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眉顺目地跪在那里听候发落。
“小姐？”月季看看跪着的落秋，一时竟然忘了去扶她起来，怪只怪她回来的太突然，叫人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碧长远把药碗放下，走到落秋面前，看着这个跪着任然挺直了背脊的人。他心里有千百个问题想问，他想知道落秋这些年过得好不好，有没有被人欺负，也想知道她这些年不跟家里联系的原因，更想知道她心里是否还记得有这样真挚的家人在等她，可是话到嘴边，碧长远只提出了一个问题。“我问你，为什么要不辞而别？”
此时落秋的心里又何尝不是百感交集，她抬起头来对上两鬓斑斑的父亲，说道：“过去的事情女儿不想再提。”
“如果再让你选择一次，你也一样会选择离开吧。”
落秋没有犹豫的点点头，“知女莫如父。”
“你既没有后悔当初的离去，如今回来又何必如此假惺惺的要我处置你。起来吧。。。。。。何况——咳咳。。。。。。”碧长远用绢帕捂住嘴咳嗽了两声，才又看着落秋说，“何况碧家的家法只用在背叛碧家的人身上。你，还不够那个资格。”
落秋站起来，目光自然而然落在一旁的药碗上，她脸色一黑，“爹爹，您病的很厉害。”
“还死不了。”碧长远看到站在落秋身后的蝴蝶君一脸诧异，指着他问道，“这位可是忘川庄的神君大人？”
蝴蝶君含笑点头，“正是。碧老爷，有礼了。”
“使不得使不得，神君如此纡尊降贵，折煞碧某了。可是神君，您、您不是已经。。。。。。”
一摆手，蝴蝶君脸上笑意凛然，“一个红莲血魅，本君还不放在眼里。碧老爷，你看我像是已死之人吗？”
“自然。。。。。。。咳咳、咳咳。”碧长远心里想到，穿白衣不像是风流忘川庄庄主的风格，咋一看上去，倒是真有几分已死的样子。
落秋盯着药汁，问站在一旁的月季：“我爹爹病了多久了？”
“半年前偶感风寒，吃药也有三月的光景了。。。。。。。”月季突然反应过来，她看着变化颇大的小姐，小心翼翼地说道，“老爷总是不肯喝药，身子骨一拖再拖才变成现在这样严重，时不时还会咳出血来。。。。。。”
“月季！”碧长远打断她的话，说道，“不需要你多嘴。”
“爹爹。”落秋转身看向碧长远，眼中略带一点哀怨，“月季是为您好，您这样会叫多少人担心您知道吗？”
碧长远哼了一声，“你又何尝知道我在家里替你担惊受怕了多久。”
落秋哑然。
蝴蝶君出来救场，“不愧是父女，脾气也是一样。只是碧老爷不喝药，恐怕是行不通的。”月季也在一旁附和，恳求落秋说服碧长远喝药。
落秋双手端起药碗送到碧长远面前，“爹爹，您喝了这碗药，别人才能放心。所以您不能让下人为难啊。”
碧长远脸色变了变，嘴唇动了两下，最终还是接过碗仰头喝下。落秋则一手拂着他的背心，看似是想帮他顺顺药汁。碧长远放下碗，黑色的浓汁已经一饮而尽，只剩下碗底的一点残渣。
落秋把碗交给月季，“月季你先退下，切记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回来的事情。”
好歹也是落秋一手调教出来的，月季立即明白她自有打算，应下后就告退了。等到月季离开后，落秋在碧长远后背点了几下，灵力注入其体内，将碧长远刚才喝下的药汁全部逼了出来。蝴蝶君当下施展法术，几只绿色蝴蝶自指尖飞出吸食起地面的药汁来，吸干净后它们的颜色更深了一些。
碧长远看得惊奇，浑然忘记了自己还是一个病人。
“小毒而已。”蝴蝶君手一招，那几只蝴蝶便化作荧沫消失不见。
“日积月累，同样能取人性命。”落秋转过去察看了一下碧长远的身体，皱眉道，“爹爹，你早就知道有人在暗中做手脚了是不是？”
碧长远得意地一笑，“自然，我虽然是孤家寡人一个，但也不是好欺负的。风寒药谁没有喝过？以我的嗅觉，加了东西的一下子就能闻出来。。。。。。他们要玩，我就奉陪到底。你还不一样，一下子就识破了。”
“所以你从来都没有喝过做了手脚的药汁，都倒在了书房的花盆里。”蝴蝶君指着一旁已经枯死的盆景说，“真是可惜了这么名贵的花草。。。。。。你也因为没有喝那汤药，病情更加严重，变成了这样。这样做真的好吗？”
蝴蝶君挑眉，对碧长远这样的做法不敢苟同。
碧长远也有些不自然，他说：“我本来以为风寒这种小病熬一熬就过去了，谁知道会。。。。。。等我注意到自己的身体时，对方已经渗透到了碧家内部，没有给我机会看病寻医。不过这样混淆视听，让他们没有急着动手，否则我就等不到落秋你回来了。”
落秋一脸黑线，“倘若我不会来呢？爹爹你打算把百年基业拱手相让吗？”
“一起如果都不如现在是什么。我没有把碧家葬送，你也还是回来了。”碧长远十分严肃地看着落秋，口吻也很谨慎，“你这次回来想必是已经有了打算。”
落秋勾起嘴角，神采飞扬，“您让位给我吧。”
看着眼前像是变了一个人的她，蝴蝶君忍不住轻笑，“你已经迫不及待了吗？”
