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传奇- 第5部分

何家小子一番娓娓而谈，使得中年汉子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半响，也不见中年汉子插口说一句话。

「这合德大街该归属哪家？虽说是明理人都应知晓了，不过还请温三爷作个公论吧。」何家小子转头，恭敬地拱手，对著坐在桌子一方的温三爷说道。

原来，这木桌坐著的四个人，分别是坐在主位的温三爷，坐在次位的何家少爷，坐在对面的陈家大爷，以及坐在末位的温二少爷　ˉ　温玉。

温三爷身著一件青色袍子，式样简简单单，料子却是隐隐流淌著光芒。从陈家大爷发言後到现在，温三爷就一直静静坐著听陈家与何家的谈话，脸上带著若有似无的微笑，那飘忽沉著的模样，哪还有半点十二年前跳脱率直的影子，倒是有点去世的温二爷的样子。
是的，温二爷於两年前过世了。温家并未对外公布死因，江湖中人人却都知道温二爷的死因不单纯，只因温家在其死後大举调派人手查明其死亡的幕後黑手。
谣传温二爷是死於暗杀，原因是某次调停不公後所产生的怨恨。然而温家内部的人知道，温二爷并非死於暗杀，不，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因为，温二爷……是死於毒杀。
之後，温三爷就接下温二爷原本负责的生意，温家则在家族中又提拔了一位四爷，处理原先三爷的工作。

至於这何家少爷，今日身著一件月白色的锦缎袍子，配上手中的玉扇与腰间挂著的玉佩，加上他斯文的举止，俨然是一个贵公子的模样，哪有半点在合德大街教训陈家手下的狠劲，那陈家手下可是各个鼻青脸肿，有些还瘸了腿、断了胳膊。
话说这何家，也算是一股新兴势力。原先何家在这城中算是第二大帮，隐隐与陈家分庭抗礼，只是前几年来何家不知道怎麽搞的，主事者对於其他势力是事事忍让，甚至可以说是到了「委曲求全」的地步。直到两年前何家少爷接下了家族的担子，才将何家过往的声望恢复到七、八成，或许其外表温文儒雅，实则骨子中的一股狠劲，是让他迅速夺回地盘的主因吧。

直至目前为止，仍未开口的尚有坐在末位的温二少爷　ˉ　温玉。温玉如今已经是十八岁的青年，今日随温三爷来参与这场调停，其实是受到了温仁誉的指示。温玉想起七天前的夜晚，父亲大人是如何说的来著？

那夜，温家温仁誉的书房内。

「玉儿，你也该出去历练一番，正巧十几天後你三叔叔要处理一起地方上的纷争，你就去长长见识，瞧瞧温家的人是如何处理事情的。要仔细看，认真听，回来後向我报告你所见所得。我两年前就派你哥哥阿实跟著你四叔叔跑镖，他干的不错，你也可别让我失望。」温仁誉并未询问温玉的意见，温玉刚进来站定後，温仁誉就开口说出了他的决定。
「出门在外，功夫不得荒废，要勤加修炼。」

「另外，前几日你表妹知晓我要安排你出门的事，向你母亲央求与你同行，说从未见过城里的风光，希望去走走看看；我知道你们俩感情不错，就先应许了她。你就带上你表妹吧，反正不过五、六天的旅程，这次去的是大城，过往道路也算平安，应是安全无虞。」
忽然，温仁誉似乎是沉思了会，走向书桌自抽屉中拿出块玉佩来，将玉佩交到了温玉的手中。这玉佩式样看起来颇为古朴，中间雕著一个「温」字。「这玉佩你带著吧，如果有要紧事，就拿著这玉佩至温家产业，表明你的身分吧。」

「明天你就动身，记著……不需强出头，有事情你三叔叔自会处理。」温仁誉拍了拍温玉的肩膀，眼神中闪过一丝古怪，这般叮嘱著。


第五章未完待续




温玉传奇　第五章　调停　（二）


「关於合德大街的事情，你来说说。」温三爷对著随侍身旁的手下做了一个吩咐的手势。温玉听到三叔叔的这句话，回过神来，继续关注事情的发展。

「是。」三爷身边的男子先是应答了一声，往前站了一步，接著从袍子拿出一本册子，翻开後，照著上面的纪录念了出来。

「合德大街共计二十六家铺子，十六家分布在合德大街与虎义巷交会处，另十家铺子分散在街内各处。」
「依据铺子内老一辈所说：『合德大街自两百年前起，依序属於许家、古家、陈家的地盘。当初古家将地盘转移给陈家，听说是由陈、何两家共同出手後的协议。那个时候啊，我们是不太清楚发生什麽事，只听说古家垮了，然後就是陈家与何家的人一同来我们铺子收钱，说是……代替古家保护铺子。』」说到这里，报告的男子停顿了一下，脸上闪过不以为然的表情。

「接著说。」温三爷指示道。
听到这里，陈家大爷的脸上可不再红了，倒是露出一种笃定的表情；何家少爷的脸上可就精采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踩了脚却又找不著人，带点诧异的望了温三爷一眼。

