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庭苇却望着古老头,吩咐道:“告诉船家,船只回头,仍沿黄河而下……”
丁倩文则关切地问:“我们先去哪里呢?”
尧庭苇毫不迟疑地说:“临河县城,紧临黄河,我们当然先回老家。”
单姑婆立即赞同地颔首道:“是的,少主人自从和太公太夫人离开避祸,太公不幸罹难,太夫人也因伤重驾返西天,三年来一直在外寻为仇踪奔走,现在船经临河,正好回到许家庄看看。”
尧庭苇却正色道:“不,我们这次回去,不只是回去看看,我们一面重建家园,一面将太夫人的灵柩由西北山区中的沉羽潭附近恭迎至祖茔内……”
丁情文一听沉羽潭,不由目光一亮,道:“太公仗以成名的紫鱼麟金背宝刀不是被屠龙老魔丢进沉羽潭里了吗?我们这一次正好把它给捞上来。”
单姑婆却黯然道:“这一次回来,原就打算先把太公的灵柩找到,和太夫人的灵柩一并移灵许家庄,可是,少主人偏偏病倒了。”
古老头先以暗示的目光看了尧丁四女一眼,立即以恍然的口吻,脱口道:“老奴还有一件要紧的事忘了告诉四位姑娘了。”
邬丽珠不由急忙地问:“什么事,快说!”
古老头继续认真地说:“老奴离开永宁客栈的第二天,途中突然有人向我招呼道:“那位可是古老当家的。”
如此一说,知道古老头在编故事,但是,尧丁四女也故作惊异地问:“可是以前武夷山庄,东南总分舵上的人?”
古老头立即道:“不是,是天山霹雳观的炊火道。”
如此一说,尧丁四女和单姑婆俱都佯装一惊地脱口轻啊道:“霹雳观的炊火道到中原来干啥?”
古老头正色道:“他说他是奉了玄婆婆的命令,前去秦皇岛……”
尧丁四女神色一惊,故意脱口惊喜地说:“那一定是有了楚姐姐的下落消息了?”
四女说话间,特意觑目偷看了—眼内舱牙床上的许格非。
发现许格非果然睁开了眼睛,很注意地听。
古老头立即颔首道:“不错,他说楚姑娘感于沙克多对她有救命之恩,又日夜对她细心的照顾,内心甚为感动,后来就答应了沙克多的要求和他成亲了。”
尧丁四女一听,虽然知道这是古老头自编的故事,也不得不兴奋地欢声道:“真的呀,那我们就放心了……”
话未说完,雪燕儿继续兴奋地说:“这件大好消息,我要马上去告诉许哥哥……”
说话之间已经转身,但是,方才聚精会神的许格非,却又闭上了眼睛。
古老头早巳看到了,因而急忙道:“雪姑娘,老奴还有一桩消息没告诉你,听了你会更惊喜。”
雪燕儿见许格非已闭上了眼睛,只得回身望着古老头,噢了一声问:“什么事会令我惊喜?”
古老头立即道:“你前些时候不是很想学一学弹弓的吗?”
雪燕儿从来没有说过她要想学弹弓,但是这时已知道了古老头另有用意,只得漫应道:
“是呀……”
古老头立即道:“那个炊火道对我说,他在中途碰到了那位神弓女侠丽姬妲妮也前来了中原,说不定她还可能去许家庄找我们呢!”
