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血轩辕- 第105部分

“没想到完颜纵横居然如此深情，看来乌林达氏的死，对他的打击很大。”雷霆恻然。南宫玉树叹息道：“哀莫大于心死，师父一生纵横武林，所向无敌，最后却因为这个女人的去世而死。”雷霆大惊，南宫玉树看剑，“他惊闻死讯，万念俱灰，虽然伤势已无大碍，却毫无求生之心，日日枯槁，终于油尽灯枯。”雷霆大是惋惜，说道：“此人武功高强，正是一个好对手，怎么这么就死了？你当时还是劝一下他好。”南宫玉树苦涩道：“这又岂是我劝一下就能够劝的了的？我当时···”



痛苦从胸腹之间蔓延，再全身各个关节扩散，一股寒气有如冰锥一般在身体之中穿行摩擦，在每一根疼痛的神经上留恋，向心脏位置不断靠近。

南宫玉树不怕疼痛，但这种痛苦却能让身体不受控制。很久没有这么疼痛了，廿五大限越近，疼痛就发作的越频繁，越彻骨。皇宫一役，南宫玉树疼的昏了过去，他身负重伤，原本再也没有生还的希望，但这疼痛却救了他，在昏迷中最难熬过的时候，廿五大限的疼痛发作却能刺激南宫玉树，不要沉睡死去。从来没有一次疼痛能像这次这样清醒。南宫玉树没有吭声，却不由自主倒地，原本冰冷的脸现在几乎要透明了。

完颜纵横悲痛生平，脑中无数念头纠缠，一时恍恍忽忽梦回少年，一时又魂魄出壳飘摇燕京。南宫玉树陡然间伤病发作，反而让他清醒过来。他虽然心若死灰，却也不忘与南宫玉树患难之谊，将南宫玉树放好，以内力助他疗伤。本来南宫玉树之病是先天带来，完颜纵横外来的真气没有帮助。他不知病因，更不懂以内力护住心房，但完颜纵横浑厚内力到处，将四肢百骸寒毒驱除，南宫玉树疼痛大减，自行运功保护心房。

南宫玉树呼出一口气，全身都松弛了下来。这地狱一般的疼痛终于过去了。完颜纵横扯开南宫玉树胸口衣服，皱眉凝视那诡异的痕迹。南宫玉树淡淡道：“廿五大限，先天就有的。无药可救，前辈不必操心。”完颜纵横大吃一惊，南宫玉树小小年纪，绝症缠身，居然视若无睹。南宫玉树淡淡一笑道：“晚辈得这种病已经二十年了，早已习惯了。”

完颜纵横叹了口气，随即说道：“我有一个至交好友，他医术天下无双，我书信一封，你代给他看看。”南宫玉树淡淡道：“医仙神农一笑都无药可救。”完颜纵横一愣，叹道：“原来你已经找过他了···”

此时两人进入密室已经有了好几个时辰，南宫玉树取出食物食用，完颜纵横自暴自弃，不想动弹。他忽然摇头，忽然又沉思，低头说道：“不对，有一件事情我始终没有弄明白，云娘为什么要自尽？完颜亮对她很好，断然不会对她下毒手，她机敏聪明，又有谁能够伤到她？不对，当年我为了见他，易容假冒工部官员，修建燕京皇城。我修建了那个石室，石室的机关只有她知道。秘道的出口远远离开皇城。我费尽心血，还连累了无数人命，就是为了救她出去。”南宫玉树问道：“她既然知道秘道，为什么不出去？”完颜纵横摇头道：“是我自己弄错了，是我自己弄错了。我混进金宫，一天晚上，我把她带到密室，要和她一起出去，但我是自作多情，她不想离开皇宫，不想离开完颜亮。”

