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警告你,你犯了武林大忌。”
“犯了武林大忌?”春虹不解地问。
“是的,这种场合,你不该闯来,闯来之后也必须及时退出,不然难免受到无妄之灾。”
“在下与其无关。”
“不然,你会将所见之事传出江湖。”
春虹心中一惊,仍泰然地问:“前辈的意思,是要杀人灭口?”
“可以这么说。”
“前辈怕消息外传?”
“正相反,这也是我不杀你的缘故,百毒青妖所作所为,不怕天下非议。你是何人门下?”
“前辈原谅,这也为忌讳,恕难见告。大丈夫在外行事,一人做事一人当,与师门无关,我从未藉师门名望吓人。”
“哦!听你的口气,极为自负,大概是自命侠义的小辈。”
春虹哈哈一笑,说:“即使为大奸大恶的人,也决不会自承奸恶,前辈大概不否认我的话吧?”
“正相反,我百毒青妖从来以侠义自命,并以能成为武林凶魔妖魔为好。”
“前辈乃非常之人,不可以常情而论。”
春虹自始至终,对答不卑不亢,敬称对方前辈,自己却平称在下,风度极佳,博得百毒青妖的好感。
百毒青妖听春虹说他非常之人,面上出现了笑容,相当满意,又问:“你对我这处理肖三钱四的事,有啥高见?”
“在下先请问,前辈的本意,乃出于游戏风尘呢,抑或是打抱不平?”
百毒青妖略一沉思说:“姑且算两者兼有。”
“那……在下无法论断了。”
“好吧,说堂皇些,就算是为打抱不平吧!”
春虹淡淡一笑,泰然地说:“前辈未免太草率些了。”
百毒青妖一怔,他没想到春虹胆敢批评他草率,面色一变,但仍平静地问:“你有啥所指?有理由么?”
“哦!前辈让他们好合好吃而死,不为草率么?”
“见鬼!酒菜内根本没放毒,我要试试他们能否可以化解冤仇而已。”
“以二者决斗来说,也失之公平。”
“怎讲?”
“以肖三的功力比钱四浑厚,而且为理屈的一方,胜者可以不死,算不失公平么?”
“哈哈哈……”百毒青妖大笑,笑完又说:“两月前他二位决斗,我已看出他两人的缺点所存,调查出真象之后,我指点钱四制胜之极……哈哈哈……先让肖三高高兴兴。再消耗他的体力,钱四转败为胜。”
春虹抱拳一礼,接口说:“前辈高明,在下认错。”
百毒青妖乐不可交,说:“这是我百毒青妖一生之中,唯一所做的好事,再次不为,再次不为。”
“在下认为,前辈良心仍存,足以为人间伸正义,明知好坏,却故意不为,在下为前辈惋惜。”春虹真诚发自肺腑。
百毒青妖暴喝一声,跳起来喊:“你他妈的的小子无礼!说话似乎大义凛然,在我百毒青妖面前,这种话太不中听,但我原谅你。”喊完,扭头便走,走了三五步,突又扭头问:“小子,你姓甚名谁?”春虹抱拳弓身道:“姓葛,名春虹。”
“我记住了。”百毒青妖点头说,扭头如飞而去。
八具尸体从创口开始腐烂,慢慢变成血水沁入土中。
钱四仍伏在血泊中号哭,如丧考妣。
宇文姑娘无力伏到远处的树干上,无音地饮泣。
春虹有事在身,他和穷酸约定在常山城门会合,不能久留,便向姑娘喊:“宇文姑娘,该走了。”
他自己认清方向,展开轻功如飞而去。
独脚妖铁拐一点,扭头瞥了春虹一眼,自语说:“这小子胆量也真大,不错!”说完,也走了。
宇文姑娘被春虹的话音所惊,抬头一看,春虹的身影已消失到密林中,她不知他姓甚名谁,想喊不知怎么称呼,只好衔尾紧追,进入林中,春虹早已不知去向。
春虹不再管宇文姑娘的事,目前,他还没有找伴侣成家,宇文姑娘虽曾经令他动心,但还不至于令他着迷,她不是令人不克自持的女孩子。
下山十天来,他总算不虚此行。今天他不但会见了黄山人魔和色魔,更看到了三奇妖,真乃机缘凑合,而且他还获得黄山人魔和百毒青妖的友谊,也无形中击败了色魔,这在江湖晚辈来说,无疑获得了巨大的鼓舞,无形中增加了对自己的造诣,所获成就的信心。至少在观念上,已产生了足以置身武林顶尖高手之列的信念。
穷酸赶不上春虹,在常山西城苦等,等得心中焦燥已极,但又没有办法。午后,他心中忐忑不安,为春虹无限耽心。
也难怪他担心,一个才出道的小伙子,和一个大名鼎鼎的宇内凶魔周旋,想起来便令人毛骨悚然,后果太可怕。万一有三长两短,他如何向睡道人解说交待?
