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温玉前倨後恭的模样,曹师傅不禁冒疑。但念头刚起,又瞧见自己这方人手皆来到院前,想来是温玉心生怯意故而改变姿态,是而不以为意。
「呵、呵、呵。」柴老板笑了,他的笑声中并无恶意,但是让人不住想打一个寒颤,实在是难听得紧。
「温少侠说笑了,柴某并没有你所说的『碧绿白马』。还不知少侠是由何处听说的?」柴老板一副生意人模样,神色颇为客气诚恳,要是不知情的人撞见,应当会认为这是个误会。
「请恕晚辈无法告知。若柴老板手上真没有碧绿白马,可否容晚辈冒昧,进屋一查。」温玉语调仍是客气万分,只是这话一出口,不只是柴老板与曹师傅脸色齐变,就连身後大汉也是个个怒目而视。
柴老板觉得事有蹊跷,往後摆手示意勿妄动。他心中琢磨著,其一,这位少侠并非官府人物,何以大摇大摆上门说要查自己家,到底有何凭恃。二来,碧绿白马就摆在库房,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向来将赃物混在一般货物中,而非藏在什麽秘室,但为何温玉看起来自信满满,像是一入宅内就可以找到碧绿白马般……
柴老板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想遣手下去库房瞧瞧以保货物安然,但又担心有人离去会让温玉起疑。
柴老板不开口,底下人当然也不开口。
倒是温玉,居然也漠然而立。温玉知道除非动用武力,柴老板是不可能领自己去查的,光是没法将闯上门的自己留下,他已是丢了面子,倘若真让自己去查,岂非不用混了。
但温玉并不想动手,他小心拿捏著时间,希望这种僵持的局势能拖到最後一刻。雪依然在飘,片片落下使院中众人的身子渐渐冷了起来。
当柴老板似是下了决定,挥手要身後一人靠近时。
温玉这才开口:「柴老板,明人不说暗话,还望您开个条件,让我替林家赎回碧绿白马。」
刚刚要查,现在要赎?柴老板心中疑心大盛,连头也没回,对刚刚那名大汉说道:「快去看看。」
大汉领命正要离去,温玉往右一窜挡住了那名大汉的去路。
「温少侠,你这是作什麽。」柴老板脸色终於沉下,一张脸像极了秋天路旁乾枯的老树。
「晚辈失礼了。您要派您的手下办事,晚辈万万没有拦阻的理由,只是晚辈担心您要派他将碧绿白马藏起,这样晚辈想索回可就更加不易。」温玉左一声晚辈,右一声晚辈,乍听下来十分谦逊,只是内容可就完全不是那回事。
院内众人忽然听到远方传来霹啪霹啪的声响,不由得朝声响处望去。只见漆黑的後院中,唯有一处冒著火光,忽明忽暗。
柴老板心知不妙,他对其他手下说道:「给我围著他。」然後和曹老一起朝火光处赶去。
只是,剩下的五、六名大汉又怎能拦得住温玉……
隔日一早,整夜没睡的柴老板,听著手下的回报。
没追著纵火者与温玉,而清点失物的结果损失惨重,在双重打击下柴老板不禁脸色惨白,连站都站不住了。
然而,打击却远远不仅於此。
官差清早找上门来,说有人密告他藏了许多赃物在宅中。一搜之下,居然在库房不远处的假山後搜到了一批赃物……
柴老板花了大笔银子疏通官府才得以脱身。
後来,他命手下去查那夜自称是温玉的男子,却收到了当天白衣温玉人在中部小城中发粮赈济的消息。
这到底是怎麽回事?
第十九章完
温玉传奇 第二十章 传奇 (一)
传奇,是辽阔世界里众所皆知的大事?