南宫玉树“啊”的一声，惊讶万分。乌林达氏先是与完颜纵横生情，后嫁给了完颜乌禄。她进入金宫，完全是被逼的，却居然对完颜亮生情，不想离开他。这个金国皇帝，当真有如此吸引力？完颜纵横叹道：“我大吃一惊，追问她这是为什么。原来她下嫁完颜乌禄，却越来越发觉完颜乌禄虚伪做作，毫无男子气概，虽然为他生下了孩子，却越来越讨厌他。完颜亮垂涎云娘的美色，要她进宫陪伴，完颜乌禄居然不敢反抗，云娘更是对他鄙视。一气之下，抛夫弃子，来到了皇宫。但是完颜亮待她很好，不介意她是别人的妻子，对她宠爱有嘉。唉，我见过完颜亮，他处事威严，堂堂皇者，岂是我能够比得上的？”

这回南宫玉树大吃二惊，他本以为完颜纵横会痛恨仇视完颜亮，却不料他对此人推崇有嘉。完颜纵横继续道：“完颜亮虽然弑君夺位皇位来的不很合法，但他雄才大略，谋略超群，是我大金国开国以来最有作为的皇帝。云娘向来崇拜英雄，对她倾心，自是理所应当。”他神色凄楚，却毫无妒忌之态。完颜纵横恨恨道：“当时我心灰意冷，于是问云娘，当年我因事逃离帝都，匆忙之间没有机会和她见面。当时我叫我好友完颜乌禄向她带去口信，让她每天中午在城南的秋雨亭等我，我会想办法和她见面。我在秋雨亭等待了两年，她从来没有来过一次，一直让我等到她和完颜乌禄成亲的消息。我气愤伤心，就想去她们新婚宴上闹事，但我在那里看见她明媚的表情，看见完颜乌禄大将军的官服，忽然明白了。原来云娘崇拜的都是英雄，而我早已不是。这才伤心回到金蚁宫。一直到完颜亮将她抢进皇宫的消息传来，我又不能不见她了，于是才去修建那秘道。我希望她看到完颜乌禄的窝囊像之后会回心转意，唉，其实，一直都是我最窝囊。”

南宫玉树摇头道：“这位云娘前辈，未免无情。岂可因成败论英雄？”完颜纵横摆手道：“不对，我错了，我们都错了！一切都有如钗头凤，错，错，错！云娘听了我的话之后居然也是惊讶万分。她说她在城北的冬雪台苦苦等候我，却一直没有等到。最后只收到我的亲笔书信，我在信中说我另有新欢，我们两人的情谊就此作罢，再不相见。云娘万念俱灰之后，这才下嫁一直苦苦守候她的完颜乌禄。”南宫玉树冷然道：“定是有人假造。”完颜纵横恨恨道：“假当然是假，却不是假造。那封信是我写的，却不是写给云娘！那是我写给我没有过门的妻子的一封信。唉，我与那个女人向来就不是很了解，我们是小时候父母定下的婚约，本就与她无情，我与云娘为伴之后，更是视天下女子为粪土，那封信是要与她断绝关系。哼，我在信中没有提及人的名字，开头写的是‘吾妹如晤’，云娘以为是我写给她的，也是应当。那送信之人，不但用这封信大大伤了云娘的心，更口出无耻之言，让云娘相信我是对她嫌弃，所以才不要她了。”完颜纵横本来不是多话之人，但这段苦恋在心中深藏十几年无人倾诉，今日更遭受重大创伤，便将一切说给了南宫玉树。完颜纵横太息道：“我震惊万分，我们两人无法见面，原来不是因为有谁变了心，而是因为有人从中挑衅。这个人，一定是完颜乌禄了，是他替我给云娘传话，一定是他故意让我们两人永不相见！那个送信的人，也一定是完颜乌禄派出去的。”南宫玉树冷冷道：“前辈放心，晚辈逃出生天，定会帮前辈收拾完颜乌禄。”完颜纵横摇头道：“玉树，你的好意我老不死的心领了。但完颜乌禄好歹是云娘女儿的父亲，你杀了他，那个小姑娘没有父亲，定会伤心，云娘见了，也不会高兴。唉，这也是我俩命苦，相爱一生，最终却受小人摆布。”南宫玉树一愣，随即说道：“晚辈遵命。”

