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妙…”艾伦皱了皱眉,“这附近都有魔法破坏过的痕迹…尤其是前方那处山泉…”他小步跑过去,检查了四周,又看见地上那堆枯木。
“有什么问题吗,主人?”嗯,他在这里待过,并且与人发生了争斗…是诺利尤里的人么…来得可真快…”
“那他…没事吧?”
“看样子是没什么大碍,不过也很难说。总之,在诺利尤里没有派出更多人前,我们还是快点找到他的好。”
···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卡尔萨斯总是走走停停,而艾伦则从未停下歇息过。
…他的额上开始生出一层薄薄的汗珠,脸色又变得苍白起来。多米见他紧咬着下唇,明显是在忍耐着什么痛苦,不由建议他停下来休息片刻。
“不用担心我。我能感觉到…快了…。”
一个小时左右后,他们在一个隆起的土坡高处终于见到了远处--一个人慢慢行进的背影。
……“卡尔萨斯--!”
卡尔萨斯震惊地停住了脚步。
…是错觉么?怎么会有人叫我的名字…声音这样熟悉…是艾伦…?!他顾不上想太多,欣喜而又激动地转过身,却看见--
却看见,一把长而利的冰刃,刺穿了对方的心口。
那一瞬间,他感到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艾伦倒在地上,他看着自己身前穿出的利刃,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就连多米在一旁凄厉的哭喊声,他都似乎听不见了。
身后有人走过来,俯下身子,冷淡地看着他:“哥哥,真是抱歉了。其实如果不是你把注意力都放在了他身上,这个,你本可以躲过去的。”
话音刚落,利格亚尔的脚边闪过一道雷击,刺得他半边身子都感到一阵麻木。
他回过头,见卡尔萨斯已站在面前,双眸愤怒地几欲喷出火焰。
“呵呵,我就说过,你迟早会害死他···罢了,还是给你们留下告别的时间吧。”说完人已飞快地逃离了现场。
卡尔萨斯并没有去追他。
他刚一步步走到艾伦身边,整个人就已经跪倒在了地上。
“嘘--什么都不要说,我为你修复伤口,一定…一定可以的…”试图微笑着感染对方,泪却先忍不住掉了下来,一滴一滴,终于汇聚成流。
艾伦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感到自己的生命正不断流逝,他想要快点说完。
“即使你不会再怪我…可是…我还是想告诉你………”他捂住自己的伤口,将最后一点力量用尽延迟着衰竭。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了。”卡尔萨斯拼命地点头,顾不上擦脸上汹涌的泪水,他心里已经恨透了自己。
“…还,还有…”艾伦闭上眼睛缓了缓,“还是不要报仇了吧…我和她…只希望看到你,好好地活着。…多米…你也是。”
他艰难地从脖颈上,摸出那块记名石。
“…上面是…我和她真正的名字…从今以后,你就留着吧…”
“不…你会活着,会一直活着…”卡尔萨斯握住他的手用力摇了摇。
艾伦却已经听不到了,意识完全消散的最后一瞬,他吐出最后几个字:“卡尔萨斯,答应我,好好活下去。”
…………
“哥哥,你长大以后想要做什么?”露西安托着腮问道。
“我呀,要做家族有史以来最厉害的族长。”艾伦骄傲地回答。
“可是做族长很累的啊…”
“没关系…那样我就能够,一直守护着大家了。”
…………
…如果可以的话,下辈子再见吧…。
…握着的手,分明已经冷了。
…无数闪着荧光如银星般的亮晶晶的碎片自艾伦身上飘散出去,轻柔地,向着远方、高处飞去。
一旁的多米,也早已化成了其中的一部分。
卡尔萨斯伸出手去,泪眼朦胧地看着那些碎片从指缝间穿过…
他知道那些是什么,也知道,自己,是真的再也抓不住了。
他抱住对方冰冷的身体,在片刻临近崩溃的沉寂后,一声撕心裂肺的“不----!!!!!!”
--响彻在山谷上空,回音久久不散。
………这一次,卡尔萨斯流尽了他此生所有的泪,直至感到双眼痛得几乎要睁不开、温热的液体滴落在掌上。
红色的…是血吗…?
他在这里抱着一具尸体哭了多久,忏悔了多久,怨恨了多久?
一天,两天,或是三天?
