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宗将腰牌信手一晃,动作极是轻蔑,随即便揣入怀中,将马安科脉门握紧,另一只背到背后,双眼望天。
盈冲心中暗怒:“这宇空以往表面上和我倒还算客气,今天领了天元的令牌,登时神气起来。
小白脸,你神气什么,管叫你押运途中将要犯丢了,看上面怎么责罚于你。
一个宇空,还有一个洪泽,两个小白脸,都他娘的不是好东西。还有那个天元老太太,死老婆子,平日里逞什么威风?
老子心里骂你,当面也敢骂你,不信咱们就试试,娘的,死老婆子。”
盈冲心里暗骂,却以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妥,但到底哪里不妥,又挂在嘴边上,就是说不出来。
总似乎有些事情未做,却一时又想不起来要做些什么,不断告诉自己所有该做的都已经做了。
盈冲用力回忆,莫非是查对口令?刚才似乎已经问过了。难道是查看信票,但是宇空必然会有信票。
盈冲一时间心头烦恶,胸中滞闷,总觉得要做些什么,却又觉得什么都已经做过。
盈冲脑子里的这个念头,飘来荡去,伸手去抓却又抓不住,抓不住偏偏它又总是来烦,再一抓却又是跑了。
就好像全身上下都发痒一般,明明很痒,却找不到哪里痒,在可疑处用力挠了挠,却是不解痒。
盈冲酒力上冲,眼前有两点精光闪动,像要射到自己心里一般,想要躲开不看,却又不忍,总觉得这是世上最好看的两点光亮。
盈冲忽然觉得恶心,以为是酒力上冲,忙向这个宇空一挥手,自己伏在一旁弯腰大吐。
李承宗适才全力施为,已累的通身是汗,如果不是盈冲喝多了酒,怕是早已被识破。
李承宗一拉马安科的手,两人绕路向一侧奔去,又折向中央,再又绕了半个圈,这才躲开了暗哨,向村外跑去。
一出了村,两人立刻加紧脚步,便似后面有几十只猛虎在追赶一样。
哪知没跑多远,后面远远的有人长啸一声,高声喝道:“李承宗,往哪里跑,站住。”
两人一惊,跑的更快,跑了两步,李承宗道:“不成,这宇空轻功极强,咱们跑不过,快躲起来。”
两人向旁躲闪,但是周围只有稀疏的树木,并无藏身绝佳之所。两人无法,也只得立身树后,勉作遮掩。
刚刚藏好,梁书同便已奔到,其速无比,从两人面前一闪而过,却未发现两人形藏。
马安科小声道:“他刚才只是虚诈,并未发现咱们。”
李承宗点点头。
这时远处已然点起不少的灯火,想是洞远司的人开始搜查,若不是身处村中,不想过多惊扰乡民,早已大队人马喧嚷了开来。
两人知道那宇空必定会再回来,不敢稍动。
正这时,几条人影奔来,看身形虽不如宇空快速,却也不慢。这些人到了村外路口互相打个呼哨,便即分散,两人一组,分做六路,扇面形展开,想来是第二批追捕的人。
李承宗带着马安科着意躲开外面两处暗哨,到了村口的时候只能从正路走,这批人马中便有两人也沿着正路追来。
此处离村已有些距离,这两人脚下放慢,将声音也都提高。一人道:“宁远将军已经追下去了,他一人势孤,可别中了敌人埋伏。”
另一人道:“这倒不能,宁远将军轻功远在他人之上,即使双拳难敌四手,也必定能脱身。”
先前那人道:“不错,可不像盈冲那个废物,将人放走了还不知觉,竟赖起宁远将军来。”
另一人道:“嘘,说话还是小声些,别叫德化将军听见了。”
先前那人似乎回头望了望,道:“听见又能怎样,这他次失职,等着受处罚吧。”
另一人道:“这会儿前面没有打斗声,宁远将军不应该追不上敌人,必定是敌人没走这条路,或是在中途藏了起来。”
先前那人道:“咱们找仔细些,别叫人躲起来。”
李承宗见两人放慢脚步,心中暗暗叫苦,若是两人飞奔而过,必定看不清中途两边物事,但两人却渐渐停了下来,看样子似乎要在附近散开搜查。
听两人言语之中,对宇空极是恭敬,又充满以下奉上之意,料来是天字组宇空的下属。
马安科望向李承宗,眼中询问该当如何是好。李承宗一时之间也无办法。
正这时,远处一人奔来,边跑边道:“前面是自己人吗?明月朗照。”
那两人登时停步,齐道:“点卯将至,是宁远将军吗?”
话音未落,梁书同已然到了近前。
梁书同道:“有没有发现踪迹?”
两人道:“我们刚追到此处,尚未发现‘点子’的踪迹。”
梁书同道:“我追了很远,也没看见正主儿,他们不会跑那么快的,说不定没走这条路,咱们先四下看看。”
李承宗与马安科在各自树后相互望了一眼,都潜运内力,准备迎战。
忽然斜刺里几人闪了出来,为首一人道:“喂,前面那人是宇空么?”
