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宗微一皱眉,道:“你接着说。”
那鲁堂主继续道:“哼,那年夫人误出了石棺,身上的蛊毒犯了,你当时万相神功未成,不能顺利将她蛊毒镇住。
你便叫现在这位李堂主在外面搜罗千年人参,正巧我要到关外去做事,李堂主便叫我来办这件事。
我费了大半年的时间在一位参客手里抢了一棵人参来,虽说没有千年,却也有一二百年的药力。
我赶回到总舵将人参送上,当时平顶山正在修建当中,帮主过去督工,不在舵里。
夫人不巧在这时又发了病,总舵里没有其他人手,我只得将人参熬了汤,给夫人送去服下。
哪知夫人却不喝药,我怕帮主回来怪罪,劝夫人喝药,夫人却和我说了一个秘密。”
他说到这故意停顿了一下,向四周环视一番。
田子瞻不禁暗笑,心道:“这人说话倒是喜欢留个扣子。”
李承宗也不知洪敏信都说过些什么,他这些年来也不怎么和夫人在一起,夫妻之人颇有隔阂。
洪敏信受了李承宗的蛊毒,李承宗当年用的是全功,因此这么多年都不曾全解。
后来虽用那两只身命蛊合在一起,却仍不能解了洪敏信的蛊毒。
洪敏信被洞远司擒去后,一直未能救出,李承宗逃亡这些天倒是从未想起过这位老妻,他们这份夫妻之情,到了现在仍是模模糊糊说不清楚。
李承宗道:“你当时不过是一个副堂主,她对你能说什么?”
鲁堂主道:“我那天送药去给洪夫人,她不能出棺,只能在小棺里说话。
她跟我说,即使有千年人参,也不过是扶助正气,不能解蛊。这种诛心之蛊,若要解得,只有以相破相一个法门。
夫人说这蛊术的本质,就是以毒物和邪法激令人体气血情志出偏,出偏之后便得其一极端。
人之寿命长短皆以阴阳平衡为要,气血失偏便是大疾,便是有相,因世上相甚多,便称为万相。
若要令阴阳平衡,只有两法可循,一是泄偏相,一是助弱相。法门虽有二,但其质为一,便是以相破相。
夫人还说,若要自修破解之法,便是以无相胜有相之道,情志如水不兴,内不生动扰,四大皆空,蛊毒不药自解。
只不过除了少数的大德高僧,世俗之人又有谁能做到呢?
因此夫人说了,他苦思多年,最终猜测出若要解蛊,最好便是以他人之偏校正自己之偏。
我是粗人,对这些东西本不能明白,但我自身中有蛊术,那天夫人所说的这番话,我可是牢牢的记住了。
只不过我又不会诛心之术,记住也是无用,这求解之法,最终还是要着落到帮主头上。
洪夫人有这样的想法,想必也一定和帮主说过了。帮主当年对夫人做过些什么,虽是秘密,可这天下的秘密没有保的住的。
帮主练万相神功有很多年了吧,夫人既然和你说过解救的方法,你为什么不出手相助?
