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中兰怔了一下缓缓走到两人身边仔细打量两人的神态,哂然一笑道:
“白姑娘,我谷中兰算是服了你?”
白琬浑如未闻,双目凝视着她,一瞬不瞬。
谷中兰道:
“我现在要杀你们,易如反掌如折枝,但是,我为什么要杀你们呢?”
她长叹一声道:
“人与人之间,总免不了猜忌和妒嫉,互相顷轧,甚至于设计陷害,虽是至亲好友,亦不能免,真是令人扼腕……”
此刻,在一丈外一块大石之后,隐伏着一人,不禁暗暗点头,而且感动得目蕴泪光。
谷中兰慨然续道:
“以前听说中原大国人士,泱泱大度,襟胸挥宏,但近来所见,实是令人失望……。”
她望望白琬,面色一黯,道:
“你的身世最惨,自幼险遭被杀,之后被人收寄,自不免养成仇视及猜忌的个性,这岂能怪你!可是,你不知道,我也是一个苦命的人呵……”
她在喃喃自语,如泣如诉,一边隐伏之人,不禁沧然泪下。
谷中兰揩去泪水,幽幽地道:
“不错!我是一个番婆,一个化外之民,但我也知道感恩图报,岳郎对我一往情深,虽粉身碎骨也所不惜!只感无以为报,我岂能朦蔽于他……。”
她苦笑一下,道:
“好在你们怀疑我的动机极善,乃是怕我对岳郎不利,看在这一点上,我绝不怪你们。只是你们的手段有欠光明……”
她伸手在二人身上各拍了一下,回头疾掠,道:
“今后是敌是友悉凭二位了……。”。
一丈外闪出一人,正是岳家宇,当谷中兰约白琬出去散步时,他正醒来,暗暗跟踪,当然他也发现了宋象干。
岳家宇本来也对谷中兰产生怀疑,因为他相信师傅的话,不会无的放矢,可是司马龙再也没有出现,而且听到谷中兰刚才说的话,极感惭愧,心道:
“一个男子汉大丈夫,连自己的妻子也不敢相信,岂非小人行径?况且,假若谷中兰确是坏人,她此刻若杀死白、宋二人,那真是易如反掌,但她并未动手,可见一切猜忌都是多余。”
他立即现身招呼道:
“兰姐……兰姐……请慢走!”
谷中兰本已掠出七八丈之外,回头一看是岳家宇,冷冷一哼,掩面悲泣掠入店中,岳家宇见宋、白二人已经站了起来,正在发楞,知道他们无碍,立即跟入店中。
白琬道:
“宋大哥,你刚才到底是什么意思?”
宋象干肃然道:
“你不是早已经照做了么?足见你反应极快嗨!我本想趁机试她一试,没想到……”
白琬侧然道:
“宋大哥,我们也许估计错了!设若她并无恶意,这件事会使岳大哥伤心的!”
宋象干冷冷一哂,道:
“我们的估计没有错误,但对方的反应比我们还快,我本想佯作我们仓促出手互袭,收手不及,同时点中了对方的穴道倒地,给她露出狰狞面目的机会,没想到这女人太厉害,眼珠一转,反猜透了我们的计谋,竞当着义弟之面,唱了一出感人肺腑的戏,咱们失败了……”
白琬道:
“宋大哥,你仍然怀疑她的心怀叵侧?”
宋象干道:
“不错!”
白琬道:
“你根据什么理由怀疑她?”
宋象干冷笑道:
“第一,当极乐鸟及血鹦鹉伤人时,她故意慢腾腾地耽搁时间。第二,她若真是个身负绝技之人,发现‘百草大仙’偷艺,就在义弟现身之时,不必猝下毒手,那分明有灭口之嫌!第三,一个身负绝学之人,无论如何谦虚,在印证武功之时,最多保持不败,却不必故意落下风,况且,高手故意退让,也能看得出来,我认为她技止于此,身手绝不会在你之上,由此推断,她接近义弟的企图,昭然若揭,当然是为了他的‘鹤形八掌’……”
白琬道:
“小妹也是根据这三个理由,才开始怀疑她,但据我推想,发现这人城府极深,应该早已发觉我在怀疑她,刚才她若是趁我回头和你动手时下手杀死我,也并非不可能……。”
宋象干道:
“我认为她早已发现义弟隐在一旁,她既要动义弟的念头,好人一定要装到底……。”
白琬微微摇头道:
“若仅是根据这个原因,我的信念已经摇动了,试想,她既能对‘百草大仙’猝下毒手,对我岂能留情,况只她刚才若下手杀了我,她有足够的理由向岳大哥交待,因为咎不在她……”
宋象干哂然道:
“对一个城府深见之人,不可以一般人去衡量她,她为了取信于义弟,不能不顾全局,这正是放长线钓大鱼的方法,只要义弟相信她,准知道我们也不便毫无顾及地向义弟进馋!俗语说,疏不间亲,也正是这个道理……”
白琬摊摊手道:
“可是岳大哥不信,如之奈何?”
宋象干道:
“我迟早要使他相信,因为我已经发现了她的秘密,只可惜证据不足,暂时不便揭开!”
