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影道:“我无暇和你们多说,总之,最好在天亮之前,离开金陵,良言尽此,你们可以走了。”
语气冷漠,已有逐客之意。
金雀暗暗扯了紫飞燕一下衣角。
紫飞燕突然心中一动,暗忖道:“此人一身黑衣,可能就是方才引走混天星的人,他剑法路数,和商少伙使的极相近似,此刻一再要自己三人快走,莫非有什么话不便当着自己三人说出?”
当下拱拱手道:“承蒙前辈指点,愚姐妹告退了。”
说完,拉了祝小玲,退出大殿,迅速越墙而出。
黑影人等三人退出,微微叹了口气,道:“小兄弟,你们好人的胆子。”
这声“小兄弟”,一变冷漠口气,流露出娇婉的声音来!
李婷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黑影轻“咦”一声道:“你不是江小兄弟?”
商秀这回听出来了,不觉喜道:“你是柳姨娘?”
那黑影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淡淡一笑,问道:“江小兄弟呢?”
商秀道:“我们就是找大哥来的。”
那黑影道:“你没有和他在一起?”
商秀道:“大哥在黄山单独追赶宫仲山,我们跟踪追出,就已不见,才一路赶来金陵。”
那黑影似乎颇感意外,道:“这就奇了。”
商秀心下一急,问道:“大哥会不会落在宫仲山手里?”
那黑影微微摇了摇头,道:“江小弟似乎没来金陵,你们不可再在金陵逗留。”
商秀道:“那复仇大会,不是大哥……”
那黑影没待她说完,道:“这里没你们的事,复仇大会也和你们无关,听我相劝,你们还是赶快离开金陵的好。”
李婷道:“大哥的事,也就是我们的事,怎会和我们无关?”
那黑影道:“我一时无法和你说明,而姑娘应该相信我。”
商秀道:“晚辈自然相信,只是大哥……”
话声未落,突听黑影沉声喝道:“什么人?”
檐前翩然飘落一条人影,应声道:“师妹,是我!”
商秀急忙回头瞧去,只见来了一身道装,正是阮青峰!
那黑影身躯一震:“你是什么人?”
阮青峰大步朝黑影走去,说道:“师妹,怎么连愚兄也认不出来了?”
那黑影后退了两步,冷冷道:“谁是你师妹?你莫要认错人了?”
阮青峰一脸凄苦,逼上一步道:“师妹啊,你十五年来,始终不和我见面,总该知道我在痛苦之中,度过了十五年悠悠岁月,没有一时刻,不在想念着你……”
那黑影后退了一步,阮青峰就跟进一步,两人一退一进,走了四五步之多。
李婷看的奇怪悄悄问道:“二哥,这道人是谁?”
商秀道:“是阮道长。”
李婷追问道:“阮道长是谁?”
商秀低声道:“我不和你说过,我和大哥到天台山去,就是找他去的。”
李婷道:“他就是送大哥藏真图的那位道长?”
那条黑影突然停身,冷喝道:“你是什么人?这般胡言乱语,再不站住,我就不客气了。”
阮青峰并没有止步,依然朝前走去,口中嘶哑道:“师妹,我知道你并没忘记我,你只是在飞贼淫威之下,不愿看我自投罗网……”
“呛”,黑暗中突然亮出一道银虹。
那黑影子手中登进多了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剑尖一指,沉喝道:“站住,你这人怎么一回事?你再过来一步,莫怪我宝剑伤了你。”
阮青峰没有停步,凄苦续道:“师妹,我知道你不是绝情人,你这样做法,正是至情至性……”
他前胸已然渐渐接近剑尖,但他依然毫不理会,继续向前走去,既道:“我好不容易找到师妹,你何苦不肯承认?”
那黑影眼看剑尖已经抵到阮青峰胸口,他还是不肯停步,不觉冷笑道:“你倒真是不怕死?”
