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环手下人数众多,大多没上得船来,尚在水中泡着。
方进武上前两步道:“洪泽,今天闹了一场,别的我不多说,你们把殿下放了,我们立刻走。”
田子瞻尚未说话,马标上前一步道:“你说的好听,你猜我们会不会放人。”
吴聚齐道:“是啊,你要是猜对了,我们就放人,要是猜不对,就不放。”
方进武哪能和他斗口,阴沉着脸道:“洪泽,你们不要太过分,真要是动起手来,我们人多,最终还是我们赢。”
周敬超道:“你倒上来试试。”说罢伸手虚按在李环顶上,只要对方一过来抢人,便即拍下。
李环被擒,他手下人众自然唯方罗二人马首是瞻,罗方二人商量一番,当下罗辛远道:“如此说来,你们是不会放人的了?”
马标道:“那还用问,你年纪也不小了,在江湖上闯荡了这么多年,居然如此不省事。”
月暗道:“你们这些逆贼,速速退去,否则连你们一并抓了,回去受审。”
李环手下都是礼聘而来,如此斗了一阵,眼见得东主被擒,斗志全无,一些人开始喊话道:“咱们也是受了淮南王的迷惑,还请朝廷原宥。”
列满道:“知道就好,还不快快退了。”
可是当下只有佳依丝这条船可用,茫茫大海之上,总不能游回岸去。
杨元太虽会驱鱼,但刚才混乱之时,无人照顾于他,他受炮击晕倒,现在必是沉在海里死了。
即便没死,也总不能为这多么人做事。
田子瞻想用“彤源”驱鱼,偏偏对此项意念不知如何想象。
双方对峙了一阵,有人叫道:“实在不行,把这女子的船抢了,否则大家都死定了。”
一言既出,便有人蠢蠢欲动,只是忌惮刚才的怪物,一时不敢上前。
一百多人正不知如何是好,忽听海面上风声不善,呼呼声中夹杂着咆哮之声。
文盖海侧耳倾听了一会儿,脸上颜色越来越沉重,这时仲在炎等常在海滨活动之人,也都听清了风声。
这些人神色大变,不顾身上有伤,挣扎着站起,马标道:“文老兄,怎么了?”
周繁森颤声道:“不好了,咱们惊了海眼,要有大风了。”
吴聚齐道:“海风有什么了不起的,现在风也不小啊,有风更好,将帆都拉起来,全速向西,早日上岸。”
仲在炎神色慌张,语无伦次的道:“海风,那是海龙出水,要行大风了,咱们大打一场,可能惊了海底的龙王。
现在龙王要出水发怒,搅的风水大起,大风连火,水天一气,谁也活不成了。”
众人见他说的吓人,却有常在地上者,并不甚懂,道:“这风连船也能掀翻吗?”
文盖海等人脸上显出极其不屑的神色,似乎不愿回答这种粗陋的问题,随即又显出惊恐之色来。
文盖海抱起李承宗的身体,抢了一大块木板,向仲在炎等人道:“按老方法,准备好吃的。”
众人不明所以,有大风到来,不到船舱里躲着,抱块木板作甚。
百十来号人正在交头接耳,忽听海里发出一阵沉闷之极的声音,真像是海龙苏醒之时的鼾声,好像有数十条大龙,正在伸腰展体,要从海下纵出来一般。
此时海风猛的增大,大有呼吸都觉困难,眼目难以睁开,身上衣服猎猎作响,似乎魂魄都要被吹跑一般。
田子瞻大声道:“汝香、锦妹、红珠你们快躲到舱里去。”
月暗听田子瞻单不提自己,心中有气,可是天象巨变,一时无暇去想这些。
佳依丝却道:“风大的很,要是进了舱怕是要被海水盖住,不能出来了。”
田子瞻知她所言非虚,但实在无法。
马标却极有兴致,跳到船头迎风呼喝,大笑大叫。
梁书同这时醒了过来,却周身无力,周敬超和田子瞻商议,此时大风袭来,任谁也不能躲开,武功差的和受伤的人怕是都要死在海里。
田子瞻也叫大伙各找大木板,将李程二人揽在身边,红珠则紧紧抓住李汝香的手臂。
马标向佳依丝道:“我的蜘妖怎么办,我要一并带着。”
第四十六章 南下19
佳依丝满脸愁色,道:“这时候哪还顾的了这个。”
一众人等正在发愁,不知谁向北指了一指,惊恐的道:“海龙来了!”
