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九公神情一震,双目环瞪,急急问道:“那是五同谱了?”
江帆道:“小可听先母说过,好象是叫五什么谱。”
骆九公叹了口气道:“不错,那真是五同谱了!唉!老化子一直想不出他们的死因,这么说来,果然和五同谱有关,唔,小兄弟,你再说下去。”
江帆不知他说的什么,续道:“先父得到这张藏宝图的消息,不知怎会传到五大门派耳中,那些平日道貌岸然的和尚道士,却比黑道中的强盗还凶,居然由武当玉虚贼为首,率领五大门派高手,围攻先父……”
商秀坐在一旁,忍不住插口问道:“江兄可知是些什么人么?”
江帆道:“我自然知道,那是少林四尊者,昆仑乾元贼道,峨嵋悟明贼秃……”
商秀双目微扬道:“那是没有华山派了?”
江帆想了想道:“好象没有。”
骆九公有意无意瞧了商秀一眼,他居然连酒也不喝了,闭起眼睛,只是不语。
过了半响,才道:“小兄弟记得围攻令尊,是十一年前的那一天么?”
江帆道:“五月初九的晚上。”
“唔!”骆九公点点头道:“所以这就成为疑案了!”
江帆正想开口,骆九公又道:“小兄弟,你知道令尊是哪一门派出身的?”
江帆瞠目道:“这个小可不知道。”
骆九公道:“令尊出身武当,是玉虚子的师弟。”
江帆微微一怔,暗想:“先父既是玉虚贼道的师弟,他居然不顾同门之谊,还率了外人,向先父下手?”
骆九公平静的道:“据老化子所知,当年令尊出任武林盟主,还是五大门派支持出来的。”
江帆道:“先母也曾说过,五大门派为了要利用先父,才要先父去当武林盟主,他们都躲在后面,却叫先父去和黑道中人作对。”
骆九公原想暗中点化,让他自己慢慢明白过来,此时听他这么一说,不由暗暗皱了下眉,心想:“看来这娃儿和五大门派成见极深,一时只怕难以劝说……哦,其中莫非另有原因……”
他一手摸着胡子,淡淡一笑道:“五大门派支持令尊出面,就是因为令尊为人,行侠仗义,正直无私,是武林盟主最合适的人选。至于主持江湖正义,自然难免和不义之徒结怨,小兄弟这点倒不可惜怪了五大门派。”
江帆道:“先父被他们杀害,总是事实。”
骆九公叹息道:“令尊遇害之事,十年来已成为江湖两大疑案之一,凶手到底到谁,至今犹是悬疑未决之事……”
江帆道:“先父被五大门派的贼人杀害,人证俱在,还有什么悬疑未决的?”
骆九公道:“小兄弟是听令堂述说的,当时目击的情形,和后来多方事实证明,其中却是大有出入……”
江帆没待他说完,作色道:“先母亲眼目睹,难道还会有假?”
骆九公叹了口气道:“假就假在亲眼目睹上面,这就是令人难解的谜……”
他举起大碗,一口喝干,用衣袖抹抹嘴角,又道:“十一年前,江湖上发生两件震撼武林,骇人听闻的怪事,这两件事,也可以说只是一件。”
“这十一年来,江湖各门派,不知有多少人在明察暗访,但依然石沉大海,找不出半点影子。令尊之死,就是这两件骇人听闻的怪事之一……”
“令尊出身武当,是当年武当掌门人玉虚子的师弟,他的出任武林盟主,又是五大门派全力支持出来的。”
“即使有什么不对,五大门派尽可免除他盟主之职。如果犯了大错,玉虚子也尽可以武当门规处治,决不可能要由玉虚子亲自出马,率领各派高手,夤夜围袭……”
江帆正待口,骆公又道:“老化子这话,只是说明万一是令尊不对的话,也不用率众夜袭;率众夜袭,其中就有了问题。”
江帆忍不住问道:“什么问题?”
骆九公道:“这事,就得从另一件疑案说起,那是十一年前的五月初五。令尊是初九遇害的,但这件事,却发生的比令尊遇害早了五天。”
江帆好奇的道:“那到底是件什么事?”
骆九公看了商秀一眼,徐徐的道:“那年端午佳节,五大门派五位掌门人,集会武当,当时为什么集会,五位掌门人讨论的是什么?至今还是一个谜。但这一集会,似极机密,据说五位掌门人抵达玄岳观,就直接进入一元殿,关上殿门,严禁门人惊动。直到三天之后,五位掌门人还没动静,引起随行弟子的疑惧,入内一瞧,除了华山掌门银袍叟已从此没有下落……”
江帆不信道:“老前辈是说玉虚贼道,已经死了?”
骆九公道:“不错,据当时的情形推算,四位掌门人的死期,当在初五和初六之间,发现的日期,已是初八中午但初七那天,少林寺却发生了一件可怕怪事……”
江帆道:“少林寺也发生了事故?”
骆九公道:“那天,少林寺和尚,正在早课的时光,方丈苦筏大师突然回寺,一进方丈室,就立刻召见了四尊者的木呐、木石、木通三人,这三人就奉命下山而去。”
江帆道:“苦筏不是已经死在武当了么?”
