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金虎叹道:
“不怕老弟见笑,老汉初时也不服任何人,但是到了他手中,十几个照面,老汉就弄得遍体鳞伤,幸而他手下留情,老汉又自知医疗,才没有落成残废,而他那一次折辱乌达,也是存心激老汉出手,所以他把我们两人都放了回来,自此以后,老汉就力诫乌达不得再去生事,谁知这死丫头……”
说着又瞪了龙姑一眼,龙姑嘟嘴不敢作声。
沙金虎又叹道:
“他那人偏爱梅花,寒梅谷中,遍植各类异种,四时均有梅花开放,谁要是折了他的梅花,必死无赦,幸而他对老汉还算客气,因为他说老汉能在他手里走过十几招,放眼天下,没有几个人能有此条件,所以他对龙姑的责罚已算是轻之又轻,老汉除了接受之外,还能有什么别的方法?要是惹翻了他,只怕我们父女俩都活不了……”
慕容平愤愤地道:“这种狂徒!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沙金虎一叹道:
“击败他是不可能的,老汉只希望你能支持个十几招再落败,他一念怜才,也许不会对你太严厉……”
慕容平冷笑不语,沙龙姑忧虑地道:
“慕容大哥,你还是别去,何苦白去送命呢?我挨几鞭子没关系……”
沙金虎一叹道:
“傻丫头,现在作这个打算太迟了,他那个人虽然足不出户,天下事却没有一桩能瞒得过他的,我那回天散是何等秘密,他连我有多少存量都清清楚楚,现在只有硬着头皮,横了心,硬挺了。”
龙姑一眨眼道:“是啊!您那回天散是什么东西,我怎么没有见过呢?”
沙金虎道:“回天散是我精心秘制的一种治伤药,任何重伤,只要还剩一口气,都可以在六个时辰内把伤治好,只是那原料十分稀少,我只炼成了两剂,原是准备在万分必要时才使用的,今天……”
慕容平看他一脸惋惜之状,忍不住道:
“前辈不必为我糟塌那等灵药了,我一只手照样……”
沙金虎摇摇头道:
“不行!黎谷主规定的事,最好不要去违抗他,否则是自讨苦吃,就算你能躲到天涯海角,他也能把你找到,有一次……”
慕容平听他忽然住口不说了,连忙问道:“有一次怎么样?”
沙金虎摇摇头道:
“算了!那也是他的禁例之一,禁止人谈及这件事,反正寒梅谷主人规定的事情,谁也别想反抗,否则后果必惨,我们还是进去治伤吧……再说老弟刚才所用的那一手剑法,精彩之极,诚为老汉所仅见,老汉倒是心甘情愿地为老弟牺牲回天散,将肩伤治好,更希望老弟能击败黎东方,为我出一口气!”
一行人默默地回到室中,地下残梅仍在,沙龙姑小心翼翼地拾了起来。
沙金虎怒骂道:“鬼丫头!这惹祸的东西,你还留着干嘛?”
沙龙姑将梅枝抱在胸前道:
“我虽然冒着危险,替慕容大哥摘来这些花,可是慕容大哥也用这一把梅花救过我的性命,我要好好珍惜它们。”
口中说着话,目中流露出深深的情意,沙金虎只有摇摇头长叹,慕容平却心中一震,他看出这苗疆女郎对他已有了很深的好感。
想到青城山中的林盈,又想到为他折臂的许秋英、为他哭泣流泪的顾芳莲,还有那柴小清、孙绛珠,上官婉儿等女郎时,他深深地震颤了。
一时的激愤,一时的游戏之举,他已经伤了许多人的心,他不能再惹下情孽了……
于是他淡淡地道:“龙姑!是你先救我的,那不算什么。”
龙姑立刻道:“可是你为了我,挺身向黎东方挑战……”
慕容平立刻道:
“那不是为你,而是我看不惯他飞扬跋扈、盛气凌人的态度。”
龙姑不说话了,抱着梅花走出屋去,沙金虎却在架上取下一个小玉瓶,从里面倒出一些白色的药末,慎重地分出一半,对乌达道:
“把慕容相公的衣服撕开。”
乌达立刻动手,先将慕容平的肩上的衣服撕破,又小心翼翼地解开包扎的纱布,露出深深的一个凹洞,而由于他拚命挣动之故,里面已汩汩地流着鲜血!
