”
他站起来,手中握着一块拳头大的石头,向南方壁边走去。
岳家宇抱起万紫琴,紧紧跟着,只见蓝森站在削壁下十余丈处,回头向那熟睡的三人看了一眼,抖手掷出石头。
那石头不带风声,越过谷壁不见,但立即传来“叭”的一声,显然击中了外面削壁。但是否击中那巨鹰之头,岳家宇仍然不敢确信。
时间一寸一寸的移走,突然传来一阵“隆隆”之声,岳家宇欣喜若狂,正要向蓝森道谢,哪知蓝森闪到他的身后用力一推,沉声道:
“快走!”
他的身子向前一栽,立即疾奔出洞,以最快速度,出了洞口,向前狂奔。
守护之人有没有发现他?他毫无所知,只知道全力奔掠,盏茶工夫奔出三十余里,由于受了五天酷热与饥渴之故,体力大减,汗流夹背,都滴在万紫琴身上。
他回头望望,并无人追来,实在太疲累了,只得坐在一从山石上休息一下。
万紫琴睡意朦胧,呐呐地道:
“继宗……你把我放下……自己也睡一会吧!你也太累……”
岳家宇望着她那脱了皮的脸,无限惋惜!他现在真不敢告诉她已经脱困,那会使她惊坏了,他把她放在草地上,道:
“我太兴奋了……并不想睡……”
万紫琴叹了口气,仍然闭着眼睛,道:
“你这人太倔强了……为了我……不惜牺牲一切……咳!天快亮了吧?我最讨厌那火红的太阳……”
岳家宇心道:
“从今以后,太阳在我们眼目之中,不会是最令人厌恶之物了!”
岳家宇喃喃道:
“继宗……那果子汁虽然有点咸味,但回想起来,多么好吃呀!我……我又渴了……”
岳家宇又何尝不渴,他抱起万紫琴,走向山泉,把她放在泉边,然后叫她张开口来他双手掬着泉水,倒入她的口中。
山泉极凉,甘冽可口,万紫琴突然清醒,爬了起来,突来的惊喜,使她迹近疯狂,伸出双手,看着地上的青草,野花和那翩翩飞舞的彩蝶。
一发都变了,变得那么有生气!即连东方升起的火红太阳,现在看起来,也和谷中不同了。
万紫琴扑向岳家宇,岳家宇伸臂去搂她,二人紧紧地拥着,唯恐有点空气或其他东西,占据了他们二人的空间。
但万紫琴毕竟有些害羞,立即挣扎着退了一步,掠掠秀发,幽幽地道:
“继宗……这是怎么回事?我好象……作了一个噩梦……”
岳家宇立即把刚才的一切说了一遍,慨然道:
“人生本就是一个梦,这五天的遭遇,只是大梦中的短梦而已,紫琴,你看看这一泓泉水,设若在那死谷中看到,一定会惊喜得疯狂了……”
万紫琴道:
“继宗……你为什么不喝水?”
岳家宇肃然道:
“人生路途坎坷而漫长,苦多乐少!若不是一些希望引导着人们,恐怕大多数的人,都不能达到人生路途的尽头,就以死谷的生活来说,想喝一口水而不可得,因而朋友反目,夫妻相残,他们所争的只是暂时解渴而已!象他们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