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我就很自豪地离开了开始赚钱的家……。也不知道现在温家是怎生模样啦,不过,靠著哥哥的手腕,想必是家大业大了吧,只希望他们多积点德了。
至於这个故事的後面,会有著什麽呢?当然是爷爷我闯荡江湖十多年来的宝贵语录啦,这可是爷爷我亲自撰写的语录啊,小子你可要好好珍惜著啊,哈!哈!
看到这里,温玉在脑海里翻找著曾在家里听过的往事,确实是有这麽一回事 — 温家约莫百年前,有一名武术奇才,在南方的武术比赛拿下冠军,之後,他与手腕灵活的哥哥,共同打下温家发展的基础。难道,往事中的武术奇才,就是古古爷爷?
温玉继续往後看去,想瞧瞧是否还有些蛛丝马迹可证实自己的推测。却只看到斗大的字写著,「第一条,行侠仗义可为之,肚子填饱最重要。」这……这是什麽语录啊,往後翻去,皆是这些让温玉啼笑皆非的条则,共约十几条,每一条旁边,还有著古古爷爷自吹自擂的解释。
片刻後,温玉放下册子,不由自主地想到另外两本册子的封面上,大大的「内」、「外」二字,想起十多岁时,感受到的下笔者的心思。
不由得,在烛火依旧忽明忽暗的照射下,温玉一边猜想著古古爷爷当时的境遇,一边想著自己的遭遇,两相对照,如同烛火般不断跳动,在他的脸上重叠成时时刻刻变幻莫测的光影。
第十四章完
温玉传奇 。。/ 再会 (一)
午后斜阳,初春的阳光洒落一地,金黄色的光芒照在身上,让行人因这份暖意,在仍有寒意的春天里绽放一抹微笑。惟太阳逐渐西落,暖意褪去,寒意悄悄爬上膝头,几人不禁打了个哆嗦,眼见天色慢慢黯淡,行人加快脚步,神色匆匆地赶著回家的路。
镇上大街的尽头,走入了一名男子。
戴著一顶草帽,遮盖了大半脸孔,露出於外的肌肤,是终年日晒後的浅褐色,一袭褐色长杉,普通的黑布鞋。他一手扶著一根钓竿,倚靠在肩头,一臂垂在身侧,拎著个鱼篓,施然自街上走过,慢吞吞的步伐,像是午後阳光下伸懒腰的猫,让人忍不住想要踢他一脚,催促他前行,但那自然而然挺拔的背脊,隐约流露的气质,又让人不禁打消此意。
他似浑然不觉自己一身打扮有多麽怪异,但是街上的路人却忍不住驻足多瞧了几眼。草帽、钓竿、鱼篓,鱼篓内不时传出几声「啪!啪!」声响,身上带著股淡淡鱼腥味,偏生穿件易被水溅湿的布衫与布鞋,越看越是古怪。
男子对周遭的诧异目光视若无睹,自顾自地缓缓朝著镇上唯一的酒楼而去,鱼篓里几条新鲜的鱼儿,是等会儿要交给酒楼内的夥计,换取的金额虽然不多,但毕竟是靠自己的本事赚得的。
男子走著、走著,还没抵达酒楼前,就听到前方街上传来纷扰吵杂的声响、闹哄哄的,来此一个多月,向来平静的镇上,何以会有这般喧哗声响,隐隐约约,男子察觉前方一个拉高了嗓子、大声嚷嚷著的声音曾在哪儿听过。
「各位哥哥姊姊、叔叔伯伯、阿姨婶婶、爷爷奶奶啊,我真的没有拿这几位爷的东西啊,求求你们救救我啊。」
「别、别再过来了!你们几个大人欺负我一个小孩丢不丢脸啊!」
