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狐听了庞敖的这番话,真如醍斛灌顶,一下子顿开茅塞,大喜过望地说道:“太好了,庞大侠,这是我们最后的一次希望了!”
“不过,我丑话可要说在前面,”庞敖不失时机地又给飞狐泼了点冷水,“能不能找得到这个人,我也没有十分的把握,就算找到人,他肯不肯出山相救,这也是个问题,所以,你们也不要高兴得太早了”说到这儿,庞敖莫名其妙地冷笑了一下,“反正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人的命数自有天定,大家把事情看宽些,不必把这些账都揽在自己的身上。”说着,庞敖放下茶杯,站起身来,抻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说:“现在我累了,明天一早,我带你们去便是。”
说完,也不看众人一眼,兀自走了出去。
庞敖刚一出屋,殷展鹏就恨恨地骂道:“他妈的,这个庞敖,竟然如此嚣张,他为什么不今天晚上出发?”
杨苍戌急忙接着殷展鹏的话茬说道:“可不,他们圣天教的人都这样,亦正亦邪的,弄不清他心里想的是什么飞狐兄弟,我觉着这个庞敖不一定安着好心!”
古慈音一副凭命由天的样子说道:“你们也不必太介意他,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飞狐赞同地说:“嫂子说得对!明天一早,我随庞敖去找那个鬼手神医,说什么也要把那解药拿到!”
就在飞狐他们在屋子里商量明日一早出发去找那个鬼手神医的时候,一直在外边偷听的段江这才明白了所发生的情况,明白了原来他的妻子是中了假神医的毒药才造成这个样子的,至于那个鬼手神医,作为江湖上的神偷段江也是略知一二的,这些年段江闯荡江湖,从不少人的口中得知鬼手神医的医术如何了得,又如何脾气古怪,他也渺渺知道鬼手神医的居处,在这个时候,段江的脑子里装的都是怎么能尽快地医治好自己妻子女儿的病,因此,庞敖从飞狐的屋子里一出来的时候,他就决定,不能再等下去了,如果再等下去老婆孩子就命在旦夕了。再者说,庞敖也保不准就能从鬼手神医那儿弄来解药啊!还不如自己亲自出马去偷来的准称,于是,他决定今天晚上潜逃出流放的营地,亲自去找鬼手神医把他那解药偷来。
段江是在酉尽戌初的时辰偷偷离开营地的,那时,人们都刚刚入睡,谁都没有想到,他会挣开枷锁,又偷走一匹快马,潜逃出营。
段江赶到锦州城西的高桥北边的那片原始森林的时候,已经接近丑末寅初了。一轮娇月,高悬夜空,万籁俱寂,四野无声,偶有几声夜鸟鸣啼,打破夜的沉寂,但瞬间夜色便又恢复了先前的宁静。
段江把那匹黑色的快马悄悄地拴在林子附近一个空地上,然后悄无声息地靠近了一个用毛竹芦苇编织而成的院落,那几间错落有致的茅舍在夜色里显得是那么安宁,从一间敞开窗户的草房里,飘荡出一股淡淡的草药的香气。
段江蹑手蹑脚地翻身进入院落,然后朝着那间最大的房舍走去。一进屋,才发觉这是一间大厅,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段江暗忖,这大厅里是不会存放什么解药的,于是,他急忙走出大厅,又朝另外一间荡漾着氤氲之气的房屋悄声走去。
这一间房屋不大,但是却很雅致,屋子中间有一个正在燃烧着的丹炉,那股迷人的草药香味就是从这个炉子里飘荡出来的。
段江走进丹炉,掀开盖子一看,里边正沸腾着一锅草药汤,味道有些刺鼻。他急忙盖上盖子,然后在屋子里踅摸着,忽然就发现在窗根底下有一排存放草药的柜子。他急忙打开柜门,里边全是乱七八糟的草药。段江虽不识药理,但是,他知道这些没有炼制的草药决不会是解药的。
段江心里着急,越着急就越找不到存放解药的地点。他把那些草药翻腾得七零八乱,但是,到底哪一种是解药,他根本就弄不明白。
段江不敢在这里耽搁的时间太长,一是他害怕被鬼手神医发现,二是害怕回去晚了,被人发现偷出营地,再罪上加罪。所以,他把那些药胡乱地都塞在了自己随身带的一个包袱里,轻轻擦擦额头上的汗水,站起身,刚要往外走,忽然就觉得自己的头晕的厉害。他急忙站住了,就在这时,屋内所有的灯忽地一下全都亮了。
段江定睛一看,自己面前站着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身穿八卦道袍,一袭白髯,飘在胸前,两道长寿眉毛,犹如冠盖,瘦骨嶙峋,仿佛鹤立松林,童颜鹤发,真如世外神仙。
那一瞬间,段江真真的是被吓傻了。他想,恐怕这就是久传江湖的鬼手神医任天阔了罢?段江愣愣地瞅着鬼手神医,张口结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那鬼手神医微笑地看着段江,讥讽地说道:“神偷段江久仰久仰啊!”
段江看着鬼手神医,嗑嗑巴巴说道:“你你就就是鬼手神医?”