梁书同一愣,心道:“这几人是哪里出来的?我先前竟没发现。说话好大的口气。”
梁书同道:“在下就是,几位朋友怎么称呼,深夜找我有事么?”
为首那人道:“咱们几个是安阳王府的教师,我姓杜名红宇,江湖人称太岁头上土。
咱们奉了安阳王的命令,一直在东阳村外守着,就怕你们办事不利,将重要人犯放走了。
刚才咱哥几个正睡觉,就听你们那里鸡飞狗跳的,好不热闹。怎么,是起了集市了吗?
你们不好好干活,是不是将人犯弄丢了?”
那两名宇空的下属不由得大怒,暗道:“还道是谁,却原来是蠢蛋王爷的教师,难怪如此狂妄自大,傲慢无礼。”
其中一人道:“杜朋友,这是我们兵部的事,不劳王爷操心,王爷还是躲好了,别被贼人找到为妙。”
杜红宇大怒,道:“宇空,这是你的人吗?竟敢和我如此说话,我看是活的不耐烦了。
待我向安阳王禀报,不砍了你的脑袋才怪。”
那人哈哈大笑,道:“虽然咱只是一个九品的小武官,但咱们司里的脑袋,却还不是安阳王能砍的了的。”
杜红宇怒极,几步走到近前,道:“你竟敢言语无礼,得罪王爷,我看是找打。”说罢伸手来抓。
梁书同轻轻伸手一压,便将杜红宇手臂按住。
杜红宇本就对宇空等人不服,先前听过他们的名头,什么宇空、宙远、尤其是那个洪泽,一个个都吹的如何如何了不起,就是不知是不是有真本事,这总得试试才知道。
杜红宇单臂一叫力,向上抬起,另一只手臂唰的下压,正将梁书同单手夹住。
杜红宇心道:“看你一个小白脸,瘦瘦弱弱的,就像个读书人,我人称太岁头上土,那就是谁也动不得我的意思,看我不夹折你的手臂。”
杜红宇满以为一夹即断,哪知夹了两夹,力气却像用在空中一样,对方手臂竟毫不吃劲。
梁书同似乎没当一回事,道:“王爷现在如何?你们都出来四处乱走,可别误了王爷的安全。”
梁书同说话轻描淡写,对杜红宇的打压毫不在意。
李承宗与马安科一见都是心中偷喜,这些人出来一搅,宇空便无暇四下查看。
两人看定路径,慢慢向远处移动,悄悄的换树掩身,喘息几口再向远处走。
这时只听那杜红宇道:“王爷自有人保护,不会出事,你们却怎么走失了重犯,到底是哪个囚犯不见了?”
第三十章 东山再起10
李承宗心念一动,若是能从这杜红宇嘴里知道李明义的所在,岂不是好,更利以后行刺。
李承宗见已然离的较远,便找了一棵粗些的树木,将身体掩住。
马安科不知他为什么不走,又向远处移了几棵树,只得停下来等待。
那杜红宇嗓门粗大,梁书同中气十足,即使离的远也仍听的清楚两人对话。
只听梁书同道:“跑了一个普通的堂主,杜朋友回去叫王爷不要过虑。”
杜红宇与梁书同说话之间,又叫了三次力,却一次也未将梁书同手臂夹动。
杜红宇只感力气似乎都用在了水里,对方手臂竟是毫不受力,心下奇怪,却兀自不明。
这时他也不急着回复梁书同的话,只是将功力都聚在手臂上,左右一错,上下一扭,暗道:“你会些小巧功夫,那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我这一招磨石功便叫你大喊投降。”
梁书同见这些人出来搅乱,误了自己搜查,心下厌烦,又见这杜红宇竟仍不醒悟,还在出力,不由得眉头一皱。
梁书同道:“若是没什么事,几位就请回吧。回去告诉安阳王,深居简出,不要多事。”
这几句话已然十分的不敬,杜红宇暗道:“即是你不敬,也就别我不客气了,弄伤了你就算是教训你。”
想罢用了真力,这一下足用了八成力,直欲将梁书同手臂扭断。
梁书同急着回复天元夫人,随手一折一展,便将手臂从杜红宇双臂中抽出。
这时远处四五道烟花升上天空,发出几声轻响,这是洞远司互相联络的信号,看颜色是没有抓到人犯的意思。
梁书同心里一沉,虽然这马安科跑了倒也危害不大,但李承宗进了密址却如入无人之境,洞远司实是丢不起这个人。
东阳村虽新建不久,人手也不够用,但毕竟是司中重地,短时间内竟叫敌人先后来去三次,天元夫人必定心中大怒。
梁书同此刻无心四下查看,双手背负,带着下属往东阳村走去。
杜红宇两步赶上,道:“宇空,你对王爷不敬,这可饶不了你。”
说罢一伸手去抓梁书同后领。
梁书同喝道:“给脸不要脸。”反手一掌撞向杜红宇手掌。
杜红宇正求之不得,动足了掌力,迎着梁书同的手掌用力击去。
两人双掌甫交,只听喀嚓一声,杜红宇一声惨呼,手臂下垂,再也抬不起来。
余人围上来道:“杜大侠,你怎么了?被这小子暗算了吗?”
