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拿个七八十斤的东西,那是不成问题,现在十斤也拿不了了。
老爷是好把式啊,在别处不敢说,在咱们乡下,谁不知道马照远马拳师。
可惜,年纪也不太大,就得了这么个病。请了多少大夫也看不好。
后来请来了咱们那最好的陆大夫,陆大夫号脉号了很久,然后就摇摇头。
陆大夫说这个病倒不奇怪,心肾不交什么的,唉,我可也听不太懂。
陆大夫说这个病都是纵欲之人才有的,常常贪恋女色,留恋床第之间,唉,少爷,你可以色字关上多多留神哪。
常言道:“色字头上一把刀嘛”,可老爷没有夫人哪,我来咱们家的时候就没见过夫人,也不敢多问。
老爷是武人,可能是金刚身,不娶妻,生了少爷你以后可能老夫人就病故了吧。以后不再娶了,也是夫妻情深,自是不再续弦。
那年少爷你在外闯荡,老爷还没病哪。那一天家里来了个客人,相貌儒雅,颇有气派,脸上还有颗贵人痣,也不知是哪一州的官大人。
这人说是老爷的旧交,但两人交情我看不深。那人来了,老爷也没叫我沏茶。
两人在屋里谈了很长时间,又吵了几句,我在外面听不清,也听不太懂,好像提到过什么人,也不是什么的,我哪里知道了。
后来客人走了,老爷第二天就病了,老爷身边常带着的那个木匣也不见了。
老爷一病起来就厉害得很,常常在半夜里惊醒,我去看他,他就怕得躲在床里。
说起来怪不好说的,我呀,就常看见老爷床上被上一大摊的精水。也不好说破,没法找别人,只好我自己偷偷拿去洗了。
每次夜间惊醒都这样,人生七苦,生老病死,谁躲得开呀,我也躲不开。
陆大夫说肾虚不能固精,心神浮,不能下摄,好像是这么说的,那天和我说了好几遍。
我说陆大夫你就开个方子吧。陆大夫把我拉到一边,问我老爷得病前都吃些什么。
我说就是日常饮食,没什么其它的,我也吃一样的。陆大夫就哦了一声,自言自语道:“这个病不像是自己得的,像是中毒,不过中毒也没这么邪门的。奇怪,奇怪。”
我想做大夫的都是一个样,陆大夫本事是有的,但也不是神仙,他治不好老爷的病,就说是什么中毒,中邪。明明是借口嘛。’
三位,我听到这儿,心里就产生了疑问,在此之前,我见过帮主对帮中人用诛心之术的惨状。
这诛心之术,使人精神散乱,心生妄邪。我养父的病状正是这诛心之术的杰作,哪是什么生病。我一下子想到了这点,只是我当时没有证据。
我不知道帮主和我养父之间有什么过节,为什么用这么阴毒的方法对他。
又想或许是巧合,天下会这门邪术又脸上长痣的,也未必只是帮主一人。左思右想,心里乱的很。
老管家好像忽然想起来点什么似的,他和我说,我养父在病前不久,曾交给他两封信。让他妥善保管。
一专卖店信上没有名字,信封是开着的,但老管家很忠心,从没看过。他把信交给我,我看了,这才知道帮主确是皇族,而那安阳王却是私生子。
本来这封信应该交给帮主的,但我既然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又怎能再帮他办事。
另一封信是给我的,上次我回家葬父的时候,老管家伤心忙碌,意忘了交给我了。
那信里说,我实姓李,是皇室血统,我父李承宗,我母洪敏信。
我那养父曾与我母有过一段旧情。
我母亲家族是南方苗蛮的一支,与中原汉人多有交通,早已汉化。与我父李承宗早年相识,后来两人结为婚亲,我母却一直未生养。
可是我父李承宗却始终怀疑我母与我养父仍暗中联系,为这事,和我养父不知起了多少次冲突,他们夫妻两个平日也不知吵了多少次。
我母刚怀了我以后,两人又吵了一架,我母一怒之下便离家出走,去找我养父倾诉。
在外呆了不到一月,被我父李承宗找到,他怀恨在心,以为两人有了奸情,便不露声色。
等我母回去了,便,便狠心对她用了诛心蛊毒。那是狭窄之刑,让人在空旷处惊恐万端,只有一生生活在狭窄处才可。
可怜我母如此凄惨,后来我养父趁我父不备,将我母偷偷用布裹了,又点了穴道,抢出了我家。
两在外面找了个僻静处,我养父做了个小木棺,让我母住在其中,他便到外面到处求医,找这解毒的法子。
后来无法,两人便到了南蛮的丛林部落里,学习苗家蛊术,一学经年,却仍无法可解。
十个月后,我出生了,我养父知道我不是他亲子,也待我如亲子一般,我母很是感动。后来我父李承宗的黑顶娇龙帮势力越来越大,到处寻找两人。终于有一天,他撞见了他俩。