完颜纵横长叹一声，“但我还是想不明白，既然她与完颜亮活的很好，为什么在我失望而归之后自尽？而且还是过了几年，才想到自尽？”他看着南宫玉树，他误以为他是自己儿子，如今猜想全被推翻，对南宫玉树的关心却丝毫未减。他念及自己，伤痛身世，想起云娘，心如刀割，看到玉树，更添愁思。他伤势严重，精神低落，昏昏沉沉睡着了。南宫玉树也是倦急，倚墙大睡。

睡了几个时辰，南宫玉树被人惊醒，只见完颜纵横还在酣睡，嘴里却喃喃自语说着梦话，“云娘，我没有嫌弃你，我怎敢嫌弃你？什么操守，全都是狗屁，你为什么要死，你为什么？”他大声叫唤，有如痴颠。南宫玉树大吃一惊，心知再让他梦下去定会走火入魔，大喝一声，将完颜纵横震醒。完颜纵横双目圆睁，从梦中醒来，却又低头沉思。忽然大叫道：“玉树，完颜亮是不是跪在秘道外，求云娘宽恕！”南宫玉树答道：“是。”完颜纵横又问道：“他是为了什么求云娘宽恕？云娘进入密室，抢了一本《紫剑录》是不是？是《紫剑录》！《紫剑录》在完颜亮手中！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南宫玉树一头雾水，“愿闻其详。”心头郁结想通，完颜纵横也急于告知旁人。“那本《紫剑录》本是南朝武林的瑰宝，三十多年前大金国从一个司空姓的大臣手中抄来，二十年前，先帝完颜亶赐给了我，要我练就其上武功，为大金国效力。我一身武功，很多都是得意于那本《紫剑录》。当年，我与云娘情意正好，我就将书放在她身上。当年王伦的事情，你们也听说了，我独闯天牢，云娘却糟了毒手。她中了迷香，《紫剑录》被偷走，她自己也···她自己也受了很大伤害。从那以后她就一直觉得自己配不上我，一直害怕我会嫌弃她。其实我爱她是出自真心，镂骨铭心，怎么会嫌弃？原来，原来当年这个畜生就是完颜亮，对，一定是他！先帝将《紫剑录》抄了一份，将副本赐给我，而原来的那本《紫剑录》却被他酒醉之后一把火烧掉了，此外金蚁宫有一本不完全的《紫剑录》。世上断然没有第三本《紫剑录》了，断然没有！是完颜亮偷了经书，是完颜亮玷污了云娘，是完颜亮！是完颜亮！”对，定然是云娘无意发现完颜亮就是当年那个卑鄙小人，对他的崇敬完全崩溃，所以才自寻死路！······她死前偷了那本《紫剑录》，就说明她那个时候还在念着我，想到了我的种种好处，云娘，云娘！”他一时伤痛，一时却有心中窃喜。南宫玉树冷然道：“完颜亮即是前辈仇人，更是大宋的仇人，晚辈一旦有机会，定会杀了他，替前辈报仇！”完颜纵横大叫道：“对，杀了那个畜生！完颜亮，你伤害了云娘，害的我一世伤心，也就罢了，你不该让云娘了解真相，不该让她寻死啊！玉树，你，你一定要帮我杀了他，对，你，你要用这把剑杀了他！”完颜纵横踉踉跄跄站起，在墙上摸索，石块滚动，居然又现出一个石室。这个石室小了很多，却摆满了长剑，寒光生辉，亮如白昼。他从最里面捧出一把奇形长剑，递给南宫玉树，正是钗头凤。南宫玉树抽出长剑，惊叹道：“好剑！”完颜纵横看到宝剑，忽然也有了一些精神，介绍道：“这把剑是前朝一位铸剑名家锻造的。他身上当然也有一段动人的故事，那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他将这把剑命名为‘虞美人’，你看这一条血色长线，贯穿剑身，岂非正是恰如一江春水向东流？到了许多年前，天下第一剑燕横天与刀神慕容秋水一战，三剑断神刀，留下了这三处刀伤。他虽然胜利，却发现刀神居然是自己妻子，伤痛欲绝，将长剑弃之深谷，黯然离去。许多年后，燕横天重游故地，见到当年比武的那片战场，大笑三声，奔行千里，跳入深谷，重拾故剑，在山崖巨石之上，刻下“九州聚铁铸一字”。大哭三声，埋剑而去。这把剑是当世珍宝，九州聚铁，铸成的是一个大大的错字，以残错之剑，杀造错之人，不亦快哉？”南宫玉树冷然点头，接过长剑。

