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滴投到海里,也能毒死所有的鱼。人站在这药的旁边,如果没有大贝神的护佑,呼吸间也会晕倒。”
隆喀耶所提制毒等诸般行径,是他们部族十分重视的武勇之举,凡是部族首领,如能杀了工海兽,取了血液制成毒药,便是族中最英勇的勇士。
隆喀耶汉语流利,但一提及族中大事,不禁兴奋,竟说了许多本族的谚语和比喻。
黑顶娇龙帮现在元气大伤,安阳王又不知藏身何处,李承宗南下就是要找安屠喜乐,借以助力。
现下听到安屠喜乐已制成最毒的毒药,知道隆喀耶虽言辞修饰过甚,但其药必是奇毒无比。
李承宗不禁心中大喜,南下之心更盛。
李承宗问起达萨等人,隆喀耶道:“达萨在凤翔府。我们前些天在一处林子里捉鸟吃,被一个人看见。
这人叫徐亮声,他说他家里养有许多异兽,都关在古兽庄里,他看我们捉鸟的本事高明,训兽也一定高明,便想请我们帮他训兽。
达萨带着我们在汉人堆里行事,已很是不便,正要找个落脚处,便答应了这人,去了他家。
他家后院建了很大的林子,确实养了几十种异兽,我们大都认识,只是有些很少见,也不是南面的活物,便也叫不上名字来。
达萨带着我们找到了落脚地,却还是记着帮主的安危,便叫我们不时的出来四处打探寻找,对东家就说是出来寻些草木或是虫蚁之类,以供鸟兽食用。
我这次便是从京兆府过,一路上没有找到,却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帮主,真是大贝神保佑。工加摩耶。”
说完左手搭肩,仰首看天,脸上极其的虔诚。
李承宗问文盖海道:“徐亮声是什么人?”
文盖海想了想,道:“好像听候照远提起过,应该便凤翔府的大户,他们生意上有些冲撞。我倒没听说这人养什么异兽。”
卢坤等人一听到异兽二字,都不自禁的想起万鬼林来,不由得略显紧张。
李承宗似乎想起一事,道:“蜘妖来了几个?安屠右使将她们练的怎样了?”
隆喀耶立时面显惧色,道:“还没有来,她们不愿出赤土国,达萨曾想用箱子装过来一两个,她们却是不愿。
安屠喜乐说行功已满,只是不知功效如何,等大贝神再次关住鬼门的时候,才能试验一番。”
李承宗自语道:“那还要等到冬天下雪的时候才行,现下已近立冬,再等到小寒,还要有两个月。也罢,此事不急。”
众人不知什么是蜘妖,听着似乎是女人,但听隆喀耶的意思,好像又是种活物。
文盖海却知其中详情,低声道:“那些东西不易控纵,可别误伤了弟兄们。”
李承宗道:“这个我晓得,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去往下走吧。”
众人休息已久,便即起身向凤翔府走去。
李承宗乘孟通伤重,又因他不会内功,便向孟通施了万相神功,令他神志大乱,出手伤人,最后力尽而亡。
虽是不令其将众人行踪外传之意,但下手狠辣,手段残忍,实也有发泄闷气,威吓下属之意藏于其中。
卢坤等人对此都有些不以为然,只是对方是帮主之尊,不便多说罢了。
文盖海行事也颇狠辣,但杀人放火都是直接而为,从不用此种手段。只不过他是李承宗至交,李承宗刚刚从难中脱身,文盖海也不愿多说什么。
此刻众人在一户农家歇脚吃饭,交谈之声也没有过多遮掩,再加上耳上纹饰与众不同,这些都必被农户人家留意。
以李承宗刚才的手段,这家老幼几口都必将留不下活口。
文盖海向李承宗看了看,提前先离了席,卢坤等人也不想亲眼看见,纷纷提前走开。
李承宗向收拾碗筷的农夫看了几眼,又向自己属下看了几眼,扔下一块五两重的银子,转身走开。
农夫在后面千恩万谢,却不知自己从生死边缘已绕了一圈。
众人走出了几十里,到了一处小镇,文盖海命堂中普通帮众前去买马。
众人一人一乘,继续向凤翔府前去。
李承宗对隆喀耶道:“你去先行一步,告诉萨达,我们很快就到,叫他做些准备,咱们在凤翔府也不多呆,立刻往南去。
叫他先别惊动徐亮声,免得消息外露,多有不便。
这一路上公差甚多,李明义也不安分,人都聚在一起,过于显眼。咱们也都分开了走罢。”
隆喀耶答应了,驱马加速,向凤翔府驰去。
当下李承宗、马安科和文盖海同行。
命仲在炎三人各领娇龙堂帮众数人,去四面联络其余各堂口的人马,约定在徐亮声的古兽庄集合,不得有误。
一切安排妥当,众人便即分开,各自上路。
李承宗和文盖海在前面纵马而行,马安科则跟在后面。
李承宗道:“咱们这次到了古兽庄便即离开,不要和那个徐亮声见面,然后迅速南下,去会合安屠喜乐。
实在不行,便乘大船沿东海向南,娇龙堂的船都在还吗?”