尧丁四女一听,俱都兴奋地脱口道:“真的呀,那她一定会去找我们。”
说话之间,四女同觑目偷瞟一眼檀郎许格非,发现他似乎并不太感兴趣,依然两眼似合似闭。
古老头却继续说:“不过,炊火道是在遇到老奴之前遇到的丽姬妲妮姑娘,她曾向炊火道打听我们的行踪。不过,我当时也没敢告诉他,咱们少主人福体欠安,已经改由水路的事。”
邬丽珠立即道:“告诉和不告诉都无所谓,反正她会去临河找我们。”
说话之间,画舫早巳离开了灵武码头,正不疾不徐地驰向黄河口。
尧庭苇立即吩咐大家分别休息一下,而她和了倩文则仍守在许格非牙床前。
虽说每个人都再度的静下,但她们并没有真的休息,她们的心里,依然都想着许格非何以会不言不笑,终日冥想的原因。
她们记得离开哈密县城客栈的时候,本来丽姬妲妮的骤然离去已使得许格非心情突然郁闷下来。
但是,接着在店门口又看到了空着鞭辔的楚金菊的坐骑。
这时,她们曾看到已经上马的许格非,曾用左手重重地按了一下鞍头,神色也随之变得焦躁与懊悔。
也就自那时起,许格非变得寡言鲜笑,减少饮食,不几天也懒得飞马疾驰,只是任由座马前进,而他的目光也只是木然而视。
尧庭苇和丁倩文一看这情形,立即和古老头单姑婆商议改由水路。
因为,他们由永昌上船,至右佛沟进入黄河口,沿河北上,正好到达许格非的老家临河城。
岂知,一上船,许格非的病情更为加重,不但不言不笑,极少饮食,而且连床也不下了。
尧庭苇等大为紧张,才打听到灵武城有位名医,妙手回春,人们誉为再世华陀,所以才派古老头抄近路,先去敦请。
任何人没想到,辛辛苦苦的请了赛华陀来,只说句是心病,连个药方都没开就走了。
经验丰富,阅历渊博的古老头已经看出来,楚金菊的没能跟着回来固是原因之一,丽姬妲妮的骤然离去也不无关系。
当然,真正的症结,还是许格非三年来的南征北战,东剿西伐,使得他不但肉身感到疲劳,心灵也受到了不少的创伤。
首先是父母的先后死亡,接着是屠龙老魔的连串愚弄,直到现在,父亲的宝刀仍在沉羽潭的潭底,而父亲灵柩至今不知被屠龙老魔藏匿在何处。
更令他痛心的是,空跑一道西域天山,非但没有救回师祖长白上人,反而把苦命守寡,对他也有救助之恩的楚金菊丢在了天山地区。
虽然大家都一致判断楚金菊可能被玄婆婆的徒弟沙克多救走了,各种迹象也显示出沙克多已和楚金菊生活在一起。
但是,这也只是大家这样揣测,这样一厢情愿的断定,事实如何,却没有那一个人知道,包括沙克多的师父玄婆婆在内。
更令许格非感到焦虑的是,只有白素贞一个人知道师祖长白上人的下落在何处。
但是,白素贞却在天山腾木峰上,被尧庭苇等人逼供时,无意间丢下了万丈深渊,跌了个粉身碎骨,绝对不可再活了。
许格非一直自责自己,如果他那天傍晚刚刚登上腾木峰,不好奇地去追那两只大白猿,甚至追到广崖脚下就毅然转回腾木峰去,一切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但是,他不但想法错误,登上了广崖,而且还渡过了飞索,进入了孤顶潭峰,以致被白素贞解开了渡索被困在峰顶上。
也正因为他这一念之差,造成了许多的变化,铸成了许多悔恨终生无法挽回的惨痛事故。
天弓帮老帮主依里维雄丧命在天山派内,丽娃美露为了救依莉莎嬉而牺牲了自己。
楚金菊为了去见他被白素贞软禁,白素贞也因而丧失了生命,如今到什么地方去找师祖长白上人呢?