阮青峰道:“师妹,你我十五年不见,我但愿见你一面,纵然死在你剑下,也是心甘情愿,你竟不愿念我们之谊,吝此一面吗……”
那黑影忽然把宝剑缩了回去,冷冷说道:“道士,你甘为情死,我却不愿污我宝剑,你究竟把我当作了何人?”
阮青峰愕然停步道:“你难道不是柳师妹?”
那黑影道:“自然不是。”
阮青峰摇头道:“师妹,你明明就是柳师妹,你何苦还在骗我?”
那黑影冷哂道:“你一来就认错了人,我骗你作甚?”
李婷站在一边,看的好不奇怪,悄悄问道:“二哥,她到底不是柳姨娘?”
商秀心中明白,这黑影不是柳姨娘是谁?
但因柳婉坚决不肯承认,只好摇摇头道:“我也弄不清楚。”
阮青峰道:“你如果不是柳师妹,我就挖出一只眼珠来。”
那黑影冷笑道:“那也就挖出眼珠来吧?”
阮青峰道:“你别说黑布蒙面,就是双布包住了全身我依然认的出来。”
那黑影冷冷的一笑道:“我黑布蒙面,另有缘故,你当我是为了避人耳目?”
阮青峰道:“你不避人耳目,何不敢摘下黑布来,让我瞧瞧你真面目?”
那黑影道:“每个人都有他的秘密,你这是强人所难?”
阮青降道:“我已经找了你十五年,如果你不是师妹,我立时就走。”
那黑影哼了一声道:“其行可恶,其情可悯,我就让你瞧瞧吧!”
话声出口,突然伸手撕下黑布,左手一幌,同时幌亮了火熠纸口中冷声道:“你看清楚了?”
殿上火光一亮,李婷、商秀同时急急举目瞧去。
但见那黑衣人除去蒙面黑布,露出一张略带苍白削瘦脸,左边还有一道紫红色刀疤痕迹,浓眉小眼,双目炯炯,看去约有四旬左右。
什么柳姨娘?他只是一个矮小精干的中年汉子!
这一下连商秀也不禁瞧的一怔!
李婷转头道:“二哥,这人是谁?”
黑衣人嘿然冷笑,问道:“道士,我不是你师妹?”
阮青峰更目瞪口呆,连退了两步,木然道:“你…果然不是柳师妹……你……怎不是呢?”
黑衣人缓缓蒙上黑布,冷哂道:“你现在信了吧?”
阮青峰脸上流露出一片痛苦之色,嗫嗫的道:“正反七剑,普天之下,除了师妹,别无人会,你……从哪里学来的?”
黑衣人冷冷一晒道:“这也不是你师门独创的剑法,我从那里学来的,你也管得着?”
伸手朝商秀、李婷两人一指,道:“他们不是也会么,你问叫他们是从那里学来的。”
阮青峰道:“他们不是师妹传授的,你……”
火熠纸倏然灭去,大殿上依然恢复了一片黑暗!
只见那黑衣人冷峻的道:“我无暇和你多说,你……走吧?”
阮青峰嘶声叫道:“你就是柳师妹,你还有心要我……”
只听黑衣人冷喝道:“有人来了?”
抬手一掌,朝阮青峰推来!
这一掌,来的无声无息,阮青峰骤不及防,但听“拍”的一声,击中左肩,脚下不由自主被推的踉踉后退出三步。
那黑衣人动作奇快,身形一晃,宛如一缕青烟,飞出殿外,一闪而出,阮青峰怔得一怔,突然大叫道:“师妹,师妹……”正纵身追出!
殿外适时响起一个尖细的笑声,有人喝道:“阮青峰,你给我出来。”
那是混天星宋昶寿的声音,李婷吃惊道:“是那姓宋的老贼进来了。”
阮青峰剑眉陡剔,朗笑道:“混天星,贫道正要找你们等算旧账,一只虎李过来了没有?”
