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尧庭苇明明早巳看破,但为了不使他难堪而故意不加点破。
而他许格非这时的心理是矛盾的,因为他早在睡醒的一刹那,他已恢复了神志。
他根据司徒华和尧庭苇的谈话,他知道司徒华虽然美若仙子,但她的心地却远不如尧庭苇十分之一。
当他听说司徒华把丁倩文引进九曲谷内置之不顾时,他本来准备纵下床来,马上赶去相救。
但是,他因为不熟悉山区中的形势,而他更不知道九曲谷的位置,去了也是徒然。
因而,他决定倒不如暂时仍装做神智迷失,将计就计,也许能探出一些真象虚实。
现在,听说母亲留有遗嘱和信物,心中虽然急切地想看到,但是,想到自己仍在伪装神智迷失,自然感到非常后悔。
是以,他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尧庭苇的娇靥,不知道该不该对这位曾经救过自己一命的美丽少女说出自己的真心话来。
就在他难定取舍之际,娇靥突然通红的尧庭苇已笑着问:“许哥哥,你为什么一直望着小妹发愣?”
许格非被问得也顿时俊面通红,只得急忙支吾道:“哦……我是说……我是说,我的确看得你有些面熟,但却想不起来你曾是我家的邻居林幼梅……”
尧庭苇,笑道:“我实在不知道,自我昨天晚上遇见你之后,一直觉得你怪怪的,对以往的事情。好像都已不再记得。”
许格非心急想看到母亲遗留下来的遗嘱和信物.所以才有上面的一问。
如果尧庭苇趁机表明身份,他可以就此向他索取。
但是,尧庭苇却依然自承是林幼梅,迫使他不得不改口问:“林家妹妹,我可以告诉你,除了昨夜我见到我娘的巨碑新冢以前的事,我还依稀记得,至于以后又发生了些什么,我一点也不清楚。”
这话已经点明,意思是我已经想起你就是尧庭苇,而不是林幼梅。
但是,尧庭苇依然笑着道:“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必须要等明天我见过了尧庭苇才知道……”
许格非的心中当然感到迷惑,他闹不清尧庭苇何以不愿承认她自己的身份。
到这般时候,许格非只得关切地问:“怎么?天明你就要去看尧庭苇?”
尧庭苇道:“我途中遇到你时,正是要去见她。”
许格非见尧庭苇睁着两眼说瞎话,只得请求道:“林家妹子见了尧庭苇,可否清她将先母的遗嘱遗!勿交你带来?”
许格非却煞有介事地道:“我会请她一同和我前来。”
许格非见尧庭苇说得就像她真的是林幼梅一样,而且对答自然,他简直觉得词穷口拙,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但是,尧庭苇却继续认真地道:“听你的口气,你好像已恨她入骨,如果我把她千辛万苦的引了来,你一剑把她给杀了,那该怎么办?”
许格非刻意地看了尧庭苇一眼,知道她说话的动机,是以不答反问道:“林家妹子,你确实知道我娘翻车重伤的经过?”
尧庭苇毫不迟疑地道:“因为我也算是许家庄的一份子?许伯母对我也格外亲切。所以,在地老人家重伤期间,我也一直伺候在病榻前,甚至,她老人家入殓,还是我捧头敛入的……”
说至最后,强忍悲痛,目旋泪光,最后终于掩面哭了。
许格非心如刀绞,泪下如雨,但他因为清楚说话的人就是尧庭苇,他不能只听她一面之词。
是以,强抑悲痛,流泪戚声问:“林家妹子,能否请你讲一讲我娘重伤不治的经过。”
尧庭苇一面举袖拭泪,一面抬头看看许格非。
但是,当她抬头一和许格非的目光接触时,立时正色道:“清神散的药效已产生作用,现在你先小睡个把时辰吧?”