亦或是,在你我身边,我们生命中的大事,辽阔世界里的小事?许许多多的小事川流成河,流过我们的心田,且将一直流传下去……
钟山。
石屋旁早已盖了座木屋,光明也由石屋搬到木屋和季知两个人一起住,只是当季知提起既然要盖木屋何不多盖座给蓝姑娘时,温玉与蓝姑娘两人皆未作声。
事後,两人都单独找过季知,表明自己与另一人共居一屋即可。对於蓝姑娘,季知没有多言。虽说初次与蓝姑娘用餐时,他就觉得蓝姑娘与温玉间有著似有若无超乎友人的暧昧,但他与蓝姑娘相识尚浅,也不知道该从何点破两人凝滞的关系。
对於温玉,他对彼此的新关系还有些陌生。身为下人,他不该干涉主子的事;但身为从小看著他长大的哥哥……想到这,季知胸中泛起暖意,没想到在温玉眼中自己如此重要。
以哥哥来说,他想劝温玉接受蓝姑娘的感情,希望他可以放下对娟娟的伤痛。当他含糊其辞提起蓝姑娘的心意时,没料到温玉居然说他早已知悉,只是,他觉得蓝姑娘就像当时在温家的他,接触的同龄男子少之又少,加上适逢丧师之痛,才会将他放在心上。
温玉希望能让蓝姑娘多想想。这段日子以来,他得到蓝姑娘诸多帮助,也益发了解蓝姑娘是一名怎样的女子。对於珠珠,温玉心中有著爱惜与尊重。
又或许是温玉不想再一厢情愿将自己的情感放在别人身上了吧。看著温玉陷入沉默,季知明白温玉又想起娟娟,便不再多言了。
木屋的材料自然比石屋好找得多。
因此除了木屋外,草地上还架了副桌椅,一张方桌,两条板凳,简单由树干凑合而成。
在三人由柴家赶回巨峰镇,回到锺山後的隔日上午。
木屋外,草地上,四人坐在椅上正要谈起柴家一事时……
「交出来。」先开口的居然是季知。
温玉纳闷地看著季知向光明伸出的那只手。
光明睁大双眼滴溜溜地转了一圈,耸耸肩回道:「交出什麽?碧绿白马我早交给温哥了。」
「温玉,那夜我看得很清楚,光明放了几件赃物在怀里。」季知不和光明瞎缠,转过头对著温玉道。
是积习难改吧,季知没有继续逼问这名自称是温玉徒儿的姚光明,而是转而对温玉说明那夜他所见之事。
温玉听到季知这样说,轻松的神情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紧闭的唇与眉宇间的怒意,他什麽话也没说盯著光明好一会。
光明从未见过温玉以这等表情看他,心下揣然,担心的感觉随著温玉沉默的时间越久,越扩越大。
「在这。」光明终於自怀中掏出他藏起的赃物,口中尤辩解了几句:「为什麽不可以,反正都是抢来的,他们抢别人,我们拿他……」话声随著温玉的怒视渐渐含糊吞没在口中。他带著不服气的神情,将东西推到温玉面前。
温玉的怒意这才缓和了些,他对季知说道:「季知哥,请你先把这些收起来,我们再一起下山处理。」季知点点头将赃物收起。
然後温玉再转向蓝姑娘:「珠珠,这次谢谢你帮忙。」语气中有著淡淡的感激之意。
珠珠听到温玉的道谢,淡淡说道:「没什麽。」脸色却并不好看,只是不知是因温玉的见外还是道谢的方式错了。
温玉没注意到珠珠的反应,他一门心思都放在光明身上。这回让光明溜入柴家,做错了吗?
「这次柴家一事完满结束,今天原想好好庆祝一番的。」温玉说道这,看了光明一眼。
接著又道:「不过,我想先和光明谈谈。」温玉带著歉意起身,待珠珠与季知点点头表示理解後,温玉向外走了出去,背对著光明只落下一句:「光明,随我来。」
温玉自从季知提起光明拿了赃物一事後,没有正眼和光明说过一句话。此时他走在前方,光明也没法看到他的神色。
光明脑中转著各种念头,猜测著温哥到底要做什麽。
其实,自己对温哥半是佩服,半是有点不以为然。他不知温哥是打哪来的,他总觉得温哥在做事对人上头,有著世家子弟不知世事的味道。
平常人哪会这样帮助自己?哪会将黑吃黑得来的赃物留在原地,而非趁机搜括一空。
但是,温哥做事又十分谨慎,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有人去捉榜单上的人……还要先探查对方的所在,了解对方是否应该被捉的。
就拿这次柴家一事来说,温哥布这个局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让季知哥混入柴家ˉˉ温哥只说过季知哥是从小认识的,他不知季知哥为何进入柴家後如鱼得水,很快就和下人们打成一片。
自己则是负责探查柴家内部位置。在季知哥探听到碧绿白马的确切所在,才决定动手。
动手前,他早就和温哥争论过为何不把赃物都取走,反而是要移到不远处的後山,平白便宜了官府。
温哥那时是劝告过自己不义之财不可取,而且这样可以节省时间与趁机让柴家身陷漩涡,不易脱身。
他是颇为佩服温哥的这番计划,但是对不义之财不可取的说法打从心底感到可笑,要是如此,自己哪能活到现在。
温玉终於停了脚步。
光明也只得停下脚步,往下望去是一片绿意的树海,这里应该快到山头了吧。
温玉在一块大石坐下,依然没有开口。温玉往上走时,心中怒意渐消,但是他仍不知该拿光明怎麽办。他明白光明身世孤苦,也知道他嚐遍冷暖,会有这样能拿就拿的想法并不能怪他。
但是,自己能继续将古古爷爷的功夫传给这样的孩子吗?
