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解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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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解山庄-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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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如此,战百胜越发不敢贸然动手——他倒不是怕对付不了聂龙与花落红,顾忌的是万一这两个拼死了,却找谁去过问仇荻的下落?

情态有点僵,聂龙手捂腹部伤口,仰着脸道:

“姓战的,你们还在等什么?犹待挑拣个好时辰吗?”

战百胜咽了口唾,悻悻的道:

“不用说风凉话,你们现在是个什么处境,自家心里有数,聂龙,要想活命,也不是没有法子,端看你们愿不愿输诚合作,将功赎罪!”

聂龙面无表情的道:

“怎么合作?如何赎罪?”

战百胜乾咳一声,道:

“很简单,把我们二小姐的去处招出,便可饶你们不死!”

聂龙语含讥笑的道:

“不是合作之后,就放我们走人?”

战百胜脸色一沉:

“天下岂有如此便宜之事?你们无端侵犯『起霸山庄』,劫掳本庄庄主爱女,杀伤本庄所属,种种恶行,断难宽宥,设若你们供出仇二小姐下落.可折死罪,却不能毫无惩除,这已是格外开恩,你们休要不知进退!”

聂龙看了看对面亦陷身重围之中的花落红,提高了腔调:

“你都听到了!花落红!待怎么说?”

花落杠嘴唇嗡动,撤气游丝:

“我看……死了也罢,至少,仇荻得跟着陪葬,虽不够本,总也有人垫底……”

聂龙阴惨惨的一笑:

“有道理,恁情豁上一命,亦不受这种作贱,死罪活罪我们一遭认了,所谓『格外开恩』,『起霸山庄』收回去留着自己用吧!”

战百胜怒火顿升,凛烈的道:

“你们真想找死?”

聂龙哼了哼:

“死是不想死,但若生不如死,便不如死了好,战百胜,你看错人了?”

花落红接着道:

“姓战的,我可以把我们死去之后的情况演变先告诉你……曹丹就隐身附近,此间的一举一动,他完全看入眼里,只要我和聂龙一朝挺,他会立即强奸仇荻,然后把大姑娘脱个赤条精光,再拿根绳子缠在脖颈,找棵树给她吊起来示众,你要不信,我保证你不久就可亲眼目睹!”

战百胜不但背脊泛凉,冒出一身冷汗,更气得双目发赤,难以抑止的抖索起来,一时连粗话都出口了:

“你们两个狗娘养的,真正一对畜牲,枉披着人皮却没有半点人性,『起霸山庄』刨过你们的祖坟还是操过你们的亲娘?竟使你们用这等龌龊手段来坑害人家黄花大闺女?”

聂龙声声冷笑:

“为求生存,当然只有朝着最有利的方向去做,什么四维八德、三网五常,全算闲篇!”

战百胜在急怒交加的情形下,一时竟失去主意,不知如何是好,他无措的站在那里,咬牙切齿,却进退维谷,处境窘迫之致。

冷眼旁观了这一阵的庄翼,实在是同情战百胜,他憋不住了,上前几步,一把将战百胜扯到方便说话的地方,悄声细语:

“看起来你似乎十分为难?”

战百胜两手一摊,恨声道:

“情形全在你眼里,总提调,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两个王八蛋居然头顶长疮、脚底流脓,烂坏到此般地步,若不是顾虑二小姐的安危,我真他娘想豁出去先把他一双邪杂碎活剖了再说……”

庄翼道:

“要不要我替你出个点子?”

战百胜感激又期盼的道:

“敢情好!总提调,还请指点!”

庄翼凝重的道:

“依我判断,仇荻被藏匿之处,必在附近,因为当我追捕花落红的当口,他别的地方不逃,偏偏逃来这里,而一到此处,聂龙即现身而出,可见他们落脚的所在,不会超逾目视或耳闻的距离之外,『三魔』既然一体行动,曹丹的行踪便不难预测,仇荻人在他们手中,还远得了吗?”