男子并没有贸然冲上前拯救这个孩子,他低头思索片刻,随即加快脚步,来到了围观者後方,几个挪移,闪到人群前方。眼前,是一夥大汉围著一个脸上、身上脏兮兮,身材瘦弱的少年。凝神望去,少年果真是只有一面之缘的姚光明,男子於是默默不语,静静观看事情的变化。
男子是温玉,离家已有两个多月了。
刚离家时,温玉兴冲冲地找了间客栈,迫不及待打开古古爷爷留下的第三本册子,没想到当中却只是古古爷爷过往在温家的故事以及……那十数条让人哭笑不得的语录。
後来,温家传出了自己的死讯,虽说是自己的提议,但是当听闻此事时,他心头仍是浮上一股难以抹去的低落,就如同屋顶角落的灰尘,就算装做不在意,仍然一直都在。
在南方,毕竟有不少人见过他,但他一时半刻也没有那份心思去想该往何处。北方?他实在不想在夜里、山间、避开众人目光下赶路,到一个仅仅去过一次的地方生活,何况,娟娟在北方;山上?虽说曾在南茂山山上生活三年,但要他一人隐居山上,孤单难耐,而且,当时山上生活多半有著蓝姑娘与蓝师傅提点著,若仅有他一人,他也想不到该怎生过活。
他无意识地走过几个镇子,原以为可以开心地欣赏沿途风光,但是心头空荡荡的,什麽都没有留下。最後,他来到这个还算宁静的小镇上,镇上不常有江湖人出没,但温玉仍怕人认出自己,於是采了些可以改变肤色的植物,抹在自己脸上。
唉,那时只是好奇,江湖上果真有此等植物,缠著蓝姑娘讨教了几句,蓝姑娘那时也只是说几句、指几下。初次尝试,温玉将自己的脸蛋弄得惨不忍睹、浑身发痒,当他瞧见溪中那名脸色发红的青年,不禁看到溪中的青年对自己作了一个苦笑。红通通也罢,想来,是没人料到这一个脸色发红的男子是自己吧。
初来镇上,温玉也不知自己该做些什麽,靠著阿实哥交给自己的四百两银子,衣食无缺地过几年是没有任何问题,但穷极无事下的温玉,仍是想试试自己的本事,找些活儿来赚钱。
现在不想接些会将自己的武功显露於外的活,也不能接这样的活,或许,过些日子吧。粗活?想著自己满身大汗的样子,自己也作不惯,直到一日他走到溪边,看著清澈溪水中活蹦乱跳,快速游动的鱼儿,才想到自己可以凭著钓鱼换些钱两。
一个月来,日子过得还算平静,在镇子的角落找了间小屋暂住,每日练练功、隔几日钓钓鱼,到镇上的酒楼去换些银两,脸上也终於抹上了正常庄稼汉的肤色。只是,温玉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打扮有多麽惹眼,他纯粹是日头大买草帽、钓鱼买钓竿,至於水根本不会溅上的布鞋与布衫,压根儿没想过要换。
直到,这一日,温玉再次卷入了江湖事。不过,依他的个性,或许终有一天他会再卷入江湖事吧。
北方岳家。
如今的岳家少夫人,端坐椅上,一手捻著针线,於布面上来回穿梭,白皙秀净的脸上有著因门窗关上所造成的红润,身穿一件橘色袄子,大大的红色花朵绽放其上。她的神色平静,一心专注於手上的针线活,期盼这一面两只鸳鸯戏水图的方帕能尽早完成。
门外,有人迈著急促的小碎步而来,打破一方宁静。门被大力推开,由温家陪同自己来的丫环,一脸惊慌地喘了几下,看到少夫人一脸疑惑地望向自己,她脸上浮现一抹犹豫,贝齿轻咬朱唇,喘著气地趋前附耳对少夫人说了几句话。
