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家宇如坠五里雾中,道:
“前辈此话怎讲?”
“北驼”道:
“时已不早,你还是快点走吧!也许明天一切都能明白……”
岳家宇抱拳转身,下了藏珍楼。此刻五更已过,天将黎明,循原路翻出堡外。
他知道只要出了堡墙,就不会再有危险。心道:
“今夜又是一番奇遇,‘南鸡’‘北驼’护藏珍楼重地,竞未难为我,这和副帮主及‘鼓叟’的态度不谋而合,至于‘一枝花’,竟说父亲就在左近,莫非父亲也在此堡之中?”
他摇摇头,叹道:
“奇事越来越多!令人眼花缭乱,就以谷中兰来说,我虽然也曾怀疑过她,却未想到她并非左世保的师妹,但她却在西藏谷中出现,这这串不可解的谜,似乎都与‘鹤形八掌’有关……”
他回到金一航的屋中天色已明,心道:
“今天此帮既然要公审左世保,我必须参加,看看正副帮主到底是谁?奇怪的是,副帮主竟未问我此行出帮办事之结果,所以我今天要仅避免公审大会之前遇上他……”
他用过早餐,出屋漫游,向后走去。他必须先把此堡中熟悉一下,以备紧急时脱身。
穿过三四重院落,进入一个十分幽静的花园,荷池花榭,竹石亭台,无不各据地势,争奇斗胜,看来颇似内眷居住之所……
他不知此帮帮主底细,唯恐撞上内眷,如果怪罪下来,弄个私进眷宅之名,那就误事了。他正要退回,突闻一个少女的声音道:
“小姐!既然人家都在吹牛,干脆咱们吹牛比赛好了!”
另外两个少女拍手道:
“这才好玩哪!好吧!我们就吹牛吧!吹得越大越好,吹得不大的罚酒三杯!”
岳家年耸耸肩,心道:
“饱食终日,无所事事!女人,女人……”
其中一个少女道:
“小姐!你先吹吧!”
岳家宇刚刚退出门外,只闻一个少女道:
“据说某处有一幢最高的楼,到底有多少层,无法估计,因为凭人类的眼睛望去,看不清楼顶,终年在云雾之中……”
另一个少女道:
“小姐!这个牛吹得不太玄,是不是完了?”
小姐道;
“你们别忙!我还没有吹完呢!有一天楼顶上有人失足掉下,人未落地就已经死了……”
另一个少女道:
“这虽是表示该楼太高,但吹得很笼统,那失足之人大概是该死了吧?”
小姐道:
“不!他是饿死了……”
“啊……”另外两个少女拍手道:
“妙极了!一个人自楼顶失足掉下,尚未落地就饿死了!这已表示该楼之高,无法估计?”
小姐道:
“这次轮到你们吹了!”
另一个少女道:
“好吧?这次我来吹……”
突闻那小姐沉声道:
“门外是哪一个?”
岳家宇吃了一惊,回身便走,哪知人影一闪。墙头上已站定一个宫装妙龄女子,瓜子脸、柳叶眉、星目、瑶口,神态十分刁钻,冷冷地道:
“金一航,你在这里鬼鬼祟祟作什?”
岳家宇心道:
“既然你不知道金一航己死,我不妨暂时再冒充一下。”
回过身来,抱拳道:
“本护法此番出差达半年之久,昨日返帮,想各处走走,未想到刚刚听到小姐和侍女吹牛作乐,觉得甚是有趣,乃驻足偷听,尚请见谅!”
小姐冷冷地望了他一会,格格笑道:
“金护法,听说你的文事底子很好,大概吹牛拍马工夫,必有心得,何不请进参加我们的吹牛比赛!”
岳家宇心中“卜卜”直跳,觉得她那一双美眸中,电芒逼人,很可能已看出他的秘密,但此刻若坚拒她的邀请,更会使她怀疑,因为“鼓叟”曾说金一航是一个风流人物。
为了附合金一航的身份,岳家宇只得抱拳道:
“小姐过奖了!金某不学无术,小姐你要多多指教……”
小姐哂然道:
“别客气了!进来吹吧……”
岳家宇进入园门,心道:
“不知这小姐是帮主的女儿抑是副帮主的女儿,我连她的姓名都不知道,这样冒充实是危险……”
进入屋中,小姐让座,侍女端条,但侍女的神态略显惊疑之色,岳家宇深知,金一航虽是护法,过去未必进过此女的香闺,所以今天他来,侍女不能不奇怪。
由此推断,这位小姐很可能已看出他是冒牌货,不知他用意何在?
小姐道:
“金护法,现在轮到你来吹了!”
岳家宇道:
“还有两拉姑娘未吹,金某殿后可也!”
小姐对两个侍女道:
“你们二人谁先吹!”
其中一个道:
“婢女刚刚要吹的和小姐略同,不要再吹了!还请李姐姐吹吧!”
小姐笑骂道:
“好丫头,你真会投机,如此说来,我是拾你的牙慧了!”
那侍女道:
“不敢!不敢!那么我可以免了!”
另一个侍女道:
“婢子这个也许不值一哂,金护法可别见笑!”
