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计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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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计年-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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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计年》作者:柚里

备注:
 平淡清水,女主遇上心怀鬼胎的桃妖,出了桃花境後恍若隔世,只剩下心底一抹不敢擦去的朱红。   

、花落计年 其一

那一天在林子迷了路,六神无主的搜寻归途,却未果。
天气很冷,找不到多少生物活动的踪迹,只有几只白花花的野兔蹦跳过眼前,快如闪电。正当绝望倚倒在枯树下时,两个人影从远方出现,於是提起精神朝那里望去。
先是一个高大的男人走过来,眼神迎上了。
倾尽脑袋所能给那个男人的形容,是如刀子一样锋利。
黑的头发,苍白的皮肤,浅色的眼睛,高高挺起的鼻梁骨,嘴唇抿成一直线,走过来的时候简直像要把人给冻僵一样,气势凛凛。
整个人包裹在深色长袍里,滚著毛边立起来的高领令他有几分不似人的阴森感。男人眼睛深邃到眼眶下涂抹层淡淡阴影,嘴角旁甚至还有颗痣,看向这里笑起来有股若隐若现的冷意。
那时隆冬,大雪。
身後好像还跟著另外一个男人,个子也挺高的,但比像刀子的男人纤细许多,穿著一身白衣,围著同色狐裘,近乎要融进雪景。说也奇怪,他走起路来没有弱不禁风的摇摇欲坠,反倒飘起的衣襬让他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从茫茫的大雪中,一步一步缓缓现身。
啊,才看到那张脸连眼睛都忘记眨了。
浓淡适中的眉斜扬在桃花眼上,一双眼宛如黑曜石镶嵌在白净的脸,眼尾和嘴角上挑,添得几许似人非人的邪气,深怕对望稍久三魂六魄都要给勾出来。长发用发带随意束在脑後,冷风刮乱他的鬓角,却刮不红他的双颊。
还在感到奇怪,黑色的男人停下脚步,倾身朝白衣男子说了什麽,而後两人都像是注意到奄奄一息的自己,转个方向走向这里,但莫名的,心里的不安随著两人脚步挨近像墨一样渲染开来。
後来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白衣的男人笑得太过开心,嘴唇的红艳在茫无边际的雪白极为刺眼,宛若一尊上好的塘瓷娃娃。而黑色的男人也是,薄唇上弯,眼睛却像一滩沉寂的死水,波澜不惊,冰冰冷冷完全融不进半点笑意。
他们笑得不像人。
警觉性要自己快走,脚却被冻得不听使唤,白衣男人走过来蹲下身,细长手指搭上颈子冰凉一片,触过的地方都带上一片颤栗的突起。
「迷路了嘛?」他的睫毛没有雪融过的痕迹。
然而话却说不出来。
因为那只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节奏像把玩猎物一样的戏谑。黑衣的男人自始至终都眯著狭长的眼,像只枭紧盯著。
他接著又说:「风雪这麽大,走过的痕迹一定也给抹得一乾二净,恐怕暂时是回不去。」男人说话的时候嘴角一直是扬起的,「不如这样好了,先到我们那里去歇一歇,等风雪小了,再回去也不迟。好吗?」
白衣男子的手不停在脖子上收收放放,除了答应,又还能怎样?
作家的话:




、花落计年 其二

她缩起脖子窝在马车一角。
马车的轮子在行进间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里头出乎意料的暖和,摇晃间禁不住昏昏欲睡。不过从坐上来到现在,她一直都搞不清楚这辆马车到底从何而来。
两个男人看起来也没有解释的意愿,并肩坐著,谈笑风生。
白衣的那个男人说到开心处时会倒在黑衣男人肩膀上,笑得可以说是花枝乱颤,脸颊这时才会带起人类的红润,眉梢妖魅,盯的时间久了心底的违和感也会逐渐加深。
这下子会被带到哪去,不知道,下场会是怎样,也不知道。
她手搓著脚踝,想起家里来,娘在她临走前升起灶炉要她出门小心,踏出家门前还不放心在她领口拉紧,嘱咐著千千万万要小心自己。她要娘安心,背起竹篓走出门去,而那时明明只是落下绵绵雪絮。
上山去采每餐需要的野菜是她每日必做的事,有时也会遇到同样是要狩猎的野夫,他们看见自己都会「小夥子」、「小夥子」的叫,如果遇上雨後丰收,还会收到几只猎物加菜,至於被认错性别这件事她只一笑置之。
身形比一般女子高了点,皮肤不甚白皙,长得也不是说多沉鱼落雁。她向来不介意自己外貌不如人,和娘两个人过著平凡而安静的日子。
无论如何,在她穿过一片树林之後,漫天大雪便突如其来。她像身困在白色胡同,无法辨识来时路。
过不久男人们出现眼前。
白衣男子发出好听的笑声,没有预警的望过来,她下意识一颤,战战兢兢对视。他仍半倚在沉默的黑衣男人身上,手搁在下巴垫著,用审视的眼神注视她好一段时间。
「怎麽在那迷路的?」他问。
她不敢直视过久,只好移开视线把注意力放在他白皙的手指回答:「想多采点野菜走到那里……雪……就忽然大起来。」
「嗯。」他倾首,长长一束发泻在颈侧,眼睛眯成一条细缝,「这天气真是喜怒无常,对吧?」
不是在徵询她的意见,因为闭目养神的黑衣男人睁开眼,点头从喉头发出浑厚的应答声。
闻声白衣男人噙起笑,「我和他散步散著散著,那些雪忽然兜头就洒下来,竟然连点预兆都没有,真坏了好兴致。」说著他举起两只手做出雪从天而降的模样,动作相较起他的容貌显得过於稚气,以致於她盯著那张脸良久,久到她收回眼光都开始觉得失礼。
黑衣男人闻言微微牵起嘴角,像在回应,与先前使她不寒而栗的笑法不同。两人之间的互动自然到最初给她的印象彷佛是昙花一现。
「啊,对了,名字。」白衣男子收回手想到什麽似的,问她,「你叫什麽?」
她抱著膝盖,声音有点暗哑,「……为水,杜为水。」
「喔?」像被挑起兴趣,白衣男子离开男人身上凑过来,她直觉想向後退,无奈马车空间狭小,再怎麽退也是徒然。於是那张对她来说过於美丽的脸,就这麽大剌剌挡在她面前数秒之久,桃花眼眨也不眨。
待到空气都快要被男人给吸光似的,这才满意离开笑说,「女孩子家不是都该取什麽婉柔啊丽月的名字,为水为水,和人一样看不出是男是女……虽然,这些对我来说没什麽差别。」说这句话的时候他露出暧昧不明的笑容,把什麽含意给轻轻包裹住一样的笑,令她更是坐立难安。
「我叫陶夭,陶潜的陶,桃之夭夭的夭。」陶夭笑起来,有股玩味,他拍拍身旁男人的肩膀,「他叫袁苍,从小就不怎麽爱说话,这点就请你海涵了。」
不敢看向袁苍,她点个头,「嗯」一声当作回答,心想到底还要多久才到目的地,又要多久才能回家。陶夭又和袁苍搭起话来,哼起小调,或者聊聊谁的诗画,一个人缠著对方不亦乐乎,一时半刻没有想继续和她谈下去的意思。
她有种奇怪的念头,可是闷在心底像团黑色的浓稠的雾,怎麽也无法用言语描绘出来,她又瞄了两人一眼,陶夭注意到了但没说什麽,依然谈笑自若,她於是放心多看几眼试著想厘清那种古怪。
这两人太过特别,无论是面貌或身段,都不像她平常频繁接触的乡村野夫,举手投足之间没有丝毫粗野的气息。要说是达官显贵,她也不太相信有几个富家子弟可以吃苦耐劳,过著这种粗茶淡饭的日子。
该不会是仙人?但仙人会露出那种像要把人给吃了一样的笑吗--
「唉唉,怎麽还没到呢?」陶夭打断她的思绪,突然拍腿喊著。
她心想马平时爬山路都吃力了,更何况这种鬼天气呢?下一秒却听得马蹄声渐歇,速度渐缓,袁苍撩起布帘往外头一瞅,回头和陶夭说声「到了」。
而美丽不可方物的男人仅是噙笑不作答。