完颜纵横心头大慰，完颜亮虽然不一定死在这把剑下，心中却是一样的痛快。他心想我一生最爱的四样东西，一是云娘，一是棋局，一是这把长剑，最后是我毕生武功。我已然时日无多，何不将这些东西传给这个孩子？

完颜纵横凝视南宫玉树，沉声道：“南宫玉树，你师承何人？”南宫玉树答道：“乐师，七弦子。”完颜纵横点头道：“你舅舅是东方苍龙，你师父是七弦子，都是武林中的前辈高人，完颜纵横向来仰慕。本来我完颜纵横不能坏了江湖的规矩，但我此刻薄暮残命，一身武艺只怕要随我同入黄土。孩子，你既然替我杀完颜亮，我也不能亏待了你，我如今收你为徒，将毕生武学传给你如何？”南宫玉树又是一愣，他虽然一向冰冷，但也是性情中人，朗身道：“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跪倒下拜。

此后的日子里，完颜纵横一天比一天衰弱，一天比一天枯竭。其实此时南宫玉树久在东方苍龙七弦子两大高手熏陶之下，武功已然非同小可，就是完颜纵横也没有太多可以教给他，而完颜纵横武艺自成门户，一时之间又无法全盘托付。他心知自己收了这个徒弟，也不一定能够给他多少帮助，长叹道：“老夫的武功在江湖上也算独树一帜，凭借的就是将棋理包融到武学之中，在对敌之时步步封死对方的生路。要修习我这样的武功，除非是精通棋理，否则事倍功半，玉树你也就不必学了。”他取出一本小册子，说道：“这是为师毕生抄录参详对战的棋局一百一十二盘，你帮我托付传人，便算是对为师尽孝了。我的武功不在七弦子等人之上，也没有太多可以教你，我只能将我当年参阅的《紫剑录》说与你听。”

南宫玉树怦然心动，《紫剑录》是中华武学之大成，任何习武之人都不可抗拒它的诱惑。完颜纵横此时已然手中无力，口述《紫剑录》的内容，南宫玉树提笔抄录。完颜纵横缓缓道：“《紫剑录》的来历，你想必知道吧？”南宫玉树点头道：“略知一二。”完颜纵横说道：“紫剑先生学究天人，他胸藏中原武林无数精奥典籍，自是无敌于天下了。但他雄心勃勃，还要将这些武术融会贯通，自立一门，探索出武学中的至理出来。天下学武之人千千万万，所想的只是怎样将这一招练的好，但紫剑先生想的却是为什么这一招要如此，想知道的是，每一种招数创造出来，其中又有什么道理。他苦苦思索多年，这才想得通畅。唉，当年我将前半部分微言大义草草看完，却将后半部分的刀剑内功视如瑰宝，当真是买椟还珠。其实紫剑先生那些心得笔录，乃是武学中的最高境界，那寥寥数字，却能涵盖世上一切武功。我现在将这些心得交给你，你尽管记下，寻找传人。紫剑先生的心得，说来只是两篇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