众人顺着这人手指的方向看去,都是一惊,果然远处海天交际线上,一条灰蓝色的大龙直插天地之间,四周阴云密布,过得片刻,再也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海,只是灰蒙蒙一片。
田子瞻等仔细看时,才知那不是什么海龙,却是海上的龙卷风,此时海面上如沸水般翻腾,像是要开锅一样。
周敬超道:“这应该不是什么海龙,是龙卷风,偏巧赶上海底有活火山暴发,地底的火浆涌上来,烧沸了海水,马上要有大海啸了。”
周敬超话音未落,远处龙卷风已然到了近处,似乎触手可及,风声大的盖住了其它一切声音,人们彼此之间说话再也听不清。
田子瞻四周环顾,见第个人脸上都是苍白无血色,满是又惊又惧的神情,想必自己也是一样。
人们都忘了逃命,在这大灾之前,逃也无处可逃。
李汝香拉住田子瞻手臂,不住的说话,田子瞻却听不到她说什么,但见她眼中含泪,脸上满是爱慕的神情,知她是在死前向自己表达爱意。
转头看程锦,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紧紧的抱着自己的手臂,忽的将头一下扎在自己的怀里,痛哭起来。
田子瞻对这二女都有情义,但和谁也不能成对婚配,除非是四十岁过后,从洞远司退辞离职方可,但自己每次出来办事都是九死一生,能不能活到四十岁实是未知之数。
此时在天灾面前一起死了倒也干净,也省得对不住这两人的一番深情。
再向旁边看时,佳依丝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向自己点头示意,挺胸抬头看向龙卷风。
田子瞻见梁书同、周敬超、马标等人各自备了一块木板,向自己的点点头,大空将手拉在了一起。
田子瞻双手被二女抱着,不忍推开她们,伸腿向旁边一块木板一挑,将木板挑到面前,红珠从一旁抄手捉住塞到自己手里。
红珠又捡了些木板,撕下衣衫缚在一起,正要交给自己四人,却见舱中蜘妖又跳出来,想是她感应天地变化,又受了激惹,抓破铁箱跳了出来。
众人虽然怕她,但更怕海啸飓风,只见蜘妖似乎怪叫了数声,忽的纵出向龙卷风扑去。
马标连声呼喊,她哪里肯听,只一忽便纵出了十来丈,又奔片刻,蜘妖已然扑进了风眼里,消失不见,不知死活。
蜘妖刚从风里消失,飓风便到了众人眼前,田子瞻将二女抱紧,只觉身子不由自主的飘了起来,什么“千斤坠”也不管用。
红珠本来抱着李汝香的腰,但大风一起,立即被吹到了十几丈外,不知去向。
田子瞻只觉五脏翻滚,不知高低,一颗心要跳出来却又跳不出,眼中看去,只是灰乎乎一片。
只见百十来号人都被大风卷起,似乎都在喊叫,却听不到半点叫声,这百十来号人武功有高有低,但在这大风之中都如风吹落叶般不能动由其意。
田子瞻正在六神无主之间,忽的身子一沉,五官中灌注了又冷又咸的海水,原来已沉到了海里。
这一下再也抱不住怀中二人,被巨大的水流一冲,三人分开,各自被卷到不知何处。
田子瞻身子一入水,怀中纸张立即张开,田子瞻此时神志尚清,知道不能失了这张纸,立即双臂抱紧,拢住纸张。
纸张被水盖住,立即向海面上浮去,田子瞻双手去感知水流的变化,以确定纸张的正反面,但海水涌动剧烈,一时也分不清楚。