战百胜仔细一想,精神之振,兴奋得有朝庄翼叩个响头的冲动:

“对,对,对,对极了,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上?总提调!亏得你点醒了我,把我从他娘焦头烂额、措手无策的困境里拉出来,只你就是我的解厄贵人,假如二小姐因此得救,更不啻恩同续命超生,总提调,这份情,我记牢了!”

拍拍对方肥厚的肩头,庄翼笑了笑:

“言重!战大总管,并肩子上吧!没什么好忌讳的!”

战百胜长长一揖到地,霍然转过身来,这瞬息前后,他的神态恍同两人,但见他从腰间拔出一管三尺铜箫,杀气腾腾的大吼:

“兄弟们!给我恨宰狠杀,一个也不许放过!”

包围住聂龙的“起霸山庄”人马,共为四员“红衣把头”、两名“黄衣把头”,一伙人早已气愤填膺,跃跃欲试,战百胜一声令下,如何还会稍有迟疑?

四员“红衣把头”纵身而起,由四个不同方向击杀一个焦点,另两名“黄衣把头”则分成左右朝内夹攻,刹时只见寒光如雪,刃芒飞舞,声势十分惊人!

聂龙半步不移,“鳄尾”猝然旋闪,“叮当”几响,数件兵器已被震开,钢锥一荡又回,眨眼里再将各路攻击化解、动作之快速猛辣,竟似生龙活虎。

战百胜怒喝如雷,铜箫划过一道半弧,凌厉无比的直指聂龙,箫端摇摆不定,犹若毒蛇昂首游移,却已把敌人可能的退路全部封死。

聂龙冷冷一笑,长身暴起,不退反进,“鳄尾”抖得彷佛铁链,兜头捣戮过来。

斜刺里,一名“红衣把头”横身疾撞,两柄“双刃斧”霍然拦劈,聂龙原式不变,左臂倏伸,抓住一柄斧头的前,往外狠带,恰巧碰上另一柄斧刃,那名“红衣把头”脚步不稳,一头抢出几步,而战百胜铜箫骤点,强拨捣茶的“鳄尾”,刹那间,“鳄尾”歪抛,战百胜的五指关节却震得发麻!

另一名“红衣把头”趁隙挺进,大砍刀偏斩聂龙,身形正在幌走的聂龙,突兀低头弯腰,皮带石火般翻扬,但闻“卡擦”一声,这位“红衣把头”的下颚顿遭击碎,声张面孔立时完全变形!

第三名“红衣把头”狂吼着猛跃向前,拦腰欲抱聂龙,姓聂的形同鬼魅,侧移三步,反手挥带,锥芒幻映的须臾,“红衣把头”的头颅已裂威血肉模糊的一团。

在此毫发难容的一隙空闲,战百胜铜箫脱手激射,去势恍同流矢,聂龙的”鳄尾”甫始倒卷,铜箫已插入他的左胸,几乎不分先后,一个“黄衣把头”也扑上前来,奋起一叉截进聂龙小腹,姓聂的全身收缩,口鼻喷血,却在血雾迷漫的俄顷振挑“鳄尾”,钢锥重重扫过这“黄衣把头”的脖颈,只一转眼,此人脑袋斜斜挂垂肩上,差点就掉落下来。

第四名“红衣把头”凌空而至,一对双节棍急挥急舞,打得聂龙连连滚跌,身子横旋不止,却是战百胜一声大喝,才阻住了这个“红衣把头”的狂性:

“还不住手?你没看见人他娘早断气啦?”

圈牢花落红的,是三名“红衣把头”及两名“黄衣把头”,这时刻,只有两名“红衣把头”出手攻击,别看花落红人似奄奄一息,就像油枯灯尽的前兆,反拒之势却毫不含糊,他坐在那里,手中银鞭倏忽吞吐自然伸缩,非但又快又准,且招招指向要害,摆明了乃是追魂夺命的招数!

