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主缓缓踱到台边,冷峻地道:
“以姑娘之见,何人作证,可以定案?”
少女道:
“此案之主要被害者,当然是岳家骥大侠,但此人已死,只得另觅岳家之人!因岳家尚有后人在世,若此人在场,当能作为主要人证……”
帮主突然哈哈大笑道:
“如此说来,必须岳家骥死而复活了?”
少女道:
“小女子并非要死人作证,若有岳家后人出面也行,但必须另有一二与岳家骥交原之人作证,始能作数……”
帮主冷笑一声道:
“假若岳家骥真的未死呢?”
少女哂然道:
“如果岳家骥真的末死,那是左世保的死期已至……。”
帮主伸手摘下金色面具,台上台下一片惊呼,而岳家宇竟全身颤栗,泪如雨下。
原来此人正是一代大侠岳家骥。
虽然岳家宇从未见过乃父之面,但父子的相貌自有许多相近之处,况且帮主刚才的话,又可证明他就是岳家骥。
岳家宇正要大呼招唤,突感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沉声道:
“小子,老夫刚才的话你又忘了!”
岳家宇泫然道:
“难道帮主不是家父吗?”
蓝淼道:
“依老夫之见,此人绝非令尊,你还是等着瞧吧……”
此刻少女大为震惊,对左世保道:
“师兄,岳家骥昔年没有死么?”
左世保忿然道:
“大概未死!他的墓中,不是他的尸体,师兄已经看过……。”
此刻帮主再戴上面具,冷峻地道:
“此案已定,犯人由本座自行处理,散会!”
帮主掠下台,素轿已移到台前,八个乐手奏起乐曲,帮主已进入轿中,由“一枝花”等人拥着离去。
而“鼓叟”则仍牵着左世保,跟在轿后离去。
岳家宇此刻内心激动,他认为不管此人是不是父亲,也应该亲自去问一下。至于曾害过他们的少女,他此刻已无暇顾及了。
蓝淼拉着他走出广场,道:
“小子,你想着,令尊一生正大光明,自不会戴上面具,此其一,令尊不会当一个帮主。但最大可疑之处,乃是此人站在台上,早巳看清了台下任何人的面孔,假若他真是你的父亲,岂有不认识你的道理?”
岳家宇肃然道:
“前辈的话自有道理,但此人又何必冒充家父之名?”
蓝淼晒然道:
“这自然有他的打算:就象你我冒充在此卧底的道理一样,总之,这太华帮中,有太多的秘密,我们必须先弄清副帮主、‘鼓叟’、‘一枝花’及‘南鸡’、‘北驼’等人的企图之后,再通知外面的人一鼓而下之……”
岳家宇道:
“前辈,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蓝淼道:
“你暂时不必找那少女的麻烦,反正一旦擒获左世保,那少女也逃不脱,我们必须先向副帮主等人接近,我看你再冒险一次,去找‘一枝花’,弄清帮主的身份,以及他们在此是否卧底!”
岳家宇道:
“晚辈遵命!前辈你住在何处?”
蓝淼道:
“我住在金一航的屋子后面第三幢。我此刻就去见副帮主,五更前在此见面!你要小心了!万一事败,不必来此,可自行逃出此帮!”
岳家宇应声而去,又奔向落雁峰顶,翻入堡中。
哪知他刚刚落在花丛之后,突见一条纤小身影在前面一晃而没,隐隐看出,极象害他的少女。
他冷哼一声,心道:
“只要被我遇上,就莫怪我无情……”
他这次奔到藏珍楼附近,已知“一枝花”住在六层上,不必再经过四五层,四下看看无人,一鹤冲天,在三楼飞檐上一点,上了第五层,再轻轻一弹,站在第六层室外。
交闻“一枝花”低声道:
“小子,你进来吧!”
岳家宇暗吃一惊,心道:
“就凭这一手,比我高明得多了!”
他立即推窗掠入,尺见“一枝花”仍坐在蒲团上,冷冷地道:
“你又来干什么?”
岳家宇抱拳道:
“记得前辈曾说,今夜害左世保时,就可以遇见家父,以前辈之见,帮主就是家父么?”
“一枝花”默然良久,微微摇头道:
“老身虽然恨透了岳家骥,但也知道他青年侠行颇着,似不可能戴着面具,当上此帮帮主……。”
岳家宇肃然道:
“他如果不是家父,就必是坏人,自应与白道作对,左世保残害家父,且与白道作对,应该是帮主的同路人才对。为何帮主反而出面证明,似乎非置他死地不可……”
“一枝花”哂然道:
“这也许是在作戏,若按本帮帮规,左世保犯了大罪。罪名成立,应交副帮主处理,但他却亲自要办,依我猜想……”
岳家宇心中一动,道:
“前辈是说他们是一丘之貉?”
“一枝花”道:
“这不过是推测之辞!不过,此帮中人十分复杂,就以左世保的师妹来说,表面上虽然向着左世保,但依我推断,她和左世保势不两立,却抱着相反的目的……”
“怎么?”岳家宇肃然道。
“她尽量开脱左世保的罪名,莫非是故意唱反调?”
