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怎么上来的?”
“和拓狸府邸的侍从一道上来。”
“拓狸府邸?你与那位娘娘相识?”
“当然不是,只是娘娘客气请我去参加那位小姐的满月酒而已。”
“曾几何时,魔界与天庭也开始熟稔了起来?”百司仙君冷笑,执起了酒杯对着暖阳抬头。
当初的打了千年的仙魔大战过去了万年,立下汗马功劳的仙家都还健在,而这千年仙魔两界关系也明显有了缓和。可对于经历了那一场血雨腥风的岁月的人,又怎么能放得下与魔界的恩恩怨怨呢?若是没有那场大战,百司仙君就不是百司仙君,而是个在母亲怀中撒娇的小仙君。
可开始缓和的趋势确实是不争的事实,不然我不会在瑶池遇上,在寻找一同落单的那个人,不会与他相识相恋,更不会在全心托付下,毫无察觉的被拿走仙人最重要的玉蝶,元气大伤逼得我陷入长眠。
“仙家娶了魔界女子的还少吗?”从幕真君起头,后面被魔界女子迷惑的男子比比皆是,只是有的名正言顺,有的众叛亲离而已。
比起看惯了的知礼守节,清高冷漠的仙君,魔界那妖娆柔美的女子怎么也是有无比的吸引力。
相顾无言下,我饮下了了最后一杯酒,本可以让百司仙君就这样呆上一个上午的酒,就这样被我俩喝完,我阻止了她再去煮酒的举动,拍了拍裙子起身。
从树上拿下了挂着的袍子,都已经带着花香了,拍落了上面的灰,我双手一转就披上了,红色的绳子落在我颈脖旁。
“我就不多留了,馥眠在尘殊府邸等我,待到满月席我再来看你。”说着我就直接出门,千年的相处我俩早已熟知对方的习性,什么推辞借口都不需要,坦坦荡荡的就好。
等到我走到拱门时,身后突然传来她的声音,低声的模糊,有些柔弱无助的哀怨就似会一不留神就消失在暖阳下……
“子施……”
我回头,荆棘花的枝叶落在了我脸旁,遮住了我大半的视线。
在一片绽满花的树下,看不清神色的艳丽女子起身,在云鬓间点缀着满满的镂空花朵,金簪流苏,朦胧的迷糊在花间。
我听见她叹息似得说道,“早日嫁进天庭来吧,这样与我也好有个伴……”
我点着头,离开了这个千年甚至是万年没有变过的庭院。我无法理解她坚持着在里面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煮酒等待着能给她讲人间故事的仙家是怎样的心情……
而当每一个仙家路过,被她身份震慑而慌忙离开时,她是怎样的遗憾和无奈。
或许她在等一个能不顾一切带她去见人间美景的人,也许她一辈子也等不到。
我突然就想起,在那个似梦里的地方,那个男子与我讲的话。
“命中注定就是几生几世都定下那一个人。转世早的,说不定等不及那命中注定的人就先去;转世晚的,命中注定的人怕是早就老的干净了;若有幸年龄相当,也可能一辈子不曾相见。”
作者有话要说:
、送进胸膛的匕首
我这越往里面走,腿就越软,周围的风景已经不像之前的悠哉闲适感。从百司仙君的庭院离开后,我就进了位于天庭的内院——专属天君和皇亲国戚居住地。
四周来来往往的兵队比比皆是,从一个道走过,还未完另一条的兵队就交错而来,巡视的范围毫无死角,严密森严。几乎不用过多观察就能感觉到,无数平静的审视的目光跟随着我的步伐。
除去在蟠桃宴上我见过类似的架势外,就没再见过此等严密的地方。一般来说都是峒赤真君来我府邸,我碍着身份便从未来过天庭内院他和九公主的献氏府邸拜访。
现在背后满满都是冷汗,每走一步我都有些站不稳,会随时交错左脚踩右脚的感觉。好在有馥眠交予我的玉佩,我紧张的捏着沁凉的鱼佩,跟紧来接我的馥眠的脚步。
在刚刚我吊儿郎当毫无考虑的靠进内院时,就马上成为守门将军注视的对象。而我还一无所知的靠近,想想真有些丢人。
我没有到过这里,自不会被那守门将军眼熟,也忘记这可不是我那虞城小山,能随意出入,只需在府邸门口拜一个贴即可。
等到我傻傻靠近,被一个魁梧的将军拦下,无数把利刃隐隐向我的方向倾斜时,我才慌得明白自己有多么不务实。连那侍从都知道在靠进南天门时早早拿出锦盒,我还是悠哉的接近。
我被吓得后退一步,那将军误以为我只是才登仙的仙君,严肃凶狠的表情微收,稍显柔和的对我说:“这里乃天庭内院,闲杂人等不得入内,”之后又顿一下,回头看了一眼门口背脊挺直站岗的天兵说:“你若是迷路了,我可以派一个天兵送你回流仙府。”
本在与那将军聊天的结果因为我被打断,穿着墨绿杉腰间吊着黑色笛子的秀美的年轻男子在转头看到我时似乎想到了什么,妩媚一笑,一直盯着我侧着身子对旁边的天兵小声地说了什么。那天兵满脸横肉严肃的表情一愣,跟着他的视线瞅了我一眼,隐隐我只听见,什么将军,喜,类型几字。
那将军好像是听到了还是猜到了那男子说的什么,锐利的眼神扫过,天兵立马低头不语,而年轻男子只是意味深长的轻笑转生进了内院。
等看着年轻男子离去后,他根本就没想等我的回答自顾自的转身吩咐身后的天兵,送我回流仙府的事宜。听到这,我忙着拿起玉佩想给他解释。
话却还未出口,身后就传来了几个脚步声和一个女子轻柔温和的声音,带着几分娇嗔,“徐庶将军,好不长眼!她可是虞城仙君,仲华天君‘命中注定’的未婚妻子,那是什么小仙君。现在定是去见仲华天君,你还敢拦?”
