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其重。
然而李战狱并没有因此而乱了手脚,他并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危机。虽然来人的剑势极端霸烈,但他对自己的长枪同样抱有不少的信心。
危机是一种涌动的杀意,不可捉摸,飘忽不定,比烈焰更野,比这流动的空气更狂,剑芒闪烁间,跳动着一种有如音乐的韵律。
第一章 指间乾坤
飓风行动 (七)
那破空之声慑人心魂,是气流与剑身在高速运行中发出的磨擦声,像是幽冥中的鬼哭,又像是荒野中的狼嚎,暗黑的剑流泻于暗黑的夜,形成一种令人心悸的妖异。
李战狱的眼神为之一亮,犹如暗夜中的一颗启明星,当寒芒乍起的一瞬,长枪已如一条怒龙般标出。
“当……”剑与枪在刹那间交击一点,脆响暴出,打破了本已宁静的平衡。
气流随之而动,风啸随之而起,两人一触而分,李战狱这才看清对手的面目。
来人竟是乐白!虽然李战狱并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也不知道对方是谁,却从对方刚才的那一剑中认了出了来人绝对是一位不容小视的高手。
没有人敢小视乐白,他是问天楼四大家臣之一,混进入世阁卧底,又成为赵高最为倚重的三大高手之一,像这样一位在五阀之中都能排得上号的人,试问天下有谁胆敢不将之放在眼里?
李战狱当然也不会小视他!此刻的李战狱有些动容,因为他完全没有料到,在七星楼里还有这样的好手存在。刚才的那一剑,不仅角度精妙,更在于气势之流畅,平添了不少力道,李战狱的虎口至今犹有发麻之感。
“呀……”不过,没有任何理由不让李战狱出手,他必须出手,所以长枪再次振出,划出一道亮丽的弧线振入虚空,织就了一道密如蛛网的气旋。无论是谁,只要进入气旋,必将被利刃般的气流分割肢解。
乐白当然感应到了对方那浓冽无比的杀气与战意,虽然他同样对眼前的敌人十分陌生,却从敌人的反应与气势中感觉到了一种可怕的战意。
这一刻间,乐白没有任何考虑的机会,惟有斜身避让,然后出剑。
乐白的身体有若一道旋风,与剑同舞,在半空中旋动成一团暗云。当暗云乍出时,李战狱只感到自己的视线模糊,心生茫然。
剑在何处?人在何方?
李战狱无法知道,只有疯狂地舞动着枪锋上的气旋,不容对方的剑有半点挤入的机会。
剑就是剑,剑是有实质的组合体,然而剑在乐白手中,似已不再是剑,更像是呼啸于空气中的一道飓风,无处不在地显示出异样的凄厉。
李战狱的眼睛变得好亮,对手如此强大,使他从对手的剑迹中看到了死亡的威胁,同时也激发了他体内的所有潜能。
劲气在手中一点一点地提聚,长枪每每颤动一下,手中的力度便增强一分。当李战狱感到自己手上的血管有一种几欲爆裂的感觉时,他竭力攻出了震撼人心的一枪。
他要击杀对手,以最快的时间将敌人置于死地!无论对手有多么的强大,他都绝不容许这种可怕的敌人活在世上,对他的行动构成任何阻碍。
这是一种疯狂的想法,对手越强,这种想法听起来便越有神经质的味道。但李战狱并不觉得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一种来自于心底的威胁改变了他正常的思维,使他狂妄自大到认为自己已是无所不能的神。
有的时候,人的精神的确可以决定一切,特别是在生死之间,危险可以使人的潜能迅速提升至极限,而李战狱的这一枪,无疑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呀……”一声惨叫声来自楼下,使得弥漫在七星楼间的气氛为之一紧,显得更加惊心动魄。
死去的不是乐白,也不是李战狱,但李战狱听出了死者的声音,竟然是伏击在楼下的张乐文。
这令李战狱感到惊骇莫名,张乐文死了!这实在让人有些不可思议,因为他们的行动无疑是保密的,没有人事先会知道他们要攻击的位置。然而事态的发展却像是一个布下的陷阱,早已等着自己三人掉入进去一般。
但李战狱已没有时间再去思考,在他的面前,还有一把随时可以致人于死地的剑。乐白的人就像他手中的剑那般稳定,没有半点波动的心情,平静得可怕,足以让任何人感到可怕。
他的步法进退有度,身影如梦如幻,攻防有张有弛,若流水般自如,每一个动作都展现出一个高手应有的气势与魄力,更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动感与力度。
李战狱在乐白的剑势之下一点一点地丧失着自信,他生于高丽,长于北国,武功之强,只佩服过李秀树,却从不承认别人的武功会超过自己。此次夜郎之行,他先是遇上了纪空手,接着又遇到乐白,使得他受挫之下,不得不承认自己以往的认识是多么的幼稚。无论是从招术的精妙还是功力的深浅来看,他都不可能是这两人的对手。然而在他的内心深处,还有一股如凶悍勇猛之兽般的战意,一旦将之激发,他相信自己还有机会。
若猛兽猎食般的战意,到底强到什么程度?没有人知道,就算有人知道,也无法形容得出来,李战狱当然亦说不清楚。但李战狱却确定自己的体内真有这股东西的存在,只要当它出现的时候,身体的各个感官都有一种如野兽般的感觉,使得全身的生理机能变得异常敏锐,似有一种超能量的物质在支配着他的思维。
“呼……”长枪破入虚空,暗影浮动,气旋翻涌,就在乐白一步一步地逼近李战狱三丈范围之内时,李战狱“嗷……”地一声狂嚎,目赤如火,发须俱张,在乐白没有作出任何反应之前,长枪直奔乐白的咽喉。
这一枪来得突然,就像平空而出,若烈马奔涌,更像是一道撕裂云层的闪电,几乎突破了速度的极限。
在一刹那间,李战狱甚至坚信,这是一招绝对致命的杀招!无论对手曾经有多么的强大,他最终的命运都只能是倒下!
