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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涅槃- 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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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我就想着,我们紧赶慢赶,估计还是晚了一步,候晋恒提前通知了八渡古寨的人,他们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可能就没有什么机会,紫阳那种人,除非是偷袭,让他措手不及,一旦他有所准备的话,那么即便向腾霄动手,也胜算不大,毕竟这里是八渡古寨。
我们一下子就不敢乱动了,趴在水道边的岸上,朝寨子望过去。寨门完全打开了,里面黑漆漆的,没有一丁点火光。就这样注视了大概有十分钟左右,寨子里面左右两座木楼的上面轰的燃起了两团巨大的火焰。两团熊熊的火焰把寨门附近的一片区域照亮了,直到火光冲天的时候,我才隐约看到,寨子的大门外静静站着两个人。
距离这么远,我不可能看到那两个人的相貌,看到身影的一瞬,我还以为是紫阳或者其他人,然而随后,我就生出一种感觉,我感觉那两个人是那么的熟悉和亲近,那种熟悉的感觉让我几乎放弃了戒备的念头。
想着,我就打算靠近一些,以便看的更清楚,师天拉住我,小声道:“现在不能过去。”
“我想看看他们是谁。”我道:“我有预感,我认识他们,而且不是敌人。”
“相信预感是万事失败之母。”师天道:“还是先想办法看清楚再说吧。”
他拿出一架小望远镜递给我,夜视望远镜对我的帮助不是太大,它只能更清楚的显示出两个人的轮廓。但是如果寨子门口是两个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人的话,我可能会觉得他们的脸庞很模糊,然而我的确熟悉他们,看了一下,我的心就像是被一股形容不出的激流猛烈冲撞着,难以平静。
诧异,极度的诧异,一种困惑瞬间就完全把我包围起来。我丢下望远镜,用力揉揉眼睛,恐怕自己的视觉会出现问题。我不顾师天的阻拦,执意又朝前悄悄靠近了一些,这一次,我看的更清楚了。
深夜的八渡古寨之外,我看到那两个人一男一女,一个是轻语,另一个,是陈老。
我感觉脑子一瞬间就混乱了,轻语死了,在我面前死掉的,陈老也死了,尸体都被火化。但是转眼间,我又觉得似乎没有什么不可能,既然死去的轻语可以在麻孜县出现一次,和我深夜相见,那么陈老也出现,好像不至于那么令人讶异。
那一刻,我彻底相信我们的计划失败了,八渡古寨的人有了充分的准备。但是我还不清楚,轻语和陈老并肩站在古寨的大门外,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相信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但是这两个人出现在视野里,就像两块巨大的磁铁,完全把我的目光乃至精神都牢牢的吸引住了。师天在旁边小声说了一些建议,但是我一句都没有听进去,我很想去和轻语还有陈老见面。
“不能过去,不合适。”师天拦住我,道:“他们肯定有准备的。”
“你不知道。”我摇了摇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两个一前一后死去的人,又站到了面前,那意味着什么?或许是一个奇迹,或许是一个无人知道的秘密。
就在师天和我小声商量的时候,我听到了轻语的声音,她站在原地没有动,但是声音却清晰的飘到了我们这边。
“北方,我知道你在,这里没有危险,你可以出来。”
这句话顿时就把我心里仅存的哪一点戒备给打消了,我不相信别的人,但我相信轻语。我全力挣脱师天的阻拦,挺身而起。
“你太冲动了!”师天小声的责怪。
“让他去。”向腾霄一直没有说话,直到我站起身的时候,他才对师天道:“那边有他想见的人,如果不去的话,他会很难受。”
我感激的回头望了望向腾霄,他和当年的性格没有区别,然而却像是能读懂别人的心,体谅别人的痛楚。
我站起身就朝寨门那边走去,寨子在水道尽头的一片矮山上,我翻过面前的坡,立即看到轻语和陈老两个人。
他们都在原地站着,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轻语在微笑,陈老和过去一样,带着老学者身上那种呆板和沉默,两个人不说话,默默的看了我很久。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那一瞬间,我突然就怀疑自己是不是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因为在这个真实的世界里,他们已经死去了。
“北方,能再见到你,我很开心。”轻语微笑着,朝我伸出一只手,示意我走过去。
我的戒备消失了,但潜意识里对危机的敏感仍然存在,我朝周围看了看,紫阳好像是道门的人,我得提放幻觉一般的把戏。寨子里面仍然没有动静,而轻语和陈老又真实的无以复加,每一根头发,甚至脸上的皱纹都清晰可见。
