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冷冷道:“二十七年前,天正教就已经解体,它的罪行也已经大白天下,你居然还深信它这么多年!我倒要问你,天正教的教义,是叫人天天胡思乱想,在自己肚子里面寻找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刀奴默然。当年天轮教鼎盛之时,每天在总坛朝拜的人不计其数,每年收上的捐银成千上万,当时已有倾国财力,可以组成百万雄兵。当年天天都有人冥思之后忽然的见天轮,有的焚身自杀,有的将自己投入万蚁之穴,忍受万蚁噬体之苦,有人自断手脚,有人自残五觉,林林总总,都叫做通神之殉,旁人都羡慕无比,以为荣耀无比。当年的通神之殉,又岂是区区剖腹自杀这么单调?但如果教主真的是在骗大家,如果他其实不是什么佛祖转世,那这一切牺牲,是否值得?
这个念头一生,刀奴打了个冷战。他马上责怪自己教义不坚定,受到异教徒的蛊惑,但同时“教主在骗我们”这个念头却越来越重。
雷霆冷冷看着他,将雷刀仔细的缚在背后,黑色的斗篷将刀鞘遮盖。他要的已经得到,他想再出去看看侠少大会上,张焕究竟会玩些什么花样。见识到了飞鱼堡中天正教势力的残余之后,雷霆对张焕已经是深深的厌恶。
刀奴忽然叫道:“霸王,霸王,您···您难道不相信天正么?”雷霆冷冷道:“你就相信?”刀奴低声道:“我资质愚钝,未曾得天轮召唤,但,但我相信主人,主人是无敌的,主人是万能的,他,他不可能是在骗我!”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变成歇斯底里的叫喊,仿佛他正在强迫着让自己相信。
雷霆冷冷一笑,“可是他失败了。”
刀奴蓦然静了下来,汗水淋淋而下,看着雷霆远去的背影,他只觉得全身霎时间失去了力量。“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主人不会骗我,天轮,天轮,你如今身在何方啊,你身在何方啊!”
雷霆走出山洞,走出那座假山,走向大厅。如果我不是早有防备,知道天正教是毒害人心的东西,我会不会像这些人一样,几年,几十年,甚至一生都死死地相信天正教,直到有一天,也像个疯子一样,在自己地肚子里面寻找那虚幻的“天轮”?
江湖卷 23 大翼血蝠弓
二十三大翼血蝠弓
侠少大宴应该还正在进行,吃饭用不了很久的时间,但是喝酒就不同了。雷霆还觉得可以再乘兴喝上两杯。
可惜大宴已经结束了。在回来的路上,再也没有人,甚至连厨房中都是空空荡荡,雷霆开始疑心的时候,小老鼠忽然吱吱的尖叫起来。雷霆皱眉,它现在的动作有两个意思,一个意思,是血腥味道,另一个意思,是梨花。
难道那个死胖子来了?他来干什么?雷霆急忙冲向大宴会场,尚隔数重楼台,一个声音远远传来:“先以善言笼络,再以武功武器引诱,更以江湖义气牢笼,张大帮主收买人的手段,还真是高明呀,哈哈哈哈···”这个声音动听非常,好像是有人就在耳边讲的,但又偏偏给人一种很遥远的感觉,雷霆当年早有领教,正是他肥胖的三师叔。七年未曾见到他,不知道这个死胖子有没有消瘦一点点,雷霆想到他当年的模样,忍不住也发笑,足下加力,向声音的来源奔去。
只听他的声音又说道:“天正教已经覆灭二十七年了,你还在传播这些歪理邪说,厨皇不杀你,我也不会放过你。”张焕大笑道:“歪理邪说,你倒是说说,我讲的如何是歪理邪说?我叫大家捍卫正道,我叫大家精忠报国,哪里错了?我宣扬佛法,是否就是大逆不道?”