这一连串的事实,身心疲惫加上懊恼,终于使许格非病倒了。
画舫不疾不徐地前进着,红日将落西山时,已遥遥看到了黄河口。
就在这时,突然在舱厅外出现了神色惊惶的船老大。
尧庭苇等人虽然都在默默地想着心事,但她们的机警心都很高,因为,一进了黄河,虽属西北,但已算是中原了。
中原各大门派,仍视许格非为屠龙天王毛司康的传人,而屠龙天王却又痛恨许格非入骨,无时无刻不想重新将许格非控制。
闹到现在,许格非真可说是四面楚歌,腹背受敌,一直得不到各大门派的谅解。
当然,一些沽名钓誉之辈,以肤浅的武功浪得一些虚名,对其有真才实学的许格非,更是又妒又惧又恨。
尧庭苇等人这时一见船老大出现在船厅口,不由惊得纷纷由位置上站起来。
古老头首先迎出舱门,关切地问:“有什么事么?”
船老大见问,立即惶急地转身一指道:“老当家的请看。”
古老头循着指向一看,心知不妙,也不由愣了。
只见数百丈外的黄河口边,原本不太宽阔的武灵河面上,这时竟然一字横泊着两艘大船,几乎将河道堵满了。
尧庭苇一看这情形,立即沉声道:“这很可能是冲着我们来的。”
单姑婆首先冷冷一笑道:“他们以为少主人病了,咱们也成了他们的囊中物,网中鱼了,哼,咱们叫他们来得去不得。”
话声甫落,丁倩文已惊异地噫了一声,道:“船上的人好像都是道人。”
说话间,大家也看清了两条大船上,正由底舱中涌出了无数身着深灰道袍,手提长剑的道人。
古老头首先道:“不曾错了,这些都是崆峒派的道人……”
邬丽珠立即愤声道:“此地距离崆峒派总坛不足百里,也正是他们的势力范围,一定是他们了。”
尧庭苇却迷惑地说:“可是,他们怎的知道我们前来武灵的事呢?他们又怎的知道许哥哥卧病在床呢?”
古老头揣测道:“我想崆峒派早就处心积虑地等着我们由天山回来,或明战,或暗袭,前几天想必见我们由陆地突然改变了水路,而且老奴又奉命先来灵武,所以被他们断定少主人可能出了什么毛病!”
尧庭苇不由赞同地颔首附和着说:“不错,前几天许哥哥在马上,无精打采,目光呆滞,这当然不难被他们看出来。”
丁倩文这时才突然望着仍立在一例惶急不安的船老大,吩咐道:“去告诉你手下的弟兄们,始终和他们保持二十丈以上的距离,他们退,我们就进,他们进,我们就退……”
话未说完,船老大已恭声应了两个是,转身奔进了舱底内。
丁倩文接着又望着尧庭苇五人道:“你们五位应付船上,我一个人应付船下……”
邬丽珠立即道:“文姐姐,小妹也曾习过水功。”
丁倩文立即道:“不,你们五位正好照顾船面,我一个在水中足可应付了。”
尧庭苇五人俱都清楚丁倩文的水功,瞩目当今武林,除了她已经被屠龙老魔劫走的父亲浪里无踪丁敬韦,无人能出其右。
但是,尧庭苇见对方崆峒派人多势众,必然也不乏精习水功之人,因而仍忍不住关切地叮嘱道:“姐姐一人,总感势单力孤,在水中还是要格外小心。”
丁倩文立即会意地颔首道:“我晓得,我还得借用一下许弟弟的屠龙剑。”
说罢转身,一个飞纵已进入了厅舱内。
这寸画舫较之方才更慢了,几乎是顺着徐徐河流前进,距离也愈来愈近,最多也不过二十多丈了。
纵进舱厅的丁倩文,取了许格非挂在床架上的屠龙剑,就在后舱广窗口闪身而出,直到舱尾才悄悄地滑进水内。
就在这时,对面右边的大船上已传来一阵哈哈狞笑道:“姓许的小辈,道爷们在此候你数月了,今天是你小辈横行武林的末日,快出来受死吧!”