“是你们。。。。。。”我看着两个人并排站在一起,又想起了许久之前发生过的那些事情,心里感慨万千,非常复杂。我想和轻语是单纯的朋友,想和陈老是单纯的师生,然而那些往事,注定我们的关系无法那么简单。
“北方,有很多话,你想问,对不对?”轻语看着我,说实话,我有些不习惯那种安静的目光,我所认识的轻语,一直都很茫然。
“是有很多问题。”我想问的事情很多,但是不知道该从哪一个问题问起。
“这个世界上,没有可以一直隐瞒下去的真相,现在不知道,不代表以后也不知道。北方,你应该明白。”轻语朝前走了一步,道:“你不会想到,还能再见到我,见到他。”
“的确没有想到。”
“既然我们能够在这个地方以这种方式相遇,那就说明,一些事情已经隐瞒不住了,即便你不寻找答案,答案也会自己冒出来。”
轻语在说话,陈老则沉默无语,我不知道是不是当年在大雁坡的那些事情让他至今仍然心怀愧疚,总之他的目光有些闪烁,不敢正视轻语,也不想正视我。作为一个当时的目击者,我应该鄙夷他的为人,鄙夷他在遭到危险时所作的事,然而转念一想,陈老对我的那些关怀和照顾,都历历在目。我在心底叹了口气,目光转向他,道:“老师。”
“好,好。”陈老点点头,随即又陷入了沉默。
“有些话,肯定是要说的,三十年前的荒山,可能不是该说的时候,但现在,可以说了。”轻语接过我们的话,道:“北方,第一个想问的问题,是什么?”
人这一辈子,可能有很多心愿,也可能有很多疑问,那些东西在不可能实现之前,只能作为一种幻想拿出来温习一下。但是如果真有了机会,反而会迷茫,不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也不知道什么才是自己最想知道的。
我考虑了很久,才抬起头看着轻语,道:“第一个问题,世界的本质是什么。”


第一百三十六章 最终答案
世界的本质,是我最想知道的一个问题,题面只有寥寥五个字,但里面涵盖的东西却很多。我问出来之后,就望着轻语,希望她可以给我明确的答案。
“和我想的,差不多。”轻语微笑着,道:“你会对这个问题有兴趣的,我对这个问题的认识,从第一次接触鸟喙铭文开始,那是个起点,以后的很长时间里,我一直在研究这些,不能说完全了解,至少有了一点自己的心得。这个问题只能我自己想办法去寻找答案,了解它的人太少太少,我找不到兴趣相同的人。”
“以后的很长时间里?”我还没有得到答案,又一次疑惑起来,轻语能够在三十年后的今天出现,已经是我意想不到的事情了,她死在荒山,生命终结,就意味着这个人永远离开现实的世界,我不相信因果轮回那一套,在我的意识里,人死万事空。
但是我没有问,世界的本质,应该比这个疑问更重要,我不想打断轻语的话。
“你应该能想到,这个问题包含的层面非常多,如果单独立一个学科出来,可能会繁复到极点,你的老师博学多才,通古知今,但他可能也不了解这些。”
说着,轻语转眼看了看陈老,三十年的旧情夙愿,不是说忘就可以忘记的,就因为陈老当年一脚踢下轻语,让这个女人的命运发生了转折,孤苦的在荒山里死去。我觉得,轻语可能不会原谅陈老,无论什么时候提起来,都会有怨,有恨。但是轻语望向陈老的时候,表情和目光都很自然,没有恨,同样也没有爱,就像在看一个跟自己没有什么关系的陌生人一样。
倒是陈老,有点不自在,转眼看看轻语,目光马上就躲避过去,他轻轻咳嗽了一声,道:“没有人能够识穷天下,我不懂的事情太多,不懂的,我不会乱说,还是你继续讲吧。”
“北方,你是一个聪明人。”轻语想了想,道:“我在考虑,该用什么样的方式让你理解这个复杂到极点的问题。”
“我有时间,你可以慢慢的说。”我没有回头,但是知道向腾霄就在身后不远的地方。
“我想做的,就是把复杂的事情简单化,简单的说吧。”轻语弯腰捡起地上的一块小石头,然后扔了出去。石头在夜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然后落在远处,她望着那道弧线,道:“看到石头从这里到前面所划过的弧线了吗?如果简单的说,那就是世界的本质。”
“我真的听不懂。”我顿时糊涂了,简单化的问题,却听的如此抽象,完全无法理解。
“我只是形容,石头飞上半空,划出弧线,然后落地,这是一个程序,完整的程序,如果没有外力的影响,它会按照这个程序演化出整个过程。”轻语道:“你知道吗,这就是我想表达的,这个世界,是一个巨大的程序。”
“巨大的程序。。。。。。”我看着轻语,回想着那道弧线。
“一个程序,从开始到结束,有预定的轨迹,整个世界,是一个程序,世界里的一切,一座山,一片海,一棵树,一个人,乃至一粒尘土,都是这个程序中的一部分,它们是一个小的程序。如果没有外力的影响,那么程序会一直按预定轨道进行,但是,如果一旦出现了可以影响程序的外力,那么。。。。。。很多事情都会被改变。”
“我还是不太明白。”我道,轻语解释的已经够清楚了,我不是完全听不懂,而是不能相信。
“拿一个人做例子吧。”轻语指着旁边的陈老,道:“从他出生开始,他的每一天,每一分钟,每一秒钟都是程序的一部分,掉了一根头发,跌破了膝盖,都是预定好的轨迹,从生到死。北方,你能明白吗?世界是一个程序,一个人,是这个程序的一部分,而一个人,也可以是一个完整的程序,他身体里每一个细胞,又是一个单独的程序,这,就是世界的本质。”
“世界的本质,是这样?”