我父李承宗骂我母亲下贱,和别人私通,连儿子都生了下来。我母说这是你的孩子,照远替你养着他,你不可胡说。
我父不信,要杀他们。
我母自小便有身命蛊,那是一种毒虫,共两只,与自身血脉相关,一雌一雄,分藏在两只匣里,随身携带。
第十二章 审问5
只要弄死了蛊虫,主人也就死了,但死前,四周必定毒气大盛,人畜无生。
这种关系无论远近,都其效如神,哪怕是远隔千里,也是一样。
我母将木匣拿在手中,只要我父一动手,便拍碎木匣,木匣一碎,蛊虫也就死了。
我父知道这东西的厉害,当时四周又没有太多人手相帮。便说只要我养父能带我离开,越远越好,就不再计较。但一定要带我母离开。
我养父知道多说无用,带着我要走,我母坚持给我父带上一只木匣,那是防我父另行杀害他的意思。
两方面分开后,我养父便带着我远逃,后来又回到了贺州定居。每年八月,他便回南方赤土国去找一种苔藓,那是喂养蛊虫的食物,只在那里有。
我母那只蛊虫因只需主人津血,倒是不需喂养。
有一年,我养父外出到了长安,无意中遇到了安阳王府的一个家丁。
两人很聊的来,时间长了,常在一起喝酒。
有一次两人喝酒,我养父约略提起自己这么年的境遇,心情郁闷。而那人因遭遇类似,心有同感,加之喝多了酒,也吐露了心事,原来他竟是安阳王的亲父。
他说他很多年前和晋王的王妃有染,至令王妃有孕,所幸晋王也曾与王妃交欢,孩子出生后,虽说与晋王长的不像,倒也没人怀疑。
但是王妃心中惧怕,便让那人找个借口离了晋王府。
后来晋王登基当了皇帝,再后来王妃去世,这事也就过去了。而那孩子就是现在的安阳王。
那人自称姓何,名叫运昌,待多年后,又回到王府找了个打杂的活,能三五天见一次亲生儿子,心时也就知足了。”
天元夫人、田子瞻和梁书同心中齐道:“原来此人姓何。”
马安科道:“那何运昌喝多了酒,让我父看了当年王妃写给他的信,后来扑倒在桌上,一醉不起。
我父对这种事本来并不感兴趣,但想到这事既然和我父李承宗有关,虽说尚且没有什么计划,但留着证据,以后总有用处。
便将信抢在手里,连夜回了岭南,反正两人并不十分相熟,天南海北的,又到哪里去找,那何运昌必定不敢声张。
我养父这么多年来对我不薄,虽说他内心对我父李承宗必定怀有恨意,但他为人端正良善,对我亲父也打算有没什么作为。
信上所写就这么多,我当时看了以后,满心忿恨,一心要为我养父报仇,不用说,抢木匣,下蛊的必定是我那亲父李承宗。
我在家一天也没有耽误,又连换快马往回走,过了黄河,我到帮中一个分舵去换了马匹,又要了些银两,便直奔长安。
帮里已经通知我何时派何人去刺杀南平郡主,要我随时接应。
我心里不平,便将事情告诉了南平郡主,她躲不躲得过刺杀,我倒没太往心里去,但这口气我一定要出,一定要扰乱我父李承宗的计划。
我一时冲动,又把那封信交给了南平郡主,想着搅乱局面。当初我养父抢信的时候,并没有太多打算,那当口我却要把这封信派上用场。
我本打算把信张贴在城门墙上示众,但信只有一张,一旦破损,便不宜再用,效果不佳。
可交给南平郡主后,我又有些后悔,这信对安阳王或许不利,但对我父李承宗却并无直接损害。
后来南平郡主遇刺果然没有成功,我心中暗喜,过后又有些失落。
其后我便在长安附近办事,更多的却只为散心。有一次,偶然听帮里的弟兄说起,在大厅上,有一个叫肖海的曾提到过那封信的事。
我当时心里咯噔一声,以为帮主知道了实情,正要逃走。但转念一想,又没这个可能。
这肖海我听说过,但不相熟,他不是流云堂也不是信风堂的,因此我猜他必定是偶然得知了内情。
我安下心来,又生一计,在去平顶山报事的时候,暗中留了消息在帮主练功堂的墙壁上,透露了那封信的所在。
后来果然帮里派了大量人手去南平郡主那里偷信,却被这位洪泽将南平郡主抢了去,不消说,那信也一并带走了。
我闹了一翻之后,顿感空虚,也不知做的是否有用。我再回平顶山回事的时候,终于没忍住,和帮主说破了脸,也终于见到了我母亲。
原来经我母几次三番的劝说,帮主终于信了我是他亲子,便在多年前在江湖上四处打探我的消息。
但他对我养父却始终心怀恨意,终于还是找到我贺州老家,对我养父施了惧情之刑。
那是惩罚偷情通奸之人的刑法,受刑之人总在脑中不断产生云雨之幻,勾勒男女欢愉之情,但等快感到了端顶之时,便产生极大的惧意,下身不固,遗泄成滩。
最终致精竭血枯,消瘦至极,状若枯骨。
人体肾为根本,上引心火下行,与肾水相交,心肾相交,便成水火既济之势。