白琬肃然道:
“宋大哥,你发现了什么秘密?”
宋象干四下打量一阵,立即低声把刚才见到那中年美妇,以及二人交谈之事说了一遍。
白琬骇然道:
“这不是很好的证据吗?为什么不告诉岳大哥!”
宋象干道:
“所谓证据,要拿出来摆在面前才行,光凭我一人之口,假若义弟不信,反而打草惊蛇……”
白琬忿然道:
“由此推断,‘百草大仙’果然是她的同路人,而那妇人所说的师门仇人,必是指岳大哥的父亲岳家骥。”
宋象干道:
“这不会错的,只是义弟和她仍在一起,我实在放心不下!”
白琬道:
“依我看,在她未能获得‘鹤形八掌’第八式之先,绝不会向岳大哥下手,相反地,在这段时间内,即使有人向岳大哥下手,她还会保护他……。”
宋象干点点头道:
“不错!但这件事不必告诉别人,我们时时小心点就是了!”
此刻岳家宇正在安慰谷中兰,而谷中兰却不停的哭泣,忿然道:
“总之,都是姐姐和你亲近,才使别人怀疑中伤我们,既然如此,我走好了……。”
她站起来凄然道:
“岳郎,我之委身于你,旨在报恩,现在既然为你招来困扰,已违背我报恩的初衷,为了你的幸福,我只得忍痛离开你……”
岳家宇一下把她抱住,道:
“兰姐,我知道你是一个宽宏大量的人,千万不要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至于义兄和白姑娘,我去向他们解释,今后绝不会再发生这等事!”
谷中兰用力一挣,坚决道:
“岳郎,你若是不让我走,我就死在你面前!”
岳家宇不由一震,肃然道:
“兰姐,你若是死了,小弟也不会偷生,看在我的面上,你必须忍耐点……”
谷中兰悲声道:
“噢!岳郎……你叫我怎么办呢!”
岳家宇为她揩去泪水,柔声道:
“兰姐,我们既是夫妻,就要分担喜怒哀乐,不能为一点小事而介介于怀,别人想什么,你不必管,只要我信任你就行了!”
谷中兰长叹一声,道:
“岳郎,为了你,我愿意忍受任何折磨,可是有一件事我无法忍耐,那就是别人说我欺骗你或者说我根本不爱你。”
岳家宇大声道:
“我们不能塞住天下人悠悠之口,只要我们意志坚定,问心无愧就行了!”
此刻,宋、白二人在室外相视冷笑,他们不能不佩服谷中兰的水磨工夫,却不能不为岳家宇担心。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喧哗之声,只闻店家道:
“天快亮了,是哪一位在敲门!”
外面有人大声道:
“小二哥,麻烦你一下,本人要找一位岳公子,我知道他宿在贵店中。”
店小二嘟嚷着开了门,只闻步履声向后走来,原来是“穷神”漆七,穿着一身重孝,满头大汗走了过来,道:
“白姑娘,咱们久违了,请问岳公子在不在?”
白琬早知道这个黑道人物已经改邪归正,而且是个孝子,立即迎了上去,道:
“久违了!漆大侠匆匆来此必有急要之事,岳大哥正在此店之中……。”
外面这一囔囔,屋中其他的人都走了出来,岳家宇推门走出,漆七立即跪了下去,道:
“小的给恩公叩头……。”
岳家宇连忙把他扶起来,肃然道:
“漆兄,我对你说过,以后不要再这样多礼,小弟实在担当不起!不知漆兄为何人戴孝?”
漆七泪下如雨,道:
“家母于半月前去世,临终时谆谆叮嘱,要永远跟随恩公,小的只得谨遵母亲遗命……”
岳家宇怆然道:
“漆兄及令堂善意,小弟心领了!漆兄应该在家守孝才对,为何……。”
漆七忿然道:
“如今武林个杀劫迭起,那能容我守孝,小的此来,乃是报告恩公一件大事,中村铃子自被拥为盟主之后,据说被恩公挫败一次,因为手下的高手,已有分崩离析之势。那知这时突然又来了几个绝世高手,其中有左世保,‘百鸟娘子’等人,声势浩大,左世保与中村铃子分担正副盟主,中村为正、左世保为副。‘百鸟娘子’和‘鬼王康八’,‘银弓小二郎’、‘掌仙纪晓岚’、‘半掌追魂’万世芳、‘十抓九稳’华振山等人,分任护法,据说有个‘福修罗’魏宝初,也被廷搅入盟,可能被按插为副盟主,此人武功极高,据说不在中村铃子及左世保之下。已经派来专使,请公子前往决战!小的风闻此事,专程赶来,劝公子千万不可意气从事,必须谋定而后动,联络白道高手,再前往赴约……”
岳家宇剑眉一挑,道:
“他们的专使还没有到,假若确有此事,我倒想亲身前往一探。”
宋象干沉声道:
“义弟千万不可大意,漆大侠之言极对,待联络白道精英之后,再一举而犁庭扫穴!”
谷中兰道:
“该大侠兼程前来报信,其意至诚,岳郎若一意孤行,实是有负漆大侠一片苦心,依愚姐之见,还须从长计议才对!”
