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琴,晚间问了童子,童子说宁颜已回了东荒,我心中竟隐有失落 ,这般男子,当真世间少有。
第二日照常在穹极抚琴,一曲奏罢便听得身后有人拍掌,隧回头。宁颜一脸的欣赏,靠着一棵青松而立,依旧一袭白衣,依旧狂荡不羁。心下微喜,但是面上依旧淡然:“宁公子怎么又来我穹极了?昨日不是取走七星石了么?”
他却笑得很是淡雅,只道:”七星石却是取走了,可还有一件比七星石要珍贵的宝物没有取走,这番便是来取的。”我淡淡:“还有什么宝物要取?”他答:“这件宝物名叫七弦。”我愕然:“宁公子说笑,莫要胡言乱语。”
虽然我对他并不反感,可不代表我就可以任他出言不逊,轻薄与我。
他讪笑:“上尊,宁颜可否在上尊这里讨个机会?”
“什么机会?”我轻抚了几根琴弦发出一阵悦耳的声音,他不答,走过来学我的样子也拨了几根琴弦。却发出了浑厚磅礴的声音。道:“讨一个上尊可以嫁于宁颜的机会。”
“怎么个讨法?”我转而对上他那张俊朗不凡的脸。他也凝视着我毫不躲避:“我听说上尊曾立誓终生不嫁,所以很多慕名而来求婚的神仙公子都吃了闭门羹,但是上尊你也立下一个规矩,就是谁能找到上尊是自哪而生的,上尊便可破例给这个人一次提亲的机会。”我淡淡,“不错,却是立过这么一个规矩。”
没有人知道我是自哪而生的,因为只有父神和我自己知道。所以我立下这个规矩,自是有十二分的把握没有人能找得到才得到。“虽然很多人不知道上尊的来历,但是总有地方会记载着万物生灭的,上尊你说是不是?”他却是在瞧着我浅笑。
“你是说。。。。。渊灵?”我诧异到不知如何再问下去。父神盘古灵聚之前便是由渊灵衍生而出。渊灵无形无状,无受想行识,无眼耳口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意识界,无无明、无老死、无苦集灭道,记一切世间神魔生死、轮回。但是想要见到渊灵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更别说能从渊灵处得知我的宿命。
他只淡淡的笑:“是渊灵,但是,我毕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怕问太多了没娶到你自己倒先灰飞烟灭了。渊灵本身便是神魔的宿命,若破了天机,那么自己便也不得活,是以,呵呵,我刚巧不巧只知道了你是自哪而生的。”
他疯了,若是问过渊灵还能站在这里同我说笑,我到真心佩服起他了。“哦,那你便说说吧。”
“七弦,琴弦所出,七弦琴由造化而生,破九幽,归九幽。只是我不明白是何意思,说你是由七弦琴造化衍生的我明白,只是这破九幽归九幽我当真是不懂,即破又何为归?”我冷若冰霜的脸终是有了个新表情,苦笑着回他:“不明白便不明白罢,我自会遵守承诺许了你这个提亲的机会。即是访过渊灵,你便速去调理身子吧,想必耗费了不少修行。”他笑问:“晤,我是可以当作娘子是在心疼为夫吗?”我气结。
如此他便以需要清静之地养伤为由赖在了我穹极。每日早晨不是听我弹琴便是在我身后置一画板为我作画。如此一段日子下来,我与他的感情也是与日俱增,沉睡了十几万年的少女芳心也渐渐被他温暖苏醒。
