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平笑道:
“心碎了自然就活不成,所以我用大话激起她的火气,然后又故意先取她的双目,突然改招攻胸,她怕衣服真的被我划破了,逼得临时撤回一半的招式,总算把这颗心保持完整。”
施翠翠道:“原来你是假死,倒害得我白急了一场。”
慕容平一叹道:
“盈盈没救成,又差一点被淹死在地穴中,这两剑可挨得太冤枉了,幸好因此饱了一次眼福……”
施翠翠脸上一红,以为他是故意在口齿上讨便宜,不过她见慕容平神色很正经,也不便发作,只得骂飞花道:
“你这个小鬼简直蠢到了极点,一点脑筋都不会想,在出口处等不到我们,便应该到这里来看看。”
飞花噘着嘴道:
“宫主!您说这话可就真冤枉死人了,奴才在出口处尽等不见,水又淹了上来,奴才差一点就想跳下水去找你们了,后来才想到这条道路正是在岛西端,也许与那个通地底的小缺口相连,因此忙又赶过来看看。”
施翠翠叱道:“你还有理,岛上有这个小缺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飞花道:
“这个小缺口是天生的,当年老主人留下一块暗礁作支柱时,正好选在这个地方,因此才将它留了起来,准备建设一个地底秘室,谁知婆婆要利用这里作秘密通道,不准老主人动它,奴才以为这种小事,不必麻烦宫主。”
施翠翠怒道:
“这还是小事,假如我不是靠着慕容大侠的指点,而你也不想起这里,岂不是活活困死在里面了?”
飞花受责不敢再抗辩,慕容平听她一直为了这点细故非难飞花,正觉她未免小题大作,继而一想,才知道是自己口不择言,又得罪了她,她才拿飞花出气,忙笑道:
“翠翠!你又误会了,我说的一饱眼神,并不是指你,我们九死一生,好不容易逃出性命,我怎会那样混帐。”
施翠翠脸上一红,知道自己又是想错了,可口中却道:
“那你是指何而言?”
慕容平道:“我是指你师母那两招剑式,的确是令我心折无已,这两大绝式姿势普通,变化平易,却有意想不到的威力,剑出定生死,简直连招架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施翠翠听她说得正经,忙问道:
“听说你有过目不忘之能,到底学会了那两式没有?”
慕容平苦笑着摇头道:“没有,这是我第一次发觉自己太笨。”
施翠翠不信道:“我在旁边看着,也认为那两式没有什么出奇之处,好像信手就能比划出来,你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慕容平道:“正因为看起来太简单了,我才解不透其中奥妙,由此可见,高深的剑式,并不是轻易可学的,在那简单的动作中,含藏着无限的天机,除非让我揣摩几次,或许能找出一点玄秘。”
施翠翠道:
?? “师娘刚才没有杀死你,一定会千方百计地想杀了你,还有机会给你慢慢地揣摩研究吗?”
慕容平苦笑道:
“是啊!所以我只好先避着她,使她以为我死了,在这段时间内,我尽着记忆所得,慢慢去研究对付之策。”
施翠翠道:“你连照样学都练不会,难道反而能想出破解的方法?”
慕容平点头道:
“不错!破解比学习容易多了,要想学会它,我必须熟知其奥秘,若想解破它,我以身经目受的经验,把自己所以落败的原因找出来,以后就可以设法趋避了,所以一般人在打斗失败了,苦练武功以求报仇雪耻时,只是尽量去化解对方的煞手,而并不是去学习对方的招式。”
施翠翠道:
“我跟人动手打斗的经验很少,失败的经验更少,除了在你手下失风之外,我从未败给别人过,因此不太懂得这层道理。”
慕容平笑道:“这是很简单的,例如我失败在精招之下,假如去学习这式精招,开始得比人迟,其成就也永远在人之后,要想超过对方,必须在相反的方向着手。”
施翠翠叹道:“不错!看来我该学习的东西太多了!”
慕容平忽然问飞花道:“婆婆呢?她上来之后到哪儿去了?”
飞花摇头道:
“不晓得,她带着飘云过来问宫主上来了没有,那时出口处已经涨满了水,她看了一下,摇头叹息了一声,又带着飘云走了!”
施翠翠道:“师娘不是说要杀死那小鬼吗?”
飞花道:
“我看来不像,飘云跟在婆婆身后,神色飞舞,十分高兴的样子,假如婆婆要杀她,她就不会那样高兴了!”
慕容平点点头又问道:“岛上其他的地方是什么情形?”