时间的流逝,早已失去了全部意义。
魔力制造出的屏障中,一切保持着最初的样子--艾伦,安详地犹如在沉睡一般,只不过,他会一直这样睡下去。
为什么那里没有再派人出来…来个人…谁都可以…杀了我吧。卡尔萨斯茫然地看看四周,糟糕的视力将一切变得模糊不清。
终于,他决定站起来,尽管起身的时候,他几乎跌倒。抱着艾伦的尸体,一步步向前走去,向着当初,他们一同前往北岭的方向。
用魔法勉强解决了视力上的问题后,正逢一阵风拂过--
他看见自己扬起的长发,色如初雪。
有一瞬间的失神,脚步却不曾停止。
“绝对的安静之所…若我死了,倒真想葬在这里。”艾伦生前微笑着说出的话,他曾觉得刺耳。
如今,他只想满足对方的心愿。
走过一片片从温过渡至寒的林带,他的耳边听不见一丝杂音,身体亦感觉不到冷。安静得犹如独自走过了漫长的几个世纪、踏过春夏秋冬,最终来到那片白雪砌成的高耸入云的坟。
依旧是原来的路线,本该早已忘却,此刻,却都一丝不落地浮上了记忆。
走至那个当初发现寒冰囚笼的山洞深处,他环顾四周,一切如旧,潭心中的石台无疑是最适合安睡的所在。
在这里,就连一丝风雪的声音也没有,洞顶上的细碎的晶体依然幽幽地闪烁着光芒,倒映在潭水之中,这景象胜过任何一丝人工雕琢的美。
那么…就在这里吧。卡尔萨斯在心中对自己、也对艾伦说道。
他将对方轻轻正放于石台之上,接着跪坐在一边,安静地为他整理着仪容,甚至细微到每一丝发、每一条衣褶。
近乎变态地执著着,直到自认为满意、完美无缺为止。
他送了口气,开始静静地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孔,目光触及那指尖的焦黑,心中不禁又是一疼。
想象会不会有可能,这个人突然就跳起来,然后对他说这只是一个玩笑?
不过…他从来都不会开这样的玩笑…卡尔萨斯有些苦涩地想着,温和的笑意却渐渐浮上他的脸颊。
他轻声说道:“对不起。”
--我会好好活着,但也会去复仇。
“我会活着回来吧…应该…还是肯定?…我会再回来看你。”他对沉睡中的艾伦低语--只是睡着了,他这样认为。
先前一直紧攥着的手终于摊开,记名石静静地卧于掌心。
“……”他自然不会认识那上面的两个字--艾伦与露西安真正的名字,但这并不重要。
他将它挂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从今往后,生死相随。”
最后再深深凝视对方许久,卡尔萨斯起身,走出这里。
在洞口,毫不犹疑地设下魂缚,以全部的灵魂为契。
而他尚不知道的是--
--在今后无比漫长幽寂的岁月里,他再没有,踏上这片土地。
PS:本章完…其实从标题已经可以看出大概内容了吧…艾伦的死将是卡尔萨斯一生最大的转折点…物极必反…虽然现在看来是在心里平静地谋划着复仇的事情,但那是因为他将会在过程中去宣泄出所有的恨与愤怒。
至于为什么情绪会崩溃到这种地步,完全超过了他所面对其他人死亡时的强烈程度,原因大概有以下几点:1、无论是露西安还是母亲…他都没有直面她们的死亡,而事后得知的震撼无论如何都会被直接面对要来得稍浅些
2、艾伦的死也勾起了他对前两者的回忆,等于是多重的打击最后汇聚到了一起
3、虽然表面上与他并没有直接的关系,但他还是将艾伦的死亡全部归结为是自己的责任,只因先前,是他误会了对方。虽然永别前终于解开,但巨大的愧悔,却是再无法消除。
4、当在这个世界上,连艾伦都离去的时候,他是真的只剩下了独自一人。
人生就此完全坠入黑暗,连最后一丝光明都被剥夺。
其余一众原因,细碎繁琐,不再赘述。
长殇:指十六岁至十九岁死亡
第十四章 血祭
更新时间2015…4…24 17:21:02 字数:4678
Sleepingmercy。--Karthus
走出北岭前,卡尔萨斯又回头看了看这座雪山,大雪将一切变得朦胧而遥远。
沿着边沿一条不起眼的路下去,便会到山下的峰谷间。
那里层层冰岩,晶莹剔透,有些地势奇特的地方还形成了深不可测的冰洞。
卡尔萨斯冒着风雪行进于谷间,直到看见一个另他满意的地方。
侧着身子从两块巨大冰岩的狭缝中进去,里面豁然开朗,是一个面积极大的冰洞。
他以手敲击脚下的冰面,冰层厚而坚硬,但往里去也可能有薄弱的断层面。
总之,这是个充满复杂结构的地方,普通人若是在里面迷失了方向,几乎可以说没有再生还的希望。
卡尔萨斯向更深处走去,脚下偶尔会传来冰面开裂的声音。