「『我们也向陈家与何家诉苦过，说我们小本经营，没法子付钱给两家，後来也不知道怎地，先是合德大街与虎义巷交会处那十六个铺子不再见到何家的人来收钱，接著其他的铺子也没见过何家的人了。』」
「三爷，上述是铺子里的人向我说的，我就一五一十和各位报告了。我还询问了城里老一辈的人，听说当时陈家与何家还联手吃下了合义大街的地盘，後来合义大街就成了何家的地盘。」
「陈家的人到铺子闹事，是何家的人先去收了钱，後来陈家的手下去了没讨著钱，才在铺子里闹事。」
「至於，何家的亲戚是那十六个铺子中的一个，听说铺子的少东几个月前认了何家少爷为乾哥，同时也是他向其他铺子说不用再交钱给陈家，交钱给何家就好。」
男子似乎报告完了，收起了册子，向在座的各位微微鞠了一个躬，退回温三爷身後。

话说到这份上，大概谁都明白发生什麽事情，还不就是何家想吃下陈家地盘所使出的手段吗？只是这何少爷也高明，几个月前就开始计画，若非温家派人调查，还真就给他这麽唬了去。
温三爷听完手下的报告，也没作声，就这样笑了笑。接著，就这样脸上挂著微笑，转头看了何家少爷一眼。
何家少爷心中自是恨极，刚刚自己侃侃而谈，温三爷明明就知道一切却不吭声，分别就是要看他的笑话。这怒气攻心，眼下真是什麽都顾不得了，正想将木桌一把掀了。
忽地见到温三爷缓缓将双手平放桌上，淡淡地问了句：「何少爷，我说句公道话，这合德大街……我不说您也该知道归哪家所有了，倒是这陈家的损失，您可得如数赔偿才是。」
一听到温三爷居然开口要自己赔偿陈家的损失，何家少爷终於忍不住动手掀桌子，只是这力是使了，桌子却文风不动，只觉得温三爷放在木桌上的双手很沉，沉的像自己的内力如河入大海，一去不见踪迹。
但温三爷的眼神里却闪过一抹古怪，这压著木桌的力，似乎不只是一己之力啊。看了一眼陈家大爷，以自己对陈家的了解，应该是不可能有此等功力；转头看了一眼温玉，会是阿玉这孩子吗？他才不过十八岁啊。
也许只是自己弄错了，温三爷在霎那间转了几个念头。倏地，站了起来，按著何家少爷的肩膀，说道：「何少爷，您又何需这般冲动呢？」何少爷收力不及，木桌颠了一下，发出「咚」的一声，何少爷则是往後跌向地板，好在温三爷按著何少爷的肩膀，不然，这「喝茶喝到跌落地板」的糗事可是坐实了。

温三爷淡淡道：「我一向喜爱在茶楼里帮大家解决困难。这茶楼啊，光闻闻茶香，心情就舒缓许多，静谧的氛围，更是使得大家不好意思动手动脚，您说是吧？何少爷。」放在何家少爷肩膀上的手，微微加重了力道，像是提点，又像是警告。
「既然两位『共同』请我主持公道，那就听在下一言，今日这事，就依我刚刚所说的处理，往後不得再有异议，否则……我这公道人失了面子事小，两位的怨隙更深事大。」

这一番话说下来先是提点何家少爷在「这里」动手失了身分，二是暗示当初可是「两位共同」请我来主持公道，如今这公道话说了，你这请我来的人却不予理会，岂非不给温家面子。
接著，温三爷放下何家少爷肩膀上的手，又说了一句：「何少爷您年少即有这般见识，想必前途不可限量，这合德大街就继续给陈家经营又如何？」

何家少爷看著陈家大爷的表情，明白自己让人阴了，现下打也打不过，温三爷又给了自己下台阶，只好将怒气埋在心里，硬是扯出一个笑容，就对著在座的几位一拱手，说道：「在下受教了。麻烦陈大爷将您的损失计算过後通知再下，在下必定即刻准备好後，『送至贵府』。」
接著又转向温三爷说道：「三爷，您这公道主持的可好呀，在下不得不心服口服，就依您所言，合德大街何家绝不再沾手。还望您以後多多提点。」
「小弟就此告辞，不劳各位远送了。」随即挥袖，转身，下楼。只是，何家少爷下楼前的那一瞥，眸子中所含的恨意让人不寒而栗。那阴测测的目光，温玉事後每每想起都有些胆寒。

何少爷前脚才刚走，就看到陈家大爷握著三叔叔的手，一面由怀中掏出各沉甸甸的袋子，一手就塞进了三叔叔的手中。这脸上的微笑，哪还有半点刚刚的粗鲁，倒是颇有种老奸巨猾的味道。