田子瞻心念一动,双手上下一夹,发觉右手举按随意,左手却被吸住,知道左手所触是下面,当下双手紧紧勾住纸边,身子用力一扳,翻到右手边。
田子瞻刚一转偏身子,忽然后脑一痛,不知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立时晕去。
不知过了多久,田子瞻渐渐醒来,耳中听得海水声响,身子一荡一荡的。
田子瞻慢慢睁开眼来,眼中所见只是海天一色,阳光普照海面,数声大鸟在高空鸣叫,云彩映了日光,泛出一片金色,景色瑰丽之致。
田子瞻下半身全浸在水里,被纸张排水之力一冲,平着飘在水中。
他虽然晕去,双手却仍死死勾着纸张,纸张四周排水之力虽强,却没能将他手指冲开。
田子瞻不敢松手,手臂用力,跪在纸上,这才松开手指,只觉十根手指不像是自己的,已然麻木不仁。
田子瞻向四周环顾,不知这是哪里,只看见海面俱是碎木,几个人浮在海面上,不知死活。
田子瞻划水过去,一一看过,见大都是李环手下,虽不认识,却大体识得。
又再查找,终于见到乌乎夺的尸体,海风来的快,去的也快,乌乎夺虽死,尸体却没泡坏。
田子瞻对乌乎夺印象不坏,海上却无处葬他尸体,只得弃之不顾。
田子瞻一时辨不清方向,低头检视怀里物事,只因自己死命的抱着纸张,胸口紧压在纸张上,怀里几样重要的东西倒都还在。
田子瞻见鹰远也在怀里,心中着实欢喜,此时此刻这东西大有用场,幸好先前鹰远交到自己手里后,便一直放在怀中没有取出。
田子瞻对准四方极目看去,见远处有一座小岛,不由得大喜,忙划水游去。
游了好一阵,终于小岛越来越近,田子瞻见上面树木茂盛,丛林浓密,知道是安身的好去处,当下加速划动,又过了一顿饭的功夫,便到了岛上。
田子瞻一跃而起,哪知腿脚无力,竟跌在水里,忙挣扎站起,拿回纸张,向岛中走去。
田子瞻腹中饥饿,摘了些野果胡乱吃了,现在大概是小寒节气,却见这岛上林木极密,空气温暖,知道这是远海偏南,四周海底怕是又有地下岩浆涌出,因此气候温暖。
田子瞻见野果苦涩,不愿多吃,取了些海水,用药丸烧热,海水中杂质颇多,烧的极慢,直烧了半个时辰方才冒出蒸汽。
田子瞻用宽大的树叶对着蒸气取些凝结水汽喝了,倒也解得一时之渴。
过不多时天色便暗了下来,田子瞻查看了一下小岛四周草木的盛衰偏差,树木的年轮疏密,辨清了四方。
又顺着太阳落下的方向偏角计算了一番,猜测这小岛是离大陆较远的极东处。
田子瞻心道:“也不知这是什么地方,再向东行怕是要到了高丽国了。
极东之处便是倭国的所在,据说日出东方,那里尚有篷莱仙山,有扶桑神树,这次要能生还,有机会要随遣唐史去那里看看。”
过不多时,天色便完全暗了下来,田子瞻周身乏力,不敢深入密林,便在靠外一棵大树上牺身,右手持着短剑,左手扶着树干,片刻的功夫便睡了过去。
他平日在洞远司里除了习练武艺,对于偷盗、药毒、绝境求生等法门也习练纯熟。
第四十六章 南下20
因此田子瞻虽在逆境之中,亦能很快入睡。
这一觉不知睡到了几更天,忽的听远处有轻微响动,田子瞻立刻苏醒,醒后身子不动,只侧耳倾听。