文盖海道:“大船还有一座,能装二三百人,我把这船藏在深海湾里了,官兵不易查到。
咱们先随便找些小船渡到黑鱼岛去,再从黑鱼岛折向深海湾,上了大船就不怕了。”
李承宗道:“我哪里怕过。希望李明义多活些时日,等明天春暖花开的时候,我再回来,找他算账。
咱们消息皆无,停这一阵子,事情总会慢慢淡下去,风声不紧的时候咱们再出来,从头做起。”
文盖海笑道:“到时候承宗你也可以东山再起了。”
李承宗坐在马上,细想日后的一番威风,心中有如清风拂面般爽快。
又一想到李明义,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心中不断的设想应该用哪些酷刑一样一样的折磨李明义。
享受荣华富贵对李承宗而言,倒不如折磨李明义事大,他半生精力都放在李明义一人身上,没想到功败垂成,引得他偏执之心更盛。
这个心愿不了,李承宗猜想自己必定死不瞑目。
虽然他内心思虑过度之时,偶尔也会忽然产生一种虚幻感,有如从至高处失足跌落,一瞬间胸口空荡荡的,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也想不出来报仇到底有什么用,但这样的心境也只是一闪而过。仇恨之心终是不能消除。
文盖海在一旁与李承宗提马并行,不住的侧头看他神色,忽道:“承宗,你今天有五十六了吧?”
李承宗一愣,笑道:“我生日已过,算来已经五十七了。我只比李哲大六个月。”
文盖海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李承宗道:“怎么?有什么话要说的,咱们兄弟这么多年,生死之交,你有什么不能和我说的。”
文盖海笑道:“之前咱们娇龙堂分舵被官兵围剿,我虽早已将弟兄们都遣散,但在远处看分舵屋舍尽毁,后来又见封条处处,心里不禁感叹。
人生匆匆几十年,咱们都已经度过了大半了,有时我也想做人何必过于执着。
练武功是执着,非要练到人所不能,疯魔武林。权力是执着,非要九五之尊,万人之上,执掌生杀大权。
可是这些东西又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一样身归黄土。
我带着五使从东海上面过来,一路上波涛不兴,风平浪静,我却不断的在想这些事情。
那一天我们在洛阳上了岸,遇到一个苦行僧,我见他背负包裹,沉重非常,便问他里面装的是什么。
他说便是路上捡到的砖瓦碎石,诸般杂物,见到一物便塞到包里,一路走来,都要塞不下了。
吃过了饭,他背起包裹继续上路,我说这包裹没用,为什么不扔了。
他说放下包裹容易,放下心思却难,包里的东西没用,谁又知自己心里的东西是否有用呢。”
李承宗轻提马缰,呆在当地,双眼向前虚望,心里虚实交替,飘忽不安。这一呆竟呆了有两刻钟。
李安科一直在两人马后跟着,不便参与两人谈话,但两人所说俱已听见。
李安科见文盖海似乎有劝诱李承宗洗手归隐的意图,他心里怒道:“这文右使到底想怎样?黑顶娇龙帮又不是你的。
帮主要是退隐,难不成叫我重建黑顶娇龙帮吗?那又得多花多少手脚?”
第三十章 东山再起19
马安科有心上去说话,却一直不得便利,只好在后面不住的咬牙,暗自咒骂。
文盖海提马上前,轻轻一拍李承宗肩头,道:“承宗,想了这么多,该放下就放下吧。”
李承宗忽的抬起头,双眼中精大盛,道:“难道事情就这么算了?有因必有果,李明义和我虽是私人恩怨,无甚大事。
但怨就是怨,总也变不成恩。文右使,我这么多年辛苦你也知道,我决不会这么善罢甘休。你我年纪已老,帮不帮我随你,什么都不用再说了。”
说罢纵马前奔。马安科听后大喜,只是心里高兴,脸上却没露出来,轻声问道:“文右使,咱们追上去吧。”
文盖海见李承宗在心思交叉路口徘徊斗争良久,最终还是没有选择放下。
这样一来,其仇恨之情已是意定志坚,再也扭转不了的了。
文盖海也不理马安科,只是长叹一声,策马跟上。
文盖海为人强势刚愎,也非易与之辈,但经过万鬼林一役,精力大损,又见到候照远惨死,且自己等人接连挫在田子瞻手下,老姜狠辣之气衰了减了不少。
万鬼林这样的事情虽有些奇异怪诞,并非世事人情之理,但仍令文盖海觉得有些心灰意懒。
只是他与李承宗交情过深,李承宗既是心意已决,文盖海也只得奉陪到底了,至于前途如何,一时哪里还顾的上。
李承宗见文盖海跟来,心里也自欢喜,三人一路上小心行事,没有露出行踪。
