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变成现实,毁灭一切希望的,竟然是自己曾做过的,那个最毫不犹豫的决定。
“你也知道这个原因的吧?!”出于愤怒,或者是其他,我朝老管家吼道,带着第一次失控的情绪,“为什么还要等呢?!”
“那么,你放弃了吗?”对方的语气没有丝毫改变,这一问也的确让我意识到一个事实……我在不甘心。
不想就这么结束,这算什么结局?什么都没开始就结束了?开什么玩笑?!
“离第四次圣杯战争,还有不到二十年,只有先找替代品填满这个‘空壳’了。”
“替代品?”他以一种十分沉重的语气说道,我不禁揪心起来。
“过早夭折孩子的灵魂,能收集到的话,至少可以让这孩子的肉体先成长起来。”老管家走近,将手贴在透明的隔层上,叹息着。
“但灵魂和肉体的兼容度根本不能保证能活多久,这副身体的魔术回路,数量且先不提,随着身体成长还会扩张,想要有个灵魂能承受这一切的话……”
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听出了他未说出的话语,回望器罐中这幼小的身体。
到底是承载了多少东西呢?这小小的身体。
就算能够暂时醒来,也背负着参与圣杯战争的命运。甚至在不久的将来,她也会恨死把自己带到这个世界上的人吧。
“我去找。”
“…………”
“我会找到代替品,接下来就按照原先的计划进行吧。”
我对上老管家的视线,这孩子父亲的记忆全部在脑中苏醒,此时此刻,我不能退缩,立场模糊也没关系,我到底是谁也没关系,这是场早就布好的局也没关系。
统统不重要。
因为什么都不做的话,自己的世界迟早会变回虚无的黑色。就算能依靠刻印继续实体存在,自己的意志也是一片黑,那样的话,自己就仍是个浑浑噩噩的、连生存意义都找不到的“东西”。
我不想成为那样的东西。
将不知名的早夭幼婴灵魂转移到“她”的身体里,终于,“她”张开了眼睛。
啼哭起来。
就算知道原本的灵魂早已不在,自己内心还是不由得被这声啼哭牵动着,我轻轻抱起她。
就连脑中不属于自己的回忆也是一种恩惠,我欣喜着。
“那么,你带着孩子准备前往日本吧,定居的地方早就准备好了,身份信息也打理过,不会有人怀疑。”
“我知道。”
现在在魔术界,早就传开家族失去继承人的“流言”,那些魔术界的名门正幸灾乐祸地等着莱斯纳家崩盘。一直保持与魔术界其它家族隔离的莱斯纳家族竟然也开始了所谓的“社交”,明里暗里都发疯般地寻找孩子的下落。
只是他们根本没想到,时隔那么多年,我们会选择大摇大摆地用魔术糊弄普通人,登上前往日本的飞机。
世界真的不一样了,从我被召唤的那一天开始,其发生的变化早已超出我的想象,走出原先藏匿的地方后,一幢幢鼎立的摩天大楼,纵横交错的交通线路……这个阳光普照的新时代在焕发着源源不断的生命力。
办理好的护照上,是“赤木琳”三个字。
我抬头看着这体型庞然的冷机械,从外形而言就是个大金属块,加上了人类的智慧后,也有了飞向天空的能力。
“飞机么……”看着怀中好奇的小脸上,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眨巴着,我不禁微笑起来,“琳,要乘飞机了哟~”
“咦呀~”
像是明白我的意思,她挥舞着一双小手,带着纯真的笑容回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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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照顾小孩上,我发现自己真的没天赋。
在这个名为日本的国家定居下来后,很多事情不知道怎么处理,特别是照顾孩子……
所谓的为人父母真的很不容易。
真的。
她不安分地闹腾着,我手滑再次被失去控制的一包奶粉糊了一脸。
“约翰……”
只能求助于比较有经验的老手了,对于早已熟络起来的这位老管家,我也顾不上什么所谓的面子问题。
变成猫跳上桌子,我舔毛梳理着,一嘴的奶粉味也是让我无奈不已。
看着熟练泡好奶粉同时让这小丫头安分下来的约翰,我只能表示很神奇。
抱着孩子的约翰突然想起了什么,突然笑出声。
“有什么好笑的?”