如此一说,许格非也突然觉得面孔发胀,两眼艰涩,的确有了几分睡意。
但是,他强自运功提气,立即摇首道:“不碍事,你讲你的,我还不睡。”
尧庭苇当然了解许格非这时的心情,因而她只得颔首称可,打着许格非什么时候着了,便什么时候停止述说的主意。
是以,神情悲切,目注许格非,郑重地道:“当时她老人家在马车翻覆的一刹那,惊急间未看方向,飞身一跃,却是落下斜崖,而马车也随着她老人家的身形翻滚而下,因而车身压在她老人家的胸部。”
许格非听至此处,虽然五内痛裂,泪下如雨,但他却睡意浓重,欲哭无声。
尧庭苇则继续道:“当时的尧庭苇,奋不顾身,一面疾呼许伯母,一面过去将鲜血狂吐的许伯母抱起来,急忙奔上山道,火速奔回宅中。”
说至此处,她发现许格非已将泪眼合上,因而也停止不说了。
但是,双目流泪的许格非却强力睁开眼皮,催促道:“说下去。”
尧庭苇一看,只得继续道:“进入宅中,尚未登楼,许伯母已自己止住呕血,并焦急痛苦地向尧庭苇要求,要尧庭苇不要管她,火速去救地的非儿……”
说至此处,她发现许格非的眼帘欲睁,脸肉颤动,内心显得极为悲痛。
尧庭苇一看,内心难过得也不由抽噎着哭了。
她伸出双手握住许格非的两臂,不由流泪悲痛地低呼道:“许哥哥……”
但是,许格非再没有应声。
他眼中的泪水停止了流出,他俊面上的肌肉也停止了颤动。
尧庭苇一看,知道许格非已经睡着了。
是以,急忙回身向着静立室门帘下的黄衣侍女小慧一招手,同时悄声道:“你过来。”
小慧一见招手,业已机伶地走了过左。
走至近前,立即悄声道:“小姐您……”
话刚开口,尧庭苇已俏声叮嘱道:“你在这儿好好照顾许少侠,我先回去看一看总分舵主情形,最迟日出前我一定赶回来。”
小慧怯怯的道:“小婢怕许少侠醒来……”
尧庭苇立即道:“他这一睡至少两三个时辰,你放心,在我回来前他不会醒来。”
小慧胆怯的看了一眼仰面睡在床上的许格非,继续不安地道:“小姐,万一许少侠醒来,而您还没有回来……”
尧庭苇一听,也深觉有道理,因为许格非功力深厚,加之他心有悬念,很可能略微小睡就会醒来。
是以,急忙道:“这样好了,万一在引还没回来之前许少侠醒了.你就说我去请尧姑娘了。”
小慧却关切地问:“万一许少侠醒了问小婢什么呢?”
尧庭苇毫不迟疑地道:“你可以回答他不知道。”
小慧却面现难色地道:“这样答复,许少侠一定不会答应,也很可能惹他生气。”
尧庭苇略微沉吟道:“如果许少侠门起李女侠的事时,你可以实话实说,把我们日夜照顾她老人家,直到数月之后才因思念爱儿,身体过份虚弱而逝世的事说给他听。”
小慧立即有些笑意地问:“李女侠在遗嘱上命令许少侠……”
尧庭苇立即肃容警告道:“这件事李女侠的遗嘱上写得明白,用不着你多嘴。”
小慧一听,赶紧恭谨地应了声是。
尧庭苇随即起身,又将许格非的小包和宝剑拿起放在床头的中柜上,才叮嘱了小慧几句,掀帘走了出去。
想是尧庭苇心急赶回总分舵去,是以,门闩声响的同时,立即传来一阵极速离去的衣袂破风声。
小慧没有去关门,因为,她知道,再有半个多时辰天就亮了,而且,她也急于要看一看小姐深爱的这位许少侠。
是以,她一听到衣袂风响消失,立即兴奋地急步走向床前。