杜红宇托着手臂,不敢稍动,原来前臂两条长骨俱已骨折。
人的前臂有长骨两条,现代解剖医学称之尺骨和桡骨,这两长骨实际较为细弱,全仗前臂肌肉护佑。
梁书同掌力岂是这杜红宇所能匹敌,半招未过便即被掌力将两长骨震断。
梁书同急着回去复命,也不回头,带着人径自回去了。
杜红宇破口大骂,时不时夹上一两句哎哟,旁人劝道:“这宇空凶横的紧,杜大侠,咱们不与他一般见识,去向王爷说去。”
杜红宇强忍疼痛,道:“咱们先走,我得把骨接上,其它的再说。”
一众人等在一旁已经守了两整天,奉了安阳王的命令在此监视东阳村的动静。
只可惜这两天却是没见到一个可疑之人,白天碰一个年轻农夫,提到一边的林子里,拳打脚踢,审问了一顿。
却只问出这农夫和邻村一个年轻的小娘子私下关系很好,竟没问出与黑顶娇龙帮有关的消息,又打了那农夫两巴掌,将人赶走。
到了晚上,大伙正在睡觉,哪知听到东阳村方向有人声喧闹,便一齐醒来,却不知是什么事,于是都翻了个身接着睡。
过了不一会儿,又听见有人高喊:“李承宗,往哪里跑,站住。”
这一下所有人都来了精神,李承宗三个字正是安阳王再三告诉他们的。
杜红宇道:“是不是那个李承宗?”
一人答道:“应该就是。”
杜红宇道:“莫不是同名同姓?李承宗不是正在被关押?”
又一人答道:“可是有人喊什么‘别跑’,那就是说李承宗已经跑了。”
杜红宇一拍大腿,道:“你说的不错,就是这样,一定是叫什么洪泽的这帮废物看不住人,叫人犯跑了。”
众人大喜,知道这次算是有功可立了,如果将李承宗抓住,再一刀偷偷的杀了,回报王爷,那准是大功一件。
数人中以杜红宇武功最高,也一直是由杜红宇带队,众人便道:“杜大侠,现在怎么办?是出去一刀把李承宗杀了,还是捉活的?”
杜红宇想了想道:“王爷派人带口令来,说是没人见到就做了它,免除后患,只是不能叫兵部那帮人知道了。
要是周围有人,就装作失手把他杀了,实在杀不了,就把他废了,再把人还回去,谁爱要谁要。”
众人齐口称是,这才出来细看,李承宗和马安科却早已躲了起来。
杜红宇等人在林子边上听了那两名宇空下属的对话,才知道果然跑了要犯,但似乎没在这条路上。
众人都是心中失落,暗叹丢了一个立功的好机会,折身便向回走,还要再睡一会儿。
这时梁书同奔回来与两名下属谈话,这才又将杜红宇等人引出来。
本来安阳王已经告诉这些人,一定要隐藏行踪,更不可报上名号。
哪知这领头儿的杜红宇是个草包,功夫在低层高手中算得上是数三数四,脑子却是不大好用。
杜红宇以为他们仗了安阳王的势,报出名号又怎样,心道:“这王爷太也低调,为了暗中杀个把人不言不语也就算了。
但若不是杀人,便说名号又怎样。既然贵为一国的亲王,就该大大方方的把名号说出来,好好的说一说,大声的说一说,也吓吓这帮当官的。”
杜红宇本就想借机炫示,更遇到了官家的人,还是梁书同这种他一向看不起的小白脸,哪能不将这不太硬的后台抬出来晒晒。
没成想人家不买账,反而将自己打伤,这口气又向哪里去出。此时听旁人说道要去向安阳王告状,心里还是知道不妥的,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以接骨为借口,先离开再说。
李承宗向马安科招招手,又向杜红宇等人指了指,意思是跟着他们。
马安科见危险已去,杜红宇这些显然人武功又不高,便也点点头。
两人轻手轻脚在后面跟着,只听前面一人言道:“杜大哥,咱们这便去哪?”
这人见杜红宇半招未过就被小白脸震断了胳膊,这杜大侠三个叫的也就怎么起劲。
杜红宇道:“自然是先回长安王府,和大总管上报情况,就说东阳村走失了五个要犯,正忙的如热锅上的蚂蚁。
然后等王爷回府了,就惩办兵部这些没用的废物。”
李承宗心道:“原来李明义这奸贼果然没有回王府,他倒是知道先躲起来。
哼,就算你躲到天边,我也找到你,再叫你尝尝我的刑法。”
前面众人不再说别人,只是纷纷骂宇空和东阳村这些人好不无礼,又是出手无情,又是不讲江湖规矩如何如何的,李承宗也就没听进去。
杜红宇见没人帮自己接骨,只得自己折了两根树枝将前臂夹住,又叫人撕下布条,紧紧的缠了。
又向前行了一段,天光已然放亮。
李承宗道:“安科,你先到近处躲起来,我跟上去听听李明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