一只虎李过,正是北辰宫大顺殿的最高左护法。
混天星宋昶寿站在大天井中,瞧到阮青峰从里面走出,不觉怔得一怔,尖声笑道:“果然是你,好家伙,老夫早就瞧出是你来了。”
他敢情把蒙面黑衣人,当作了阮青峰。
阮青峰飘然走下台阶,仰天朗笑道:“就是贫道,你又待如何?”
混天星尖笑道:“天台山琼台顶,老夫可惜没有补你一掌,侥幸不死,已经其你命长,你是真君要拿的人,这就让老夫顺便把你首级带回去也好。”
阮青峰听他提到木真君,不由怒从心起,双目陡现杀气,反手摘下宝剑,大喝道:“姓宋的,今晚你会落单,那就把命留在这时机吧。”
身如飘风,随手一剑,直刺过去。
混天星轻轻一闪,右手迎着拍出,阮青峰双手一合,一柄长剑倏然化为两柄,左侧斜划,右剑直剁,双剑开合,出手奇快。
混天星手腕一沉,使了个“凤凰点着”让阮青峰右剑,左手大袖一拂,疾向左剑卷去。
那知阮青峰剑法展开,越使越快,混天星双掌封格,已吃他一连攻了七八剑之多。
混天星一声尖笑,挡过阮青峰八剑,立刻展开反击,双手疾发,冷飕狂卷,和阮青峰展开搏斗。
商秀、李婷那肯放过机会,早已跟着走出,并肩站在阶上,用心观战。
但见阮青峰双剑挥舞,右攻左守,左攻右守每一招都未用尽,每一招无法预测,一片青光,缭续全身把“正扫七式”使得精美绝伦!
混天星双手似挽千斤重物,掌势开合,呼呼有声,招式不快,却是十分霸道。
两人剑掌激荡成风,声如裂帛,缠斗了百招,兀是未分胜负。
阮青峰杀的性起,双手长剑,倏地又合而为一,口中大喝一声,左手骈指如戟,竟在剑光挥舞之时,寻瑕抵隙。指风翕然,专找混天星穴道点去。
右手长剑,剑招越发迅疾,左右挥洒,时而如出岫轻云,去势悠然,时而正则逆水行舟,波涛汹涌。
混天星挡得剑招,还要防他点穴,苦斗之下,额上已见汗水!
就在此时,只听“唰”“唰”两声,两道人影,越墙穿过,那是两个身穿黑袍的汉子。
那两人才一落地,就朝战场中奔去。
混天星宋昶寿虽处下风,并未落败,此时一眼瞧到两人,立即喝道:“张护法,陆护法来得正好,这阮青峰就是真君传令缉拿的人,还不快把他拿下了。”
他竟不顾江湖规矩,要两人联合对付阮青峰。
这两人一个叫张元通,一个叫陆人豪,乃是木真君手下二十八宿中人,在名义上,他们都是大殿的护法。
两个黑袍听到最高右护法吩咐,立即掣出长剑,朝阮青峰扑去。
李婷瞧的恕哼一声道:“你们不要脸,竟想三打一,二哥,我们帮阮道长去呀。”
阮青峰大笑道:“这三个人,贫退还应付得下。”
商秀道:“三弟,阮道长既然不要我们上了,我们还是看看再说。”
两名黑袍人仗剑加入,场中情势,顿然改观。
混天星双掌挥动,正面缠住阮青峰,这两名黑袍人却是从侧面夹击,攻势凶狠无比。
阮青峰长剑由一分两,力敌三名具有绝顶功力的高手,兀自毫不退让,两柄长剑,当真是匹练横空,娇若横蛇!
来如雷霆收露恕,罢如江海凝青光!
张元通,陆人豪即能在木门中名列二十八宿,名义上又是大顺殿的护法,武功之高,自非寻常!
两柄长剑,剑剑辛辣,攻势凌历无前!
三人合斗,威力自然在阮青峰之上,一时间,虽因阮青峰双剑迥环,有守有攻,依然攻不进去,可是却稳占上风。
张、陆两口长剑,再加上混天星寒冷澈骨的霸道掌力,交织成一片长影,渐渐把青峰的剑光压了下去!