温玉看在心里，也并不作声，只觉得刚刚这一番经历……可是比季知故事中所说的桥段精采多了。

第五章　　（完）




温玉传奇　第六章　表妹　（一）

第六章　表妹

姓杜，名娟娟。

「娟娟」。即使多年後咀嚼著这个名字，我的心依然有著一种复杂的苦涩。娟娟，我的表妹，我的青梅竹马，我……爱上的女子。


「郎骑竹马来，遶床弄青梅。」


那一年，我，六岁，娟娟，四岁。

「阿玉哥哥，你好，我是娟娟。」怯怯的女孩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眼前是一双有著两朵花的小小布鞋。

我微微抬头，看入了一对黑黑的、带点惧意的眸子，没有注意到自己手下的皮球滚了出去，疑惑地看著这个陌生的小女孩，她叫我哥哥，她的名字是娟娟。

「阿玉，她是你的表妹。」听到另一个声音，我从恍神中清醒过来。
原来是娘，娘站在娟娟的身後，扶著她瘦瘦的肩膀，对我说道：「阿玉的爹娘都不在了，以後会与我们住在一起，你可不要欺负人家。」

我记得那时候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刚开始有点难过，接著有点开心，最後有点迷惑。那份迷惑是什麽，那时候我还小，还……不懂。
我与娟娟的第一次会面就这样结束了，接著娘就带著她离开，可能是去认识别人吧。其实，第一次见到娟娟的时候，我不喜欢她，甚至是有点讨厌，讨厌她带著惧意的眸子、没有血色的脸蛋、乾裂的嘴唇、毫无光泽的头发、细细的手臂、瘦瘦的身子。这些，我全部都讨厌。
之後，我不常碰到这个女孩。读书的时候没见过她、练功的时候没见过她。娘说我们会住在一起，但是，我只有在吃饭的时候偶尔见到她。


那一年，我，八岁，娟娟，六岁。

「阿玉少爷，今日起，娟娟姑娘会与你一起读书。」夫子站在书房门口，在他身後半步有一个微微低著头的女孩。
我朝她望去，看到一个身著淡黄色衣裳，绑著淡绿色缎带的女孩。「这……是娟娟？」没人有法子解释我的疑惑　—　眼前叫做娟娟的女孩，与我讨厌的娟娟不一样。这时候，我还不懂为什麽两年前的短暂相识，居然在我的心底留下深刻的痕迹，足以在两年後发现「娟娟，不一样」。
这个娟娟有著「後院花朵般」红红的脸蛋、「街上糖葫芦般」亮亮的嘴唇、「砚台里墨水般」乌黑的头发、「盘子上豆腐般」软嫩的手臂，身子高了些、胖了些。唯一不变的是，她眸子中传来的惧意。
我们，开始了一起读书的日子。

「阿玉哥哥，请问刚刚夫子说的『谁知盘中飧，粒粒皆辛苦』是什麽意思啊？」有一只小手，自温玉身後拉住了温玉的衣裳。
温玉皱了皱眉头，想将身上的小手扯开，刚摸著女孩软嫩的小手时，却又没有使力，将手放下了。
「诗的意思是，谁知道盘里煮熟的饭，每一粒都是农夫辛苦下的成果。」温玉的口气有些不耐烦，简单解释诗中的意思。其他的诗，温玉倒是没把握解释的对不对，这首诗，可是当他将饭剩下时，娘和他谈了很久……想要忘记也很难。
「放手，以後有问题直接请教夫子吧。」看到娟娟怯怯的举动，就让温玉心里有种闷闷的感觉，就像是……鱼骨头卡著喉咙一样，想说什麽却又不知道该说什麽。
但是，当娟娟有一阵子没和温玉说话时，又会看到温玉在读书的时候「不小心」将墨水喷到娟娟的衣裳上，然後再带著「诡计得逞」的笑容向娟娟道歉。

在娟娟心里，阿玉哥哥是大宅里唯一年岁相近的人，但是阿玉哥哥古里古怪的表现，常常使她不知道该靠近好，或者远离好。
来到大宅前的遭遇，使得年纪小小的她明白，阿玉哥哥不是自己能靠近的对象。第一次看到阿玉哥哥时，娟娟有点想要躲在「夫人」的背後，他的衣裳与脸蛋，使娟娟觉得自己像株小草，而阿玉哥哥则是受到悉心呵护的花朵。


那一年，我，十二岁，娟娟，十岁。

「娟娟，快来，季知要说故事了。」
「娟娟，快来，看我练拳，我打一套新学会的拳给你瞧瞧。」
「娟娟，今天我在武馆终於打败阿土啦，那时候，我扭头躲过他的拳头，右拳朝他的胸膛就是那麽一下……，哈哈，我太开心啦！」

一次又一次叫著「娟娟」，从没想过，我再也无法这样叫著她的名字。

忘了哪时开始，我不讨厌娟娟了，或许是得知她爱听季知说故事的时候，或许是她看向我的眸子中不再有著惧意的时候。
小时候，总觉得男孩子身边跟著女孩子很丢脸，现在，我却很希望身旁有著女孩的身影，那个，叫做「娟娟」的女孩。

「啊！好疼。」娟娟忽然喊道。
温玉连忙转头看著娟娟，发现她柔嫩的手掌渗出了血，身子坐在地上。似乎是刚刚被什麽绊著了。
「就要你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