听了一会,果然声音越来越近,似乎是有人吵闹,田子瞻轻轻翻身起来,取出鹰远向声音来处看去,虽在黑暗之中,远处暗物透过鹰远却微微闪亮。
只见远处海岸线上几个人影正向林中走来,手中都持着火把,其中两人正在争吵,听声音颇为耳熟。
待这些人走的近了,光火照射之下再加上说话声音,认出是文盖海等人,争吵的正是文盖海和佳依丝,后面还有数人,互相或扶或背或抱,看不清脸面。
田子瞻看到佳依丝,心中莫名的一动,倒不是有什么情愫在内,只是这风情万种的女人颇能叫田子瞻情欲旺盛。
田子瞻立时又想到李程二人,心中微有欠疚。
田子瞻心道:“这些人是娇龙堂的,对水性最为熟悉,能够先找到这个小岛,看来全是凭了海上的技能。”
这几人越走越近,到了田子瞻藏身的树下便即停步。
只听文盖海道:“佳依丝,帮主对你们部落有大恩,这个不用我多说。
你们黑顶部落在赤土国并非最强大的部落,当初失了圣水,还不是全靠着李帮主舍命夺回。
若非如此,安屠喜乐怎能参与中原汉人的帮会,成为帮里的黑顶堂。
你既然是部落中的‘满加’,就应该听你们酋长的命令,蜘妖是咱们帮中的圣物,怎能借给外人,而且还是咱们的仇人。”
佳依丝经受飓风海啸之后,容颜极是憔悴,丰腴之态大减,却另增一层柔媚之意。
佳依丝手中拄着一条木板,道:“文右使,我们部落中的事情,还用不着你来管。
安屠喜乐虽是首领,但蜘妖是我们‘满加’几年间辛苦练出来的,部族中自来有规矩,只要不叛族,如何调动蜘妖只听我的,连安屠喜乐也没资格过问。
就算他以酋长的身份强要我借用调派,也总得我亲自见了他,当面由长老转发命令才行,总不能空口白话的。
我总得听到李帮主亲自向安屠喜乐说出来,才能将蜘妖借用,现在李帮主生死不知,虽然可以想法救他性命,但怕是一年两年之内也活转不了。”
文盖海道:“如果帮主向安屠喜乐要求,他一定答应,早说晚说还不是一样。
帮主虽然伤重,但只要依法救治,怎能不好?”
佳依丝冷笑数声,道:“那可不一定,文右使,你别欺我蛮人不懂中原人的心计。
我在岭南道也混迹了多年,对你们汉人的玩意也知道一二,我再说一遍,我只对李帮主心存感恩,现在帮主伤重不治,我可不能听你来要协。”
田子瞻心道:“这佳依丝不知是什么意图,听说他们蛮人对族中的圣物极是重视。
李承宗既然曾帮他们夺回圣水,她怎能不出面帮忙,现在黑顶娇龙帮几乎覆帮,李承宗如果能活转过来,必定要依仗着这蜘妖去对付安阳王,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难不成这佳依丝与我一面之缘,便对我心生情意,田子瞻哪田子瞻,你这张脸可是派了大用场了。”
他心念刚刚及此,果然听文盖海冷笑数声道:“佳依丝,你跟汉人相处的久了,还真是学会了玩心眼儿。
我看你是对那个小白脸生了情意了吧,你先前不惜过耗蜘妖体力来搅乱我们,以便放走洪泽。
后来又当着大家的面儿对他示好,这份手段可不是中原女子能做的出来的。”
佳依丝一扬头,道:“我偏就是喜欢上他了,如何?中原的男人多种多样,我只喜欢这一种,你能耐我何?
那个长脸老道士驯服了蜘妖,蜘妖就是他的,我练蜘妖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