骆九公道:“自然死了,怪就怪在这里,过不几天,江南就发生了武当掌门玉虚子率同昆仑千元、峨嵋悟明、少林三木尊者,围杀令尊之事。直到此事发生,才知回转少林的苦筏大师,和率众行凶的武当玉虚子,全系有人假冒;就是昆仑千元道人,峨嵋悟明禅师,也根本没下山一步。围攻令尊的人,除了少林三尊者,是奉了假方丈之命,赶去的真人之外;其余全是假扮之人……”
“会是假的?”
江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相信这话是从丐帮长老神丐骆九公口里说出来的。
这简直是一片玄之又玄的谎言!
江帆心头闪电一转,不禁冷笑道:“老前辈这番话,想来是听五大门派的人说的了,他们捏造出这些话来,也堆却不了杀害先父的事实。”
骆九公正容道:“小兄弟,五大门派掌门人四死一失踪,这是千真万确之事。”
江帆看他说得认真,一时也真假莫辨。
突然,他想到方才骆九公曾说,当年泰山大会上,他也是六位证人之一,由此看来,他分明是五大门派一齐。
不错,他追上自己,和自己谈论父亲往事,那是想替五大门派歪曲事实,旨在说服自己。
心念一转,不禁甚是气愤,霍地站了起来,拱拱手道:“老前辈原来是为了和小可说这些话来的,父仇不共戴天,小可也不会轻信人言,小可尚有要事在身,失陪了。”
骆九公被他当面抢白得呆了一呆,接着呵呵笑道:“小兄弟,这是误会……”
江帆冷冷的道:“小可并没误会。”
话声一落,回身转商秀抱拳道:“商秀兄赐助之德,小弟感激不尽,后会有期,小弟先走一步了。”
说完,拿起包袱转身朝楼梯走去。
商秀睁着双目,方自一怔,他年轻脸嫩,虽想和江帆结交,但一时不知如何说好。
就在这一瞬间,只听耳边响起细微的声音道:“你不是想和他做朋友么?还不快跟他去,江帆小兄弟人品不坏。”
商秀又是一怔,抬目瞧去,只见骆九公正在朝自己含笑点头,不禁脸上一红,急忙叫道:“江兄等一等,小弟也要走了。”慌慌忙忙的跟着朝楼下奔去。
骆九公望着两人后影,相继下楼,举起酒碗,猛喝了一口,暗暗摇头,叹息道:“好个固执的孩子,你真要仗剑报仇,那就大错而错了!”
说完,也自起身,踉踉跄跄的往楼下而去。
第八章 主持正义
却说江帆心头气恼,含愤下楼,忽见商秀跟着自己下来,不觉停步道:“商秀兄也急着要走了么?”
商秀脸上红红的,望着他,点点头道:“江兄走了,小弟自然也走了。”
两人默默走出酒楼,店伙牵来马匹,江帆接过缰绳,走了一段路。
眼看商秀只是低头跟着自己并肩而行,没有作声,脸上似有惜别神色,回头问道:“商兄到那里去?”
商秀低着头,笑问道:“你呢?”
江帆道:“我要到金陵去。”
商秀道:“回家?”
江帆道:“我是回到义父家去。”
商秀道:“小弟送江兄一阵可好?”
两人并肩徐行,不觉出了城门,江帆停身道:“商兄不要送了,还是请回去吧。”
商秀没有作声,依然默默的走着。
两人又走了一阵,商秀忽然抬头道:“江兄,小弟有个不情之请,不知你肯不肯答应?”
江帆楞楞的道:“商秀兄有什么话,只管请说。”
商秀脸上一红,忸怩的道:“小弟想和江兄结个兄弟,江兄愿意么?”
江帆看他和自己依依惜别的情形,心中也有会短离长的感觉,闻言喜道:“商兄瞧得起小弟,固所愿也。”
商秀眨着眼睛,大喜过望,一张秀脸,更是红馥馥的,露齿笑道:“江兄我们到那边树林底下,去序序年庚。”
两人走到树下,找了块大石,并肩坐下,一序年龄,江帆和商秀同年,却比商秀大了几个月,商秀高兴的道:“现在我该叫你大哥了。大哥,请受小弟一拜。”说着果然神色恭敬的拜了下去。
江帆也十分高兴,拉着他双手笑道:“我生来就只有一个人,正感寂寞,现在好了,有了兄弟了。啊,兄弟,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怎会一个人出来的?”
商秀双手轻轻一挣,缩了回去,略微迟疑了一下,抬目笑道:“我家就在颖州,也没有兄弟姐妹,小弟从小习武。在家里跟父亲学的。这次出门,就是想访求名师。”
江帆喜道:“原来你还没有一定去向,那好极了,我义父在金陵开设一家镖局,我们结伴同行,一起到金陵可好?”
商秀眨动眼珠,犹豫着道:“小弟和大哥同去,会不方便吧?”