这一天酉牌时分,三人到了一处小镇,向人一打听,此处已是丹州地界,离凤翔府已然不远,过了此处,再向远走,很快便到凤翔府的大集市秋木集。
三人下马休息,找到一处小店要了些饭菜,坐下休息吃饭。
忽然饭馆外走进几个人,为首一人身材矮小,手脚更是小的可怜,一双手只有小儿般大,双眼却是炯炯有神,太阳穴高鼓,显是武功高手。
后面数人都是一般打扮,却都是手脚粗大,四脚修长。
这矮子在这些人面前先行,虽是身材矮小,却是威风凛凛,双臂挥动,竟有风雷之声。
这些人进屋向李承宗等人看了看,见他们头上包着粗布,桌上放着兵器,便微微点头。
矮子一众人等分坐两张桌子,叫伙计上菜。
一人道:“师弟,咱们便要些酒吧,大伙走了这么远的路,喝些酒也解解乏。”
那矮子道:“咱们的功夫不宜喝酒。”
矮子四下看看众位师兄弟,见都是面有渴望之色,只好道:“好吧,那便来些,但不可多饮,否则有损功力。”
众人大喜,忙叫伙计上酒。
矮子道:“候师哥,咱们快些吃,这就奔凤翔府去,可别去晚了,叫那小子跑了。”
那候师哥道:“这小子能有多大的道行,不过是仗着身法灵便罢了。
师弟你不用担心,咱们师兄弟一并来了,决不能叫这小白脸讨了便宜去。”
李承宗三人闻听此言,自然想到了洪泽,只是不知他们口中的小白脸是不是洪泽本人。
三人仔细倾听,不知道这矮子和那小白脸之间有什么恩怨。
这时,另一人道:“候师哥,这小白脸不只一人,他还有同党,也是个小白脸,妈的,这些小白脸都凑到一块来了。
他俩功夫都不弱,张师哥好险吃了亏,而且这两人怕是还有后台。咱也想不到官家的公差里,也有身手不凡之人。
要不是因为我也懂些易容之术,那天就被他同党蒙混过去了。”
那矮子道:“我张某在河南道,关内道闯荡多年,真没见过哪个年轻人竟有如此身手。
若不是我的赤火丹练到了一定的程度,那天说不定真是吃了大亏。
胡师弟说的不错,这俩人都不好对付,他们必有同党。咱们行走江湖的,不与官斗,等找到了他们,咱们按江湖规矩办事,少叫他们说嘴。”
却原来这矮子便是那险些吃亏的张师哥。
那候师哥道:“你那两个朋友后来怎样?”
那姓张的矮子道:“我受伤后回去养伤,那小子掌力也不弱,我打坐了两个时辰,这才缓过来,再回客店找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我去问店小二,这小子耍滑,瞪着眼睛说瞎话,偏说不知道,我给了他两下硬的,他这才说。
却原来是叫那个会易容的小白脸叫来同伙给押走了,他们同伙将人押走后不久,那会易容的小白脸叫了辆马车,伙同另两个小娘子,四人乘马车向南边下去了。
我和胡师弟便分头行动,我去追黑顶娇龙帮的两个朋友,胡师弟便去追那两个小白脸。”
李承宗三人听到黑顶娇龙帮几个字,登时互视一眼,知道眼前这人是帮中人请来的帮手,便决意听他说完便去相见。
那姓张的矮子继续道:“胡师弟易了容,骑快马按着小二所指方向,追了下去,远远的看见会易容的小白脸赶着马车向南走。
胡师弟身上也有伤,不宜露面,便暗中跟着,一直跟了三天,路上做了记号供我辨认。
我当晚去追黑顶娇龙帮的两个朋友,却是人影也没有见到,不知这些人藏到哪去了,难道还会遁地不成?
我孤掌难鸣,这才飞鸽传书,想请众位师兄弟帮忙。
众位师兄弟顾全同门之谊,快马赶来出手相助,我很是感激。
通臂门我是不回去的了,但若是众位师兄弟有什么难处,我必定不遗余力。
我和胡师弟跟这两个小白脸打斗之时,听他们互相称呼,好像一个叫洪泽,一个叫宇空。”
文盖海不知道宇空,但三人对洪泽的名字是再熟不过的了,先前听这姓张的矮子说话,便已猜出七八成,现在看来,更是与心中所想对上了榫头,都是暗道:“果然便是洪泽。”
李承宗心中暗喜,本来打算直接南下,日后再找洪泽算账,但这洪泽竟送到了眼前,怎能不顺手把他除了,以解心头之恨。
李承宗想到这里,不禁双手握拳。
那姓张的矮子续道:“胡师弟一直跟了他们到这里,亲眼见他们在这店里吃饭。
再后来的事便叫胡师弟说罢,我和胡师弟也是刚刚见面,他还没来的及和我说。胡师弟,你说。”
那姓胡的师弟道:“好吧,我来说。
我一直跟着这四个人,路上留下记号,好叫师哥记认。
我一直跟了三天,也不敢太靠前,今天将近午时便见到他们到了这店里。
后来不知怎地,那个叫宇空的小白脸赶着车,带着两个小娘子又折回去了。
只留下那个叫洪泽的,再后来大概申牌时分,店里来了一个小老头儿。
我在外面远远的看到两人在店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