“所以说,要杀掉一个人,无需用刀子捅入他的心脏,或者用子弹打进他的头颅,只需要破坏他身体的某部分程序,就已经足够了。”轻语道:“你现在知道,为什么当时在大雁坡,我们试图要解读鸟喙铭文的时候,会有隐形凶手出现了吧?”
“鸟喙铭文是什么东西?”
“鸟喙铭文,就是程序的平面模型,你可以这么理解。每一个事物,都有对应的一个铭文,包括我们人,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不是死亡,而是代表自己的那个铭文被人发现继而破解,那样的话,或许会比死亡更痛苦。”
我一下子想起我和彪子被那阵奇怪的啸声困扰的时候,从脚心上显现出的鸟喙铭文。毫无疑问,如果按轻语所说,那么我和彪子当时的状况就危险到了极点,那代表着有人正试图破解我们身上的铭文。
继而,我又想到了苏小蒙的讲述,还有轻语身后的八渡古寨。我猜想,人体如果是一个完整的程序,那么身体的残缺,就表明这个程序被外力改变了一些。即便有人掌控了这个人的铭文,或许也无法按照正常的程序去破坏他的程序。
这就是整个八渡古寨的人全部残疾的原因?他们追索的秘密太过重要?随时都要防备自身程序的破坏?
“北方,想要理解这个问题,真的太难了,世界上有多少物质?浩繁如烟海,我们能做的,只是理解它,而不是洞悉全部,哪怕用一生的时间去追寻,你也不可能什么都知道。世界上所有的秘密,都在本质中,如果你理解了本质,可能就会明白一切。”
“那么,鸟喙铭文是从什么地方而来的,或者说,是什么人留下的?”我道:“留下鸟喙铭文的人,是不是就是最早知道这种本质问题的人?”
“没有人能说的清楚,谁第一个发现了鸟喙铭文,可能从这个世界诞生时的那一刻,鸟喙铭文就已经产生了。”轻语道:“但是最先发掘这些铭文的,是长生观。”
“长生观。。。。。。”我一下子就回想到了西北古地中的法台寺,想到了那个巨大的六角形印记,又想到无念老和尚,长生观所隐藏的秘密,由来已久,他们研究各种各样的东西已经不是三五十年的时间了,成世纪的积累,让那些秘密越来越多,但是随着无念老和尚的逝去,我以为这些秘密都会烟消云散,从此断绝。
“长生观始终没有消失过,他们一直都在。”
“我还想知道。”我想了想,道:“你知道长生观,那么,你和长生观,有什么关系?”
到了这时候,我已经毫不怀疑,轻语,不可能和长生观没有任何联系,也不可能跟八渡古寨没有任何联系,当时在麻孜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她是自主的,自己来,自己去。没有知情人通报我的位置,她不可能找到我。
“说有,也有,说没有,也没有。”轻语同样考虑了一下,道:“我和他们,是同一类人,都是一群在不断追求答案和真理的人,仅此而已。”
轻语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说出了长生观,她是向我透露一些信息,可能是无意的,也可能是有意的,那么我可以八九不离十的断定,八渡古寨,必然就是长生观的延续。
“你身后的八渡古寨,就是当年的长生观吗?”
“可以这么说,时间过去很久,发生了一些事情,导致了一些变化,长生观已经不可能像过去那样鼎盛,但他们没有消失,依然在追求着自己想要追求的东西。”
“那么你知道不知道!”我突然对轻语有了另外一种看法,她是一个知识分子,有着中国文人传统的死板和固执,她不问事情的缘由,总认为追求真理就完全无错:“就是你身后的八渡古寨,绑走了青青!”
这一刻,轻语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青青,毕竟是她的女儿。她沉默了半天,才慢慢开口道:“北方,我知道,你对青青的感情,但是请你放心,她很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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