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宗向不远处望去,只见几个人正在大路上行走,都是一身黑布衣服,高矮胖瘦各不相同,各带着兵器,再看他行动步法,确都是练武之人。
其中两人正抬着一副担架,上面托着一条大汉,胡须浓密,身村魁梧,却是面白无华,显是身受重伤。
这人本来受伤后中气不足,却仍不住的牢骚,听他们师兄弟的对话,这人正是师门中的大师哥。
那周云阳是京兆府的府尹,这一点李承宗倒是知道,似乎这些人是周云阳请来的教师,办事不成,被周云阳赶了出来,只是不知和洪泽有什么梁子。
李承宗和马安科让过这些人,悄悄跟在后,看他们行走的路线,是向京兆府里去。
李承宗微一犹豫,还是继续跟踪,好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这一行人正是孟通一伙,他们奉了周云阳的命令,到候家附近监视打探,正巧候家大乱,这伙人便趁乱进宅找名单账本。
哪知这孟通先是输在仲在炎手里,又重伤在田子瞻手下,两次受挫之余,又接连被东主赶了出来,自是更加气闷难忍。
左右无法,师兄弟几人只得离开府衙,孟通气愤难平,本打算出去转一圈找朋友帮忙出气。
但行了一段,觉得不妥,还是回昌和派找自己师父出山才是正题。一行人这才又从京兆府外折回来。
这个孟通武功根底并不弱,为人偶尔也颇能识些大体,只是殊无大家风范,又不甚精干,稍一受挫,便即暴跳如雷,没了章法。
先前若不是出言不逊,触碰了田子瞻大忌,也不致被田子瞻一掌击伤。
一行人慢慢行走,也不抓紧赶路,只听一名师弟道:“大师哥,师父他老人家肯不肯出手。”
孟通对此事也是拿不准,自己带着一众师弟投奔官家,虽说按世俗之礼倒有些气派,但毕竟有损练武人的威名。
师父当初虽然没有明说,但言语之间甚是不快,此次受挫回去,说不定先得招来师父一顿臭骂。
另一名师弟道:“咱们把周云阳的话转给师父听,就说这个当官儿的不尊敬武林中的高人,说咱们是看家护院的把式。
师父听了一定生气,必会出手相助。”
又一名师弟道:“可是周云阳毕竟是京兆府尹,朝廷的命官,总不能打他一顿出气吧。”
先前那名师弟道:“这倒也是,哎,有了。这周云阳也是糊涂,他叫咱们帮他干事,咱们便知道了他的秘密。
他把咱们赶了出来,可就管不了这几张嘴了,到时候全都说出去,看他怎么处置。”
大伙觉得这个计策不错,都纷纷赞同,有人便说最好写一封密信,投到长安去,叫朝廷派人来法办他。
第三十章 东山再起13
孟通道:“大伙静一静,别吵个没完。人家是堂堂的府尹,咱们动不了他。
再者听那个洪泽说,叫什么御史台的已经去查办他了,想是朝廷已经知道了他的罪证,咱们没得着证据,必定叫那个御史台的洪泽给搜到了。
接下来就不劳咱们操心,只看皇上如何收拾他便了。候家的事儿现在闹的这么大,难道还能再遮掩的住?再说他给咱们受的也只是轻慢之气。
现在最重要的是我先将伤养好,再去找那个洪泽的晦气,最好和那个耳朵上有黑线的人再干一架,我就不信我打不过他。”
李承宗听到耳上黑线四字,心中一喜,知道必是帮中首脑,必定就在左近,更是加紧几步,想要听个仔细。
一名师弟忽道:“什么是御史台?”
孟通对这个也不甚懂,只知道大概是监察官员的机构,详情却不知晓。
另一名师弟道:“御史台应该便是弹劾腐败官员的行属。”
众人恍然,纷纷点头。
李承宗心道:“这洪泽什么时候成了御史台的官差了,必是他乱说一气。
看来是周云阳有什么把柄在地方豪强手里,派这些人去取来,却在洪泽面前失了手。
只不过洪泽一人专案,一直在查我们这个案子,怎么会去牵扯到其它?
这人提到候家的事,在这京兆府里应该便是指候照远家,以前听文右使提起过,这候家势力庞大,作恶也是不少,难道事情败露,被朝廷查办了?”
两行人一前一后,又行了两三里,孟通等人便停下休息。
孟通练的是外家功,不会以内功疗伤,便只是在身上各处穴道揉捏,以活动气血。
李承宗见这些师弟们虽都不如自己武功高,但若一齐攻来,自己父子二人必定不是对手,一时不便上前威逼问话。
正在这时,对面路上走来一人,待行的近了,李承宗便看着有些眼熟。
这人身材矮小,眼黑目深,不类中原人士,走到孟通等人附近,侧头看了一眼,又继续赶路。
孟通见他孤身一人赶路,相貌又有些奇特,便问道:“喂,这里离尖水子还有多远?”
