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带街上的人并不多,但茶棚下的人并不少。
只见灯光昏暗的茶棚下,也坐了有七八成座,距离尚有十数丈,便听到里面嗡嗡如沸的谈话声。
丁倩文看得心中一喜,立即加快了步子。
也就在这时,身后突然响起一个悲凄妇人的哭喊声道:“天民,天民……”
由于哭喊之声就在丁倩文的身后不远,丁倩文本能地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一个三十余岁的华衣妇人,秀发微显蓬散,神色十分憔悴,看来颇有几分姿色,但已哭得像泪人儿似的。
但是,那华衣妇人的目光竟一眨不眨地望着她,伸张着两臂哭喊道:“天民,我找你找得好苦呀!”
说话之间,已到了丁倩文近前,一头就要扑进丁倩文的怀里。
丁倩文心中一惊,略微一闪避开了。
但是,华衣女人却真的一头扑向了地面。
丁倩文再度一惊,只得伸手将华衣妇人扶住,虽然伸手扶得快,妇人依然双膝跪在了地上。
华服美妇人深怕丁倩文跑了似的,跪行两步,立即将丁倩文紧紧抱住,同时放声大哭道:
“天民,我知道你没有死,我知道我爹不会害死你的……”
丁倩文一看,顿时慌了,一面用劲去分开美妇人的手,一面焦急地说:“夫人,夫人,你认错人了……”
岂知,美妇人跪在地上抱得更紧了,同时更加悲凄的哭声道:“天民,天民,请你千万不要丢下我,我爹不会再害你了……”
就这几句话的工夫,又气喘嘘嘘地奔来一个仆人装束的老者,和两个华服青年。
老者獐头鼠脑,青年则横眉竖眼,三人奔到近前,就不顾一切地去拉跪在地上的美妇人,同时齐声道:“他不是温天民,你认错了人了……”
美妇人依然抱着丁倩文的两腿不放,同时疯狂地哭号道:“是天民,是天民,我求求你们,不要再害他了不要再害他了……”
丁倩文又急又怒,但也知道美妇人曾经练过功夫,如果她猛地一弓腿,必然把美妇人的两臂撑断,但也不能让她这样紧抱着。
是以,一面去拿美妇人的手,一面生气地说:“你认错了人了,在下姓丁……”
丁字方自出口,两个横眉瞪眼的青年愤然弯下身来也去拿美妇人的手。
丁倩文大吃一惊,哪能让两个青年触及自己的娇躯,是以怒叱道:“站远些!”
怒叱声中,双手疾演“巧弹瑟琶”,嘭嘭两声,闷哼两声,两个华服青年立即蹬向后退去,冬的一声蹲坐在地上。
獐头鼠脑的老仆人一看,立即怒声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胆敢管我们的家务事,动手打我们家的两位少爷!”
丁倩文是情急出手,并无伤人之意,但她也气自己一出门就碰见了这种事。
正待反驳什么,两个蹲在地上的华服青年,跃身而起,同时狰狞地瞪着丁倩文,恨声道:
“好小子,看你像个读书的,原来却是个会家子。”
说话之间,缓缓向前,双手握拳,同时向丁倩文身前逼来。
丁倩文看得心中一动,深怕对方施展的是苦肉圈套,正待推开地上的美妇人,地上的美妇人,已倏地松开双手起身扑向了两个华服青年,同时愤怒地哭喊道:“你们不能再杀他,求求你们,你们不能再杀他……”
丁倩文知道美妇人果真被这些人逼疯了,看情形,美妇人要找的天民可能是她的丈夫,而她的丈夫,很可能被她的父亲派人给害死了。
丁倩文虽然觉得美妇人很可怜,但也知道帮助不了她,而且,自已有急事在身,也不容许插手多管闲事。
尤其,美妇人这么一哭一闹,不但街上的人围拢过来,就是茶棚下的人也纷纷跑出来看热闹了。
丁倩文一看美妇人将手松开了,哪敢怠慢,转身就向街口外急步走去。
就有附近多事的人,大声道:“又跑了又跑了!”
美妇人回头一看,又凄厉地呼了声天民,飞身向丁倩文追去。
丁倩文知道再让美妇人缠住,要想脱身就难了,是以,也展开身法,直向街口外驰去。
美妇人一见,身法也顿时加快。
两个华服青年和老仆,也一面呐喊一面展开身法在后面追赶。
最可笑的是,一些根本还没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的人,也跟着齐声呐喊,纷纷展开身法追去。
如此一来,盲从的人加上好奇的,一拨一拨,一批一批地逐。渐而去,刹那问已增至两三百人。
丁倩文看这情形,内心的懊恼可想而知,只得身法一变,疾演“大挪移法”身形一闪,已到镇外,接着一闪,又回到了镇内的民房上。
但是紧追不舍的两三百人,却继续飞身涌向漆黑的镇外。
丁倩文一连越过了十数排民房房面,才在一道黑巷内纵落下来,急步走至街上。只见大街上,人人东张西望,不少人仍向西街奔去,闹不清那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丁倩文知道无法再打听消息,立即直向店门前走去。
店伙一见丁倩文走来,立即哈腰向她招呼。
丁倩文只得说要住店,并请找一座僻静独院住下来。
店伙殷勤地引着丁情文东挑西选,就在原先的斜对面选了一间上房。
丁倩文一进上房,顺手交给店伙一块碎银道:“在下明天绝早上山,店资先行付你,在下就要安歇了,不经招呼,不可前来。”
这也是常有的事情,店伙根本没有起疑,哈腰恭声应了个是,转身走了出去。
丁倩文急忙将门掩好,一俟店伙走远,闪身而出,信步向自己的独院门前走去。
前进中发现附近并无可疑之处,身形一闪,飕的一声纵进院内。
一进院内,便看到单姑婆和冬梅正在厅上,同时,也响起春绿、夏荷的低声惊呼道:
“啊,丁姑娘也回来了。”
接着尧庭苇、邬丽珠和雪燕儿等人迎出厅外来,齐声问:“你怎的也这么快回来了?”