你不说,你不说我也知道。
就因为你当初对洪夫人用的是全功。
第四十四章 海上剧斗8
而这种去除蛊根的方法,会大伤施术者的功力。
你在练功期间不给自己夫人施术,就是怕坏了自己的功夫,也是怕以后不能用在安阳王的身上,这份夫妻情意可真叫人佩服。
而你不教给洪夫人万相神功的练法,也是怕她学会后对付你,至于他为什么要对付你,这里人多,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外人一直以为你在给洪夫人找去蛊的法子,哪知道却是有法不用,难怪夫人那天控制不住,会和我说出这番话来。
她是有话无处吐,多年来藏身在棺中,见不到外人,这才和我说出了实情。只怕帮主也不大知道这事吧。
我自从那天以后便留了心,只要得便,就会四处探问和苗族下蛊有关的学问,只是所学虽多,却仍无力化解。
这两天帮主受了重伤,入夜不睡,我一见便知是你自身的蛊毒受激,过不多久便要反扑蛊主。
你练的这些邪功,虽然厉害,却是伤人先伤己,这些自身蛊若是不能受制,内扰起来,蛊主也不能镇摄。
不过你李大帮主却不着急,那是因为幸好有我们这些人在。你现在神识当中万相齐扰,便需要用诸相来对顶破解。
而你曾种过蛊毒万相的,便是我们这些人,虽说不能诸相齐备,但也大体够用了。
所以你才教我们假的镇蛊之法,其实就想叫我们激发出自身的幻惑之相,好被你吸收利用,以平复自身的蛊种作为疗伤之用。
幸好我知道其中实情,否则大家到了船上,再也无路可逃,到时你以为我们镇蛊为由,将我们的神志诸相都化了去,我们岂不是真的成了白痴。”
鲁堂主这一番话说完,众人更是大惊,田子瞻先前虽然听李安科说起过相关的事情,却也没有这次听的明白。
那些黑顶娇龙帮的堂主又都大声喧嚷起来。
这时远处一人跑来,伏在李环耳边耳语了几句。
李环脸色大变,道:“消息没错?”
那人道:“回殿下,咱们亲眼看见的,太原府确实调了府兵来了。”
李环一皱眉,道:“还有多远?”
那人道:“大概还有几百里地,都是秘密行军,猜测就是来围剿咱们的。”
罗辛远在一旁听了,上前一步道:“还请殿下早作打算,咱们这就上船吧。”
李环向李承宗说了情况,李承宗面色极其难看,阴沉的道:“鲁堂主,你有什么吩咐叫我去做的,说来听听。”
鲁堂主一通话说完,虽然通快,却忽然有些怅然若失,这些人身有蛊毒,难道这一番话就能逼李承宗就范。
鲁堂主一咬牙,道:“帮主,现在咱们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你不给我们镇蛊,我们死了,你照样也解不了自身的蛊种。”
李承宗道:“那你说想怎样?”
鲁堂主道:“我。。。。。。,这样,你先给我们把蛊种去了,咱们再找其他人来下蛊,再激他们动蛊,这样你就可以解了自身的蛊种了。”
这番意思却也是损人利己了,在场众人听了无人应和,后面众位堂主听了却大声赞同。
田子瞻心道:“这些人虽是受李承宗迫害,却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待会卢无欲那些人要是上来打过,我倒也不必多管。”
李承宗半晌不语,忽然仰天大笑,道:“你真会说笑话,你猜我会不会照你说的办?”
鲁堂主道:“你现在也没的选择,大不了大家一拍两散,我们活不了,你也活不了。
你身上的蛊种已经镇不了多久了,再有个三五天,就会五毒攻身,到时候想死也死不了,想活也活不成,看谁死的最惨。”
李环不愿再耽搁,道:“阿叔,府军就要到了,咱们还是快上大船的为是。