“一枝花”点点头道:
“这就是老身所说的,此帮中复杂的原因了!”
岳家宇道:
“莫非那少女不是左世保的师妹?”
“一枝花”道:
“不!应该是的,但这其中可能另有隐衷。”
岳家宇道:
“晚辈来此目的,前辈已了如指掌,前辈在此,目的可否告知……?”
“一枝花”冷冷地道:
“老身的相的和你相同,假若此帮帮主不是岳家骥,你就是老身的恩人,反之,他若是你父亲,咱们恩仇相抵,各不相欠!”
岳家宇肃然道:
“前辈相信家父会杀死前辈的令兄么?”
“一枝花”道:
“老身虽不相信,却有人言之鉴鉴,在未弄清之先,岳家就是老身的仇人!”
岳家宇肃然抱拳道:
“晚辈与前辈目的相同,前辈答告知帮主住于何处?左世保押于何处!”
“一枝花”道:
“此楼后面,有一幢精致小屋,即帮主的住所,而左世保也押在那里!但老身不能不警告你,你的身手虽然了得,未必是帮主的敌手,此去危机重重,必须特别小心!一旦被擒,连老身等人……”
岳家宇肃然道:
“假若晚辈不幸被制,也不会说出前辈之事,前辈大可放心!”
“一枝花”道:
“小于,你要不要看看‘三字经’和‘百家姓’两本奇书?”
岳家宇道:
“晚辈来此,主要为了左世保,不想觊觎绝世秘笈,前辈好意,心领了……”
“一枝花”点点头道:
“你倒也诚实,老身就是佩服这种一丝不苟之人,小子,老身现在撇开你我的仇恨不谈,我要让你看看‘三字经’那本奇书……”
岳家宇道:
“晚辈无心再研奇书,只想报仇雪恨,晚辈告辞了!”
说毕转身穿窗而出,下了藏珍楼,只见那幢精致的小屋中,灯光闪烁,似仍未睡。
岳家宇不敢大意,提气轻身,掠到屋后,舔开窗纸向内望去。
只见左世保被锁于大梁之上,他坐在地上,倚墙闭目养神,帮主坐在案前,正在挥笔写字。
一张纸上写满了“杀”字,然后取过第二张,仍是“杀”字,似乎这个字总写不好,立即掷笔而起,叹道:
“杀与不杀,都在一念之间,但上天有好生之德,此贼虽然……”
岳家宇突然隐隐闻到一阵香风,回头一看,只见害他的少女,已站在他身后约三步之处,正在向他点头微笑。
这丫头笑起来更加动人,有如白花齐绽,仪态万千,岳家宇不敢出声,却以怒目相向。
那少女向他招招手,突然转身掠至。
岳家宇心想,若不擒住此女,今后她必定捣乱,立即追去,那少女越过堡墙,又到了那个幽谷。
岳家宇冷笑道:
“古语说,得意而不可再往!你还想出花样害人么?”
虽然如此,他不得不暗暗戒备,因为那汗巾和荷包中的迷粉,令人防不胜防。
到了谷底,少女突然站住,坐在一块大石上,仍是向他微笑。
岳家宇站在一丈之外上风头,不敢再靠近,冷峻地道:
“贱人!你为什么要害我?”
少女“格格”笑道:
“岳大哥,你还没有问我的姓名呢?”
岳家宇厉声道:
“象你这种无耻的女人,还有什么好名字?不过是春兰秋菊一类俗名……”
少女道:
“我叫朱嫣红!”
岳家宇道:
“我问你为什么要害我?”
朱嫣红美眸连眨,道:
“我何时害你来?”
岳家宇沉声道:
“你难道没有……”他不好意思说出来。
朱嫣红撇撇嘴道:
“你想得可真好啊!本姑娘岂能随便和你……”
岳家宇沉声道:
“那你为什么把我迷倒,又叫我狂奔百十里路?”
朱嫣红“格格”大笑,花枝招展,道:
“吃饱了喝足了,不需要活动一下么?你这人真是……”
岳家宇大怒,道:
“原来是你消遣我!”
朱嫣红拍拍大石,道:
“岳大哥,过来坐下么!看你吓成那个样子!我又吃不了你!”
岳家宇冷笑道:
“谁是你的大哥!”
朱嫣红道:
“叫你一声大哥,是尊敬你,难道这也占了你的便宜不成?”
岳家宇道:
“我且问你,左世保无恶不做,你为什么替他开脱?”
朱嫣红道:
“他是我的师兄,总是自己人嘛!”
岳家宇道:
“如此说来,他做的恶事,你认方复无所谓了?”
“不!”朱嫣红肃然道:
“他为非作歹,我都知道,但为了某种原因,我不希望他立刻死去!”
岳家宇道:
“为什么?”
朱嫣红道:
“因为他曾暗袭家师,不知家师是否仍活在世上,此刻我尽力为他开脱,使他相信我,然后我再逼问他,他必能说实话!”
岳家宇哂然道:
“这就不对了!据西藏幽谷石洞中的石壁上记载令师收你为徒,早在数十年前,岂能有你这等年轻的徒弟!”