她想了一下道:
“一个乡下女人,急着进城办事,抱起孩子,往城里疾奔。天色暗下来,经过一个大西瓜园,不小心被绊倒摔了一跤,她急忙爬起来继续往城里跑!当她到了城里,在明亮灯光下一看,呵!不好了,原来她抱的不是孩子,而是一个大西瓜?”
岳家宇抚掌朗声道:
“有趣,有趣,这女人未免太粗心了!”
小姐哂然道:
“世上不可能有这种粗心的女人,倒可能有这种大意的男人!这个牛吹得不太可笑!”
侍女道:
“我还没有说完呢?”
岳家宇心中一跳,忖道:
“莫非这小姐已经看出我是假的了?她刚才这句话,显然是妙语双关,说我冒充金一航,粗心大意,露出了马脚……”
侍女续道:
“那女人急忙回头疾奔,又回到西瓜园,找了半天,孩子不见,却找到一只枕头,不禁大哭起来,一路哭着返家,孩子竟好端端地睡在床上,原来最初抱的是枕头而不是孩子呵!”
小姐摇摇头道:
“这不是吹牛,这是说笑话!”
侍女道:
“正因为世上不可能有这种粗心的女人。所以也算吹牛,你说是不是?金护法!”
岳家宇道:
“不错!世上不可能有这等浑浑噩噩的家人,但这个牛吹得也很玄!”
小姐道:
“金一航,现在看你的!”
岳家宇想了一下,道:
“金某这个,和李姑娘吹得略同,只得显丑了!”
他朗声道:
“阎王爷审讯鬼魂,发现一个鬼魂生前未作坏事,而且颇有善行,从不揭人的秘密……。”
小姐撇撇嘴,神秘地一笑。岳家宇心道:
“她果然看穿了我的秘密!”
岳家宇道:
“阎王对那鬼魂道:汝生平好善,无甚劣行,按阴律自应转身为人,不知汝想托生于何等人家?鬼魂道:样样有,件件全,老子宰相儿状元!阎王爷冷笑一声道:有这等好地方,我阎王爷早就去了!”
两个侍女拍手娇笑,道:
“有趣极了!金护法连阎王爷也骂上了!”
小姐道:
“金一航!你别得意,我出对子让你对如何?”
岳家宇连连抱拳道:
“小姐闺中秀才,金某不敢班门弄斧!”
小姐哂然道:
“不必客气,也许我会输给你呢!”
岳家宇道:
“哪里!哪里!小姐先出就是了!”
小姐冷笑道:
“既然如此,我就让你来出上联好了!”
岳家宇暗暗一笑,诚心想戏弄她一下,朗声道:
“小姐请听着,也许不雅,尚请见谅!”
小姐道:
“别罗嗦了!快出吧!”
岳家宇道:
“戊戌共身,腹中只差一点!”
小姐玉面一红,眉宇挑煞,岳家宇心道:
“这丫头不简单!她马上就体会到其中深意了……。”
小姐不屑地道:
“己已同体,足下何不上钩?”
这也是妙语双关,另有深意,但出自少女之口,岳家宇不禁也红了脸。
两个侍女文事底子有限,尚未悟解此联之深意,哪知二人正在勾心斗角呢?
小姐仍要出题,岳家宇长揖而起,道:
“再对下去金某就要现丑了!金某告退!……”说毕,不敢再逗留,转身来到屋外,只闻那小姐道:
“金一航,你要到哪里去?”
岳家宇道:
“到各处走走!”
小姐道:
“等一等,我也想出去走走……”
岳家宇叫声“苦也”!又不能拒绝,二人出了园门,向后走去,不久出了太华帮城堡,这里是落雁峰后面山谷。
一路二人都没有说话,到了谷底,是一片松林,小姐突然格格一笑,道:
“金一航,你知道我姓什么?”
岳家宇心头大震,只得故作开玩笑之态,道:
“小姐知道我姓什么?”
小姐冷笑道:
“你姓岳!”
岳家宇骇然退了一步,道:
“原来小姐乃是有心人!既然已经揭开了岳某的秘密,岳某也不必再瞒你,不错!在下姓岳名家宇!”
小姐哂然道:
“你冒充金一航来此有何企图?”
岳家宇冷冷地道:
“捉拿左世保,为武林除害!”
少女“格格”笑道:
“你可知道我是谁?”
岳家宇道:
“在下不知!但可以猜出,不是帮主的千金,也必是副帮主的掌珠。”
小姐道:
“错了,我就是左世保的师妹!”
岳家宇大为震骇,呐呐地道:
“你要怎样!”
小姐道:
“师兄虽然多行不义,却不能让别人带去问罪,所以我不能坐视!”
岳家宇冷笑道:
“在下此来,非带走左世保不可,既然如此,只有得罪了!”
小姐道:
“那好!我今天要见识一下你的绝学!”
岳家宇心道:
“此学若真是她一手所创,我岂是她的对手?事到如今,只得舍命一搏了!”