那人不理,继续前行。
旁边孟通一名师弟道:“喂那蛮子,我们师哥问你话呢,你哑巴了是不是?”
这人向这一行人看看,面无表情,加快了脚步。
孟通喊道:“这人有鬼,抓住他。”
呼啦一声,孟通三个师弟追上来,便要抓拿。
这人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来,像是套索,又像是鱼杆,回手甩去,正挂在一人的脖颈上,用力一拉,登时将这人拉倒。
李承宗见这人拿出了奇怪的兵刃,一下子认了出来,对马安科道:“安科,这人便是黑顶堂的弟兄。看看情况,适时出去帮他。”
这时那人已被数人围住,那人武功本就不甚高,虽有怪异兵器,却也没支持几招便被打倒,叫人撕下衣襟缚住了。
孟通坐起,道:“咱们问你话,你跑什么,定是心里有鬼,说,你是什么人?”
这人不住挣扎,怒道:“咱们素不相识,我干么要理你,我自走我的路,与你何干?你们又不是官府差人,哪轮得到你来问我。”
旁边孟通一名师弟踢了这人一脚,道:“叫你横,咱们几个便是官府的差人,就问得了你,怎样?你不服吗?
快说,你叫什么名字,从哪来的,去干什么?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要不然,要不然就把你投到牢里去。”
这人似乎官府差人颇为忌惮,但看孟通等人说话又不太像,眼珠不住乱转。
孟通道:“他不说实话便打,跟他还客气什么。”
旁边众人上来拳打脚踢,那人吃受不住,忙道:“别打,别打,我说。”
李承宗暗道:“这人吃苦不住,要露了帮中的秘密,也不知安屠喜乐是怎么管束下属的。”
孟通一挥手,叫手下人停了,道:“不打你就不说实话,说,你是什么人,从哪来的?”
这人道:“我姓张,叫张大个,没大名,我从京兆府过来的,到外面去探亲戚。”
孟通道:“胡说,就你还能叫大个?你以为胡编个名字就能骗的了我们吗?说实话。”
这人笑笑,索性闭上了眼不说话。
众人又打了一通,事情未清,总不能将人打死了,孟通道:“先把这人带上了,我看他大有问题,咱们慢慢问不迟。”
这人忽的睁开眼,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抓我,咱们素不相识,凭什么就抓人?”
孟通道:“告诉你也无妨,咱们是京兆府昌和派的,我叫孟通,江湖人称敲山虎。这些都是我师弟。怎么,你有什么来头,说来听听?”
这人道:“孟通?没听说过,我也不知道什么昌和派,快把我放了,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孟通听他说不认识自己,不由得大怒,道:“你既是京兆府人氏,又会武艺,怎么没听过昌和派,在这地界,只有咱们一个大门大派,你不会不知,因此说,你一定是胡说八道。
我再问你一次,你到底是什么人,哪门哪派的,有什么事要做?说来听听,若是和咱们无关,便放了你。”
这人道:“各人做各人的事,我的事自然和你无关,快快放了我。”
他这么说,孟通更是怀疑与自己有关。其实孟通刚才只是见这人行貌特异,这才抓住发问。
孟通心里也不十分清楚自己到底要问些什么,总之是先问了再说,想来还是要问一些和洪泽等人有关的事。
孟通道:“你不说也罢,这里四下无人,我也不怕人知道,这就把你杀了,顺手一埋,看你还和我耍诈。”
说罢向一名师弟使个眼色,那名师弟很是机灵,提刀在手,架在这人脖子上,道:“这就一刀杀了。”
这人先是害怕,随即将双眼一闭,不再说话。
那名师弟向孟通看了一眼,孟通大怒,抬起未受伤的手臂,在这人颈上一砍,登时将他砍晕。
孟通道:“在他身上搜一搜。”
两名师弟答应一声,俯身去搜,除了银两,汗巾,火石,另搜出一封信来。
一名师弟将信递到孟通手里,孟通见信封上没有写字,便将信纸抽了出来。
李承宗在石后看到,也不知这封信里写什么。但看来黑顶堂的人应该已经赶到附近了。
李承宗知道自己人就在左近,心中宽慰,便静静的看下去。
孟通抽出信纸,打开仔细观瞧,看完后一脸茫然。
一名师弟凑到跟前看了一眼,也是眼含疑问。
李承宗心道:“信上写了什么话,叫这些人看不懂了?”