等着想着,等得心中焦急,气血不宁。
日影徐移,暖洋洋的山区太阳,晒得他七窍冒烟。
“老天爷,保佑他吧。”他焦燥地想,在胸中呼唤。
门口行旅来往不绝如缕,但并不繁多,常山为宿站,行商脚夫一日从县城出发,入暮可赶到江西玉山县打尖,中间虽有两所驻所,但不宜投宿住店,午间出城人,决不是长途旅客,而是附近乡镇的小商贩。
远远地,西大街慢慢来了两个人,度着方步,步步接近了城门,看样子,是出城的。
那是一个少年书生,体高不过六尺,眉清目秀,桃腮朱唇,秀逸超尘,不像个男人,不错,怎么看也看不出是个男人。动人的明媚大眼,小巧挺直的鼻梁,樱桃小口,桃红色的面颊吹弹得破。头戴青儒巾掩得低低地,宽大的青衫大袖飘飘襟宽阔摆,没系腰带。左手上握了一把连鞘长剑,古色斑烂。
后一个人更矮半尺,是个秀逸淡美的小书童,背了一个大包裹,手中也握了一把连鞘长剑,穿直青裰,也没有系腰带,下面是同色灯笼裤。薄底快靴,头上用青巾包住头发,也包得低低的。但这位小书童人才极为出众,不然就配不上那位更出众的少年书生了。
那年头各地书院被大部分拆毁,读书子弟外出游学反而数量增加,并不足怪。
主仆二人出了城门,便看到穷酸在城跟反复走动,焦燥地不住鼓击着他那把古怪的大摺扇,额上沁出汗珠,不时四面张望。
少年书主看了那怪像,面色一变,在一旁止步。抱拳行礼道:“需要小生效劳么?”
穷酸早已看到了少年书生,只是内心有事,并来留意,不由愕然,略一看,道:“你是何家的闺女?”
少年书生笑笑,颊边出现出两个笑涡,好美:“老先生眼力果真高人一等,佩服。”
“你这种怪样怪像,瞒不了江湖人。你不但是女娃娃,而且身手不凡。”
“微不足道小技,前辈见笑。”姑娘大方道。
“你这把剑也不等闲。”
“剑名星沉,可以肉试则断牛马,金试则截盘。”
穷酸吃了一惊,落月星沉二剑,乃是古唐凶剑,你一个女孩子用这种剑,不怕有伤天和?”
“先生未免抱有成见,剑因人而异,凶剑并非天生如此。而且,剑名是后人所加,错在人而不在剑。小生在西安府获得此剑,行在江湖八年,至今未害一人,凶在何处?”
“你多大了?”穷酸理屈,含笑问。
“虚度十八。”
“你十岁便在江湖走动了?”
“不!乃是随家叔游天下,名山大泽以广见闻,游苍龙岭时在一个石洞中拾得此剑,八年来未离身畔。”
“你贵姓?”
“小姓……姓白,草字如霜。”
“你一个女孩有字?”
“小生目下是男装打份,冒充二十岁,怎可没有字?”
假书生对答如流,风度潇洒的神态,穷酸十分满意,不由自主地自语说:“她与春虹是天造地设,浊世奇男女,我老眼不花,她将是我武林中未来的风云人物,但愿她不走邪路。”
假书生见他低声自语,不解地问:“老先生沉吟自语,有何不妥么?”
“没什么,我老人家正在想,但愿你洁身自好,不要沦入魔穴,江湖甚幸。”
“承教诲,小生自洁身为好,先生手中摺扇……”。穷酸“刷”一声打开了摺扇,笑着说:“即使是龙泉太阿,也对我这把扇无可奈何!”
“先生定是大名鼎鼎的穷酸司徒老前辈?”
“正是老朽。”
“台州府古杉岗五通庙的事犯了,东海奇域花魔白玉珠,已经派人四处追踪,老前辈何不远走他方?”
穷酸面色一沉,冷笑说:“老夫未曾与花魔正式照过面,相逢恨晚,你就是花魔?”
假书生摇头淡淡一笑,说:“前辈未必误会,小生也姓白,但与白玉珠无关。”
“你咋知古杉岗五通庙之事?”
“小生从金花府来,曾遇上花魔的爪牙,所以知晓。”
穷酸倒也相信,也相信花魔决没有眼前这位少女绝世风华,淡吐更不会如此脱俗,面色一霁,笑说“多承见告,谢谢。你认为老夫害怕东海奇域人,你便大错特错了。”
“小生认为,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处在对方高手伺伏之中,不是聪明人所为,先生以为然否?”
穷酸不住点头,笑说:“你很聪明,可惜还没弄清楚我穷酸的奇怪脾气,日走千里飘忽似魅,高手伏伺又能如何?况且穷酸不是怕事的人,哈哈!你走吧,我的同事来了。”
白如霜扭头看来,雄健如狮,英俊出尘的春虹,正健步飞出了城门,脸上挂着朗笑,挟住色魔的百宝囊,满面春风,老远便叫:“司徒前辈,等久了么?”
穷酸心中一块大石落下,怪叫道:“你小子差点儿把我的心肝都化掉了,大事如何?”