二人对峙,少女闷声不响,施出一招,正是鹤形掌法,但和岳家宇所研悟的“鹤行八掌”略有不同。
岳家宇施出“鹤形八掌”第一招,二人以快攻快,全力施为。但岳家宇看出,此女的掌法不见得玄奥。
但因二人所学略同,全凭临时变化招式迎故,打来颇为吃力,第五招过去,岳家宇感觉对方内力较差,心道:
“不如以内力胜她……”他运足了“一元罡”力拍三掌,“啪啪啪”双方接实,各退了三步。
岳家宇不由骇然,原来此女的力道可以增减,有时掌至半途,突然增加内力,有时减去,令人防不胜防,而且内力并不逊于他。
六招过去,岳家宇未沾到一点便宜,心道:
“我只会第八式,设若她施出第九式,我绝对接不下来,看来我必须在第八式上,以所有的功力全力一击了!”
七招已过,岳家宇提足毕生功力,两臂大张,拍出七道罡风,欺身进逼,斜劈对方左肩。
对方似也用了全力,双方臂部接实,“叭”地一声,岳家宁疾退三大步,眼前一阵发黑,但对方却退了七八步,倒在地上。
岳家宇楞了一下,心道:
“幸亏我在第八式上全力施为,不然的话,躺下的是我而不是她……”
但他突然发觉,这女人也许仍不是左世保的师妹,如果是她,而鹤形掌法是她一手研悟,无论如何气不该败在第八招上!况且,左世保的师妹应该是荷兰人才对。
他走到少女身边,见她已经昏了过去,心道:
“为了捉拿左世保,我只有把你暂时制住了!但念你有恩于我,事后再向你致歉……。”
他望着她那俏丽的面孔,心道:
“女人毕竟差劲,此学是她苦研而成,只因内力所限,竟败在传人手中,说起来未免可笑……。”
他伸手去点她的小海穴,哪知一时大意,竟忽略了对方可能是诈昏,突闻她“格格”一笑,抖手掷出一团东西。
岳家宇的反应不谓不快,来不及点她的穴道,疾退三步但那团东西已到了面门。
他看出是块粉红包手帕,立即挥掌一格“卜”地一声,散发出一蓬红料。异香扑鼻,全身力道尽失,倒在地上。
但他的神智未失,目能视物,耳能闻听,只是全身用不上力道,只见少女一跃而起,“格格”笑道:
“真想不到你把‘鹤形掌法’练到如此境地,青出于蓝,连老师也败在徒弟手中……。”
岳家宇恨得牙根发痒,目蕴厉芒,但她却媚笑道;
“姓岳的,你不必发狠!待会我给你点甜头!虽然你有好几个未婚妻,但她们不解风情,不能和我相比?”
岳家宇闭上眼睛,懒得看她,暗暗一叹:此番进入太华帮,虽然惊险,却渡过了几个难关,而且可能有几个同路人协助内应外合,想不到竟毁在这个女人手中,一败涂地。
少女道:
“你不必埋怨我,也不必埋怨命运,有句俗语说:芙蓉花下死,作鬼也风流!我把童贞献给你,由你代我一死,两不吃亏……”
她微微一叹,道:
“你可知道我的功力为何反而不如你么?我告诉你吧!我身上有痼疾,功力受了限制。而且若不及时设法,活不了二十五岁!你乃自命侠义道中之人,我想你一定愿意舍身救我……”
她自说自话,岳家宇却暗自吃惊,不知她要自己如何牺牲,看她的神态,不象是水性杨花的女人,难道她真会倒采花?
岳家宇这份窝囊可别提了,设若果真被她……。
少女把他抱起,向谷中另一端走去,进入一个石洞之中。把他放在枯草之上。
岳家宇睁开眼来,目眦欲裂,要想骂她一顿都办不到,心头大恨。
只见她眉目含情,却无淫荡之色,心中大感奇怪,忖道:
“她到底要干什么?”
只闻少女喃哺地道:
“你我事完之后,你尚有一线生机,若能按照我的话去做,由此疾奔毛女峰,全力奔驰,不留余力,再由毛女峰奔向莲花峰,再由莲花峰头奔向桃花坪,使全身大汗淋漓,衣衫尽湿,毒气也许可以出尽而恢复生机,现在我必须告诉你了!我被上代遗传,患有麻疯绝症,为了一件未了大事,又不能自生自灭,所以连累了你!但请你相信,这虽然是害你,若非我看上了你,也绝不会……”
岳家宇脑中“嗡”地一声,差点昏过去,心道:
“完了!听说患有此症的女人,只要和男人交媾,即可将绝症传与男方,天哪!我岳家宇死也无法瞑目了……”
少女又道:
“我刚才说的都是真话,我虽然害了你,却仍希望你能依法疾奔,自疗痼疾,以后你见到我时,我日完成了一件大事,就是死在你的手中,也甘心情愿了……”
只见她取出一个绣花荷包,向他面前一抖,岳家宇又闻到一阵异香,不一会就感觉全身燥热,性欲冲动,而且视线也开始模糊了。
但他的胸中充满了仇恨,欲火虽然逐渐如深,他仍能忍耐,渐渐地,他感觉面红耳热,原始的性欲,象一重重的巨浪冲击着他?他再不能睁眼。
于是,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