这日闲来无事,与他去了混元阁子里看些上古遗留的孤本。有一章是写鸿蒙古地的,
曰:鸿蒙古地。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匿于此间。
有造化会元功。须弥西游释厄。盖闻天地之数。有十二万九千六百岁为一元 。将一分为十二会。每会该一万八千岁。子时阳。丑时鸣。寅不通光。戊黄昏而定亥。戊会之终天地昏蒙。 而万物否以。去四万五千岁则当黑暗。神物具无是为鸿蒙。
我便央了宁颜与我一道去看看,他便允了。我们于太极皇皇大太虚处入得鸿蒙古地 ,混沌一片,多为幻象。时而有山有水、时有人间百态、时有仙岛神人。大抵我俩是走在鸿蒙实地之上。观了这十万八千智慧,于灵台之上得一水晶石。带回穹极却不料此晶石竟破裂,生出一洁白水华,【注一】模样煞是美丽,清雅脱尘。我终日看得这花,甚是喜爱。便告诉宁颜想把水华放置穹极的寒潭将养。宁颜说好,便与我一道把水华放去了寒潭,每天都来观望。
美好的日子总是过得甚快,就在我与宁颜定婚之时,七弦琴已然隐约振动了好几天,我每弹一次,便觉来自九幽的凶煞之气又增重几分,为了不让宁颜担心,我一直都未提起此事。可将将好我们大婚那日,九幽深处传来异常震动,我是承了父神嘱托的,理应护卫四荒安宁,便差了玉童前去白帝殿,告诉宁颜把婚期暂且延后。自己下了九幽去看个究竟。我抚着九幽戾气甚重的石壁,本阴暗潮湿的九幽此番更是红光大盛,石壁上竟有血滴渗出,腥味扑鼻,一路沿着石道而下,终是在九幽海畔发现一团玄黑之气,此气现下还未成形。我暗叹,若这魔物凝聚成形,将是自混沌以来超越蚩尤的戾煞之物,自此世间怕是无太平可言。若是在以前,我自当拼尽自己一身修为将它除去,可如今我有了牵挂,知道了情为何物,便不想弃宁颜而去,思索间想到远古妖帝东皇太一曾用尽毕生所学炼制出一个镇魔法宝东皇钟,东皇妖帝入玄天后,就把这宝物赠给了白帝少昊。便想着去东荒讨来,先将此未成形的魔物暂且封印。转而便折身出了九幽海,一路奔往东荒。 却不想得,宁颜此刻却正与别的女子拜堂成亲。
我到了白帝殿见得一片吹吹打打红帘展展,来往宾客络绎不绝,众神相聚好不热闹。心中纳闷,我明明是差了玉童而来,却怎的还是如此排场?难道是玉童在路上贪玩了么?这般想着我以提步进了内殿,却只听得殿里喊了“礼成”二字,难道还有别人成亲么?未曾听得宁颜提起过啊。推了人群进了殿门,不进还好,如今,我的心痛之感谁能体会?我有多绝望,多愤恨?殿里的宁颜和一个孤傲冷艳,一袭喜袍的女子正挽手微笑。我崩溃了。如若不是头脑还保有一丝清醒,我便早已眼泪决堤了吧。 我笑,笑的落寞凄凉:“你。。。。成亲,我却没有带来贺礼,真是太无礼数了。新娘真真是漂亮,恭喜了。”只见牵着新娘手的宁颜僵在了原地,:“七。。。。七弦?”他似是愣住了,转头看了看身旁的女子,又回过头来看看我。我强忍着泪水冲新娘子笑:“我断不是来抢亲的,你们既相爱便在一起吧。”说完并不顾新娘子是什么表情,只向白帝道:“白帝,本尊本想借你这东皇钟一用,不知可在府中么?”白帝他也是愣在原地,听得我这番话急忙招人拿来了东皇钟。我带了东皇钟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只留了一殿呆傻中的众神。