七弦子的声音冷冷道:“你说的话若非很有道理,别人怎么会上你的当?如果不是开头说的教义那么美妙,三十年前怎会友那么多人相信天正教?你们这些小娃儿涉世未深,很容易受他的摆布,他的话你们千万不要听。”最后一句,自然是说给与会的年轻人听的。雷霆眉头一皱,心知那些年轻人都是心高气傲,未必会听得进去别人的言语。果然隐隐传来好多反对的声音,不过说话者内功低微,也就听不明白了。
七弦子忽然大叫道:“住嘴,我七弦子想教训你们,还需要什么理由不成!”这下众人噤若寒蝉,果然不再放屁,却听张焕冷冷道:“七弦子又如何?我张焕自从立誓卫道的哪天起,就没有再害怕过。纵然你武艺高强,想以势凌人,却是办不到。”
七弦子大喝道:“好一个卫道!你门下弟子,每天有多少神志恍惚,有多少精神错乱,又有多少自杀身亡。这些,莫非就是卫道?你不如带大家去你的堡内看看,究竟你的那个狗窝里面有多少尸体!”张焕冷冷道:“不错,我帮的确有很多弟子福缘深泽,得见天轮,涅槃而去。但那时无上光荣之事,何况我帮中之事,需要你来插手?”
雷霆听这二人越说越僵,心下连连叫好,几个起落,穿过冲冲围墙,便到达会场,穿入人群之中。但见一地破裂桌椅,粉碎杯盘,众人早已散到四周,远远观看。十几名飞鱼帮众围成一团,各挺兵刃,指向垓心。地上横七竖八的都是飞鱼帮弟子,看人数便有三十多个。一个个蠕动的蠕动,哼咳的哼咳,看来自然是拜七弦子所赐了。
群围之中,四名昆仑奴抬着一张巨大胡床,纱帐朦胧,檀香袅袅,不知里面是何等神仙人物。雷霆暗自好笑,这个死胖子现在搞得这么神神道道的,是否是因为又长得更胖了,都不敢见人?只听重帐之中,七弦子冷冷道:“不错,你帮中之事,我就是要出手管管,你能耐我何?”雷霆留心观看,只见人群之外更有数百飞鱼帮子弟,却一个个袖手旁观,冷眼相对,雷霆心中暗暗称奇,想起方才潜入飞鱼堡,堡中也是无人值守,看来今日这飞鱼帮的局势,还真是有些微妙了。
张焕二话不说,微微冷笑,从他身后一个卫士的手中抢过一柄鱼叉,重重掷进轿中。但听一声琴响,鱼叉倒飞而出。铁铸的叉头上深深刺进一枝箭。原来七弦子一箭射向鱼叉,不但箭射进鱼叉,还将鱼叉撞的原路返回。
这鱼叉倒飞之势甚是强,以箭轻叉重,却能以轻胜重,七弦子的箭法,果然华夏第一。张焕脸色一沉,却临危不乱,双手紧紧握住鱼叉柄,灌注全身力气,大喝一声,鱼叉杆子嗡嗡作响,却再也不能挺进分毫。
七弦子大声道:“不错,有本事,再看我一箭。”又是一声琴响,一枝箭疾飞而至,夺的一声插进刚才那枝箭的尾部,后箭刺前箭,将原先那支箭劈为两半,张焕大叫一声,双脚未动,但人向后滑了老大一段距离。显然这一番比较,张焕是远不如七弦子了。
七弦子赞道:“好,不愧是硬受雷奇峰一拳而不死之人。我倒要看看你可以受我几箭!”他正待再战,张焕爆喝一声,挥动鱼叉向云床砸了过来。却听嗡的一声,又是一只箭冲了出来,射在他鱼叉杆上,张焕只觉得双手发麻,再也掌控不住,那根鱼叉远远飞出了十余丈,这才落下。
他身旁的那十几名弟子面色大变,却还是纷纷挺着兵刃冲了上来,七弦子冷笑道:“不知死活的人倒是不少!”嗡嗡嗡的三声琴响,这声音犹如震荡波一般,那些弟子只觉得双耳针刺,胸口郁闷,双腿有如灌铅,动都不能动了。七弦子冷冷道:“这些子弟都是质朴少年,却被你给教坏了。”张焕恨恨道:“七弦子,你敢动我总舵,便是与飞鱼帮为敌,我帮上下十万子弟,都不会与你善罢甘休!”