“是，我等不及了。”落秋大大方方地承认，“我已经等不及要看那些人得到十倍甚至百倍的‘回报’，我等不及要亲自和这些人会上一会，叫他们知道什么才是本家的力量，我已经等不及要见到他们哭着喊着求我不要做绝的狼狈样子了。我，很早以前就等着这一天的到来了。”
落秋在说这一席话的时候，她的眼睛如她的神情一样，充满了一种感染力，让站在她身边的人都能感受到自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气势，跟着她一同高兴起来。蝴蝶君这时恨不得上去把她紧紧地搂在怀中，难道没有人告诉过她，这样自信满满的样子很招人注意吗。
碧长远满意地点点头，这才是他的女儿，要继承碧家就要有这样的魄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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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季回到自己房中，躺下却是半夜也睡不着，一想起碧老爷的神情和突然回来的小姐，她便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突然月季脑海中浮现出那碗难闻的药汁来。
“难道。。。。。。”月季一个激灵从床上翻起来，被自己的大胆想象给吓到了。月季拍拍自己脑袋，自言自语道：“月季你就别乱想了，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儿顶着，何况现在小姐也回来了，真发生什么也一定能够迎刃而解。快睡，快睡，不养足精神，等要你做事的时候没力气可不行。”
饶是月季这样安慰自己，这天晚上还是没有睡好，第二天见谁都顶着很深的眼袋。月季在府里巡视了一圈，不知不觉就绕到了厨房那里，借口肚子饿了来厨房找点吃的。
“这是什么？”月季看到角落里的箩筐里一堆黑的东西问道。
厨娘过来看了一眼，“哦，是给老爷煎药剩下的药渣。”
“今天给老爷的药煎好了吗，是谁在守？”
“还没有，看炉子的小惠说厨房太闷，出去透气去了。她拜托我看着火，这会儿都还没回来呢。”
月季点点头，“那你先出去吃饭吧，我在这里守着老爷的药，一会儿好了我也会送过去。”
厨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月管家，这不太好吧。让你亲自动手。。。。。。。”
“那有什么，老爷身体一直不好，我们当下人的自然也要尽一份心力。”月季说着就把厨娘推了出去。
厨娘心里自然是很高兴的，走前还对月季欠了欠身，“麻烦你了。”
月季不耐烦的点点头，回到药炉前坐下，她死死盯着这锅好像里面能长出朵花来一样。月季心里终究是不放心的，她要亲眼看着，才能放下心里的石头。
一缕青烟掠过鼻尖，眼皮越来越沉重，月季的心里却清明起来，咯噔一下，有些紧张也有些兴奋。月季强打起的十二分精神，也撑了不过一小会儿人就昏昏欲睡了。
一丝微风，月季敏锐地感觉到有人来到了面前，她下意识就伸出手去抓住了来人，而后者显然没有想到有人在眯眼作用下还能做出反应，竟然没有反抗。“你。。。。。。你是谁，动这药有什么企图。。。。。。”
“。。。。。。”那人一把甩开月季，拔腿就往外跑，可还没有出门，就被堵回来了。
落秋步履稳健，落地无声，一把折扇挡住鼻尖以下的笑容：“朋友，既然来了又何必着急走呢？”
那人身着一套下人服装，看年纪不过十几岁，还是个面目清秀的少年。他见状双手握拳向落秋砸去，想要从这个面生的女子这里突破。
“哼。”落秋冷哼一声，灵力针对他一人外放，这少年还没有近身就被震倒在地，吐出一口朱红来。那少年从地上爬起来就往窗户跳去，结果被随后而来的蝴蝶君虚势一抓拎到了两人面前。
“别杀我，我什么都说。”少年自认踢到了铁板，低头认输。这都是什么人啊，厉害的不像人。
落秋用蚀月挑起他的下巴，笑道：“很好，我喜欢主动配合的人，因为他们够聪明。”
蝴蝶君也很欣赏这个少年，没有一点内力，身手就如此迅捷，要是交给他指点一下，假以时日又是一名高手。
少年突然心慌起来，这两个人的笑容看着是比天上的太阳还要灿烂，可为什么又让他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呢？
第一百零八章 落花蝶飞情不禁
更新时间20101219 18：59：39 字数：3452
清晨，薄雾渐散，露出了这个时节难见的艳阳天，阳光是极温柔的，只不过始终春寒料峭，尤其这风吹得有些不寻常。当然，市井之中依旧是一片祥和景象，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但是到了下午的时候，宜还城里突然多了很多信鸽扑腾，晚上关城门前碧家各处商行的管事也纷纷赶进城里，直奔碧府。