柔柔的声音百转千回,看似调笑却话语犀利,特别是那‘命中注定’的重音咬的我胃疼。我苦着一张脸回头,不出所料的看见那三千白丝被凤凰飞天的头饰盘起,鎏金流苏的耳坠落下如天河般耀眼,和百司仙君沉稳的气质不同,她几乎是以一种年轻活力的美丽压住那些金光闪闪的饰品。
“见过穆棱公主。”我低着头规规矩矩的行礼。旁边的徐庶将军听完这些话后,也未多说什么,想是了解穆棱公主的脾气只是平静对着她施礼。
公主没有理会旁边的徐庶将军,不出所料关注的是我,“虞城仙君,快免礼,我可不敢收这礼。”她柔柔地说着,却丝毫没有躲开我行礼的方向。在她身旁的侍君转步如莲,小步的靠近,扶起了我的手。
我抬头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着她。
她的额心今日贴着的是红色的花贴,洁白的脖颈延伸向下一片坦荡,直到胸口处才被衣料裹住。银色透着紫的链子落在她凹凸有致的锁骨上,最吸引我注意力的却是那蓝色雨滴的坠子,就点缀在快要隐入胸口的位置……
她看着我盯着她胸口的坠子,眼睛流光闪过,似乎想到了什么一下就微醺了脸颊,扣着玉石手链的手按住了胸口的坠子,有些羞涩娇媚地对我说:“这是仲华天君在我成年的生辰时赠予我的。听说是九天外的蓝晶石,世间只有这一颗……”之后的话语不言而喻。
我没有抬头看着她,此时我的眼里只有那散着幽光的蓝色玉石,边缘圆润通透的有白晶的光泽。细细的光晕投下淡淡的蓝,如黑夜看到的硕大月亮。
不是……它不是只有一颗……
一个声音在心里告诉我自己,坚定的我也不知道哪里的自信。明明我从未见过它……明明我根本不知道什么九天外有什么晶石……
但我脑海里想的却是……它该镶在一把匕首柄上,和无数的蓝晶石簇拥在一起。在一把通体是紫光的匕首上,开刃见血,锐不可挡。被主人珍爱,收在银色的鞘里贴身而行,鞘上还行云流水的刻着“浮生若梦”几字。
这是杀人的匕首……而不该被什么公主当做饰品把玩……
像是凝住的什么郁气卡在喉咙里,无尽的哀怨悲伤从心里涌出,压抑不制的席卷着我所有的感官。耳畔已经失去了周围所有的声音,有的只是像是很遥远之前听到的,在朦朦胧胧中,哀到骨里每一字都难以说出,带着失望与悲伤的男子的声音。
他说有多爱就有多恨……
他说若下辈子……希望永远不要再相遇……
我冷着一张失去控制的脸,低下了头……
颤抖的双手沁出了冷汗,奇怪的是我竟感觉得手心黏黏像是有什么滚烫浓稠的液体留下,顺着五指间的缝隙低落在地上,绽开红色的花朵,是血……人的血……被我用那匕首送进一个人胸膛而流下的血……
有些急促的呼吸重重的压在我的胸口,已经奔溃的思维,不再受我的控制,我想我脸色一定扭曲的很难看。
…………
像是看我神态不对,本跟着穆棱公主有些得意的侍君也慌了神,她扯着穆棱公主的衣角,低着头在她耳畔小声地说:“公主……六爷……”
可能一下就想到了自己正在被罚闭门思过的弟弟,穆棱公主也有些怕就在内院门口惹出什么事,反正她想刺激我的想法已经成功了,现在只想着撤退。
她高傲的抬着头,神色有些不甘,声音细微颤抖地说:“既然仙君有事……本,本宫就先行离开……本……本宫还要去拜见白薇娘娘……”讲完后,她瞪了一眼在旁的将军和天兵,似乎是警告。捏着裙边就与侍君匆匆离开,不敢回头看一眼。
…………
一直在旁被无视的徐庶将军看我盯着公主离去的方向还是没有反应,迟疑了一下走上前,有些尴尬不适应地说:“虞……虞城仙君,你没事吧?”古铜的肤色下有些细微的古怪感。
说着抬起手,想要拍我的肩膀,却在快要碰到我肩膀时,一顿又放下了,不安的擦拭着盔甲的边角,“那坠子……那坠子似乎只是公主生辰时在尘殊府邸捡的……我……我也是听说……”
他后退一步,似乎说了什么平常不会说的事,有些羞赧的看着旁边的天兵,而在旁的天兵都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表情,看起来纯良到不行。
回神的我点头一笑,却笑不到底。我真正在意的并不是穆棱公主与仲华天君是否有私情……而是被我遗忘却渐渐开始突然想起的记忆片段,是前世吗?