乌达再用干布吸去了血液,慕容平看见了自己的肩胛骨。
那是白的!像别人一样的白色。
他心中一阵激奋,身子也起了剧烈的颤动。
沙金虎的药末洒在创口上,同时沉声道:“老弟!你现在必须静下来,十个时辰后,你将要面对一场最艰苦的战斗,愿上天保佑你。”
慕容平只觉得肩上传来一阵透骨的凉意,接着沙金虎伸指点了他的昏睡穴,以温和的声音道:
“你要好好地睡一觉,我还得给你服用一点补血的药,你的精神亏损得太多了,我必须在十个时辰内,使你恢复原状……”
慕容平只听见一阵喃喃语声,随即感到一股从未有的疲累,刚一合上眼皮,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二卷 蛊毒之秘第 四 章 勇斗异兽
十个时辰之后,他们站在寒梅谷前。
天上只有微微的一些曙色,晓风侵入,寒透肌骨。
沙龙姑瑟缩地挨着慕容平道:“慕容大哥,你冷不冷?”
慕容平摇摇头,大声笑道:“不冷,我现在只觉得热血沸腾,一身都充满了精力,真想好好地找人打上一架,沙前辈,您的药真好。”
沙金虎轻轻一叹道:
“老汉穷毕生之力,才炼成这两付药,再要不好也只有天知道。”
慕容平听他犹有惋惜之意,倒是无法再说什么,只得搭讪道:
“这黎东方也是的,约好了十个时辰见面的,他怎么还不出来?”
沙龙姑低低地道:“也许他正在练气吧,每个月的前十天,他都要在清晨练半个时辰的气,昨天我也是利用这个时候前来偷花的……”
慕容平心中一动道:“练气?他是怎么练法的?”
沙龙姑想了一下道:
“我也不太清楚,他只是坐在一块大石头上,面对东方,身前插着五枝剑,每吸一口气,就对剑上吹去,把那五柄剑吹得直幌……”
慕容平脸上微微一动,目中闪出神奇的光采,大踏步向谷中走去。
沙金虎忙阻住他道:“老弟!你最好等一下,你没见谷口写着字吗?”
那窄窄的山谷两边都是峻峭的山峰,一线中通,岩石上顶着一块木牌,牌上以劲厉的笔迹写着:“擅入者死,寒梅谷主人示!”
慕容平淡淡一笑,拔出腰间长剑,刷刷两声,便将那块木牌砍得粉碎,朗声道:“这条禁令从现在起解除了!”
沙金虎、沙龙姑与乌达的脸色都吓白了!
慕容平看出他们的恐惧,笑着安慰他们道:
“你们不要伯,凡事由我一肩承当好了,他只是在牌上写着擅入者死,我把牌子毁去,这一条禁节自然就解除了,而他并没有说毁牌者该当何罪。”
龙姑睁大了眼睛道:
“慕容大哥!你这个方法真好,我以前怎么没想到呢?”
沙金虎一叹道:“傻丫头,什么时候你才能变得聪明一点?”
龙姑被骂得莫名其妙,但是他见慕容平已经进谷去了,连忙跟了上去,乌达也傻兮兮地了上去,沙金虎摇摇头,只得也向谷中走去。
走进约半里许,扑鼻送来一阵清香,那是两边的山峰上,密密重重的梅林,在曙色熹微中,但见一片碎锦,深红、鹅黄、浅白、深紫……
路上树着第二块木牌:“毁及本谷一草一木者,应受残肢剜目之罪!”