但是,世事难料,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太多的绝对,连六月飞霜都有可能出现,一个人的生死又怎能没有变数?
凛凛的枪锋快而且准,的确挤入了乐白密布的剑气中,只距乐白的咽喉仅七寸,但是陡然之间,这七寸的距离就像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竟成了枪锋永远无法企及的距离。
这只因为,长枪突然凝固在了虚空之中,仿佛被冰封一般。
这一切来得如此突然,如此不可思议,难道说李战狱突然良心发现,以至于及时收力?抑或因为……
其实不为什么,只因为在长枪的枪头处,多出了一只手,一只非常稳定而有力的大手,就像是一座横亘于虚空的山峰,阻住前路,不容枪尖有半寸的进入。
第二章 汉王刘邦
汉王刘邦 (一)
这一切都在李战狱的意料之外,却在乐白的意料之中,即使在枪锋逼向自己咽喉七寸时,他也没有惊慌过,因为他坚信,这只大手的主人总是会在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一只黑黑的手,青筋凸起,牢牢地锁住枪身。当李战狱的目光向上一抬时,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有谁的眼睛是这般的阴沉,这般的深邃,这般地寒彻人心。
那双眼睛之中有一种让人神经崩溃的强大自信,更有一丝近乎怜悯的同情。他的眼睛里何以会出现同情?同情的对象又是谁?
李战狱禁不住吞了一口口水,却难以咽下,发出一种“咕咕……”的可怕之声。拥有这种目光的人,同情的对象当然不是他自己,那么,难道对方同情的人竟是他李战狱?
这似乎太不可思议了,令李战狱机伶的兽性像碰到强大的猎人般随之泯灭,一股莫大的恐惧若潮水般漫涌全身。
此时此刻,死亡似乎并不是一件十分遥远的事情,那只大手紧握枪身,悬凝空中,纹丝不动,但那手上的力度跳跃着一股浓烈的死亡气息,如幽灵般弥漫空中。
手,不是兵器,只不过是人体的一部份。可当它透出杀意时,却是天下间最灵动、最机敏的杀人凶器,因为它有生命,有思想,更有血与肉的灵动。
李战狱惟有退,弃枪而退!
他本不想弃枪,在这种情况下,弃枪终究是一件十分凶险的事情,然而他却不得不弃,他也曾经试着想将长枪抽回,但枪身却如大山般沉重,沉重得让人无法撼动。
脚步如履冰面,滑退若飞,李战狱的这一退足有七丈,眼看就要退出七星楼,退到一片茶树繁花之中。
他不由得暗自窃喜,有了林木的掩护,有了暗夜的遮隐,他完全可以发挥出北域龟宗特有的逃生术,这本就是他所学的拿手绝技。
就在他抬眼来看的一瞬间,那双眼睛却依然在前,相距不过一尺,让人几疑这是幻觉。
李战狱无法不惊,他明明退了七丈,怎么还会与这双眼睛相对?这清澈深邃的眼眸,莫非是阴魂不散的幽灵?