丁倩文不由懊恼地说:“别提了,店外大街上已闹翻了天了!”
单姑婆和冬梅听得神色一惊,古老头却关切地问:“可是前店酒楼上有三个人被杀的事。”
说话之间,大家已拥着丁倩文进入厅内。
丁倩文一面落座一面惊异地问:“谁杀了三个人?”
古老头一指肃立一角的冬梅,沉声道:“喏,冬梅!”
丁倩文一听,立即惊异地去看冬梅和单姑婆两人。
单姑婆一看,只得把方才在酒楼上的全盘经过再说了一遍。
丁倩文一听,不由懊恼地说:“这么说,你们是半点消息也没探听来了?”
单姑婆只得说:“所以大家只有看你丁姑娘的了吗!”
丁倩文立即忍笑哼了一声道:“我比你们两人更糟。”
如此一说,俱都愣了。
丁倩文接着把出门不久碰见疯妇人以及两三百人盲目追踪的事说了一遍。
她的话还没说完,所有的人已忍不住哈哈笑了。
尧庭苇首先敛笑凝重地说:“唉,现在就看许哥哥了。”
一提到许格非,所有人脸上的笑容立敛。
许格非现在怎样了呢?他会不会也像丁倩文和单姑婆她们三人一样,一无所获地回来呢?
这是尧庭苇几个,包括春绿四婢在内,每个人存在心里的问题。
丁倩文却接着说:“根据许弟弟的功力,他这时应该登上少室峰,到达少林寺了。”
尧庭苇和古老头单姑婆,我也都有相同的想法,因而同时点了点头。
丁倩文判断得果然不错,这时的许格非早巳登上了少室峰,正隐身在许多帐篷外围的一棵巨松后。
许格非在巨松后已经站一会儿,因为各个帐篷间,不时有人穿梭走动,使他不敢冒险通过各帐篷之间,前去百数十丈外的少林寺。
少林寺的范围相当广大,阁殿连云,古木插天,尤其第一进的大雄宝殿,更是雄伟巍峨气势磅礴,不愧为天下第一禅院。
虽然少林寺只有百数十丈距离,但许格非却有如飞渡天堑般困难。
许格非看了一会儿,发觉前面正是各派前去少林寺内的通道,所以来往的僧道俗尼,老少男女,络绎不绝。
手是转首向左侧方看去,发现数十丈外的那几座帐篷外,不但没有人行走,灯光也较暗淡。
一看这情形,许格非再不迟疑,展开轻灵小巧身法,径向左侧方纵去。
许格非以飘逸的身法,毫无声息地前进刚刚过半,蓦然发现就近的帐篷前站着一个灰花背剑的道人。
所幸那道人面向少林寺,否则,很难不被发现。
但是,就在许格非刹住身形隐在暗影下的同时,帐篷内突然传出一个愤恨的声音道:
“咱们邛崃派吃足了他们屠龙堡的亏,虽然是蓝面判官司徒轩那老小子下的手,但没有许格非那小子为他撑腰,那老小子也不敢。”
许格非一听,这才知道前面的这几座帐篷内,都是邛崃派的精英高手和道人。
由于帐中正谈到有关屠龙堡和他的问题,他当然不放过这个机会。
只听另一个人,忧虑地说:“据边关传出来的消息说,蓝面判官早巳死了……”
话未说完,依然是方才发话的那人,愤声道:“死了也不行,帐还是要算在许格非那小子的身上。”
突然有人叹了口气说:“许格非的武功高不可测,他的四个老婆又一个强一个,听说他带来了四个丫头,在他的家乡临河,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罗刹。”
依然是第一个发话的人,愤声道:“怕什么?他们就是个个赛阎罗,也挡不住我们人多,我不相信他能把天下各门各派各世家都杀光了。”
只听刚才说话的那人,不以为然地说:“如果天下各门各派各世家都齐心才可以呀,偏偏有很多门派世家不支持咱们……”
愤声说话的那人立即问;“都有哪些门派世家不和咱们合作?”
那人愤声道:“际云关褐石谷的女谷主就坚绝反对咱们暗算许格非!”