朱嫣红笑道:
“你上当了,那壁上的字迹,是别人凿上的,其用意何在?我也弄不清楚,而且字迹上面说我是荷兰人,真是荒天下之太唐!”
岳家宇知道谷中兰凿的,已在利用他学那“鹤形八掌”,然后她再偷艺。他沉声道:
“可是我仍不信,那鹤形八掌真是你研出来的么?”
朱嫣红道:
“不是,那是家师研悟的,设若是我手创的岂能败在你的手里?”
岳家宇恍然大悟,道:
“依你的看法,太华帮帮主,是不是一代大侠岳家骥?”
朱嫣红冷笑道:
“当然是了!除他之外,谁能统御那些高手?”
岳家宇心头一沉,道:
“胡说!依我看八成是假的!”
朱嫣红道:
“这件事我也不便和你争执,反正不久自知。岳大哥,那桃花酒可口么?”
岳家宇勃然大怒,正要动手,突闻一阵衣袂飘风之声来自身后。他悚然转身,不由大吃一惊、原来帮主已站在他的身后约三步之地。
设若此人要偷袭他,八成无法闪避。
只见他面色甚是凝重,肃然道:
“原是岳家的后人么?”
岳家宇肃然道:
“正是!”
帮主慨然一叹,仰天悲声道:
“二十年了!苍天哪!你虽然作此残酷安排,到底对我岳家骥不薄,今日能与吾儿团聚,吾愿足矣……”
岳家宇肃然道:
“素闻家父为人光明正大,怎能戴上面罩,干此勾当?”
帮主肃然道:
“吾儿有所不知,为父要报岳家四十一口血仇,不得不隐姓埋名!因仇人太多……”
岳家宇道:
“晚辈出道一年有余,你既是我父,为何不及早相认!”
帮主慨然道:
“为父思你心切,非三言两语所能形容,宇儿……让我看看你……”
说着,就走过来,伸出两臂,要拥抱他。岳家宇心中一动,立即闪了开去,道:
“前辈且慢,若你是我父,必知司马龙其人,为何不和他联络?”
帮主冷冷一哼道:
“好个孽子,连你老子也不认了,看掌!”
掌随声到,不带风声,由拍变抓,凌厉无比。岳家宇大吃一惊,若非昨夜误饮桃花酒,内力与轻功增大,自信无法逃过这一抓。
急切中吸腹塌腰,斜闪一步,帮主不由一愕。阴声道:
“好小子,有你的……”
岳家宇大喝一声,以十成内力施出“鹤形八掌”第七式,罡风呼啸,地震山摇。
帮主不退反进。两掌一翻,劈、刀、拍、推,一口气施出十一掌,最后一掌力道接实,“轰”地一声,岳家宇多退了一步。
但他此刻深知对方略占上风,他想收手也办不到,集十二成内力,施出从未用过的第八式。
此招一出,狂飙形成一个漩涡,黄尘暴卷,土石横飞,帮主双掌平胸,力推而出。
一声大震,尘雾中人影乍分。岳家宇喉中一热,“咕噜”喷出一口鲜血。
帮主身子摇了一阵,似比岳家宇好些。狞笑连连,再次向他抓来,就在这时,朱嫣红已趁机到岳家宇身后,以传音之术,道:
“佯作躺下,把他身上的‘三字经’和‘百家姓’真本盗来,你若无此秘笈,永远不是敌手!”
“啪”地一声,岳家宇肩头中了一掌,应声倒下地。
帮主不由微怒,沉声道:
“本座第一次遇上如此年轻的高手,想试试他到底能接我几招! 丫头你……”
朱嫣红敛衽道:
“帮主请勿见责,小女子深知他的功力,非同小可,不但小女子败在他的手中,连左世保也非敌手,小女子唯恐他伤了帮主!”
帮主冷冷一哼,朱嫣红又道:
“其实小女子是白操心!帮主武功盖世,怎会受伤。只是小女子一时情急,由不得人……。”
这丫头口才伶俐,象对方这等老奸巨滑之人,也感受大为受用,微微一哂,道:
“姑念你居心颇善,本座不再怪罪!你把他扛起来,咱们回去……”
朱嫣红美目一转,又敛衽道:
“帮主务请见谅男女授受不清!他这般年轻,小女子实不能……”
帮主又重重地哼了一声,走到岳家宇身边,仔细打量着,道:
“好小子!若非左世保揭开你的秘密,本座可能要上你的大当!只可惜你的运气差点!当‘鼓叟’杀死金一航时,副帮主以为没有第三者看到,却被左世保看到了……”
岳家宇心道:
“我的穴道根本未受制,设若我此刻突然发难,不知能否得手?但这种行为,有欠光明,既然朱嫣红要我盗他的‘三字经’和‘百家姓’秘笈,大概这两本秘笈十分珍贵,我虽无兴趣,总比留在此魔身上好些……”
帮主哈哈大笑道:
“本座冒充岳家骥,就是为了引来这小子,因为当今高手,除了本座之外,这小子最为扎手……”
他挟起岳家宇,对朱嫣红道:
“跟我回帮!”
二人向谷上掠去,岳家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