尧庭苇、邬丽珠以及雪燕儿三人站在船头,古老头和单姑婆两人则分别站在两边。
这时趁对方发话,已把对方看了个清楚。
只见发话的那人,头戴道士帽,身穿灰道袍,背插长剑,手持拂尘,瘦削的下腭上,蓄着一莲灰花胡须,一对三角眼,炯炯有神,根据他站在许多道人的身前,断定他是两只大船的领导人物。
尧庭苇五人打量间,对面船上的老道人,已继续大声讽讥道:“只见你们现身,未见姓许的小辈出面,那小辈可是在天山中了风邪,已经死在船上了?”
单姑婆一听,顿时大怒,不由怒斥道:“放你的狗屁,你们才中了风邪,跑到这儿来喂鱼呢……”
话未说完,那老道人已再度得意地哈哈一阵大笑,讥声道:“你老虔婆说对了,道爷今天就是要你们的肉来喂河中的鱼儿……”
单姑婆没想到自己少说了两个字,反而被贼老道反讥了一口,不由气得两眼直瞪,浑身直抖。
古老头却望着单姑婆,沉声道:“少说两句省点儿力气吧!”
吧字出口,画舫已停,对面的老道人也突然一挥手中的拂尘,大喝道:“冲过去, 不要活的,一律杀死他们。”
大喝声中,立在两船外舷的近百名持剑道人,同时呐喊一声,纷纷跃身下船,咚咚跳进水内。
只见水花高溅,哆哆水响声,近百名灰衣道人,各持宝剑,急急向这边游来。
尧庭苇五人一见,立即将兵刃掣出来,内心当然也显得焦急。
因为,船下水中只有下倩文一人,而画舫船舷又低,水中道人如果游至。伸手可及,挺身即可跃上船面来,万一有二三人冲过五人防线进入厅舱内,那还得了。
就在这时,古老头已回头望着面色苍白,浑身颤抖的船老大,怒声吩咐道:“船老大,快要舱底下的弟兄们缓缓划动,始终和他们保持三五丈的距离,要他们永远无法迫及……”
岂知,话未说完,船老大已紧张地惶声道:“不行呀老当家的,他们都是崆峒山上的道爷,得罪不得呀!”
古老头一听,顿时大怒,一横手中的云龙刀就待向船老大扑去。
但是,哗哗数声水响,几个水功较精湛的道人,已由水中蹿出来,一扳船舷就待纵到船上来。
古老头一见,顾不得再去教训船老大,立即大喝一声,云龙刀一挥,血光崩现中,一声惨叫,一个刚刚挺身上来的道人已被砍掉了肩背,哗的一声坠进水内,河水立被当染红了一片。
但是,其余两三名道人却已飞身纵上了船舷。
古老头一见,再度一声大喝,疾演“泼风八打”,返身再向身后扑去。
寒光过处,又是一声惨叫,一个中年道人立被斩落水下。
古老头在继续进攻中,发现尧庭苇已横剑守着厅舱口,邬丽珠和雪燕儿则奋战船头两舷纵上船面的崆峒道人。
再看单姑婆,已在接近船尾处与数名挥剑道人惨烈地打起来,铁鸠杖挥舞如飞,船面上已有三名道人倒在血泊中。
但是,画舫前后左右的水面上,正像鱼群的道人,继续向船舷上游扑过来。
尧庭苇到了这般时候,一面要用剑刺杀扑向厅口的道人,一面尚用左手施展弹指神功,弹击乘隙冲过古老头和单姑婆而奔向广窗的道人。
邬丽珠和雪燕儿这时更是急怒交集,神情如狂,一对雉尾刀,宛如电光打闪,一柄柳叶刀,雪花片片,那些刚在水中纵上船舷的人,个个非死即伤,纷纷坠入河内。
这一场厮杀,真是娇叱怒喝,惨叫不绝,船上尸体枕籍,河水中鲜血殷红,但是那些继续游至的道人,仍企图由船尾处纵上来。尧庭苇一看这情形,心中更加焦急,同时也暗气许格非到了这般时候还斗气不肯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