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别悲伤……”
“滚开!”少女抡起一拐,差点击中纪露露的前胸,厉声道:
“小贼,你若真是岳大哥的朋友,就该规规矩矩,站远一点,因为我是他的妹妹!”
“妹妹?”纪露露哑然失笑!这才知道自己仍是男装,无怪她不许近身了,立即笑笑道:
“你是不是他的女朋友?或者未婚妻什么的……。”
“你胡说什么?岳大哥到我家时,是以假面具冒充我爹爹的样子,竟把我妈妈也瞒过了,但却被我看出来……”
“呵!姑娘,我真抱歉!不知你家庭遭遇不幸,那么,岳家宇冒充你爹爹的目的何在?”
少女抹去泪水,幽幽地道:
“他说有一位朋友身负重伤,须要乌金丝接骨,如果得不到乌金丝,就……”
“什么?”纪露露心头大震,道:
“你家有乌金丝!那乌金丝就是自你家获得的?”
“怎么?”少女不解地道:
“你也知道这件事?”
纪露露道:
“我只听岳大哥提过这件事,语焉不详,你快说吧!”
少女道:
“是的,我家就有乌金丝,而且就在我的腿上……。”
“在你腿上!”纪露露一颗芳心直往下沉。沉声道:
“莫非岳大哥是自你的腿上抢走了乌金丝?”
“不是抢的!而是我自愿送他的……。”
“唤!姑娘……你……你贵姓啊?”
“我叫柳梦丝!岳大哥走了不久,我家就遭遇不幸,我现无依无靠,只得去找岳大哥……。”
她本是十分倔强的少女,本不愿在生人面前流泪,但那讨厌的泪水却自作主张地淌下来。
“噢!柳姑娘……原来你就是我的恩人……”纪露露感动得热泪盈眶,疾扑而上,想去搂抱她。
柳梦丝早已暗暗提防,厉喝一声,一式“横扫六合”,拐上罡风呼啸,向纪露露拦腰猛扫。
纪露露斗然醒悟,急切中想跃起来,已是不及,只得冒险仰身,一式“风摇弱柳”,上身几乎贴地,双足却仍然未动,一片罡风贴胸掠过,不由冒了一身冷汗,急忙倒纵一丈之外。
“小贼,你……真是狗都不如……。”柳梦丝急怒交集,全身瑟索颤抖。
纪露露定定神,抹去额上的汗水,美眸一转,姗姗向前走去,柳梦丝切齿道:
“小贼,你再进一步,我就自绝……”
纪露露立即止步,连连摇手道:
“柳妹妹,你千万……”
“小贼,谁是你的妹妹?”
“你先别急!我们都是一样啊……。”
“谁和你一样?你这……”
纪露露两手叉腰,将白袍束紧,曲线毕露,两个肉球立即凸了出来,她同时一踢左脚,小蛮靴也脱了下来,展出一支小巧玲珑的天足,肃然道:
“柳妹妹,我也是女儿之身啊……!”
“啊……你……你……到底是谁?”
“我?”纪露露泪光闪闪地道:
“我刚才不是叫你恩人么?嗨!若非柳妹妹慨赐乌金丝,姊姊我早已死去多时了……。”
柳梦丝大大地一愕,良久才呐呐地道:
“姊姊你就是岳大哥的朋友?”
“是的!”
“那么姊姊你是怎样受伤的?伤在何处?竟能那样严重?非乌金丝不可?”