战百胜在聂龙的尸体上抽回铜箫,拿靴底草草拭去血迹,“呸”声向地下吐了口唾沫:

“娘的,还真横得紧哩,剑伤恁深,犹废了我们两员,重创一个,果然拖上垫背的了……!”

那边,花落红自是将一切情形全已看在眼里,他并不激动,更不悲愤,仍旧沉着应战,丝毫不乱,尚抽得出空来说话:

“庄翼……算你成全了『起霸山庄』……却是……好一条惜刀杀人的……毒计!”

庄翼柱剑于地,七情不兴:

“认了命吧!花落红,谁叫你们走上这一步背运?”

猛古丁里,花落红身形冲天飞腾,宛若暗中吃了续命金丹一样,那么声势暴烈又力道强浑的冲扑庄翼,两名“红衣把头”阻截不及,迭声惊呼,庄翼早有所感,是以情况不变之余业已成竹在胸,他不慌不忙的长剑上指,剑尖才起,人口狂飙般掠出丈外,青碧光华立时凝若匹练,“霍”声舒卷,紫电精芒并溅跃目,只在一闪之间,碧光顿——花落红人已蜷曲于地,混身抱搐,喉头的喘息声粗浊沉重,像卡着一口浓痰不能上下,而且,吸气少,出气多,眼瞅着是不行了。

战百胜急忙奔了过来,关切的问:

“总提调,这免崽子好不阴狠,他不曾伤着你吧?”

庄翼笑笑,道:

“托福,好在我早有预感,体会得到姓花的那股怨毒之气,亦防着他困兽反噬的这一招,总算没让他得逞。”

摇着头,战百胜道:

“这家伙倒豁得出去,如此孤注一掷,敢情是真个不想活了!”

庄翼叹息着道:

“混到『三魔』的层次,便受不起这样的挫折,尊严和声譬往往比生命更重要,于其忍辱苟存,倒不如死了好。”

战百胜讪的道:

“可不是吗?”

庄翼收剑入鞘,道:

“我们的事已经了结,贵庄的麻烦尚未结束,战大总管,家父下落,务请劳神给个交待,我们不再打扰,就此告辞了。一

战百胜欲言又止,犹豫着道:

“呃!总提调!你们这就回去啦?”

庄翼道:

“莫不成大总管尚有其他须我效劳之处?”

战百胜想了想,连声乾笑道:

“没有,没有事了,我只想再问问,总提调,我们二小姐,的确会容身在这附近吧?”

庄翼道:

“我是按照实情做推断,天下诸事,逃不出一个『理』去,照道理测根由,应该是八、九不离十!”

咽了口口水,战百胜道:

“唉!也但愿是如此了……”

庄翼抱拳道:

“谨祝马到成功,战大总管,不论是仇二小姐或家父的消息,我全静候佳音了!”

战百胜打着哈哈:

“就这么说,咱们就这么说……”

回过身来,庄翼正好看到段大发将两双血淋淋的人耳朝镖囊装,再一瞧花落红的尸体,可不两只耳朵全失,聂龙也变成缺耳龙了,一瞬间,不由感触良深,这两人在活着的时候,是何等凶悍骠猛,盛名喧赫?一朝命丧荒野,仍免不了任由宰割,落个尸首不全,江湖路,委实冷酷寡绝,艰险难行!

***

拿两根树枝绑在折骨部位,权充夹板,钱锐拖着一条腿,另柱着一截竹杆堂

杖,瘸瘸跛跛的往前走,要不是庄翼还在旁边搀扶,更就举步艰辛了;段大发还算好,肩胛骨虽然碎裂了好几块,尚不影响行动,但颠足起来多少会牵引伤处,龇牙裂嘴的表情便经常上脸了。

三个人走得很慢,拖着钱锐,想快也快不了,天气又冷,钱锐边挪腿边嗟叹:

“真他娘霉啊!大早睁眼,就听到屋顶老聒叫,当时心里还在犯嘀咕,不知今天会遇上什么麻烦事?这不应验啦?唉,生生叫姓花的王八蛋砸断了一条腿,伤筋动骨一百天哪,有得养啦……”

段大发把他的铁链子挂在脖颈上,走起路来眶榔作响,说话亦无精打彩:

“只你伤了不成?我这肩胛业已裂成好几块,要接合上,少不得受些活罪,往后能不能恢复原样犹不一定,吃这碗饭,谁说不是抬着脑袋玩命?”