七弦子森森道:“嘿嘿,十万子弟,说得好,你要是能调动十万人马,怎会有今日之败!”“败”字出口,又是一箭呼啸而去,噗的一声插入张焕右肩,这一箭来得太快,众人只见张焕右肩鲜血淋漓,此后才听到那声弓弦响动。围观众人面面相觑,都是暗自胆寒。一人忍不住惊声道:“碰上这种箭法,还能如何防备?”他身旁一人沉吟半晌,摇头道:“不要与他为敌。”先前那人眉头一皱,随即默然点头,以他如此箭法,当真是防不胜防,任你再快,难道还能快得过它?
又是“嗡”的一声,这一箭来得更快,正中张焕心口,却并未刺入他体内,张焕握着箭头,一脸凝重,箭矢震破他外套,露出里面金黄色的护心镜。却听“当”的一声,轿中又有琴音响起,这次琴声特别大。刷的一声,一根血红箭从轿子里面飞出,箭风将轿子上的轻纱撕扯成碎片,露出七弦子肥胖的身躯。
众人大失所望,本以为七弦子会是世外高人,长的有如古柏苍松,哪知居然肥头大耳面目可憎一副市侩的模样。只听啊的一声,那根硕大的箭撞上护心镜,竟然依旧势不可挡,透心而过,将张焕当胸穿透,钉在地上。古时李广箭可穿石,也无法比上此箭的威力之一半。
雷霆吃了一惊,张焕也算是一时豪杰,想不到就如此轻易死在七弦子手上,不过据说十方武者中的姬三味与张焕多年战友,七弦子将飞鱼堡给挑了,难道就不怕姬三味寻仇?
聚义大厅中张焕亲信也不少,眼见掌门人瞬息之中就死于非命,当真是又惊又气。他们一个个大叫声中,兵刃砍向软轿。这些人是飞鱼帮的精英弟子,武功都已经不低了。
又是“铮”的一声,软轿内发出好大的琴声。七弦子将内息融于琴音中,强大音波顿时震得几名弟子动弹不得。软轿也在琴音的威力下震的粉碎。雷霆动容,用内力制造音波震飞对手,自己想来不是难事,但要同时震飞各个方向的敌人,这份技巧,自己就不能办到了。
七弦子放声大笑,从软轿上跳了下来。众人敢怒不敢言,只是冷眼相向。七弦子看着众人,冷然道:“我就此杀了张焕,你们心中多半不服。好,你们就跟我走一趟,我们来看看飞鱼堡内究竟有什么。若是你们看到这堡中的东西之后,还依旧认为张焕不该死,便算我七弦子是乌龟王八蛋!”
七弦子带领着众人,来到一间石屋,一脚踢开室门。他没有进去,他只是示意大家进去看看。大家都有点奇怪,为什么他自己不进去?