她也学着尧庭苇,轻巧地坐在床缘上,心跳脸红,内心惶恐地看向许格非。
因为,她非常清楚,她现在的举动,如果被小姐发现了,即使不杀她,也会将她剥一层皮。
是以,她只希望匆匆看几眼。立即离开床前,坐到一边去。
由于,她内心的紧张,在她细看许格非前,有一种小偷心虚之感,不自觉地先要看一眼门帘。
因为,她这种行为,实在怕有人一步闯进来看见。
但是,当她转首看向门帘时,门帘竟真的被人掀开了。
由于室内没有灯光,小慧看不清那人面目和衣着。
在她惶恐震惊的一刹那,她只恍惚的看到,那人身影宽大,有如幽灵魔鬼,面部似乎有一盏耀眼慑人的灯,使她不得不张口惊呼。
但是,她的嘴刚刚张开,声音尚未出口的一刹那,那道宽大黑影已到了她的身前。
她只觉得两眼一黑,身形一旋,立即栽向床前,连一丝跌地的声音都没发出来。
因为,就在她身形一旋的同时,那个飘忽已到近前的宽大黑影,已一手将她提起,并轻轻地将她放在地上。
只见宽大黑影放下小慧,迅即先出手点了一下昏睡正甜的许格非。
紧接着,伸臂将许格非,连人带被一并挟起,拿了床头中柜上的宝剑和小包,立即奔出内室,出了上房门,一长身形,腾空而起,展开轻功,直向镇外驰去。
喜忧参半的尧庭苇,一直想着未来的美好远景,加速飞行,急急赶往山区。
因为,她已看得出,檀郎许格非已恢复了神智,由于他的继续伪装,显然对她尧庭苇已打消了恨意、
现在,她一心赶回山区,第一件事扰是打开自己私藏的小匣.拿出李云姬给她留下的遗嘱和信物,
然后,再去一趟九曲谷,救出被骗入谷中的丁倩文。
尧庭苇当然知道丁倩文非常喜爱许格非,她当然也知道丁倩文的存在,对她和许格非之间,有着莫大的阻碍和干扰。
但是.她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而害丁倩文一命。
想想傍晚初更时分,当许格非跪在碑前痛哭时的一幕,假设不是丁倩文及时出现,即使她尧庭苇出声阻止,许格非恐怕仍免不了被钢钩伤及。
这时想来,当时实在太危险了,说来,丁倩文对她应该是位拯救未婚夫婿的大恩人,她应该对丁倩艾心存感激才对。
由于想到了丁倩文的被诱入九曲谷,因而也令她对那位美艳如仙的司徒华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
现在,她已经揣透了,司徒华将丁倩文诱进九曲谷的目的,当然是希望把丁倩文困死在九曲谷里。
至于她的动机,很可能是为了许格非。
因为,她司徒华也有些喜欢上了许恪非,她绝对不会容许再有第二个女人去爱她喜爱的人。
果真这样,将来她会不会也向她尧庭苇下毒手呢?
有了这一想法,她不禁心中提高了警惕,虽然她并不反对她司徒华挤进她和许格非的生命里来,但是,她担心的是,一旦司徒华挤了进来.反而容不下她尧庭苇了。
不过,她根据方才司徒华离去时的表情和语气,似乎对许格非已失掉了兴趣。
因为,当她说出许格非的前额伤势较重时,司徒华曾极关切地询问,是否会留下伤疤。
显然在说,以她司徒华的天仙美貌,岂肯嫁给一个额头上有疤的丈夫。
尧庭苇心念及此。不禁感慨地摇摇头同时也感到庆幸。
正在一面飞驰一面想心事,前面突然响起一个熟悉女子声音,急声问:“回来的可是小姐?”