“王掌柜，没想到你也来了。不知您是来干什么的啊？”
“别提了，昨儿晚上商行失窃，账本和库房里的银两全丢了！我这次来就是请罪的，也不知道家主会怎么处置。。。。。。”
“什么！你的账本和银子也失窃了？”
“。。。。。。”
一个“也”字便叫所有人都明白了，在同一天晚上，云州境内所有碧家商行分号都失窃了，而且丢的都是账本和库房里的银子。这摆明了是一件有预谋有计划有针对的案子，那么到底是谁做的呢？又是谁有那么大的手笔可以计划的如此周详，一夜之间把碧家耍的翻天覆地。虽然现在市面上还没有发现碧家出事，不过有许多桩交易也因此中止，如果不能及时解决的话，那对碧家可是不小的打击。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所有人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但心里怎么想的就各有各的心思了。他们挤在碧府大厅里，心不在焉地喝茶吃糕点，等着碧家家主出现。
过了好一会儿，碧长远才姗姗来迟，而且还不停的咳嗽，看起来这副病怏怏的身体马上就要倒下了一样，原来一个好好的英俊男子，如今病入膏肓，实在叫人惋惜。等碧长远在主位上坐下，那些掌柜们才开口诉苦，一时间可谓是哀鸿片野，大放悲声。
碧长远咳嗽了几声，摆摆手道：“行了，都是一个个的大老爷们儿，顶着张怨妇脸给谁看。我身体不好，经不起你们这样折腾，有什么事派个代表出来说清楚。何安，你说说到底怎么了。”
被点到名的掌柜提着前襟从诸位掌柜后面走出来，相当简明扼要地说：“昨天晚上，云州境内的各个分店都丢了。。。。。。库房里的所有银子银票，还有。。。。。。账本也一起丢了。”
“啪！”碧长远把茶碗猛地往手边的案几上一放，眼睛瞪得溜圆，“你是说云州所有的商行？”
不待何安回答，月季上前附耳说道：“老爷，今天收到的消息，不只是云州地界，还有柳州、洵州两州，也是所有商行的账本和银两一同丢失了。”
虽然说是耳语，但是月季并没有刻意放低声音，于是这条消息就像一个落雷在众人中间炸开，影响甚大。一时间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嗡嗡热议起来。
“现在各个店铺还有现银几许，可不可以支撑正常营业？”碧长远眉头紧锁，盯着何安问道。
“柜上的散碎银钱都在，正常买卖没有受到影响。但是大宗货物交易就有问题了，我们有许多材料的采办迫在眉睫，这样一来就被迫延迟，而且到了年底，工人们一年的工钱也要结清，不然止不住会怎么闹腾。”
碧长远脸色相当的不好，他使劲地咳嗽了几下，从嘴边拿走的绢帕上似乎还有点点血迹。很多人都没想到碧长远已经病到这个程度了。他闭上眼，似乎是要消化这个消息太累了，又像是在思考对策，总之，现场慢慢安静下来，等着他做出指示。
“有没有上报官府？”
“因为这次的事情太大，我们害怕引起市场反应，所以暂时都还没有报官。”
碧长远点头表示赞同这样的做法，又问道：“按照现在的样子可以持续到什么时候？”
“老爷，我们把交易已经退后，大概还有十天的时间吧。”
“。。。。。。十天。。。。。。”碧长远眉头更皱，似乎要连到一起了一样。他眼神一沉，“传我的话下去，让碧家所有管事的务必在五天内赶到宜还城来见我，让那几位旁系的碧家子弟也一并过来。五天后，我有重要事情宣布。”
何安一愣，“不追查是谁偷了银子吗？”
“能做的如此无声无息，你觉得有那么容易就被我们揪出来吗？”碧长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这几天你们就待在碧府哪里也不要去，月季会给你们安排好一切。”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
即使是病得厉害，碧长远还是一样的有作为一家之主的魄力，即使是软禁在座的众人，也没有谁敢出言反对，只能默默地接受月季的安排。
宜还城一家客栈里面，玄镜术里正在同步上演碧府大厅里的状况，看到碧长远起身离去，蝴蝶君意兴阑珊地撤掉法术。他转头看向端坐在书桌前的落秋，后者正专心致志地在翻看账本。
其实落秋不算是在看，那小山堆一样高的账册要是一页页核对下来不知道要看到何年何月去。她只是一页页地翻过去，内容便记在了脑子里，只要有不对的地方，马上就能发现。只是这么多的账册，光翻也要翻到明天早上去了。落秋连续工作了一天，滴水未沾，颗米未进，就算她本事再大，也有些疲劳，额头上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蝴蝶君心疼地从她手中抽走账簿，一杯热茶递过去，“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