忽然想到一事,心下恍然。
原来安屠喜乐不是汉人,他不会说汉语,到了汉人堆里多有不便。因此这次北上迎接李承宗,安屠喜乐只是派手下人前来。
这封信便是用赤土国的蛮语写的,只是蛮语有音无字,便用汉字音译过来。
因此虽都是汉字,却是叫人看不懂。
孟通道:“弄醒他,问他这些写的都是什么东西。”
哪知他适才一砍,用力重了些,掐了几次人中,这人都没醒,直急的孟通不住的拍打担架。
马安科向李承宗询问,李承宗轻轻告诉了他实情。
一名师弟道:“这人古怪的很,师哥,我看他和洪泽没什么关系,说不定这人是西域小国进贡来的小丑,也未可知。不过他说咱们的汉话倒还流利地道。”
这些人正说着,那人慢慢醒了来,睁眼见怀中信件到了对方手上,不禁大怒:“把信还我。”
孟通将信在手中扬了扬,道:“要是想要信,便告诉我信里写的是什么意思。”
这人道:“我没看过,不知道写的是什么?我,我不识字。”
孟通道:“那好,咱们也没时间和你磨牙,这就把信烧了,然后便放你走。”
说罢摸出火石火绒便要烧信,那人大急,欲起身阻拦,却被人按住不能动弹。
李承宗在石后也是大急,不知这信里有些什么内容,万一是重要的事情,岂不是耽误了。
李承宗想要出手,却知不敌对方人多,忽然马安科一指前面,道:“爹,你看。”
李承宗抬头看去,前面不远处已然走过来几人,为首一人面目看的清楚,正是文盖海。
第三十章 东山再起14
后面三人正是仲在炎,周繁森,卢坤,却不知赵胜白和张思润到哪去了。再向后便是几名普通帮众。
李承宗自是不知万鬼林一役,这两人死于非命。
文盖海等人从远处来,早看见这边有人停留,见都是江湖人打扮,不是官差,也就没太在意。
等走的近了,却认出了孟通,地上被伏一身,却看着眼熟,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这几人见孟通正要用火石烧信,虽不明情由,却也出手阻止。
仲在炎飞身赶来,发出三枚铜镖,将孟通手中火石打落。
孟通手上吃痛,见近边已经来了数人,一眼便瞧见了仲在炎,又知是他打中自己,哪能不怒。
这时其余诸师弟也都已看见,忙拔出刀剑,拉开阵势,准备迎敌。
地上那人回头一看,心中大喜,不禁叫道:“是文右使吗?我是隆喀耶啊,你不认识我了吗?”
文盖海立时醒悟,道:“我说怎么眼熟,原来是你,你怎么到这里,怎么被他们抓住的?”
隆喀耶道:“这些人蛮横无礼,硬要将我抓住,达萨写给你的信也叫他拿去了。”
卢坤道:“原来如此啊,那汉子,我先前还以为你是条好汉,没想到居然以多取胜,好不丢脸。”
孟通道:“你们跟来干什么?咱们的架已经打完了。要接着打就等我伤好了再打。
这人是你们的人?那可太好了,算我没白打他。人留下,信我拿走了。”
卢坤怒道:“知道是我们的人你还敢造次,快把人放了,要讲打,你看看哪边人多。”
孟通见对方人数只比已方少两三人,但眼前这几个人的功夫想来都不弱,要是硬拼却是不值。
当下道:“好吧,我也不和你计较,这封破信也没什么好看的,人和信我都不要了,全拿去。
愣小子,等我伤好了,咱们好好亲近亲近。”
卢坤道:“随你挑时间地点,还怕了你不成?”
孟通将信向地上一扔,向众弟兄挥挥手,众人抬起担架向文盖海等人不住的怒视,从一边走开。
周繁森忽道:“这位朋友,是谁将你打伤的?”
孟通回头道:“这关你什么事?怎么,想乘人之危?”
周繁森笑道:“这还不至于,我只是想知道,凭你的本事,我们仲大哥也只是略胜一筹,胜在了幸运,却又有谁能将你打伤了?”
孟通道:“净在这里胡吹大气,那个姓仲的也不如何了得,我只是一时大意,若说论功力,我必定赢他。
你们以为自己武功都很厉害么?那就错了,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便有一个叫洪泽的胜了我一掌,就是那天站在你们旁边的小白脸,还有一个戴面纱的小妞跟着他。
这人虽是朝廷武官,但功夫着实不错,我看和那个姓仲的相比,是他功夫的三倍还不止。”
文盖海等人一直不清楚孟通这些人是什么来路,当初看他们像是官面儿上的人,却也只是猜测。
这时听见孟通说与洪泽交过手,便留上了神。
周繁森道:“这位朋友,咱们一直不知贵上下怎么称呼,可否见告?”
孟通虽一向善报家门,这时处于劣势,哪还能说出姓名。
孟通道:“你也别管我是谁,咱们各走各的。”
周繁森忽道:“不知道候家怎么样了?”
孟通追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不过还能怎样,也只是家产被人瓜分了而已。”
周繁森道:“我们走的晚,却看见洪泽找到了一些东西。”
孟通立时道:“什么东西?”
其实周繁森他们走的也较早,并不知道田子瞻后来又做了些什么。
只是周繁森做事精明,回忆在候家的时候,并未见这些人急着找什么金银财宝。
因此便推测他们在找一些其它的物事,这时故意说出来,为的是引孟通说话。
果然孟通心里在意,追问了几句,但孟通转念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