有点不爽地瞪他。
“尼古拉斯大人他……照顾女儿也是手笨手笨脚……不,是手足无措才对。”回忆起过去的事,约翰少见地笑起来。
“…………”我突然感到有些失落,“……很像吗?我和她父亲。”
“外貌的话根本没的说,和年轻的尼古拉斯大人几乎是一模一样呢。”
“…………”耳朵耷拉下来。
“但是,不是同个人就肯定不一样,不管你有尼古拉斯大人的记忆也好,同样对照顾女儿不擅长也好,你对这个孩子的感情,和所谓的‘父爱’也没什么关系。”
听到这样的话,我本能地振作起来,同时又疑惑道:“那我到底是为什么才……”
为什么会如此珍惜这个孩子呢?
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呢?
在期待着什么呢?
不久的将来明明也是一片险峻,我却如此乐在其中。
“我曾经听过这孩子的母亲说过一句话,”约翰轻轻将她放回摇篮,“‘如果等待超出了自己明白的范畴,那可能就是爱上了吧。’,丹尼尔,你愿意等那么久,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的话,或许就是这种最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不过也正因为这样,我也能放心把这孩子交给你。”
爱……上?
我不理解其中的意义,于是也问出了口:“爱是什么?”
结果约翰就露出了相当苦恼的表情:“啊……这可是全人类都在困扰,并且还没得出确切答案的问题……一个人就有一种答案的话,就有数十亿的答案了。”
“…………”
看着又陷入疑惑泥潭中的我,约翰只能笑着安慰:“反正是迟早会明白的事情,不用急于一时。”
“迟早会?”
“嗯,迟早。”
稍稍放下迷茫的心情,我上前接过干净的棉布。
“至少换尿布让我来吧!”信心满满。
“咦呀~~~”
突然就哭起来的丫头。
“噗呲!”
什么东西裂掉的声音。
“…………”(?#`Д'?)凸
“……还是我来吧。”
约翰的声音听上去像是在忍着笑。
…………
就这样,在这个名为北海道的地方,安稳中带着涟漪,度过将近五年的光阴。
就算再怎么不想面对,现实永远会站在你面前,挡住你前方的路。
“神户那边我已经安置好了,随时可以搬过去。”和孩子玩耍的自己突然听到这句话,不禁停住动作,把琳轻轻放在地上。
“要走了吗?约翰。”
“是啊……时间越来越靠近了,那也是尼古拉斯大人早就准备好的地方,已经雇普通工人翻修过了,过了那么长时间也没被发现的话,接下来也比较安全。”
没等我回答什么,突然感觉有东西抱住自己的腿。
“咦~要搬家了吗?”她好奇地探出脑袋。
我立刻收回凝重的表情,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是呀,要搬家咯。”
“那里有很多和你一样的小伙伴,你会交到很多朋友的。”约翰也带着慈祥的面容回应。
“好耶~”
看着高兴不已的琳,我内心却涌出一股酸楚。
五年了,只是呆在这里,除了我和约翰没有再接触过其他人,尽管是这样,在告诉她父母都已经不在的时候,她也只是天真地回答:
“我有丹尼尔和约翰就好啦~”
这样的话。
我说什么她都相信,我做什么都她认为是对的。
她还不了解外面的时间,就连“父母”这个词说不定都没有完全理解,但她还是说了,自己很满足。
我又该怎么告诉以后的她,要去参加一场不为自己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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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约翰爷爷说再见吧,琳。”
雨很大,简直就像要灌进我眼睛里一般,撑着伞的自己有些怯懦。
“嗯,爷爷再见~~”
小小的手奋力挥舞着,带着明媚的笑容,相信离开的亲人不久后就会回来。
不远处,约翰摘下帽子,放在胸前,轻轻躬下了身子。
在雨帘的遮挡下,他慈祥的笑容有些模糊。
然后,他坐上车,红色的尾灯亮起,带着温柔的悲伤,驶向远方。
“…………”
“呃?丹尼尔,你哭了……”
“!?”我连忙擦拭着脸上的透明液体,“不,伞好像坏了呢,琳,我们进去吧。”
她好像没有相信这个蹩脚的谎言,但还是听话地进了屋。
握着门把的自己停顿了一下,我再次看向早已无人的道路。
约翰回去了,回到家族,把自己的存在当成最有力的证据,告诉家族里的所有人——这个孩子还活着。
“你们要找的孩子还活着!但是,她不会成为你们的傀儡,也不会成为你们所谓崇高计划的牺牲品,她会阻止你们,击溃你们!最后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那个外冷内热的家伙,肯定会这么说吧。
等待了那么长的时间,在最后也要成为光吗……就算自己的眼睛看不到,也相信着未来。
家族的愤怒,会把他烧成灰的。
抱着就算这样也没关系的觉悟,他走了。
说到底,他这一生到底为了什么呢?