难不成上辈子我没喝完那孟婆汤?我向徐庶将军道着谢表示没事,将手心攥着开始有些温度的玉佩交给他。
他拿起只是稍稍碰了一下,就忙着还给我,点头大手一挥身后的天兵就让开位置。踌躇片刻,转头又在我边上压低着声音,尽量柔和的对着我说,“……尘殊府邸在进去的大道的右边,一直向前。”
“谢谢,徐庶将军。”我拢着袍子,浅笑着准备进去。
在旁的他又有些犹豫的站到我面前,在我疑惑的表情下,不安的挠着脸,小声地问:“不如……我送仙君进去?这……这样也好避开思慕天君的……的公主。”
我有些讶异他的友善,从他准备派人送我回流仙府,到告诉我尘殊府邸的位置,甚至想亲自送我去这一切的举动都不符合他严肃的外表。他本就没有这义务,却还是努力温和的帮助我。
若这只是他严肃外表下的温柔,那我想他每日定很忙!
“不用了,将军。”我指着从里面走来,刚刚不小心被我看到的女子说道:“已经有人来接我了,谢谢将军好意!”
从里面而来的馥眠缓步走来,看着我与徐庶施了一个礼,转头看向我,脸色有些奇怪地问:“仙君脸色怎么这般的白?”
“刚刚吹了风着了凉。”我平静地回答。
徐庶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是让开身子,让我们进去。
…………
领路的馥眠时不时瞟我一眼,却没有张口询问。只是说天君恰巧正在家中,若是无事不如在尘殊府邸暂住几天。
在天庭不像人间什么男女有别,暂住仙友家玩乐几天的情况也是有许多。我倒不用担心有人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也不会留下什么诟病,只是小狐狸还在家中,我实在有些放不下。
就像徐庶将军讲的一样,直行不远我就见到了两个朱红圆柱,巨大的蓝色牌匾挂在雕工精细气势磅礴的雕刻画上,碧瓦朱甍,丹楹刻桷。
“尘殊府邸”四字写的风流随意又大气。
馥眠说,这个帝君写下,赐予仲华天君的牌子。
我赞同,表示仲华天君果然是人中龙凤前途无量。从这高高大气的门槛,再到里面翠绕珠围,实在奢华又雅气,看得出设计府邸的人定不是随意而画,胡乱挥霍各式珍品。
一路上忙碌的侍君步稳的前行,在遇到我们时,远远就低头行礼,手中无论拿着大或小,轻或重的物品都能稳步施礼,丝毫不晃。 表情谦卑,模样端正温和秀丽,一片都是赏心悦目的容颜。
不由的我有些感叹,若是我出生在洪都府,我这摸样这性格,怕是没有那个仙家愿意要我来当侍君。
在到正厅的门口时,馥眠先停了下来,让我在门口等一下,等她进去通报后我再进。知道有这规矩的我,早就停下等她进去。
才等她踏出第一步,里面就传出一声女儿家的清爽的声音:“仲华,你就让我在这住上几天吧!反正你这不是有的是客房嘛。”
我忍不住视线向里面漂移,试着在大开的门缝里看看疑似仲华天君红颜知己的女子,能这么坦荡亲昵的叫仲华天君的着实是人才啊!
就来穆棱公主都只是乖乖的叫在后面加上天君二字,我本以为仲华天君不懂什么男女情/事,也不爱沾染什么旖旎红尘,却想不到桃花开得如此繁盛。
一下就想起匆匆离开的穆棱公主,千年前见她时还只是个婉约女子,如今早就习惯人间的风尚,穿得如此美艳诱人,大展的胸口想必也是为了那仲华天君。
忍不住低头看着我自己,普普通通的浅色纱裙,没有什么漂亮复杂的花纹,简简单单一片平坦下去……好吧,还是有些弧度。再套上寻常仙家都有的袍子,绣着一点点小花的靴子,堪堪就是一副过冬的摸样。
就算没有什么攀比之意,也还是会有些自惭形秽。
“诶,这不是馥眠吗?”里面甜脆的声音响起,有些小疑惑,突然又想到什么连着激动地说:“难不成那虞城仙君在门口?”
匆匆的步伐响起,越来越近,直到我开始有了一丝不安。洒下的阴影让我下意识抬头,一下视线里撞进的就是那女子明艳的微笑,此时的距离近到我有些不自觉的后退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对于身为男主的你在5w字后马上要第二次出场了有什么看法?
仲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