江帆兴奋的道:“不会,我义父待我很好,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好了,就这样决定了,我们上路吧。贤弟,这马你骑。”
商秀心里甚是高兴,只是不肯骑马,摇头道:“不,大哥,还是你骑。”
江帆笑道:“贤弟只管上马,我会跟得上的。”
商秀拗不过他,只好上马。
江帆跟着马匹,依然和商秀谈笑自如,毫不落后。
奔了一段路,商秀要和江帆对换,江帆只是不肯。
果然这龙盘虎踞的金陵,雄伟壮观,又是一番气象。
两人都没来过金陵,进得城来,但见屋宇栉比,行人熙攘,正待打听正义镖局所在,只听有人叫了声:“江少爷。”
江帆急忙回头瞧去,但见从人丛中奔出一人,迎着过来,躬身道:“江少爷,小的已在这里等了好一会了。”
江帆认出这人正是跟随义父多年的李镖,不觉奇道:“李镖,你在这里等谁?”
李镖道:“小的奉局主之命,就是迎接少爷来的。”
江帆越听越奇,自己才到金陵,义父怎会知道的?这就问道:“义父怎会知道我今天来的?”
李镖笑道:“江少爷昨天在和州城闹出了事,局主昨晚就知道了,听得十分焦急。今天一早,就吩咐小的前来迎接。”
江帆听得暗暗称奇,心想:“义父开设了镖局,消息竟有这般灵通!”
一面把马缰递给了李镖,说道:“你快带路。”
李镖接过马匹,就在前面领路,穿过几条大街,到了一所大宅院门口。
江帆略一打量,只见这所大宅院,十分气派,大门边上钉着一方上缀红绸的白铜招牌,上写“金陵正义镖局总局”几个大字,擦得光可鉴人。
大门入口,左右两边放了两条长椅,坐着八个彪形大汉,一式黑衣密扣劲装,腰跨单刀,雄赳赳的好不威风。
江帆暗暗忖道:“这些大汉,大概都是镖局里的趟子手了,他们这副打扮,只要再蒙上头脸,岂不就和红花会的人一般无二?”
李镖道:“江少爷,快请过去,局主就在里面,只怕等急了呢!”
江帆点点头,一面朝商秀道:“兄弟,我们进去。”说完,领着商秀往里走去,两人刚一跨进大门。
那多个趟子手同时站起身来,齐声道:“参见少局主。”
江帆被他们吓了一跳,连忙向两边还礼,心中暗想:“原来当上镖局主,也有这般威风。”
他引着商秀,穿过天井,进入大厅,只见从左厢一道门中,缓步走出一个鹞眼鹰鼻,脸颊瘦削的老人,面含微笑道:“帆儿,你果然回来了。”
江帆一眼瞧到义父,慌忙趋前几步,拜了下去道:“义父,帆儿给你叩头。”
宫仲山深隼的目光,望了江帆身后的商秀一眼,蔼然笑道:“帆儿快起来,这位小兄弟是谁?”
江帆站起身子道:“这是帆儿新结交的义弟商秀。”
一面又朝商秀道:“兄弟,这就是我义父。”
商秀俊脸微红,连忙拱手道:“小侄商秀,拜见宫老伯。”
宫仲山呵呵笑道:“商老弟不必多礼,快快请坐。”
自己在上首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江帆、商秀也在下首落坐。
江帆就把自己和商秀结识的经过,以及商秀来历说了一遍。
宫仲山皱皱眉,目光只是打量商秀,含笑道:“商老弟原来是颖州人,颖河一带练武的人,差不多都是陈家门人亲属,陈家三十六式‘大川剑法’,波澜壮阔,有如长江大川,名闻遐迩,商老弟可曾学过?”
商秀心想,原来他是在盘问自己来历,脸颊微微—红,低头答道:“家父原是颖河陈老爷子门下,‘大川剑法’必须内功为辅,小侄内功浅薄,练是练过,只是不精。”
宫仲山瞧他脸嫩怕羞,自然是初出道的雏儿,颖河陈家子弟门人,从不介入江湖是非,心中不觉释然,这就含笑点头道:“商老弟名门高弟,身手非同凡俗,那也不用客气了。”
一面朝江帆说道:“你们路上劳顿,不妨先去休息,我此刻还有些事,回头到我书房里来,我有话和你说。”
江帆心知义父要问自己投师经过,当下答应一声,站了起来。
宫仲山又道:“我已经吩咐李镖,替你收拾了一间屋子,如今商老弟来了,恰好还有一间空房,你要李镖收拾收拾,作为商老弟下榻之用。”
商秀谢道:“多蒙老伯费神,小侄谢了。”
宫仲山呵呵笑道:“商老弟和帆儿是结义弟兄,咱们就是一家人,住在这里,和自己家里一样,无须客气。”
江帆领着商秀,刚一转过屏风,就见李镖已在院中等候,含笑道:“江少爷才来,路道不熟,小的替你带路。咱们这里地方可大呢,前院都是局里的镖头们住的,少主住处,还在后进。”
他一面说话,一面领着两人穿过长廊,走了盏茶光景,才到后院。从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