我叫手下人将这几个堂主擒了,到船上再做打算,你帮中那些普通帮众,若愿意跟随就留着,否则就将他们散了吧。”
李承宗点点头,道:“那就麻烦贤侄了。”
李环向手下人一挥手,罗辛远却抢先一步站出来,道:“殿下,我一人足矣。”
鲁堂主将手中铁棍一横,道:“怎么,讲打吗,叫你们打死也比做白痴的强,想活捉我们,门儿也没有。”
他身后三十几个副堂主,纷纷抽出兵刃,散开拉成一排。
黑顶娇龙帮中精英损折殆尽,这次鲁堂主齐集众人,拉拢了一百余名帮众,黑顶娇龙帮中大半人倒是都站在了他这边。
那些普通帮众原本分散各地分舵,只听分舵中首脑的号令,这次鲁堂主起事,为了壮大声势,自然将这些帮众一并拉拢了来。
罗辛远自视身份,大踏步向前一站,沉声道:“姓鲁的,你既然反叛李帮主,我自然不能再视你为自己人。
你们几个一齐上吧,也省的我费事。”
说罢向鲁堂主等前排的五人一指。
鲁堂主知道罗辛远武功远胜自己,五人齐上也未必是对手,当下回头和众人低声商量一番。
只听一人道:“咱们和他多说什么,大家一拥齐上和他们拼了。大不了两败俱伤,左右也是个死,战死也比蛊毒发作来的痛快。”
另一人道:“候堂主,鲁莽行事万万不可,事情未必没有转机,咱们还是求帮主先镇住咱们的蛊毒,再想办法帮帮主治伤。”
那候堂主道:“郑大哥,你不用再说了,这绝无可能,我在巨湖堂这么多年,常和这老匹夫接触,素知他为人,现在他已经和咱们撕破脸皮,说什么也不肯给咱们镇蛊的了。
再者他现在自身难保,还哪管的了咱们的死活,大伙索性就和他拼了。”
又一人道:“候堂主说的是,大伙这么多年的气还没受够,反正我每天都是提心吊胆的活着。
有一次我的蛊毒发作,见到太阳就怕的要死,却来不及到总舵去得解药,结果害的我只能在晚上出来,大白天就只能将双眼蒙住。这份罪我再也不想遭了,索性今天就战死算了。”
又一人道:“焦堂主说的没错,这李承宗老匹夫把咱们当成畜生一样对待,反正也活不成,我早忍不住了,先和他拼了。”
这人说完将手中钢爪左右一分,跳上去便是一爪。
郑堂主一下没拦住,叫道:“钟老弟,不要鲁莽。”
罗辛远一直站在附近,十分的不耐烦,见钟堂主上前来,钢爪向自己面门猛恶抓来,不禁冷笑一声。
罗辛远待钢爪到了近前,左手疾出,去抓钟堂主手腕,哪知钢爪到了近前,忽的一转,竟向罗辛远前胸扫来。
罗辛远“咦”了一声,没想到这钟堂主的武功竟自不弱,当下进步跟身,在钢爪当腰一拍,钟堂主手臂一震,钢爪脱手飞出。
罗辛远哼了一声,一脚将钟堂主踢飞,手臂一长将钢爪抓在手中。
罗辛远道:“我还以为有多了不起的本事,也不过如此而已。”
说罢将钢爪在手中捏了几捏,一只纯钢的兵器竟被他几把抓成一根铁棍,随手丢在地上。
第四十四章 海上剧斗9
鲁堂主等人大惊,再看钟堂主时,钟堂主早已吐血而亡。
李环道:“罗老师,要活的。”
罗辛远应了一声,也不等众堂主上前,长声一啸,纵上前去。
鲁堂主等人只得出兵刃应战。
罗辛远在众人围绕当中指东打西,游刃有余,不一刻已然打倒数人。
鲁堂主见状,打一声呼哨,其余普通帮众发一声喊,也围上前来。这一下罗辛远却立时感到吃力,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李环忙向梁换柱和空信等人一挥手,叫他们上前助阵,只留下方进武留在身边保护自己安全。
文盖海向李承宗看了一眼,示意是否上前,李承宗却微微摇头。
空信等人上前扑击,鲁堂主手一挥,那一百来号人分了开来,上前拦截。