但他们很快就明白了,一进去,大家就大叫着退了出来,然后就开始呕吐。就算是地狱,也不会比这间屋子更加可怕。屋内,是一具具尸体。他们还保持着临死前的恐怖动作和一脸甜蜜微笑。恐怖的死法不是没人见过,甜蜜微笑更是世间普遍,但如果这两样东西同时出现在了同一具尸体身上,感觉就完全不同了。雷霆见过他们的死亡,以为自己会比别人好一点,但他吐的比别人少不了多少。看着这些死人,大家似乎觉得今天吃的红烧鱼丸都像不是用鱼肉制作的。
七弦子冷冷道:“他们都是自杀的,而且是高高兴兴的自杀。当然如果你们不怕自己也会这样死的稀里糊涂,不妨试试学习他们的高尚教义。”
他转过身,带着大家,走近了飞鱼堡中央的那座高塔。他看着高塔上的旗子,冷冷道:“青天黄日血轮旗,原来今天还存在。”
他举起手中的蝙蝠形状的琴。雷霆见过蝙蝠琴,但他没有想到蝙蝠琴居然会有这样的变化。蝙蝠琴中间,蝙蝠头的双眼之间有一条长长的缝隙,七弦子按动琴上机关,这条缝突然变大,将琴面分成左右两半。两半琴的中间,露出了一段铁柱,刚好能够让七弦子的肥手握紧。七弦子从琴面众抽出一枝箭,搭弓扣放,青天黄日天轮旗已经应声而落。他一脸冷笑,带着众人走进高塔。
塔内很干净,满是香烛,满是骨灰罐和灵位。在飞鱼堡的高塔中看见这么多骨灰罐本来也是很恐怖的事情,但刚刚见识了人间地狱,这区区骨灰塔也就不过如此。
七弦子念道:“天正圣教杭州香主贾正道之灵,天正圣教湖州香主王正虚之灵位,天正圣教荆州香主魏正雪之灵····哼哼,这些邪教头子二十七年前就已经死无葬身之地,居然今天还能见到他们的灵位。哼哼,你们看吧,最底下一层是各个香主的灵位,第二层应该就是九大护法的灵位了。最上面那层,想必是凌日轮的灵位。哼哼···这些人渣,害了多少人,居然还配享有灵位···你们看清楚了,这上面的,就是二十七年前与我大宋武林为敌的天正教头子的灵位。你们,给我一把火,烧了这座塔!”
众少年此刻哪里还敢对七弦子说的话半点不信?他们嚷嚷着取出火折子,就要寻找柴火。一人忽然惊道:“这里还有一个地下室!”
七弦子奇道:“地下室?”他马上道:“一定是飞鱼帮敛取的财宝,你们取出来,分给百姓!“众人齐声叫好,当下两个少年九钻了进去。不多时,一人叫道:“下面好多珠宝呀!啊!”
众人奇怪,珠宝自然是有的,又何必“啊”呢。此“啊”未止,彼“啊”又起,似乎还传来隐隐的兽吼声。突然一个少年从地下室里面爬出来,没命价的奔了出去,众人拉都拉不住。
七弦子脸上变色,似乎他猜到里面是什么东西。他大叫道:“快,快撤!快撤!妈的,张焕,你还敢饲养邪辟兽!”仿佛这地下室中的野兽是他曾经的梦魇,方才指挥若定的神色荡然无存,一贯的嬉皮笑脸也消失不见,七弦子脸上只有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惶恐,惊惧。他大叫一声,狂奔出去。众人正吃惊之时,一头凶兽从地下室跳了出来。
没有人见过这种动物。
它有狼一样锋利的深绿色眼睛,有猛虎一样尖锐的牙齿,甚至有狮子一样雄壮的四肢。但他身上却长有一层坚硬的盔甲,仿佛是鳄鱼的皮肤,铠甲之上,伸出一根根粗壮而尖锐的突刺,生人勿近。尖利的前爪抓住一个人,正是刚才进去的一个少年,已经只有半个身子,尚在挣扎蠕动。如此凶兽,难道这就是七弦子口中的邪辟兽?
邪辟兽一直被关在地下,向来只有鸡鸭兔子吃吃,此刻眼前多了这么多人,不禁心花怒放。它狂吼一声,扑向身边一个少年。少年大惊失色,挥剑便砍。剑是好剑,但偏偏无法穿透年兽坚硬的盔甲般的皮肤。既然无法伤敌,少年的命运就是悲剧。一个怪怪的声音响起,好像是菜市场切肉地的声音,少年的左臂被硬生生撕扯下来。众人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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