鬼手神医冷眼看着段江,用鼻子哼道:“哼哼!你这神偷还挺行的啊,老夫离开江湖这么多年,居然还让你给找到了我的住处,真不愧是神偷啊!厉害,厉害!”
直到这时候,段江才把心神稳下来,瞅着鬼手神医说道:“老神仙,我段江偷遍大江南北,对于你们这些世外高人的小道消息,自然有办法掌握到手,不然怎么敢自称神偷呢?”
鬼手神医忽然摇头叹道:“可惜呀可惜!”
“可惜什么?”段江不解鬼手神医这是什么意思。
“可惜你偷了这么多药,却没有一样能医治得了你要医治的病症!”神医讥笑道。
“你怎么知道我要医治什么病症?”
“我当然不知道你要医治什么病症,但是,我却知道,你偷的这些药全部都是毒药!”
“毒药?”段江一下子傻了。
“当然。你是神偷,我是神医,我的心计难道会低于你么?既然身为神医,就得经常预防像你这样的梁上君子前来拜访啊!所以,能让你们轻而易举就能拿到手的,当然不会是什么好药喽”说到这儿,鬼手神医得意地笑了起来。
段江愣愣地瞅着神医,不知道该怎么来哀求他给自己弄一点解药来救自己的妻子女儿,所以,他站在那里就跟傻了一般。
神医笑毕,又指着那个炼丹炉说道:“你刚刚开了我的炉子了罢?”
“哦,是是”
“我这炉里炼制的可是‘迷津香‘啊,不知道你闻到了这股味道有什么感觉啊?”神医呵呵地笑着说。
“迷津香?”
这时,段江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头越来越晕,已经有些站不住了。
“迷津香入鼻,行步不过百我这样说,你能明白罢?”鬼手神医微笑着说。
这时,段江已经感觉到自己眼前的这个老者已经模糊不清了,屋子里的一切都在晃动,渐渐地,他身子越来越软,咕咚一下栽倒在地上,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鬼手神医看着道在地上段江,诡异地笑了。
破晓的鸡啼此起彼伏,一轮红日刚刚越出山头,飞狐就起床了。他让人做好早餐,又命人把庞敖叫了起来,给他去掉枷锁镣铐,让他吃饭,准备出发去找那个鬼手神医。
在给庞敖去掉枷锁镣铐的时候,殷展鹏在一边恨恨地看着庞敖说:“庞敖,你听好了,现在打开你的枷锁不是要放了你,明白么?你应该知道你此行的目的是什么,不要得意忘形!”
庞敖懒懒地伸了个懒腰,鄙睨地看着殷展鹏,冷冷地说道:“哼!你真以为这些东西可以铐得住我么?”
杨苍戌知道,在这种时候,是得罪不起这个魔教的头子的,他真要一甩手摔耙子不去了,那可就毁了,于是,赶忙陪着好话说:“庞大侠,你不要介意,殷大侠只是心急,忧虑着众人的病痛,若是语言上有所冒犯,还望庞大侠多多谅解。”
古慈音也陪着笑脸说:“是啊是啊!这一次多亏庞大侠您告诉我们七日散的病症,我们才知道是怎么回事,现在您又愿意带我们去见鬼手神医,这种恩情不是一个谢字就可以表达得了的,小女子等已铭记在心了!”
庞敖不但喜欢听古慈音说话,而且也挺喜欢古慈音这个人,所以,古慈音的话音刚一落下,他就改变了先前的态度说道:“林夫人,你的话很中听,不过,我还得再重申一次,找不找得到人我没有把握,就算找到,他肯不肯出山相救也是个问题,所以,你们不要高兴的太早了!”
古慈音不失时机地给庞敖戴了一顶高帽说:“我相信,凭着庞大侠的面子,那鬼手神医肯定会出山相救的!”
就在这时,一个侍卫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说:“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飞狐一惊,急切地问道。
“段江他逃走了!”侍卫喘着气说。
“什么?段江逃走了?”飞狐吃惊地说。
飞狐临行在即,一听说段江逃走了,更有些心神不宁,古慈音看在眼里,忙上前安慰说:“飞狐,你们该走走罢,这件事交给我们处理,你别因为这事再耽搁了,今天已经是第三天,我怕再拖下去,大家的情况怕是会越来越坏的!”
杨苍戌也说:“是啊,飞狐兄弟,人命关天,这段江的事儿你就交给我们来查罢。”
庞敖也看出了飞狐的急切样子,好心安抚道:“你用不着那么紧张,昨儿我跟这神偷段江说了这七日散的事,或许他是过于忧虑他的老婆跟女儿的病了,所以也许比我们先行一步去拜访那鬼手神医去了也不好说——弄不好,他已经在鬼东西那儿恭候我们的大驾呢?嗯?”
飞狐沉吟了好一会儿,想想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去找到神偷段江,所以只能同意大家的意见,把段江的事交给杨苍戌古慈音他们来办,自己跟庞敖去拜会那个救命的鬼手神医。于是说道:“既然情况已经这样了,那我跟庞大侠就到神医那儿去了,顺便看看有没有段江的消息,杨大哥,嫂嫂,你们也留意一下,如果段江回来,不要让他再离开了!”