这样不知历经多少年才形成的冰洞恐怕是走不到尽头的…他想了想,又走了段路,估计大概已经处在中心位置后才停下。
将背上的大天使之杖取下竖直在正前方,他的指尖轻划过杖身,似有无限留恋。面上却毫无感情流露的迹象。
“若遇能与你能力相匹的主人,再效忠于他吧…。”卡尔萨斯淡淡地说道。
话音刚落,大天使之杖下厚实的冰块瞬时从中间向四周裂开去,他平静地看着法杖自开裂处慢慢下沉,直至深得只能隐约见一个模糊的影子。
待冰面复又重合,他转身按原路出去,不再回头。
刚出了洞口,身后冰快碎裂的声音一齐作响,声音震耳欲聋,似乎整个冰洞内部都已经完全塌陷。
…很好…如果这样还能有人感知到它的气息并用魔法清除掉塌陷的部分,再于层层冰岩下破开他设置的结界…那么大天使之杖的主人这一身份…也就当之无愧了。
而艾伦安睡着的山洞…他设下的是魂缚,又施法将其融于环境,肉眼根本无法寻到。可以说是,非魂飞魄散不得解。
做完了这一切,他踏上了回木屋的路。
重新站在曾经无比熟悉的地方,卡尔萨斯低下头,静静地倚靠在门边。
许久,他才进屋,如往常一般有条不紊地整理着东西,拭净每一寸可见之处。
在将东西全部收拾理好的过程中,卡尔萨斯不由将目光停驻在了那件白与灰为主的东方式长袍上,艾伦曾对他说过,那是在重要的人死去时才会穿上的丧服…。
沉思片刻,他换上了这件衣服。神色淡漠,但平静表面下却不知究竟有着怎样波澜起伏的心绪。
全部完成后,他同样施法将一切都隐去。
下一个目的地,便是扭曲丛林了。
卡尔萨斯很清楚自己来这里是要做些什么,当他踏上这条路时,便明白早已没有再回头的可能。
若只凭一己之力,他并无完全把握一定能成功。毕竟诺利尤里守卫森严,一个人就这么前往,等于是去送死。
他曾以为自己永远也不会触碰那股邪恶的力量,可命运却还是将他推向了那块神秘的石盘。
毫无悬念的,不需要任何指引,无论走向哪个方向,冥冥中都早已注定了相同的结果。
犹如行尸走肉一般站在那东西面前时,他恍惚间突然觉得,自己的一生,似乎最终都为此而来——如同牵线木偶一般被操纵着,即使跳得再远,也会被牵回到安排好的轨迹上去。
为什么···偏偏要是我呢···卡尔萨斯失神地想着,曾以为逃离了束缚,那么现在,又算什么?
因为自己而逝去的生命,难道只为了最后的坠落。
呵呵······他注视着石盘中心——只看到一个笑得高深莫测而又莫名诡异的自己。
就像是,一个笑话。
但知道了又如何,不论是因为什么,天意还是先祖种下的祸根,他只能选择向前一步,割开血脉,让温热的鲜血滴落下去。
因为仇恨,早已将他表面下的一切啃食干净。
当血液接触到石盘中心的那一刻起,他体内的血不再有温度。
强大的力量涌进他每一个细胞里,那是人类所无法承受的痛苦,比魂缚受到破坏时还要痛上千倍万倍。卡尔萨斯倒在地上,失去了除颤抖之外所有的力气,他捂住自己的心口,仿佛那样可以阻止力量继续涌入,然而直至他昏迷后很久,这股力量还是在不断持续着。
昏迷中所有的记忆,都只有关于疼痛。
再次睁开眼时,眼前只剩下一堆碎石块与来时的路。
试了几次才勉强站起来,扶着树枝摇摇晃晃地走着,他觉得自己此刻虚弱得来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将他轻易杀死。
除了痛楚和说不出的难受,似乎真的没有别的什么了。
付出那么大代价,难道就只换来这个?他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无意识地释放了一道幽焰,眼前的景象却让他惊呆了。
地面已然化作焦土,绵延百里。
而身体似乎也感觉比之前好了些。
原来···是这样吗··········
他面向前方,有些病态地笑了笑。
不需要带任何东西,他只身来到诺利尤里的城门下,面无表情地抬起头看了看天。蒙蒙细雨为这寒风凛冽的天气更添了一丝入骨的凉意。
雨点落进眼里,他却感觉不到冷。
惟有身体里近乎无法承受与抑制的力量,在隐隐作痛。
来往的行人并没有刻意注视着身边白发的少年,却都因那莫名的寒意而小心避让着,这使得他的身影在天地间更显孤独寂寥。
卡尔萨斯并不在意周身的一切,他低眉敛目,神色淡然地向城中走去。
守城的士兵凭着职业的敏锐感知出了他身上不同寻常的气息,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