许格非一听魏小莹,心坎儿里立时升上一丝暖意,他不由在心里说:“小莹来了,这是一个打听内情消息的唯一大好机会,我必须马上找她去。”
心念间,立即轻灵地向前移去。
又前进了数十丈,经过了不少帐篷,由于标示各派名称的牌子俱都竖在帐篷前面,他依然不知褐石谷的帐篷是哪一座。
为了能尽快找到褐石谷,许格非不得不冒险走向前面。
许格非竭力镇定,从容前进,左臂自然下垂,前进避免摆动。
他沿着人工临时在各帐篷前开辟的通道,信步前进,每经一处帐篷都在看清写在牌子上的门派名称。
依序是点苍、崆峒、衡山、九华、大黄庄、铁门寨、丐帮、峨嵋、昆仑……
前进中,不觉已到了少林寺的侧后方,依然没有发现褐石谷的帐篷。
这其间有不少人来往经过,并没有哪一个认得许格非,这使得许格非的胆子愈来愈大了。
许格非觉得,这样盲目地找下去,不但危险,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魏小莹。
由于内心的急切,许格非决定再碰见人的时候就向对方打听一下。
就在这时,前面帐篷转弯处,突然走来一位方面大耳的黄袍老人。
许格非一看是位老人,顿感不妙,因为,老一辈的人大都相识,认得天南秀士。
果然,黄袍老人一见许格非,先是一愣,接着惊喜地道:“文璋老弟,你到底还是来了!”
说话之间,一面抱拳,一面急步迎来。
到了这般时候,许格非只得硬着头皮,神情佯装惊喜,但并不积极地拱手含笑,特别沙哑着嗓音,低沉地说:“您好,您好,深思再三,还是赶来了。”
黄袍老人一听,却惊异地望着许格非的面孔,关切地说:“你这次……”
许格非心中暗吃一惊,深怕对方看出什么破绽来,只得赶紧岔开话题道:“小弟这次病情特殊,肩伤时起变化,天天早晚服药,嗓子都倒成了沙哑。”
一提肩伤,果然将对方黄袍老人的注意力移开,因而,即望着许格非的肩头,愤声道;“唉,没想到许格非那小子手如此狠毒,对一位武林前辈……”
许格非一听,赶紧涩然一笑道:“这也怨不得他,当时和小弟在一起的人太多了,他孤身一个儿,不得不施煞手……”
话未说完,黄袍老人似乎怕许格非为难他,自动改变话题问:“稍待法胜大师召集各派龙头地方领袖时,你准备怎样控诉许格非那小子?”
许格非黯然一叹道:“过去的事何必再谈它,再说,还是个后生晚辈嘛!”
如此一说,黄袍老人的老脸顿时红了,赶紧不好意思地赞声道:“文璋老弟有此宽宏胸襟,老朽实在佩服,你现在要去哪里?”
许格非见问,心中一动,索性一笑道:“我想去见一见褐石谷的魏姑娘……”
话未说完,黄袍老人已举手一笑道:“褐石谷的营地在少林寺的右侧,老朽也正准备到那边去找峨嵋派……”
话未说完,前面不远处的帐篷内,突然走出一位身材瘦小的老师太来。
许格非看得目光一亮,强奈心中的兴奋,脱口道:“老师太,您好!”
说话之间,竟急步迎了过去。
那老师太,不是别人,正是邬丽珠的俗家姑母,恒山的了尘师太。
了尘师太一见许格非,顿时神情迷惑地望着他,似是惊喜,又似是要说什么。
许格非心中暗吃一惊,赶紧含笑拱手道:“我是文璋嘛……”说话之间,不停地暗向了尘师太递眼神。了尘虽然闹不清怎么回事,但一听文璋,立时恍然道:“啊,你怎病成这副样子了?你是什么时候到的呀?”
许格非见问,赶紧含糊道:“到了一会儿了,怎么,你的那位美丽侄女邬姑娘没有跟你来?”
了尘师太见许格非当着丈余外的黄袍老人谈到邬丽珠,神情尴尬,很是不安,不由看了一眼望着她谈话的黄袍老人。
黄袍老人久历江湖,一见许格非见了了尘师太,不但精神大振,也显得较之对他更为热络。
当然,黄袍老人也知道天南秀士和了尘师太都是当年围攻屠龙天王的人,自然和对待他不同。
这时见了尘师太神情不安地向他望来,只得识趣地拱手道:“文璋老弟,你们谈,老朽先走一步了……”
许格非佯装恍然想起,立即回身拱手歉声道:“抱歉抱歉,小弟还有点儿要事和了尘师太商谈。”
黄袍老人立即连连颔首称好,并转身继续向前走去。
许格非深怕再遇到与天南秀士相识的人,一俟黄袍老人走出数丈以外,已忍不住正色低声道:“老师太,晚辈是许格非呀!”
了尘师太一听说是许格非,身躯一颤,面色大变,仔细看了看许格非一眼,才震惊地啊了一声,脱口急声道:“快,快到篷子里来。”
说话之间,紧张地拉着许格非走至帐篷前,躬身走进了帐内。
许格非躬身进入帐内,第一眼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