“当然是被人击伤的!胸骨断了五根……”
“噢!”柳梦丝本是十分心慈的少女,只因双腿残废,自幼养成孤僻冷漠的个性,此刻也不再珠泪纷纷,这正是同病相怜之故,悲声道:
“姊姊,是哪一个恶贼把你打伤的?我要告诉岳大哥为你报仇……。”
“嗨!算了!柳妹妹,你还年轻,世上之事,千奇百怪有时说也说不清……”她穿上靴子,慨然道:
“就是你那岳大哥把我打伤的……”
“什么?”柳梦丝大吃一惊,摇摇头道:
“我不信!岳大哥是好人!我绝不信他会残害一个弱女……”
“柳妹妹……”纪露露苦笑道:
“他当然是好人!也不会诚心残害我,只因家父和岳家有仇,我引他到我家中,本想利用自己,化解两家之仇,哪知他心坚如铁,绝不更改!这本是男子汉大丈夫应有的抱负,姊姊也不能怪他,当我暗中发现,他非杀家父不可时,妹妹……你说我该怎么办?”
“这……”柳梦丝苦笑道:
“当面求他!”
“不行!若揭开他的秘密反而更糟!”
“那你……?”
“嗨!姊姊曾以各种感化方法,旁敲侧击,企图使他放弃仇杀,但他始终不改初衷。于是在一个大雪之夜,他决定向家父下手,我这作女儿的,为了生身之父,又能如何?论武功我不如他,况且我……我……”
“噢!莫非姊姊真的爱上岳大哥了?”
“小丫头你真不害臊……”纪露露红着脸,道:
“朝夕相处,日久生情,这本是讨极平常之事,你又何必大惊小怪?”
她微微一叹,继道:
“那时我只得暗吞悲泪,为爹爹代死。就预先躺在爹爹床上,以被蒙头,就这样挨了一掌……”
“哦……”柳梦丝掩口惊呼一声,道:
“以后呢?”
纪露露道:
“中掌之后,我已奄奄一息,大约七八天之后,他突然又回到我家,见我重伤,不由悲怒交集,逼问我被何人所伤?我当时本不想告诉他,可是他非常诚恳,声言必尽一切能力为我报仇,为我治疗,于是我告诉了他……”
“他听了这话之后,引咎自责,谆谆叮嘱我,耐心等待他一定要治好我的重伤……。”
“噢!姊姊……”柳梦丝神秘地道:
“我现在应该叫你一声岳大嫂……”
纪露露笑骂道:
“小丫头,想不到你很贫嘴哪……”她突然幽幽一叹,道:
“据我所知,早在他认识我之前,已经有两个少女,和他极为亲密,一个是姓白的,另一个姓万。姊姊虽然有意,但是……”
“啪”地一声,柳梦丝大力拍了一下胸膛,道:
“大姊,这件事包在小妹身上,他若不答应,我有办法对付他!”
“你有什么办法?”
“讨回乌金丝!”
“你……”纪露露微微一笑,道:
“妹妹,敢情你也爱上他了吧?”
“姊姊你……”柳梦丝娇靥涨红,急急地道:
“我不来了!你这人没有良心……”
这时,突闻山场之外,传来“嘘嘘”的沉重脚步声。若说此人是武林中人,脚步不会如此沉重,若说是平常人,却又不会这样快速。
“嘘……嘘……嘘……嘘……”在这荒山之中,这单调而沉重的声音,令人心头直冒凉气,纪露露一打手式,二人立即掠上一株大树。而那匹白马,也躺在草丛中休息。
“嘘……嘘……嘘……”声音越来越大,不久自山勘外面走入一个身材不高的蒙面人。
此人身子僵直,略往前倾,每迈一步,大约有一丈五六,但身躯却微微颤栗,面罩和胸前血渍斑斑。
二女不由骇然,这蒙面人分明已受重伤,而且好象跋涉极远的路程,却仍能一迈步就是一丈五六。
“呜……呜……呜……”
蒙面人自树下走过,顺道山道,向一个山坡上走去,他的双腿好象已经僵硬,有一次差点被石块绊倒。
眼看着蒙面人上了山坡,在一墓地中停下来,站着不动,夜风掀起他的长衫,“猎猎”作响。
二女打个手势,轻轻掠下大树,纪露露怕柳梦丝的双拐发出声音,立即低声道:
“这人必有来历,我们过去看看,但不能惊动他!让我背着你吧!”