慕容平冷笑一声,剑光再吐,那块木牌又被绞得粉碎。
慕容平意犹未尽,纵前一跳,挥舞手中长剑,扫向那一片梅林,沙沙声中,落梅,碎枝与枝上的露水抖得一地。
他才哈哈大道:
“黎东方!你再不现身出来,我就要你这满山梅林,不留一棵整树!”
语声中身形再起,这次剑光掠向一株老梅,轰隆一声梅身为剑锋砍断,平空倒了下来,刚好挡住去路。
在疏落的梅枝中,可以看见峰上窜出两条黑影,正是黎东方所饲养的巨獒,原是想窜过来突袭的,不意为断树阻住来势,一头扑进乱枝中,汪汪狂吼。
慕容平微微一笑道:“要不是我发动得快,这两头畜生可不好对付。”
沙金虎忧容满脸道:“老弟!你这个祸可闯大了……”
慕容平淡笑道:“没什么!砍掉脑袋碗大的疤,要闹就闹个厉害的。”
正说之间,那两头巨獒已经有一头扭开树枝的纠缠,形将扑出来。
龙姑连忙叫道:“当心!它们可凶呢!爪牙上都有毒。”
慕容平一挺胸膛道:“人尚不惧,何在乎犬?”
那头巨獒已经扭了出来,龇牙露齿,只吼一声,像支箭似的扑了上来,笔直射向慕容平。
慕容平仰面平身,手中长剑上探,让它从身上掠过,后面的乌达刚好首当其冲。
乌达傻怔怔地掏出一拳,劈在巨獒的头上,将它打在一边。
可是那头巨獒落地之后,一个翻滚,动都不动,染得满地通红,连乌达的拳上也沾了一手的血。
原来它掠过慕容平的头顶时,慕容平已经将剑尖刺进了它的前胸,利用它的冲劲,齐胸至腹,划了一条深痕。
再加上乌达的一拳,早已鸣呼哀哉了。
另外一头巨獒见到同伴惨死,哀鸣一声,夹着尾巴,回头逃走了。
慕容平哈哈大笑道:
“大哥!你不过打一只死老虎,用不着化那么大的力气的。”
乌达红着脸,在身上擦擦血迹道:“我不知道你先给了它一剑,这畜生上次我就是受够了它的气,今天可出气了!”
慕容平一正脸色道:“大哥!请你把断树移开,经过我们这一闹,那黎东方可能再也无法安心练气了,我估计他大概就快来了!”
乌达兴冲冲地跨上前来,双手一提树干,将它竖了起来,靠在山壁上。
一行人由树下通过,继续前进。
沙金虎的脸色十分沉重,咬紧嘴唇一言不发。
慕容平再度宽慰他道:“前辈放心好了,今日之事,我……”
沙金虎一叹道:“事情已到了这种程度,一切空话都没有用了,老汉只有认命,走一步算一步,老弟不必再安慰我了!”
慕容平却正色道:
“再晚蒙前辈数度援手,绝不会恩将仇报,陷前辈于不幸。”
沙金虎略感诧然道:“难道你确实有把握能击败黎东方吗?”
慕容平摇摇头道:“那倒没把握,不过我却有把握叫他听我的话。”
沙金虎睁大了眼睛,表示不信,也不再多说,加快脚步向前走去,而且远远人影幌动,迎面而来,沙金虎也只得打点精神,追上慕容平。
双方渐渐接近时,慕容平忽地轻轻一叹道:
“这家伙真沉得住气,他还能忍住不现身,这来的两个是什么怪物?”
沙金虎朝对方一看,不禁叫道:“是神猴!”
经他这一叫,大家都是一震。
对面来的两条身影望去虽然像人,也穿着人的衣服,可是它满头满脸都披着金黄色的长毛,尖嘴场鼻,走路的姿态也十分的怪异,果然是两头大猴子!
慕容平微微一笑道:
“我只道沐猴而冠只是古人造来骂人的话,想不到还真有这回事。”
沙金虎却庄容道:
“老弟不要说笑,这类通灵神猴据说原产自西蜀峨嵋山巅,动作灵捷,善能御风而行,不过早已绝种了,不知黎东方从哪儿弄来的?”