钱锐摇着头道:

“也不用怨了,只怪我们命苦,三百六十行,偏偏入了这一行……”

手搀着钱锐的膀子,庄翼斜睨了他一眼:

“领的饷银不算少,吃香喝辣的场面天天有,进出百姓商家得如同二大爷,这些风光,你们怎么不提?凭你们两块料,除了在班房滥芋充数吃冤枉,还能干什么?”

钱锐嘿嘿笑道:

“一头栽进六扇门十好几年,再想转行,行行如隔山喽……

庄翼道:

“所以说,少发劳骚,全认命吧!”

这时,他们正来到一个乾涸见底的水塘边,塘底有浅浅的一湾混水,泥泞交融,周遭蓑草枯黄,迎风抖索,段大发刚想开口提议歇上一阵,萎黄的草丛后,已突兀冒出半截身影来!

拖着腿一拐一拐前行的钱锐,不由被吓了一跳,他赶忙站定,要提醒庄翼注意,却感到庄翼搀在腋下的手缩了回去,人也踏上几步。

草丛里冒出的那人,生了一张锅底似的大黑脸,暴眼掀鼻,双耳招风,满头短发刺般根根倒竖,一道长疤血红的自左额斜过面孔到右唇唇角,手握寒光亮的一柄窄刃弯月刀,真个好一付凶神恶煞之像!

跟在后头的段大发亦发觉情况有异,他凑上前来,目注对方,带几分怔忡的低声道:

“这个家伙没头没脑的打半截腰里闯了出来,不知想搞什么名堂?”

钱锐呐呐的道:

“娘的!看他模样,八成来意不善……”

庄翼木色剑已连鞘抽出,他神色不变,极其淡漠的冲着对方开口道:

“如果我猜得不错,朋友你必是『邪刀』曹丹?”

那人分开枯草,站了出来,乖乖,好魁伟的一付身架骨;他人立路中,有如半截铁塔,声音却又尖又细:

“我要不是曹丹,那才奇怪,还有谁比我更有理由在这里拦截你们?”

庄翼冷静的道:

“你好运气,『起霸山庄』大批人马正在附近搜捕于你,居然仍被你寻隙潜逸而出,曹丹,你似乎天数未尽了。”

曹丹尖着声道:

“说得正是,不替花落红与聂龙报过血仇,上苍如何容我走到绝地?姓花的,他们两个虽然死在『起霸山庄』那干杂碎手里,实则全为你的怂恿指引,花落红最后的一句话说得不错!——好一条借刀杀人的毒计!”

庄翼道:

“你听到了?”

曹丹形容怨毒的道:

“我不但听到,整个过程也完全看在眼里,其实,我就隐芒在山坡左侧的一个土坑内,距离你们不到五丈之遥,只是坑沿有草有树,遮蔽良好,我看得见你们,你们看不见我罢了!”

庄翼对自己先前的判断正确,颇感安慰,遗憾的是曹某不去触『起霸山庄』的霉头,却迁怒到这一边来,显见——的责任又须由其个人承担,他难免兴起一种辛苦裁树、别人遮凉的不甘。

钱锐也忍不住搭腔道:

“姓曹的,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杀花落红、聂龙的人又不是我们,你怕是找错对象了!”

曹丹阴着声道:

“皆目可杀,先杀你们,再剥『起霸山庄』那干狗娘养的人皮!”

事情到了必不可避免的形势,就一定会凝聚那样的感受,庄翼知道,眼前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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