柳梦丝耸耸肩道:
“你穿着男人衣衫,我总是感觉……”
“我是你的岳大哥,你就不会感觉不方便!”
“你再挖苦人,我要揍你!”
“无怪你凶巴巴地当众拦路了!听语气象男人一样,动辄就要揍人!”
纪露露背起她,又过去拍拍白马,叫它仍躺在草中不动,然后向山坡上掠去。上了山坡,那蒙面人仍然站在一个荒坟之前未动,好在夜风甚大,而且是逆风,所以他们的脚步声,蒙面人没有听到。
纪露露打量四下情形,又掠上一株四丈多高的大槐树,在这树下,可以鸟瞰整个坟场。
夜鸟悲鸣,风行草旧,象在伴奏着凄凉恐怖的挽歌。
这个荒坟,十分高大,上面生满了蔓草,坟前石碑也有一丈左右,上面苔癣斑剥,已无法在较远处看清字迹。
蒙面人低声喃喃自语,声音低沉而冰冷,好象自地下钻出,令人毛骨悚然。
突然,他蹲在坟前。两手齐抓,泥土四溅,不一会就把坟头开了一个大洞。
纪、柳二女不由相顾愕然,不知此人扒坟用意何在?如果是偷坟劫墓的宵小,似不必一人单独干这下流勾当,若是扒坟目的是为了泄忿,这个人的心地就太狠毒了……。
不到半个时辰,坟头被扒开一半,已露出了棺盖,而蒙面人也呼呼半喘了。
“也许太晚了些……”蒙面人冷冷自语,道:
“但是……为了证明一个疑团……我不得不出此下策……但愿上苍保佑……尸体来腐……。”
“这巨坟荒草萋萋,看来绝非三五年内埋葬者,棺材再好,也不会不烂。”这是二女的共同想法。只见蒙面人扒去棺材上的泥土,轻轻一扳,格吱一声,发出极清脆的声音,这可以证明棺木未烂,若是腐朽,绝不会有此声音。
二女心头直冒凉意,设非两人在此,一个人绝不敢看。“格吱”一声,棺盖应手而起,二女居高临下,棺中景物一览无遗,不由头皮发炸,差点惊呼出口。
而蒙面人这时也不由微微一愕,立即仰大呼道:
“苍天哪!果然尸体未烂,这真是奇迹……十八年了!这……这不是天意么?”
“十八年?”二女不由大吃一惊,睁睁眼向下望去,那尸体身躯高大,束发金冠,锦袍缎屉,面如黄腊,双目深陷但双颧和牙床却凸出来,那神态十分骇人……。
蒙面人两手撑着棺边,掠身棺中,仔细望着那尸体的面孔,喃喃地道:
“我不相信昔年有人能杀死你!即使数十人联手,设若你要逃走,仍可以办到,所以我认为……。”
他突然微噫了一声,喃喃地道:
“奇怪呀!这不象他……”
二女莫名其妙,这蒙面人,所要找的正是这墓中的尸体,怎说不象他!
蒙面人突然怪啸一声,声如鬼嗥,显然怒极,大袖向棺中一拂,同时倒纵三丈。
“蓬”地一声,木屑横飞、尸骨、衣衫激射四溅,那尸体寿衣,本已腐烂,只因棺中无风,乍看象好的一样,蒙面人这一拂之力,足有数百斤重,不但棺本粉碎、连尸体也化为鸟有了。
片片寿衣,在空中飘扬,尘土纷纷洒落。
蒙面人冷峻地道:
“骗子……骗子……老夫若非一时心血来潮……必定上当……原来是个假的……”
仰天长啸,声如裂帛,动人心肺,二女不由面色大变,眼见蒙面人回头踉跄而去。
二女掠下大树,走到碑前一看,不由同时惊呼一声。也同时切齿不已,原来碑上这样刻着:
“故显考岳公讳家骥之墓。”
“岳伯伯的墓!”二女同时失声道:
“这蒙面人是谁?他为什么说达尸体是假的?而且又毁了尸体?”