本想借了东皇钟去封印九幽兽的,现下却觉得没有必要了。心都死了,即便是祭起自己的魂魄与那魔兽同归于尽也无所谓了。跌跌撞撞坠下了九幽,许是前番一方查探,竟是让玄黑之气里的魔物受了惊动,此时他已然睁开了腥红的眼睛,玄黑之气也在慢慢散开。我既是心已死,便全然拼上性命要灭了这九幽兽,真真是用了毕生十七万年的修行与它厮杀在一起,每每下的,都是杀招,不留一点让刚刚成形的九幽兽有可还击的余地。只想加上东皇钟的威力,在拼尽自己七魂七魄定能将它彻底除去,却不想祭起东皇钟之时,东皇钟却已被损坏。我竟不曾想过,宁颜,你却是如此无情无意!之前对我的感情都是假的吗?你与别的女子成亲,我并不阻止,可你怎么可这般绝情,只为与那个女子在一起而让我粉身碎骨么?这几千年的感情,究竟是真是假,我们之间到底算是什么!如今我要葬身在这九幽之下了,宁颜,你却抱着你的新娘在洞房么?!我凄然而笑,笑的决绝。七弦琴被我抛入了九幽海,东皇钟扔到了地上,我右手紧握法诀,九幽海便被七弦琴劈开一条海道,而我悠悠念起了父神离去时传于我的封印咒语:“九幽酆都十殿阎罗以我三生 奉为祭天七魂七魄永堕于此 封印九幽誓不为仙”七魂七魄被打出之时,九幽兽也终是再也无法动弹,缓缓随着咒语的消失落入九幽之海,再无声息。而我的身体也渐渐幻为透明,四散开去。
“ 啊”此刻追魂镜金光渐淡,我挣扎着喊叫着“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我不是七弦,我不是。”我跌跌撞撞的跑出了屋子,只听的则宁似是要追出来,父亲却把他拦住了“让她静一静,他会想通的。”
、第十二章
我一路奔跑,也不知是跑了多久,只知道我停下来的时候正在花海。心中压抑,对着花海大吼大叫,喊得累了,便一下躺到了花丛中,任花儿把我埋起。
有风吹过我闭上了眼,脑中全是封印九幽兽时自己凄然决绝的眼神,痛苦、无助、伤心、彷徨,那个时候的我是怎样的绝望,宁颜我能原谅你吗!我真的做不到。我嘤嘤的哭。哭着哭着就眼泪决了堤。
“为什么,为什么?忘记了便忘记了,为何还要记起?我不是七弦,我只是弦歌,我只是弦歌。”我喊,撕心裂肺的喊。
“丫头,”我抬起满是泪水的脸“中路。为什么?为什么是这样?为什么会这样?”我凄然道。是问中路也是在问我自己!
“丫头,这些都是你的宿命,不管你愿不愿意,你只能去接受。”中路的话说得很是平静,却说得甚是无情。
我苦笑:“既然他娶了他爱的女子现下又为何变成了天君的九皇子?”
“为你而跳下了诛仙台”中路依旧是很平静“你封印九幽兽的时候,他并不是没有去,只是他去之时,你已经魂飞魄散了,只留了一个破损的东皇钟。”
我摇摇头当真不愿再想,隧正了色冷冷道:“中路,此生我已是弦歌,七弦便与我再无一点关系,既然那是宁颜与七弦的恩怨,那便随着七弦的死都烟消云散了,我也不愿意彼此纠缠了一世,下一世还要如此纠缠。现下,到是记起了一件当真该办的事。”
“什么事?”