罗辛远这才缓过一口气来,但他武功虽高,终只是一人,以一对多,斗了一阵,便觉有些支持不住。
他上来前将话说的满了,这时也不便再叫帮手,只得咬牙硬撑。
又斗一阵,罗辛远不再留情,心想若不下重手,怕是要吃亏。
正巧左面两人持刀砍来,看服色不是堂主,罗辛远不避刀砍,反而上前一步,双手一探,已将那两人脖颈扣住。
罗辛远微一用力,咯啦一声便将两人喉头扭断,那两人手中钢刀却只砍到一半。
罗辛远毙了两人,杀心大起,手臂一振将两人尸体送出,回身一声大喝,手掌猛扫,将两人逼开,左腿斗出,将鲁堂主手中铁棍踢落。
罗辛远腾身跃起将铁棍握住,折臂反打,正中一人背脊,那人惨呼一声,扑地而死。
罗辛远铁棍在手,精神一振,挥扫开来,将一干人等逼到一丈开外。
鲁堂主铁棍一伸,与罗辛远铁棍猛的一交,当的一声巨响,鲁堂手虎口破裂,铁棍却未撒手。
罗辛远原以为这些人不过是乌合之众,自己三五下便能将一干人等擒了,哪知其中八九人都算是硬手,功夫竟都是二三流角色。
罗辛远不知李承宗颇不善治帮,帮中有才能之人未必身居要职。李承宗用人一向以己趣为准,若是对某人见疑,必定不会叫他手握重权。
因此这些堂主多年来也都是心存积怨,若不是身有蛊毒,李承宗又设下诸多的诛心毒刑,怕是早都叛帮而逃了。
罗辛远若与这些人单打独斗,至多不过十招之内,便会将人制住,但这些人一拥而上,哪还能打发的了。
罗辛远支撑了许久已是不易,这时头上竟微见汗出,不由得心中更是急躁。
鲁堂主的武功在这些人中虽不是最高,却也算得上是前五之数,他被罗辛远一棍震的手臂酸麻,好半晌不能缓解。
这一棍却激发了这鲁堂主的狠劲,他将铁棍紧紧握住,大喝一声,腾的跳起便向罗辛远头上劈去。
罗辛远此时已然略有喘促,见一棍劈来,忙单手持棍一迎,另一只手反掌将候堂主胸口穴道点中。
两棍在空中相交,又是一声巨响,鲁堂主手中铁棍飞上了半天,罗辛远却也是手臂一缩,被这一棍震的双膝微曲。
罗辛远微一愣神的功夫,一旁的焦堂主着地一滚,横刀便砍。
罗辛远尽力向旁跃去,却还是晚了一晚,腿上中刀,竟被划出一道半尺长的口子。
他伤势虽然不重,却是成名已来头一次失手。
一人叫道:“他受伤了,快毙了他。”
正这时,李承宗忽的抢步到了战圈当中,双手平举,向鲁堂主面上一晃。
鲁堂主刚要挥棍横扫,却似乎想到了什么,忙大喝一声,横着跳到一边。
鲁堂主身后正是焦堂主,见李承宗双掌挥来,举手中短棍向前一撞,却只撞到一半便即停住。
只见这焦堂主脸上忽的显出笑容来,懒洋洋的道:“水里真暖和,我要到下面去游水。”
说罢将身上衣服撕破,以头触地,再也没能起来。
鲁堂主大惊,喊道:“李承宗要用万相神功了,大家快不住游走,不能和他对视。”
鲁堂主将棍一竖,加紧招数,不住的向李承宗挥扫,不叫他静身发功。
李承宗忙向旁躲闪,文盖海见状忙上前护佑。
李承宗道:“文右使,你躲开,小心被我的功夫误伤。”
文盖海道:“承宗,咱们先下来,叫罗师兄来做。”
鲁堂主道:“他等不及了,一定是蛊毒发作,镇也镇不住了,李承宗,今天就是今天,大家一起死了吧。”
他发一声喊,那些堂主立时从罗辛远身边跳过来,向李承宗攻来。
李承宗武功平平,左躲右闪,一个不留神,前胸险些被鲁堂主砸中。
李承宗面色赤红如火,头发湿润,似乎要滴下水来,显是蛊毒发作,不能自制。
田子瞻向程锦招了招手,程锦小心翼翼的近身过来,道:“这戏可热闹了,咱们看到什么时候?”
田子瞻道:“难得他们闹内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