慕容平道:“管他从哪儿弄来的,现在只须判断黎东方派两只猴子出来是什么用意。”
沙金虎一望天色,但见朝霞满天,红日将升,乃点点头道:“现在正是他练气的紧要关头,这两头神猴不问可知是阻止我们深入,以免打扰他的用功。”
慕容平大声道:“我就是要他练不成功夫。”
说着急身前闯,沙金虎忙道:“老弟!这畜生可不好惹。”
慕容平豪笑道:“人为万物之灵,要是被两头畜生拦住了,哪还成话。”
乌达也高兴地道:“小兄弟,我帮你的忙。”
他说话在后面,动作却抢在前头,大步一跨,举起拳头就朝当先的一头巨猿击去,那头巨猿荷荷发出一声怪叫,伸出毛茸茸的长爪,也不知怎么一接一拉,居然劈开乌达的拳势,抓住他腰间的皮带,将他举了起来。
乌达被举在空中,哇哇大叫道:“小兄弟!快帮帮忙,叫它把我放下来!”
慕容平目射精芒,一剑平射,直取那巨猿的前胸,厉声大喝道:
“畜生!还不放手!”
另一头空手的巨猿这时也探爪前伸,居然是对慕容平的剑上抓到。
沙金虎失声叫道:“当心,它们皮坚肉厚,不惧刀剑……”
慕容平冷笑一声,身随剑进,抢到两头巨猿之前,剑势突变由巨猿的毛掌中脱了出来,回过剑托,飞速地击在那头巨猿的颊上。
那头巨猿嘈地一声痛啸,被打得退后五六步。
慕容平手下毫不停歇,剑光闪闪,分刺抓住乌达的那头巨猿双目,动作快逾绝伦,那头巨猿连忙移步退后,慕容平却轻叱一声,身形再跟进去,长剑原式不动,飞速地点在那头巨猿的左眼上,大声喝道:“把人放下来!”
那头巨猿睁着右目,好似不服气,高举着乌达仍无动作。
慕容平冷笑一声道:“你仗着皮肉粗厚,以为我伤不了你是不是?”
巨猿被剑比着的那只眼睛紧闭,另一只眼中却闪着狡狯的光芒,好像同意慕容平的话似的。
慕容平微微一笑,手腕轻轻一振,剑身起了一阵细微的颤动,那头巨猿大叫一声,脱手将乌达掷出,身子飞快地退后数步。
乌达于空中几个翻滚,还是沙金虎抢过去将他接住了,才没有撞跌在地上,摸摸脖子叫道:“小兄弟!这畜生真厉害!你替我揍它们一顿!”
那两头巨猿会合在一起,四只蓝眼睛盯住慕容平,微露恐惧之意。
慕容平逼前一步,长剑挺在它们前面道:
“畜生!你们知道厉害了,还不快让开!”
两猿对他的剑光十分畏惧,可是也没有让路之意。
慕容平不禁怒道:“你们自己要找死可怨不得我!”
两猿先被剑光各逼退了一步,接着怪叫一声,居然双双地扑了过来,一左一右,好似存心在拚死阻挡他们前进。
慕容平怒叱一声,挥开手中长剑,剑上带着龙吟之声,刷刷刷,一连劈出十几剑,每一剑都是巧妙奇捷,声势更是惊人。
剑刃所及之处,两头巨猿身上的衣服立刻化为片片飞散,露出一身黄毛来,那黄毛也挡不住慕容平森森的剑气,顷刻之间,但见毛片飞舞,夹以两猿痛啸之声,显得热闹之至,沙金虎的脸上流露出无法相信的惊容。
片刻之后,谷中传出一声清越的长啸,两猿立刻停止进扑,几下纵跳,如星丸般地从来路上退去,一看天上,红日初升,金光虽然辉眼,却并不强得刺目,乃轻呼了一口气道:“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