上火令下水不寒,下水令上火不炎。
但这般精气下泄无度,便失了肾藏之意,失了根本,心火燔炎于上,肾水独沉于下。
火性主动,心属火,心又藏神,因此,便有诸般神魂动摇,惊悸妄见,妄闻妄听之症状。
其余诸症亦是如此而来。
根越弱,则上火越盛,越不能守下固下,如此重来往复,不能止歇。
这些事我问过多个大夫,大都如此说,只有纵欲之人,才有此症。
我养父独居,平素为人端严,哪来的纵欲之说。
显而易见是中毒或邪术所为,只是当时我并没想到这点。
再后来他找到我,也不点破身份,便推我入帮,还十分关照于我,传我功夫,那自是因为父子关系的缘故。
我和他说破这些事情以后,他对我仍如从前,直到我告诉他那封信的事情,也是一样。
他和我说,他抢走的那只木匣中的蛊虫如果和雌虫合和,说不定可以治我母亲的蛊毒。虽然现在尚无办法,但以后或有得用。
我所知的就是这些。”
马安科微喘一口气,低头不语。
天元夫人和田梁二人,这才终于明了其中始末缘由,也是许久不语。
过了半晌,天元夫人道:“世事纷乱,缘于人心不安。好,咱们先出去吧。”
马安科道:“我能见见我母亲吗?”
天元夫人道:“会让你见的,但不是现在。”
三人出了二阳间,田子瞻道:“原来事情如此,我和心中所想出入不大。夫人,下一步该怎么办?”
天元夫人仰头望天,道:“按理说,事情到了这步,应该是理路清晰,就只剩下抓捕李承宗了。李承宗身处之地,想来除了长安附近,就只剩岭南广州,也即他的帮会总舵了。”
天元夫人说罢意味深长的看看田子瞻。
田子瞻后退两步,道:“干嘛,又是我,咱们这一组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怎么不让书同去?”
天元夫人道:“你去不去?”
田子瞻道:“不去会砍头吗?”
天元夫人道:“正三品以下的官员没有能砍你的刀剑,不过我有。”
田子瞻道:“算我命苦。”
梁书同笑道:“长安、京都府这一带就交给我吧。审问刘谨臣和洪敏信的事也交给我。不过,岭南道里广州,赤土国诸地,你都要忙一忙了。”
田子瞻转身外出,向后摆摆手道:“这就不用你操心了,小白脸。我只当是休假好了。”
第十三章 临行1
吃过饭,已是酉时,天色暗了下来,田子瞻整理装扮,拿好了腰牌、信票以及随身携带之物,正要离开。
天元夫人道:“李承宗这一逃,只抓他一个人很是困难。我也曾想过守株待兔,静等他来对付安阳王,但似乎不甚妥当。
按人之常情,李承宗现在心里恐怕只有两件要做,一是对付安阳王,二是救马安科母女。
他们几个暂时不能送回长安,还要押在这里,李承宗不知什么时候会回来救人,这个人变幻无端,实是不易对付。
咱们人倒是有,人才却不多,荒原一时回不来,敬超又伤重,就只好让书同辛苦些,日字组的人不值得依赖。
听你说李承宗的万相神功似乎不甚完善,我猜想他或许会到南方蛮夷部族去寻找邪术书谱的余卷,以补足巫术的不足。
你去一趟吧,到了那里,俱是未开化的部落,朝廷的威严不一定帮得了你,你一切小心。
马安科说那木匣中的蛊虫共有两只,我们当初洪老太太身上并非搜到。另一只也不知道让李承宗带到哪里去了。
如果这李承宗到了最后不顾一切,临互拼命,弄死了蛊虫,而另一只就在洪老太太身上某处的话,那恐怕咱们这里的所有人都没命了。
我已命人将洪老太太密闭关押。她的屋外间,养了很多小动物,一旦事情有变,也好有个提醒。
李承宗这次多半会回岭南道,你一路上要暗中跟着他,但也要避开他,如果在途中相遇,你能逃则逃,不必多做牺牲。
派你去的目的,不是抓捕,只是查清他的踪迹,洞远司的人在各地均有联络,你一旦查到他的行踪,便联系地方上咱们自己的人,千万不要单独行动。
日字组的人你都认识,不用我多说,有必要的时候,该找他们帮忙,还是要找,不要意气用事。
其余组的同侪,一律以腰牌和信票为据,我已经知会了各地,信使这会儿可能已经把信令传下去了。
咱们这边你不用多操心,黄沙在外面的差事也很快就结束了,再等荒原和玄冥回来,到时候我这里人手齐备,谅李承宗一个人,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如果查明李承宗确实到了南方,我会派黄沙他们去接应你,你大可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