这一场恶斗,各展神功,闪电惊飙,趁打越烈,阮青峰显然已经落了下风,双剑齐挥,也已捉襟见肘,没有刚才那么挥洒自如了。
商秀心中暗暗感到为难,自己两人到底要不要上去呢?
阮青峰就说过不要人家帮他的活。
忽见一条人影从暗处闪出,朝战围中奔了过去,身法古怪之极。
那张元通,陆人豪两人,正全力抢攻,这条人已飘然欺近,一指朝张元通右肩后点去。
张元通武功极高,不用注视,听风辨位,就知来人欺到了身后,一缕劲风朝自己肩后点来。
他略动身躯,一个“跌脚”,倒踢过去。
那知那人明明在他背后,陡陡觉眼前人影一幌,忽然呼的一声,一道玄影,朝面门奔到。
不知那是什么兵器,也不知他是绕那个方位过来的?
张元通到底是行家身手,临危不乱,左腕一招,一式“金龙探爪”,以重手法去挽对方脉门。
那人十分滑溜,右手一缩,左手食中指,直点眉心。
右手一缩之间,那一片玄影,忽然收去,紧接着只听“当”
的一声,敲在张元通剑上。
张元通只觉右腕一震,长剑几乎被他砸飞,不由大吃一惊,脚下慌忙向后跃退出去。
那人也不追击,刷的一声。身子一转,他手一道玄光,忽然随着掉转,朝陆人豪身前划去。
风声忽然,快如电闪!
陆人豪不防他此一着,只得舍了阮青峰,回剑封解,阮青峰乘势一剑,在他黑袍上刺了一个窟窿。
两人这一后退,阮青峰“正反七式”精妙绝伦,立即乘隙而入,剑光挥洒,撇两人,朝混天星急攻过去。
商秀、李婷发现了这么一个身法怪异的人,不禁注目瞧去。
原来那人身穿一袭青衫手上玄影,却是一柄尺许长的折扇,这人不是自称宇文奇的老儒生,还有谁来?
只见他抢离宫,走快位,手上折扇,修合倏张,点点敲敲,直逼得两个黑袍人进退失据,两柄长剑紧守门户,欲攻无力。
阮青峰独斗混天星,双剑如风,改守为攻,把混天星逼的步步后退,心头畅快之极,大声笑道:“姓宋的,你伎俩已穷,给道爷磕上三个响头,道爷有好生之德,还可放你一条生路。”
混天星大喝一声,一掌直劈过去。
阮青峰侧身欺进,唰的一剑,已奔到他的肋下!
混天星又惊又怒,慌忙斜身往左一闪,堪堪避开,阮青峰双剑连环出击,一点银芒,又从右肋点到。
混天星猛然反手一掌,朝剑身拍去,但听呛出一声,阮青峰右手长剑被震飞的数丈以外。
但阮青峰的左剑,也在此时,冷芒如风,掠身而过,无声无息的划上左肩。
混天星一掌拍飞阮青峰长剑心头大乐,不觉张口大笑,忽觉左肩一惊,涌出一股鲜血!
两条人影,乍然分开,彼此都吃了一惊,各自后退三步。
阮青峰迅速把左手长剑,交了右手,目视前方,凝神不发。
混天星左肩只是被阮青峰剑尖划破皮肉,并未伤中要害,自有再战之力,但他知道和阮青峰再打下去,也难有胜算!
两颗豆眼一转,口中一长啸,双足一顿,身形腾空而起,直如破隼穿林,飞掠而去。
那张元通、陆人豪两人,被宇文奇一柄折扇,敲敲打打,专门点打三十六处大穴,扇头忽东忽西,不可捉摸,正感使展不开。
听到混天星的长啸,急忙要待抽身,又被这怪人一柄折扇,紧紧缠住,欲罢不能,那里脱得了身。
宇文奇忽然扇招一收,向后跃退,口中笑道:“今天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