光明没有坐下,拄在一旁,温哥这次的反应著实有点吓著他,就算他总是盘算著要让温哥多挣点钱,练功常偷懒时也从没见过温哥对他冷著一张脸。
过了大半会,温玉才开口:「如果你刚刚没拿出来,我会让你走的。」
光明闻言一愣,脱口道:「什麽?」
温哥平淡的语气中仍可察觉到的怒意与冷意,让光明顿时明白过来。他略微激动地连声道:「温哥,是我错了,不要赶我走。」
温玉转过头来看著光明,笑了笑:「我是说如果。」
「来,坐下。」或许是听到光明认错,温玉的神色好看了点,他拍拍身旁的石块,示意光明坐下。
温玉想清自己不能这样丢下光明不管後反倒头疼了起来,这辈子还没做过开导别人的事……
「光明,我知道你很聪明。但你不能把聪明用错了地方。」
「我也知道你想让镇上孩子和我学功夫,是希望他们能脱离贫困的生活。但你跟著我也有段日子了,应该明白光靠功夫不见得能赚很多钱。」
光明的脸上闪过一丝别扭,像是心里的秘密被人揭穿,他想要开口争辩什麽却还是闭上嘴,继续听温玉说。
「你有你擅长的事,所以打探柴家的事我才让你去做,并不是要你重回以前偷儿的路」
「你不是想做大事吗?柴家的事是个头,这样才能暂且先打断马匪们的生计。」
光明听到这,又想开口。温玉用眼神阻止他,续道:「我知道你想说为什麽我们不直接把他们寨子挑了,但你和季知哥的拳脚功夫还不到家,我不想鲁莽行事,明目张胆地到别人的地盘动手,之後被追得灰头土脸。」
说到这,温玉一时也不知该如何结尾,想了会他才说:「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如果你还要走以前的路,那你就走吧。我不能对不起古古爷爷,将武功传给这样的人。」
「等想清了,你再告诉我。」温玉起身,留下光明一个人缓步离去了。温玉明白,这种时候是需等光明自己跨过难关的。
未完待续
温玉传奇 第二十章 传奇 (二) 全文完
悦上客栈位於大街上,价格与口味都称得上公道二字,但此时吵杂热闹的正午已过,店内只有稀落的几桌客人。
客栈内,一桌坐著一位年轻小夥子与一位中年汉子。
「章哥,我们惠湖帮会不会也让那什麽白衣温玉找上门啊?」小夥子左顾右盼几眼,才压低声音,貌似担忧地问道。
名叫章哥的中年汉子一听,手上的筷子未停,嘴巴咀嚼几下後才一脸不在意地开口:「不会啦,听说白衣温玉向来在北边活动的,更何况我们惠湖帮可有金家罩著啊。」
说到金家,小夥子弯著的腰抬了起来,他乾笑几声:「章哥,可江湖上不是在传吗?前一阵子,白衣温玉坏了温家的好事,说什麽……温家其实养著一群黑衣人暗地里杀人灭口,却让白衣温玉把人劫了去。」小夥子说到温家时,声音越来越小,尤其黑衣人几字,简直比树上的鸟鸣声还小了点。
「温家在我们南方啊。」小许垮著脸点出结论,自己的担忧可是其来有自。
章哥搁下筷子,摸了摸乌青的下巴。才一会,他又拿起筷子,脸上仍是副不在意的神情,不过话音低了点,还可察觉一丝警告意味:「小许,这话可不能乱说啊。你帮著传那些谣言,给温家的人听到,可不得了啊。」
小许一听,缩著脖子瞄了左右几眼:「章哥,你可别吓我。」
眼见邻近几桌都像普通人家,小许放下紧张神色,吁了口气。他才吃了几口菜後又忍不住开口:「章哥,你说那白衣温玉是打哪冒出来的啊。」
「谁知道。」章哥拿起桌上的酒杯啜饮著,神色间有些不耐烦。
小许观其脸色,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拿起酒壶帮章哥添满已空的酒杯:「章哥,帮里就你的见识多,消息广,就告诉小弟我您的猜测呗。」
让小许一捧,章哥一杯酒一咕噜倒入嘴巴,比著空杯子示意小许再斟,然後就开口了:「我也是听说的,听说这白衣温玉刚冒出头时,大家传这人是温家出来的,因为他姓温……」
一个月前,温家主宅书房内。
一名年近三十的青年坐在桌前,听著身旁的黑衣人汇报:「主子,这三年来白衣温玉挑了与李家合作的马匪寨子,从岳家势力里带走打造出鹰凖剑的锻造师傅,至今尚不知去向。」
他顿了下继续禀报:「还有四个月前,我们奉命要杀的越家一家子也让他带走,不知藏哪去了。」
「这三件是这几年比较确实的消息。另外还有些谣传,说江湖上根本没那白衣温玉之人。」
青年男子皱起眉头,不悦地质疑著:「是你们禀报追杀越家时,让一名白衣男子坏了事。现在又说没有那白衣温玉之人,到底是有还没有?」
黑衣男子忙回道:「有。」
「那江湖谣传又是怎回事?说清楚。」青年男子语气从不悦转为不耐,似乎颇不满意黑衣人这次汇报。
「因为这三件事发生时,其他地方也同时传出白衣温玉的消息。尤其是他的行事风格,并无定论,有人说他不收钱,有人说他大敲一笔,有些人说其甚为有礼温和,也有些人指其下手狠辣、不留活口。一年前江湖上还传过真假白衣温玉之争。」
「还有谣传白衣温玉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