“明日你且让奈奈随我去趟十里桃花林吧。”我淡淡道。
中路笑:“我倒是忘了,你连这事也想起来了,呵呵,那明日一起去看看那小子吧。”
回了狐狸洞之后,我一直躲着则宁,倒不是还怨恨他什么,只是不知道怎样去面对他世与他那般收场,除了恨,在我心里没有留下什么别的感觉,而今生,从见面开始大抵便是冤家,自是没有什么可以相见相处的理由。
次日收拾收拾,穿了件白狐狸毛袍子,扯着奈奈,和中路一起下了凡界,直奔十里桃花林而去。凡人寿数当真短暂,我和奈奈同中路赶到桃花林的蓬子时,见到的玉楼却已是白发苍苍了,他正在门口摊着一幅画,一个白衣女子逗弄着怀中的婴儿。他看着画中的女子,眉眼里全是宠溺的笑。
我眼角有湿湿的感觉,一滴泪就这般悄然滑落,我哽咽着:“玉楼”
他似是听到了我的声音,颤颤巍巍的转了头,待看清楚我时,他的笑意竟是晕开了:“弦歌,你来了?我等了你八十年了,呵呵,只想见你一面。阎王都催小鬼来索我好几次了,我一直都在求他让我等着能见你一面。我以为,你当真再也不愿意记起我了,正想着这次小鬼再来索我,我便跟着去了,你就来了。”他颤颤巍巍的朝我走来。
我眼泪不争气的一直落,赶忙跑过去:“你别过来,站那等我过去就好。”我奔向蓬门口,扶住他,他拉了我的手进了篷子里,像是个小孩子如数家珍一般,指着桃花酿,说着哪瓶是我酿的,哪瓶是他后来按照我的方法又加了些别的东西。说着我搭的小木蓬着实不结实,有一次塌了下来,他就差点提早去见了阎王,说烟沙河里的白鱼味道还是如八十年前一样美味,说这里的桃花每年都开得极美,却从未见过有结出的桃子。她颤巍巍的拿过一叠画像,一张一张的,给我指着哪张是什么时候画的,那时的我都在做些什么,说些什么。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个上午,终是在中午的时候累了,说“弦歌,让我躺在你的腿上歇会吧,”
我眼泪不住的掉,哽咽着:“好。”我像哄孩子一样,让他枕着我的膝,手抚摸着他的白发。
他看着我,笑的那般平淡祥和,“弦歌,不要哭,人总会老的,不像弦歌你是神仙,永远都像我初见你时那般美丽脱俗,我死之前还能再见到你,我很开心,很满足,因为你原谅我了。弦歌,来生再让我遇见你吧,让我补偿你,再也不让你受伤了,好不好?”“不好,下辈子你不要在遇见我了,你下辈子要好好的过,取个凡间的女子,幸福快乐的过一辈子。”我已泣不成声。他笑:“弦歌不要哭,不要再哭了,我想看你笑的样子,极美呢,当真是个仙女。”“好,我笑,我笑给你看,你要记住我笑的样子,不能忘了。”他点头,“弦歌,我累了,睡会。”“好,你睡吧,我陪着你,一直陪着你。”我压着声音不让自己哭出来。泪水却沿着脸颊一直落到地上。中路站在门口,转身望了望天终是闭上了眼睛。奈奈眼眶通红,伏在地上扯着玉楼哭着喊玉楼阿爹。门外桃花开的正盛,一阵风吹起了门口的那张画像随着飞起的花瓣一直飞得没有了影子。
我与奈奈把玉楼葬在了十里桃花林的蓬子前,立了碑文,上书 :宴国君主柳氏玉楼墓 ,妻青丘弦歌立。奈奈为他添了把土,哭着说:“阿爹,你下辈子要幸福。”
中路摸摸奈奈的头:“你阿爹会幸福的,咱们走吧。”奈奈一步一回头的跟着中路走了,我跟在后面,满心都是难受。
回了青丘山,则宁已在厅里等我。这两天我一直躲着他,今日他却特地来等我,现下我被他扯着胳膊心中很是愠怒,玉楼才过世,我的心情极差,他倒是会挑时候,偏偏就往枪口上撞:“殿下,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清么?扯着姑姑的手臂,你到是有多么没规矩!”他的一张脸此刻黑的和我那黑夜明珠倒是有的一拼,哑着嗓子道:“为何一直躲我?”
“两天不见而已,再说这青丘乃是我容家的地方,我用得着躲你么?”口中这般说着,心中却奇怪他这声音是怎么回事。怎的哑成这般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