古慈音与杨苍戌同时应道:“知道。”
飞狐翻身上马,脸上仍然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杨苍戌一看飞狐那个样子,就问道:“飞狐,还有什么要交待的么?”
飞狐骑在马上,忽然又下来了,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各位,我还得耽搁一下,我去看看雪儿,我马上就回来!”
说着话,飞狐急匆匆朝雪儿住处跑去了。
殷展鹏一看,也急忙跟了过去。
飞狐来到雪儿的床边,雪儿已经醒了,但是,两眼迷蒙,空洞无神,一副懵懂的样子,她的身边摆放着食物,竟然动也没动。
飞狐心疼地轻声叫道:“雪儿”
雪儿抬起眼睛,看着飞狐,似乎不认识似的。
“雪儿,是我,我是你二师兄啊!”飞狐温柔地说,“我现在就去请神医来医治你的病,你不要着急”
雪儿仿佛没有听见飞狐说什么,只是喃喃地、自顾自地说着话:“昨天,我好像做了一个梦,梦见我什么也听不见了,变成了一个聋子,真的好惨啊”说到这儿,雪儿苦笑了一下,“不过还好,那只是个梦,对罢?”
也不知为什么,飞狐就觉得自己的鼻子酸酸的,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安慰自己的这个小师妹才好。
雪儿仍然喃喃地说着:“我在梦里去寻找我的二师兄可是,怎么也找不到,我身边,只有大师兄在陪着我,陪我说话,唱歌给我听,虽然我什么也听不见可是,我感觉到了大师兄是那么关心我,可是我的二师兄呢?真是好奇怪啊,在我的梦里面,为什么找不到我的二师兄呢?”说到这儿时候,雪儿的眼睛里已经盈满了眼泪,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淌下来,一直流进了她的嘴角,她用舌头舔舔,泣声道:“哦,好苦啊。”
飞狐看着脆弱的雪儿,强忍住自己就要流出来的眼泪,满脸的歉意,但是,却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安慰自己的这个心上人。
就在这时,殷展鹏走了进来。插入两人之间,用一种极其亲密的样子拍着雪儿对飞狐说:“飞狐,庞敖正等着你呢,快去罢,别耽误正事啊!让人家说你只顾儿女私情就不好了,雪儿这儿有我来照顾,你就放心地走吧!”
飞狐不知道怎么来应答殷展鹏的这番话,只能说声“谢谢。”他呆呆地看着殷展鹏把虚弱的雪儿扶躺在床上,然后轻轻地拍着她唱起了儿时的歌谣:“狼来了,虎来了,熊瞎子钻洞也出来了,孔雀飞,山鸡叫,
长白山的动物好热闹,
动物聚会搞联欢,
欢歌笑语飞满天;
猴子跑,大象看,
我给它们当裁判”
在殷展鹏这柔柔的歌谣声中,雪儿慢慢地合上了眼睛,似乎又睡着了。
飞狐用一种既嫉妒又羡慕的眼光看着殷展鹏,真恨不能自己跟他调换一下角色,让他来担当起这流放队伍的参军,可是,这只不过是想想而已,那边,庞敖他们正等着自己上路呢,想到这儿,他一咬牙,转身走了出去。
季节已经接近入冬的时候了,猎猎的冷风搅动着漫天的沙尘,给人一种凄凉萧瑟的感觉。
飞狐与庞敖骑在马上,一劲加鞭,急速地赶着路程。从雪儿的房里出来之后,飞狐的脸上一直弥漫着阴云,郁郁寡欢,闷闷不乐,整个脑子里都是殷展鹏与雪儿那种亲密的图像。
久闯江湖的庞敖早已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他看着神情忧郁的飞狐,忽然问道:“想什么呢?你看你,挺大个男子汉,怎么像个娘们似的呢?”
飞狐急忙摇头道:“没有。”
庞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唉,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庞敖的话可能触动了飞狐的某根神经,他真想把自己的心思跟这个久闯江湖的大侠说说,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庞敖看出了飞狐的心思,就笑着说道:“小兄弟,虽然我比你虚长了许多,又没你生得风流倜傥,但是,人生历练呢,确实远远超于你的呀!人生最难逃的是个啥?就是那个情字啊这个情字,是个劫,只有看得开的人才能走过去,看不开的的人,只会死在里面啊!”
“庞大侠,你的意思?”飞狐看着他,欲言又止。
“是你的跑不掉,不是你的,就算用命去搏,也只能换来一场空!”庞敖说完,似笑非笑地看了飞狐一言,然后,猛然一抖缰绳,那匹快马噌地一下蹿出去老远。
飞狐痴痴地思谋着庞敖这番话,似乎悟出了一点道理,急忙一夹马背,他骑的那匹马很快也追了上去。
两人又并驾齐驱了。
飞狐忽然好奇地问道:“庞大侠,莫非你知道我心中在烦恼什么吗?”
庞敖认真地说:“我是个明眼人,也不爱造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