飞花道:“不清楚!这一边他们是不敢过来的!”
慕容平沉思片刻才道:“我与宫主必须偷偷离开这里,有办法吗?”
飞花道:“可以,这里就有一条小船,是老主人秘密出湖所用,因为经常要我去上游修整,才告诉了我,此外再也没有别人知道了,而且那小船另有秘密水道通出去,保证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
慕容平道:
“好极了,我们就乘那条小船溜走,你却要留在此地,在婆婆那儿,你必须使她相信我们两人都死了,跟我同来的三个人假如还没有被杀死,麻烦你照顾他们一下。”
飞花正待说话,施翠翠却道:
“我们很快就会再回来的,因为师娘已经看见了你,所以你不能跟着我走,这是件很重要的事,你可不能再孩子气了!”
飞花黯然点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续三册 独霸天下第 六 章 砺剑侠隐
飞花一直把他们带进一条普通的小径上。
直到前临无地,为一排密密的翠竹阻路,她才弯腰在地上揭开一块浮盖。
底下果然是一条宽约半丈的秘密水道,放着一艘梭形快艇,单桅平放,桨楫俱全,施翠翠哼了一声道:
“我这个翠湖宫主真是白做了,在这片浮宫之上,竟然还有这么多我不知道的地方与秘密。”
飞花红着脸道:
“宫主!您别生气,事实上您不知道的地方还多着呢!”
施翠翠瞪了他一眼道:“当然了,我只是一个可怜的瞎子。”
飞花大为焦急,连忙道:
“宫主!奴才对您的忠心唯天可表,以前您双目失明,有些事情告诉了您,反而会使您烦心。”
施翠翠冷笑道:
“我的眼睛在几天前就能够看见东西了,你干嘛还瞒着我?”
飞花道:
“奴才知道您这几天忙于练剑,又怕您分心,而且奴才再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到今天的程度。”
施翠翠见他情急之状,才和缓了一点道:
“今天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忠心。”
飞花正色道:“奴才可以为宫主粉身碎骨,万死不辞!”
施翠翠跳下了小艇,慕容平也跟着下了船,飞花一面盖上缺口,一面准备详细地指示路径道:
“您从这条水路出去后,笔直前走,就可以到三叉河,然后舍舟登陆,已在湘南境内,最好是乔装易容,偷偷赶到河洛去。”
慕容平忍不住道:“你怎么知道我们会上河洛去?”
飞花道:
“慕容大侠!本宫对您的行动早已十分留心,您有很多亲近的人都在洛阳的秋枫山庄,自然只有上那儿去。”
慕容平:“我们为什么又要乔装易容呢?”
飞花轻叹道:
“这一路上都有本宫派在外面的细作耳目,您要婆婆相信您与宫主已经葬身水底,一定不能露出真面目。”
施翠翠道:“这又是我不知道的事。”
飞花低下头道:
“您的管辖范围只限于本岛,而一切对外的连络刺探消息等事,别有专人负责,那是不经过您的。”
施翠翠忙问道:“是谁负责呢?”
飞花道:“是王师爷。”
施翠翠冷笑道:
“我就晓得是这个混蛋,不过他又是受谁的直接指挥。”
飞花道:
“从表面上看,他好像是听令于老主人,不过老主人也有许多事情瞒着他,可能他还是婆婆的心腹。”
施翠翠道:
“这就怪了,师娘从不见外人,老王那狗头可能还不知道有师娘这个人存在呢!怎么会是师娘的心腹呢?”
飞花轻叹道:“这情形我也不清楚,不过婆婆虽然深居地下,对外面的事却一点都不隔膜,可见她暗中仍是与外面有连络的,宫主!说来您可别生气,您虽是一宫之主,只是个傀儡而已,老主人与婆婆明争暗斗,各自培植异己心腹,都只瞒着您一个人,直到现在,情形仍然未有一点改变。”
施翠翠讶然道:“师父已经死了,他的势力还存在吗?”
飞花嗫嚅片刻才道:“奴才对老主人之死颇为怀疑……”
施翠翠道:“是我亲手杀死他的。”
飞花道:“可是老主人的尸体却失踪了!”
施翠翠一怔道:
“对呀!那天我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并没有留心到尸体的下落,究竟放到哪儿去了?”
飞花道:“奴才也不知道,那天奴才也跟着宫主离开了!”
慕容平道:“我看见飘云抱走了!”