少夫人脸一白,手一抖,一个深呼吸,低声同丫环对谈几句。片刻後,她摆摆手示意丫环离开,继续低头绣著著手上的鸳鸯戏水图,然而,抖动的针不小心刺入青葱玉指,点滴鲜红生在白嫩的指尖上。
「表哥,死了。」
终究,染上一点红晕的鸳鸯戏水图,泄漏了岳家少夫人表面平静下的,颤抖不停的心。
一身水蓝色布衣的姑娘,缓步走在街上,眼里望著路上行人、耳里听著街边喧闹,心里想著自个儿的事。
自从师傅去世,也过了几个月了,她秉持著师傅的临终遗愿下山来走走看看,但是一向对外人漠然以对的珠珠,实在不懂到底有什麽好看的。「真吵!」珠珠忍不住想要挥手,赶走苍蝇般地驱离这些吵杂声。
她并未真的挥手,一转身,拐入一个僻静的巷子,才要享受这片刻的安静,就听到一个怪里怪气的声音说道:「姑娘,你可别害臊啊,就乖乖随大爷我去吧。」
「不、不要,你别过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回道,只是那温柔的嗓音,使得言词中的抗拒之意不免软了几分。
相貌平庸的珠珠,听到前句话时,自然明白不是对著自己说的,眼光不由得就转到回话的姑娘身上。
容颜秀丽,一双大大的眼睛满是惊恐,表情半是害怕、半是委屈,身子边缩边退,如同一只受惊的小白兔。
「帮?或不帮?」珠珠心里浮现两个问号,一眨眼的犹豫,她转身步出巷子,看似随意反手一抬,两根明晃晃的针「咻!咻!」,夹杂著强劲风势,朝流理流气的男子身上直射而去。
珠珠踏出巷口的那一步,正好可听到男子的几声哎唷,以及女子快步离去的碎步声。
大城快步行、小镇慢慢逛,一向是珠珠下山几个月来的行事准则,只是今日不知何故,不自觉地在城里放慢了脚步,才碰上这桩是非。珠珠可从不认为这行侠仗义之事,是该揽在肩头上的重量,想当初,自己可是靠著自己活下来的。
大街的喧闹声再次涌入耳里,耳目灵敏的珠珠想要不听到路人的对谈也难。
「听说啊,温家的二少爷得了急病死了!」
「真的假的,你是说之前在岳家大显身手的温家二少爷吗?」
「是啊,唉,这算是老天妒忌年少有为的人吗?……那句话是怎麽说的?」
「是天妒……?天妒什麽啊?」
珠珠向来平静无波的脸上,出现一丝疑惑与难以置信,刚刚她听到的是……是什麽,温二少爷,那不是温玉吗?
珠珠自己并没有察觉,她这几个月来都在南方的城里、镇上转著,从未想过要离开南方,下意识里,珠珠以为那是自己舍不得离开师傅所在的南茂山太远。但是此时此刻,珠珠人正在初次与温玉相遇的城里,握紧自己的拳头,微微抖著。
她神色眨眼间又回到一脸淡然,只馀朱唇紧闭。她走到刚刚说这些閒话的两人面前,方停步就直言问道:「你们刚刚说,温家的二少爷死了……是南方的温家二少爷吗?」
未完 待续
温玉传奇 。。/ 再会 (二)
「唉唷!唉唷!谁来救救我啊。」
「大人欺负小孩啊,救命啊。」
「拜托谁来救救我啊,救救可怜的孩子啊。」
嚷嚷的声音一句比一句大声,呼救的语气一句比一句凄厉。
然而,温玉看著眼前的景象,脑中闪过的是一大片的空白,这……这孩子,明明没有任何人打到他啊,他在穷嚷嚷些什麽?