漆七正色道:
“恩公乃一代奇士,必不会做出暴虎凭河之事,关于联络白道高手之责,可交由小的去办,大约半月之内,就可以找到十余位,然后约定时间,在盟主府以南祁门县城内聚齐。”
岳家宇道:
“谢谢漆兄偏劳报信,为了整个武林,小弟必定谨慎行事,里面请坐!”
进入屋中,其余之人都见过漆七,岳家宇吩咐设宴与漆七洗尘,酒席未完,盟主专使已到,原来是“笑面狼心”百里彦。
这家伙最为奸滑,善于逢迎,谁都知道这件差使出力不讨好,说不定还有性命之忧,虽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但岳家宇不会杀他,谁敢担保下面之人不会向他暗中下手?
百里彦一向以投机取巧闻名,见了岳家宇,一躬到地,虔容道:
“在下奉命前来送信,请岳大使过目……”他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封信,交于岳家宇,退出一步,一脸谄笑之色,向所有之人点头为礼。
岳家宇打开信,摊在桌上只见上面写道:
“兹定于本月十五,午夜子时,本盟主宣誓就职,并特设‘送终宴’款待本盟主死敌,务请冗光临是幸,此上岳大侠。”下面有左世保及中村铃子具名。
岳家宇冷哼一声,抬起头来,目蕴杀机,望着百里彦,百里彦心中一跳,连忙堆下笑脸,躬身道:
“岳大侠大可不理,因据在下所知,共发出请贴十二张,日期都不相同,也就是说,他们每日邀约二人前去,以便集中力量对付……”
岳家宇冷峻地道:
“百里彦,你对在下说这种话,是什么意思?”
百里彦虔容道:
“在下深深敬佩岳大侠……但因陷入泥潭……要想自拔……并不可能……是希望岳大侠谋定而后动……一举残灭武林公敌……。”
他嘻嘻一笑,道:
“在下还要报告岳大侠一个笑话,当正副盟主开会研讨对付岳大侠时,中村铃子及左世保曾经发生口角,互揭疮疤!左世保讥讽中村铃子是岳大侠掌下游魂,中村铃子讥左世保是大侠手下败将,为了此事二人差点动武!嘻……。”
岳家宇轻蔑地一笑,道:
“左世保和中村铃子能派你为专使,前来送信,那表示对你十分信任,而你却背后中伤他们,象你这种人见异思迁,首鼠两端的败类最是可恨!”
百里彦奴颜婢膝的讨好半天,反而激怒了对方,实非始料所及,不由面色大变,岳家宇沉声道:
“柳小妹,过来掌嘴……”
柳梦丝也最恨透这种卖友求荣,出尔反尔之人,一掠而至,抡起粉臂,“啪……”一阵连珠声响,百里彦的双颊象吹了起来,嘴鼻淌血,鼻青眼肿。
白琬大声道:
“这种人留他不得,杀掉算了!”
百里彦不由魂飞天外,“卜”地跪在岳家宇面前,悲声道:
“岳大侠救命……。”
“哈……”漆七狂笑一阵,道:
“百里彦,漆某过去只知你险诈善变,却未想到如比窝囊,真是开了眼界……”
岳家宇飞起一脚,把百里彦踢出一丈多远,摔在门外厉声道:
“快滚,在本人未改变主意之先,逃命去吧!”
百里彦爬起来,抱头鼠窜而去,众人哈哈笑了一阵,漆七慨然道:
“若非诸位亲眼看到,深信任何人不敢相信,世上竞有这等无耻之人!”
第五十一章
距“送终宴”之期尚有三天,岳家宇等人已来到皖山南方祁门县城之内,原来漆七有个老友,隐居黄山遗下一幢大房子由仆人看管,岳家宇等人就住在这空屋中。
那知到了约会的当天下午,也仅到了三人,有“万里飞虹”程九臬、“金不换”雷士亮,和“奔雷手”蓝淼三人。
这和黑道实力相比,不啻霄环之别,尤其这五个女的,身手虽都不俗,但却会使人担心。
到了傍晚,还是这几个人,岳家宇并不焦急,“穷神”漆七等人可沉不住气了。他沉声道:
“赶来的人尚不到半数,相差悬殊,依在下之见,不必前去冒险……”
蓝淼道:
“并非老夫怕死,此行吾等只五七人可以一拚,仅及对方人数三分之一,明知不可为,实蜀不智之举,岳小子,老夫赞成漆七之见,因为老夫在左世保身边卧底,深知那贼子的厉害,虽然你曾和他挤过一次。未分胜负,但还有中村铃子,‘病修罗’魏宝初诸人,那一个都不好调理……”
程九臬肃然道:
“吾辈中人固应信言诺,但与这些魔头则不必顾及这些,必须等待人手足够再行前往!”
“金不换”雷士亮哈哈大笑道:
“数十年不见,想不到程、蓝淼二兄竟怕起事来了!老夫坚决反对退缩,要干就干,可不能弱了名头!”
程九臬冷冷一哼,道:
“雷兄,须知当忍不让则乱大谋,你我这把子年纪,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