“恶贼!”柳梦丝沉声道:
“不管怎样?这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恶贼,一个人死了十八年,他仍然不肯放过……。”
纪露露也切齿道:
“不错!此人声如狼嗥,绝非善类,我们快点把土掩上,再跟踪他看看,到底要到哪里去?”
二人匆匆埋好坟土,掠下山坡,招来白马?双双骑上,循路追去。
二人远远跟踪,直到第二天傍晚,才进入茅山。此山本名句曲山,汉朝茅盈与弟茅固和茅衷,得道成仙于此,即世称“三茅君”。山以人名,山有大茅峰,此峰之上有华阳洞,相传即三茅君得道处。
相近主峰,已可望见山峡之中有一个颇具规模的石堡,在林木掩映中,隐隐可见灯光外泄。
“是了。”纪露露道:
“此人必是此堡中之人,我们不如绕到堡后,进入堡中看看,因为此人必由正门进入!”
柳梦丝道:
“不错!既然找到这人,说不得要代岳大哥报那毁墓灭尸之仇……。”
二人绕到堡后,那是一片极大的森林,纪露露道:
“你在这里等我,三更以前我一定出来,但若遇上堡内之人,就吹口哨招来白马,它会带你脱险!”
柳梦丝道:
“不要!我也要进去看看!”
纪露露肃然道:
“昨天那蒙面人身负重伤,尚能扒开巨坟,拂袖碎棺,那是何等功力,此堡之中无异龙潭虎穴,你行动不方便,而且拐杖会发出声音来。万一暴露的身份,岂不误事!”
柳梦丝负气道:
“好吧!你去吧!那是我这两条腿不中用……”
纪露露柔声道:
“柳妹妹,你该相信我,我主要怕你危险,因为你是我的恩人呀……。”
“快别说了!我在这里等你好了!”
“还生我的气么?”
“为什么生你的气呢?我是生我腿的气。”
“真是小孩子!”
“可不是!连你也当我小孩看待……。”
“你本来就是小孩子嘛!好啦!别忘了我的话……。”
纪露露翻入高墙之内,发现这里面的屋宁建筑十分精致,房内家俱都十分豪华,但却未见到一个人。
她越过两重屋宇,才发现所有的人,都集在一个大厅之内,不下百十人之众,而且都是一身黑色衣装。
纪露露深信,昨天在栖霞寺所见的黑衣人,必是此堡的喽罗。而使她惊奇的是,桌上的烛台,都是黄金铸成,桌上的杯盘着壶等物,非玉即银,再不然就是象牙雕制。
百十人正在用晚膳,饮的是宇内名酒,吃的是名莱,奢侈享受,令人咋舌。
“他们的钱是哪里来的?”就在这工夫,突感一支手轻轻放在她的灵台穴上,她大吃一惊,惊然回头,不由惊喜交集,几乎以为自己的眼睛有毛病。
此人正是岳家宇,他们一路尾随下来,虽仅一两天,他的内创差不多已痊愈,不久就发现了一匹马上骑着两个少女。
这两人都是他日夜思念的,但却不知她们往哪里去?于是他们三人就在后面跟踪。
跟来跟去,就进入茅山,发现纪露露叮嘱柳梦丝在外面等她,她自己进入墙内。
岳家宇交待宋、万二人,在外面保护柳梦丝,他自己也掠入墙内,轻易到了纪露露身后,但她毫无所知,因为岳家宇轻功已非昔比。
纪露露正要说话,岳家宇的食指按在她的嘴上,示意她不要讲话,然后抬抬下颚,向下指去。
就在此时,外面摇摇晃晃走进一个蒙面人。
岳家宇并未看到蒙面人掘坟墓,但胸中怒火仍未熄,现在他的内创已愈,并不在乎下面有百十人之众。
他一脸杀机,站了起来,准备现身出手。但纪露露现在却不敢让他冒险,以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