、花落计年 其三

袁苍率先下马车,接著是陶夭,最後是她。将头探出去後,她发现雪早停了,让人一点头绪都无的戛然而止。
「唉呦,腰都酸了。」陶夭手放在袁苍掌心走下去,喃喃念著。
她拉紧寒风不断灌进的领口,回过头望,一座宅邸门扉微敞,朱红的颜色在皑皑雪景中相当醒目。袁苍带头走进去,然而她不太愿意跟在他身後,脚步迈的时机稍缓,跟在陶夭左後侧前行。
见状他俏皮一笑,放缓速度。
「你怕他吗?」陶夭手遮在嘴侧,轻声问她。
她摇摇头没有回答,提步向前。前头的袁苍感觉到他没有跟上,貌似不安,薄唇方启,陶夭便以一个手势结束他接下来准备要说的话,袁苍也只能不解蹙眉,一身黑衣顷刻隐没在朱门後。
这情景令她想到住在几里外的老樵夫与他的狗,於是她低下头暗自莞尔。
没想到陶夭留意到她从鼻腔发出的笑声,好奇追问,「笑什麽?」
她赶紧收起笑意,怔愣看著面前含笑的豔丽容颜,见他眉宇之间隐约有股脱俗,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混杂在面前的男人身上,居然没有一丝矛盾。
她真是被搞得头昏脑胀。
「……你是人吗?」
她问,而陶夭也不笑了。
半晌他望了眼宅内思忖,回首时黑色的头发不经意划出一道弧,如墨的发丝慢慢散落他洁白的衣衫上。
「不是人……」旋即,赭红的双唇弯起,像两端尖尖的月牙子,「那又会是什麽呢,你倒是说说。」
又会是什麽?
她被问得懵了,表情茫然,正试图启齿时一阵怪风吹来,软绵绵的东西飘到头顶上。她以为又下起雪,抬头张望,粉嫩而细小的花瓣飘满视野所及之处。
是桃花。
她捻了几片在指间搓揉,香味一下就被释放开来,沾染她的指头。
「总算是等到了。」
她望向喃喃的陶夭,说著这句话时他正被包裹在漫天的桃花中,几许栖落他的眉间与发上,霎那间男人与那些桃红在雪地里竟亮得炫目,和他嘴唇的鲜红一同扎痛她的眼,忍不住便抬手将五指挡在眼前。
花香如同渗进皮肤一样的浓烈,她头晕目眩,眼睛眯著眯著,看那些桃花彷佛是从陶夭的袖口飘出来似的。
隔著指缝她看见陶夭略尖的下巴,是不生青髭的乾净无瑕,直到手腕被他比寒冬冷上几分的手握住,这才发现两个人的距离又近得不像话。
她挣扎想抽回手,暗暗吃惊对方与外表不成正比的力气,而狼狈半晌,最终还是任他牢牢圈住。
陶夭盯著她蜜色的手臂看了会儿,接著松开,手背在後头轻快的旋身而走,「袁苍在等著呢,进去吧。」他催促。
「啊,嗯。」
跟在他後头迈过门槛,她赫然发现里头的院子矗著一棵桃树,光秃著枝桠,栖满白霜;前方的陶夭指梢有片花瓣,跟随他的跃动缓缓落在身後。
她踩上,想起陶夭的盈盈笑语--不是人,那又会是什麽呢?
她不敢胡乱猜测。
踏在青石板上有种不踏实的感觉,脚在花瓣上头施点力,她吐口气跟著陶夭走进屋子。
作家的话:




、花落计年 其四

屋里头只有几样简单的木制家具,零散分布在屋内,袁苍正坐在椅子上定定望向这头。
她躲闪那道刺骨的视线,陶夭不知哪去了,一时之间她手足无措在屋内绕了一圈,才忐忑坐在离袁苍两个位子远的地方,一边用馀光观察他。
袁苍不知何时泡了壶热腾腾的茶,可能泡来为消磨时间,他执起墨绿色的瓷杯啜了口,放下杯子时发出清脆的声响。
「要喝吗?」
男人的声音太过低沉,振动耳内有股麻痒感。
她睁大眼睛看他,为他释出的善意,虽然冷淡甚至不情愿,但接受并不算坏主意,於是她颌首。袁苍「嗯」了声,为她斟茶。
陶夭走出来,手上拿著一叠衣服,还来不及接过茶男人便把衣服往她身上比划。她手僵在半空中,袁苍执起茶杯放在她面前。
白皙的男人眼眯成细线,若有所思。
以为是在看她,後来才发现对方把注意力都放在衣服上,指尖留连精细的缝线处。一会儿他笑若灿花,她给那笑容震慑住,呼吸急促,这般绝色对她来说难以正视。
「以前的衣服好久没拿出来穿了,真是怀念。」陶夭说,把衣服与她的肩线给对齐了点,而後转头朝袁苍道,「还记得穿这件衣服时你觉得手脚不方便,没几次就给扔了呢。」
袁苍双眸又黑又亮朝那件衣服望,没发表意见。陶夭搁在她肩上的手掌服贴,莫名有股凉意沿著肩膀爬上脑後,那股冰冷彷佛由他掌心沁进厚重的衣料。
她挪动身体,陶夭这才将手掌拿开。
「先去换下衣服,雪都把你的衣服弄湿了。这样要是著凉我可没辄。」
是雪水的缘故吗?她以馀光留意,似乎真是如此,心里有鬼的情况下陶夭也变得亦人亦妖,形象暧昧浑沌。
直觉告诉她此地不宜久留。
「雪停了吗?」
她询问,陶夭仍把衣服留在她身上,若有似无的香气扑鼻而来,钻进鼻腔里是寒冷冬意。
陶夭坐到袁苍身旁,托腮朝外瞄眼,漫不经心回答:「大概停了。」
闻言,她放下衣服,伴随歉意向他说,「既然这样,那我也该--」
「啊。」
陶夭冒出惊呼,她心里不祥的预感随之袅袅升起。
只见陶夭悠然站到窗边,手伸出去,收回来时掌心带著晶莹雪水,「又下起雪了呢。」倾首而笑,语气听起来有些无奈。
她仅是将话硬生生咽下去。
两人住的地方再往内走还有几间房,围成方形。她拎著衣服推开门,木制的门吱哑作响,房内冷冷清清,床褥整齐堆叠,茶几上的茶具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她关上门换下让雪水浸湿的衣服,而当那袭旧衫披在身上时,整个人好像被陶夭给包围住一样,一吸气就能闻到他的气息。
她的眉轻皱,有些惴惴不安,宛如陶夭如影随形。
偶尔会听人绘声绘影,说哪个人碰著妖精给耍得晕头转向,在漆黑的树林找不到归途,天见鱼肚白才转出林子。或者谁不幸被怪东西缠上,柴砍著砍著人间蒸发,从此下落不明--这些她只当茶馀饭饱的乐子姑且听听,却不轻易相信。
但现在这情况,说不准她也将成为津津乐道的茶馀。
出去後外头仍飘著雪,她抿紧双唇,紧到颊边有些酸涩,怪异著表情时,袁苍恰好掀开帘幕,弓背穿过,两人又四目相接。她看著男人锋利的五官,肺里的空气一下子全给掐出般。
袁苍不苟言笑经过她身边,好半晌她都无法回头看。男人像蛇,盯著使她没办法动弹,咽口唾沫寻路回到厅堂,陶夭正翘著二郎腿,一脸惬意,看见她走出来时眼睛一亮。
陶夭举步向前,她想闪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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