没有人能回答吧,包括他自己。
我也是,抱着无悔的心情到底在坚持什么东西呢。
“丹尼尔,快过来看!这个柜子有两层哎!”
“来啦~”
摇摇头,我回应里屋传来的呼唤。
没有目标的前进,其实才是人生的主要部分吧。
………………
她上学了。
每天都很兴奋地说着自己看到的东西,就连吃饭的时候也讲个不停,还时不时被嘴里的食物呛到。
自己笑着轻轻拍她后背,她却还是不依不饶地说着。
过着这样幸福的生活,我该从何时开头教她魔术呢?连自己都感到汗颜的谎话,她却一直坚信不疑。
会相信猫可以变成人这件事是正常的,编出那个十分扯的理由也是没问题的,也只有她了吧。
要是事先知道后来她那么不快乐,我多想让时光停留。
身体的特质开始显现出来,她在学校遇到的事也越来越奇异。
“丹尼尔……为什么……我可以听见别人心里的声音呢?”
“…………”
一时想不到该怎么回答,我只能沉默着。
她随意地扒了几口饭,然后开口:
“……我吃饱了。”
“哎?那么快就……”
回应自己的,是她踏上木制楼梯的声响。
越来越沉默的她,笑容也越来越少,到后来,她一回家就直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琳~吃饭了哦。”端着盘子的自己,敲了敲她卧室的门。
“放在门外就好了。”
“…………”
我轻轻放下盘子,落寞地走下楼梯。
这样孤僻下去可不妙,要不要直接告诉她呢?可是……
我在犹豫不决。
直到不久后冬日的一个早上,一向自觉起床的她没有醒来。
我打开房门,发现她一脸苍白,出了许多虚汗。
“这是…………”一瞬间明白后,我扶住她的额头,灌输自己的魔力给她。呼吸这才平稳下来,我接着帮她盖好被子。
灵魂和身体开始排斥,随着魔术回路越来越活性化,这样子下去迟早会……
再次“沉睡”。
再一次……变回一个“容器”。
不过,能坚持十年,或许已经算是幸运了?
但接下来又该怎么办?再找一个替代品吗?数不尽的问题在脑里盘旋……我焦虑地趴在桌子上,死死地抓住头。
该怎么办……
紧张的神经根本没有放松,时间流逝,外面的天色开始黑下来。
“吱呀……”
我抬头,看见从楼梯走下来的她,双目无神,灵魂崩溃的迹象越发明显。
“琳……”
“丹尼尔……今天是妈妈的忌日吧。”
“呃?啊……是啊。”
我含糊着回答,实际上连这个所谓的忌日,也是我瞎编出来的,我只知道,她出生的那天下着雪,而她母亲也是死于冬季。
“我要……出去……一会,一个人。”
弥留之际的声音,她灵魂和身体仿佛只靠一根线连着一样,看上去下一秒就要脱离开来。
“啊……好,”强忍着泪水,我蹲下身子,给她戴上手套,然后将钥匙轻轻放进她的小口袋,“别冻着,记得回来哦。”
外面还积着厚厚的雪。
“…………”
她没有回答,木然地朝门外走去。
如果没有回来的话,多半是……到时候,自己又要去哪里找新的灵魂替代呢?无论是谁,也没有义务来承载这个身体所背负的命运……也没有能力来承载。
“呜……呜呃呃……”
我颓然地坐在椅子上,用手臂遮挡住双眼,泪流不止。
…………
“!?”
睡着了,不知出于什么缘故……我的确是睡着了,看到挂着的钟显示时间已经迫近凌晨,我慌忙站起身。
不能再逃避了。
到现在也没回来,灵魂早就消散了吧……得去带回那个“空壳”了……之后再找个灵魂替代品,总之……怎样都好。
变成猫的模样,我从窗户跳了出去。
根据自己的“嗅觉”……她在公园吗?说起来,她平常最爱去的地方也是那里呢。一想到她现在有可能像个木偶一样靠在秋千上的情景,我的眼泪不禁又要夺眶而出。
接近了,在过个拐角……就能看见那个秋千了。
令人心悸的寒冷,我慢慢停下脚步。
这时候,意料之外的声音响起。
“你妹的穿越———妹的穿越——的穿越——穿越——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