尧庭苇悚然一惊.急忙一定心神,这才发现已到了东南山口,而山口中正有一道纤影飞身纵出。
她已看清了由山口内纵出的纤影,正是她的心腹侍女之一,一身紫衣的小玲。
寻见小玲神情紧张,鬓角渗汗。尚未到达近前.已惶急地压低声音,急声道:“小姐不好了,总分舵主回来了!”
尧庭苇听得浑身一战,娇靥立变,一面刹住身势,一面焦急地问:“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小玲惶急地道:“差不多一个多时辰了。”
尧庭苇震惊地哦了一声.问:“他可曾问到我?”
小玲惶急地道:“总分舵主回来一看舵上的情形,十分震怒,当即问起小姐您,小婢等只好按着您的交代说不知道。”
尧庭苇立即关切地问:“后来呢?”
小玲回答道:“后来总分舵主就派逐龙堂的汪坛主,率领四名香主执事,即往后山杜老英雄处找您……”
尧庭苇听得心中再度一惊,急声问:“他们真的去了?”
小玲急忙摇摇头道:“没有,他们刚刚出门,总分舵又把他们给喊回来了。”
尧庭苇继续问:“现在怎样了?”
小玲惶急地道:“总分舵主命令他们火速将谢堂主和鲁丽嘉娜几人的尸体人殓埋葬后,自己立即登上小姐您的后楼。”
尧庭苇听得浑身一战,花容大变,脱口惶声道:“不好!”
好字出口,身形已动,飞身向山口内驰去。
尧庭苇根据尧恨天将符牌交给诛龙堂的堂主谢白德一事判断,尧恨天早巳对她起了疑虑和戒心。
现在,他不让人去后山铁杖穷神处找她,而愤愤地登上她的卧楼,显然是别有居心,另有图谋。
当然,她尧庭苇并不怕他尧恨天去拿她什么珠玉宝物,而她最担心的却是怕尧恨天将婆母李云姬的遗嘱和遗物搜走。
因为,那份李女侠的亲笔遗嘱上,是要许格非对她尧庭苇视为他许家的恩人,并要他娶她为妻,而永不得再纳偏室。
她深信,只要把遗嘱和信物交给檀郎看,便可满天阴霾霎时散,而她的心愿,也就在个把时辰之后得以实现。
现在,尧恨天明明知道她不在楼上,而偏偏登楼去看,显然另有图谋,很可能就是为了那份遗嘱。
假设,这份遗嘱和信物被尧恨天搜去了,不管她再向许格非说什么,许格非也不会相信了。
当然,尧恨天搜去了遗嘱和信物,自然要进一步的向她胁迫和控制。
但是,她已下定决心,万一遗嘱被尧恨天搜了去,她就是拔剑一死,也绝不屈服。
心念间,不觉已深入山区,几处营地已有了动静,天已开始拂晓。
到达宅院前,发现院内宅外的男女警卫,个个神情惶惶,一看便知发生了大事情。
刚刚到达大门前,四个背刀壮汉便同时慌张地迎过来,齐声道:“小姐,不好了……”
尧庭苇急忙刹住身势,问:“有什么话快说!”
其中一人抢先急声道:“总分舵主走了!”
尧庭苇听得一愣,不由惊异地问:“你们怎的知道?”
另一个壮汉回答道:“总分舵主走时曾对小的四人说,要小的们转告小姐,一切善后工作均由小姐处理,他不再回来了。”
尧庭苇哦了一声问:“总分舵主走了有多少时候了?”
另一个壮汉道:“有一会儿了。”
尧庭苇这时当然闹不清狡黠的尧恨天施的是什么诡谋,但她仍关切地问:“总分舵主还说了些什么?”
四个壮汉竟同时摇摇头道:“没有了。”
尧庭苇会意的唔了一声,继续急步向内宅奔去。
尧庭苇进入宅内,飞快地登上自己的中央三楼。
三楼仍亮着灯光,另两个贴身侍女正坐在外间角落里哭。
这时一见尧庭苇上来,同时起身哭声道:“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