“呼……”他在惊惧之下,猛然出拳。
这一拳没有角度,没有变化,却充满力道!当劲气在拳心蓦然爆发时,这大巧若拙的劲拳直奔那双眼睛而去。
他只想一拳将这双眼睛打爆,将这眼睛里蕴含的自信与激情统统打至无形。
没有人会怀疑这一拳的力量,也没有人会怀疑这一拳的霸烈,如此充满力度的一拳,李战狱根本不相信有人可以不屑一顾。
然而,问题却不在这里。
问题是这一拳是否真的能够击出去。
就在李战狱的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时,突然,他听到了一种骨骼碎裂的声音,“喀……喀……”之音犹如夜鹰的厉啸,让人心生悸寒。
他的脸上肌肉为之一紧,笑容顿时僵住。然后他便感到了一种剧痛来自手心,那种彻骨之痛,犹如负荷了千斤之物的挤压,骨与肉顿成血酱。
他怎么也没有料到,自己的这一拳不但没有击出,反而被人迎拳握住,捏得残废。
那双眼睛里依然闪现出同情之色,直到这时,李战狱才蓦然惊觉,自己的确是值得同情。
可惜的是,这一切都太迟了一些。
他已经感到了有一道寒气直钻入心,那种莫名的感觉,就像是掉入了一个无边无际的暗黑空间。
“有容乃大……你……你……到底是谁?”这是李战狱挣扎着说出的最后一句话,他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仿佛死得并不甘心。
“我就算说了,你也未必能听得进去。”那双眼睛的主人缓缓地抽剑回鞘,闻了闻夹在花香中的那股血腥,淡淡一笑道:“本王就是刘邦!”
当烟花绽放半空的时候,李秀树的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丝微笑。
他无法不笑,他相信自己的计划,更相信自己属下的办事能力。当命令发出的时候,他已在静候佳音了。
不过,这种好心情并没有维持多久,甚至不过是昙花一现。突然间,他感到自己的背上一阵发紧,警兆顿生。
在他的身后,依然是一片茶树,树上繁花朵朵,在清风的徐送下,满鼻花香。
然而花香之中却隐藏着一股似有若无的肃杀,不是因为这深冬的夜风,而是因为在花树边,平空多出了一个人。
一个手中有刀的人,刀虽只有七寸,人却达八尺有余。当人与刀构成一幅画面时,却有一种和谐的统一,让人凭生寒意。
肃杀、厉寒,没有一丝生机,人与刀出现于天地间,犹如超脱了本身的事物,给人格格不入之感,更有一种孤傲挺拔之意。
第二章 汉王刘邦
汉王刘邦 (二)
这是一种感觉,一种很清晰很真实的感觉,当李秀树产生这种感觉时,他的整个人就像岩石一般伫立不动,因为他心里十分清楚,虽然彼此相距九丈之远,但只要动将起来,这根本算不得距离。
他没有动,还有另一个原因。虽然他没有回头看一眼,却心如明镜,知道身后之人能够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进入到自己身边的十丈范围之内,除了那位名为“左石”的年轻人外,还会有谁?
他一直感到有些奇怪的,就是左石的身分。以其人之武功,绝不会是无名之辈,可自己的确是人到夜郎之后才听说过这个名字,如果他是化名乔装,那么其本身又会是谁?
李秀树也怀疑过左石就是纪空手的化名,却不敢确定。他知道,纪空手所用的是离别刀,兵刃对于一个武者来说,它就是另外一种形式的生命,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会轻易舍弃。
他又怎知纪空手之所以要舍弃手中的离别刀,只是为了得到更多更深的武道真谛!他又怎知此刻的纪空手,已达到了“心中无刀”之境,无论是离别刀,还是七寸飞刀,在他的眼中,都只是一种形式的攻防手段,随意拿起一物,他都可以将之发挥出离别刀与飞刀可以达到的刀境。
但纪空手只所以仍不弃飞刀,是因飞刀本就是一种舍弃时才可以发挥真正威力的武器。
正因为如此李秀树才不敢确定,而感到了纪空手的可怕。像这样冷静而极富内涵的年轻高手,他也曾看到过一位,那就是他一力扶持的韩信,但平心而论,他觉得眼前此人若与韩信相比,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纪空手的目光悠远而深邃,抬起头来,紧紧地盯住李秀树的背影。他心中的惊讶并不下于李秀树看到他时的程度,因为虽然两人之间从未交手,但纪空手的心里已经感觉到了自己面对的正是一位比之五阀亦不遑多让的超级高手。
李秀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脚下微动,缓缓地转过身来。
一刹那间,四目相对,两道眼芒如电火般在虚空中碰撞交触,两人的心头无不为之一震。
一股莫名的战意自纪空手的心头生起,透入神经,自然而然流露出一种狂热而亢奋的野性,不经意间,他跨出了一步。
随意地一步,只有三尺不足,然而当这一步踏出之后,这段空间已无风,只有一种无奈和肃杀,随着空气而渐渐凝固。
杀气漫出,如弓弦一般紧绷,使得人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一步、两步、三步……
当两者相距只有三丈时,纪空手才终于停止了脚步,整个人步履一斜,不丁不八,有若渊亭岳峙一般,透出一股慑人般的凝重。
他的眼芒有若刀锋一般锐利,坚定而自信,紧紧地盯住李秀树的眼眸,一刻都未放松。
李秀树的耳际传来了七星楼处的喊杀声,知道战事已起,时间不多,犹豫了一下,才冷冷地道:“你究竟是谁?何以要与老夫作对?”
纪空手悠然一笑,嘴角间泛起一丝淡淡的冷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