是,的确有一夥大汉正包围著姚光明,但也仅仅是五个人围著他,另一人站在五人形成的圈子内,追逐著姚光明的衣角。姚光明身形滑溜如鱼,彷佛在水中灵活跃动,往左、往右、低头、弯腰,前滚,後跌,机灵的眼珠滴溜溜的转著,就是让动手的人看得到吃不著。
温玉觉得奇怪,其他人何以不动手。
姚光明一个挺身,脚步忽地变快,两个大步,低头,朝五人中两人的缝隙撞了上去,瞧那冲劲,颇有一往无回的气势;姚光明冲撞方向的两人,似是早有防备,打从一开始,就神色戒备地盯著姚光明的一举一动,姚光明一撞,两人一个往左,一个往右,向中间靠拢,打算拦住姚光明的冲势。
然而,姚光明的脚步硬生生停住,身形一转,掉头往另一个方位冲去。
「啪!」姚光明的头撞上了一名大汉的大掌,应该这麽说,那名大汉的大掌用力顶住了姚光明的前额。
那人手臂直伸,大掌一顶将姚光明给推回了圈子中央,姚光明往後一跌,察觉圈子中央的大汉已然等在他的後方,慌忙一个挺腰,朝前滚去,恰好躲过大汉的一脚,不过事起突然,衣衫仍不免被踩住,原本就显得破破烂烂、略大的衣衫,刹时碎了一角,片片灰色点点飞向半空中,再无力朝地面飘落。
姚光明的嚷嚷声,也在这一冲、一转、再冲、後跌中,停下了片刻。当他再站起身时,嚷嚷声再起。
「哈哈!抓不著我。」
「你们逮得著小爷我就来啊,抓不著我的啦。」
「这麽多人还抓不著一个小孩哩,真是笑死人了啦。」
想必是装弱扮可怜没人愿意出手,趁机突围又未果,姚光明换了一副判若两人的态度,就差没有将鼻子给顶到天,开始大言不惭地讥笑起几名大汉。
如果这夥大汉有胡子的话,现在应当是吹胡子瞪眼了,可惜这几人不是留著短须,就是一片乌青。就算如此,也明显可见五名大汉脸色涨红,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盯著姚光明。
姚光明方才的突围过程,以及其後的态度转变,让温玉看得目瞪口呆。但是五名大汉怒虽怒,依然坚守其位,寸步未离;圈中的大汉则是步伐迈大,拳风虎虎,不知道是不是动了真怒。
温玉边瞧、边讶异这夥大汉们的反应,但是略微思索便明白了。这夥大汉想必追著姚光明一段时日,才如此了解他的狡猾手段,故而先围著他再动手,虽遭激怒也并未动摇。
举止坚定,默契绝佳,不论是姚光明向外冲时的转向,或是此时的讥笑,都没有成功,这五人……温玉心中暗赞,但是也多了一分烦恼,等下姚光明若真遭他们所伤,自己要不要救?该怎麽救?
「碰!」一声巨响结束了这场看似永无止尽的追逐。
在有限的圈圈里,无止尽的跑动闪躲,反覆著同样的动作,终於,姚光明被动手的大汉给击中了。
第一拳,是後背。他朝前跌了两步,一个侧身想要落地滚出,等著他的确是一只手,揪住他的衣衫;另一只手,朝他侧腹的一拳,扎实地发出一声巨响。
喉咙深处,是曾经出现在生命中数次的猩红甜美。
「交出来。」动手的大汉冷冷地说道。
「我没有拿。」姚光明的眼神里,机灵消失了,狡猾也消失了,剩下的是一抹历经苦难後的坚忍与逞强。
瞧他的神情,若不是兄弟们确信是他拿的,大汉或许就要相信东西不是他拿的了。大汉语调更冷,只说了一句:「不肯交是吧。」
他用力朝姚光明的腹部再给了两拳,一口血就这样从姚光明的口中呕了出来。
围观的人看到此事难以善了,这夥大汉也非善类,怕惹上麻烦,静悄悄地纷纷四散而去。
大汉提起瘦弱的姚光明,将他的脸贴近自己的脸,再问:「交还是不交?」
「我没拿。」姚光明从口中吐出三字。
「哼。」大汉一声冷哼,仍是拎著姚光明的领子,说道:「看来你苦头还没有吃够。」
正要动手的时候,上方传来一字「慢!」话音不大,但每一个人都可听得清清楚楚,可见此人颇有内功根底。
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