“很好,很好。咦!这两位?”春虹向假书生问,只感到目前一亮,心中暗暗喝采。
他对女人没经验,没看出对方是女人,只嗅到一阵淡淡的芳香。大户少年子弟用香熏衣并非奇事,他没注意,只感到这位书生容光照人,淡逸超尘而已。
假书生含笑作礼,道:“小生白璧,草字如霜,游学天下,途经此地邂逅司徒前辈,今遇上兄台,幸遇幸遇。”
春虹赶忙回礼,笑道:“在下葛春虹,是个粗人。白兄休怪唐突,你是武林人而并非游学书生。”
“呵呵!高明,高明。葛兄神目似电,与司徒前辈同样了得,一见便看出小生的身份。”
穷酸撇撇嘴,扬手道:“走!走!别噜嗦,这位葛小子是个瞎子,你还说他高明。”又向春虹问:“人救到了么?”
春虹点点头,举步便走,一面说道:“一言难尽,人救到了,只是让色魔那兔崽子跑了。瞧,这是他的百宝囊。”
“什么?葛兄说的是色魔?”白如霜惊问道。
春虹又点点头。
“傻大个快走!”穷酸在催促。
春虹便将追色魔,救二女遇黄山人魔,追宇文姑娘碰上三奇妖的经过—一详淡,最后道:“别怪我事无始终,我可不能将宇文姑娘带去找他的同友,她的功力足以自卫。她鼻中洒了解药,色魔再寻到她,决讨不了好去。她的湛庐剑正好克制色魔的纯钩短剑,用不着为她担心,我只能站在江湖道义上给她这点帮助。”
“好小子,你做得不错,你能交上了黄山人魔,真够幸运,那老鬼人虽凶残,但却是恩怨分明的人物,日后你有事寻他,他会为你舍头洒血。老实说,除了你那牛鼻子师父,天下间能克他的人,少之又少啦!”
春虹不住晃头,笑道:“我为何要寻他?施恩望报,你把我瞧作什么人了?快走吧,不然今夜赶不上满头了!”
四人足下加快,白如霜一面说:“葛兄所说不差。哪能挟恩于人?哦!葛兄,令师何人,能见告么?”
“对不起,家师有教,从不许在下乱说。”春虹答。
“举目天下武林,像葛兄这般年青的高手,能把色魔驱跑,还未曾有!”
“白兄谬赞。在下只是侥幸而已。”
“葛兄府上是……”
“广信府。”春虹信口答道。
他不知套问对方,反而像被人查问。白如霜毫不放松,继续问:“葛兄,贵地有一所灵山?”
问到春虹的家乡,春虹高兴地抢着答:“灵山也叫灵鹫山,在府城西北七十里。”
“听说灵山绝顶有葛仙岩。葛洪大仙在上面留有丹灶石臼石砚等物,目下上面仍不时见到葛大仙哩!”
“哈哈!见鬼!那是天然岩石长得像那么回事,后人信口胡讲而已。天地间哪有神仙?神仙只在自己心田。白兄,你既然自命是游途仕子,当然奉孔孟为师,子不语怪力乱神。你岂不成了儒门的叛徒了?呵呵!”
“令师为何身入玄门?”白如霜反击了。
春虹吃了一惊,问:“你咋知道家师是玄门弟子?”
“嘻嘻!司徒前辈不是说过,除了令师之外,能制黄山人魔的人少之又少么?”
“哦!你倒是有心人哩!”
“不必顾左右而言他,说说令师身入玄门之理。”
“呵呵!家师不过是藉方外人之名而遁世而已。他老人家同样不信有神仙。所以不炼丹以求长生,不以玄门经典骗人。在下跟师十八年,家师从不将道经让在下过目。”
“废话,你没观过道经?”穷酸突然插口。
春虹笑笑,说:“黄庭经倒是瞧过,但只是学艺而已。”
白如霜回头向他注视,两人并肩而行。相距很近,她笑问:“瞧黄庭经而名之为学,必定不是黄庭经。”
“呵呵,黄庭经有几种?”春虹大笑反问。
白如霜和穷酸都一怔。穷酸乃是饱学的穷儒,但对玄门经典极为陌生。也不屑涉猎,白如霜当然不知,茫然问:“黄庭经还有几种?愿闻。”
春虹为人坦率,朗朗往下道:“所谓黄庭经,只是上清里面的一篇而已,世传的黄庭经,也就是大书法家王羲之写向山阴道士换鹅的一种。其实,这里面有凝问。王羲之死在东晋穆帝升平五年,黄庭经问世却在哀兴宁二年。也就是说,王羲之死后十四年,黄庭经才问世。呵呵!写经换鹅的文坛美话,不揭自破。第二种黄庭经,叫做黄庭内景经。这才是上清真经劫后残存的一篇。第三种叫黄庭经遁甲缘身经。第四种叫黄庭玉轴经。你们所知的黄庭经叫做黄庭外景经。也就是王羲之换鹅的一种。”
白如霜摇摇头。笑道:“这经那经,可把我弄糊涂了。黄庭经我也看过,我看没有多大的作用,谈养生,任何炼内家气功的人都会,用不着死啃黄庭经,也啃不动。”
“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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