飞花连忙道:
“我问过飘云,她回答我说不知道,看来其中一定有鬼,老主人生前已为自己安排好埋骨之所,那是一个大石匣,密闭后即沉入水中,老主人曾经交代我万一他死后即将他放入石匣中的,可是我并没有找到尸体。”
慕容平道:“那石匣呢?”
飞花道:
“还在,因为找不到尸体,我就将老主人的衣冠遗物放在里面沉水,算是聊尽心意,可是我对老主人之死始终还存怀疑,尤其是今天与慕容大侠对证后,更觉得有问题了,尸体既是飘云抱走的,她为何推说不知道呢?”
慕容平沉思片刻道:
“这的确值得推究,不过你们也太大意了,一个人死了,你们居然会连尸体都不加以收拾。”
施翠翠道:
“师父生前也对我说过,他对自己的后事已作了安排,不要我费心,我以为一定有人收拾了……”
慕容平又问道:“你师娘对这件事没有查问吗?”
施翠翠道:
“他们夫妇已经有很久不见面了,师娘对他的生死更不关心,所以她不问,我也没有提起。”
慕容平一叹道:
“师尊乃人之大伦,夫妇为五常之纲,你们闹得太不像话了,难怪这个岛上浮宫会一团糟。”
施翠翠忍不住道:“你自己呢?父子之伦,你又做到了多少?”
慕容平庄容道:
“我的身世不同,父亲并没有把我当儿子,生下来就给我冠上了别人的姓,所以我也不肯改回去。”
施翠翠叹道:
“我又何尝不是?师父,师娘,都只把我当作一项工具,在我身上进行残忍的试验,几曾当我是个人看待。”
飞花蹙眉道:“您二位还争这些干嘛呢?”
施翠翠苦笑道:“是的,我很幸运自己终于觉醒了过来,脱出他们的手,今后也要尝试一下人的生活,不过我不相信师父还没有死,他已经功力全失了,再受了我穿心一刀,眼睁睁地看着他断气的。”
飞花道:
“老主人身拥奇技异能,除非把他的头砍下来,他才会死,否则他总有办法叫自己再活过来的。”
施翠翠忙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飞花道:
“是老主人自己说的,有一次他自制一种最剧烈的毒酒,用别人试了一下,只有三滴入喉,立刻肠断腑裂,老主人整整喝了三大杯,结果却只昏睡了两天两夜,醒来一无异状,那个试验的人是我帮他找来的,我才知道他的秘密。”
施翠翠一怔道:“你怎么没告诉我?”
飞花道:
“老主人叫我严守秘密,奴才觉得这种事也没有告诉您的必要,而且奴才也不敢违背老主人的嘱咐。”
施翠翠顿足骂道:“该死的奴才,你早说了,我就不会上当了!”
慕容平道:“这怎么能说是上当呢?”
施翠翠道:
“师父在前一段日子已经有了预感,曾经要求我万一他被杀时,能使他落个全尸,我想这也是人情之常。”
慕容平:“这么说来,他的死竟是一种伪装了?”
施翠翠叫道:“一定是的,他早就准备着这一手了。”
慕容平大笑道:
“我只道我们两人的尸遁是别出心裁的把戏,不想你师父已经行之在先了,这真有意思。”
施翠翠恨声道:“这有什么好笑的?”
慕容平仍是笑道:“你师父不死是件好事,我当然要笑!”
施翠翠诧然道:“他的生死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慕容平含笑道:
“你师父的假死跟我们的目的相同,都是为了瞒过你师娘,本来我还担心,虽然我们能暂时躲开你师娘,日后仍然不知用什么方法去对付她,现在加上你师父,至少能帮我们不少的忙。”
施翠翠道:“你想师父会站在我们这一边吗?”
慕容平笑道:“至少他不会跟我们为难吧?”
施翠翠忧形于色道:
“不!我的想法跟你不同,师娘虽然狂一点,究竟还有点是非观念,最多想独霸天下而已,师父若是得了志,其丧心病狂的程度尤甚于任何人,师娘就是为了这个原故,才嫁给他的。”
慕容平摇摇头道:“我想不至于吧?”
施翠翠凝重地道:
“不!关于这一点,师娘跟我谈过,她说他们王家技击盖世,就是不愿意出头,可是王家的这一枝剑却永远为着维护天下的安宁而存在,以前我不太明白她的话,师娘就举师父的例子,说他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就是怕她这枝剑才不敢有所妄动,她将自己深埋地下,一半也是为了师父。”
慕容平道:“这是怎么说呢?”
施翠翠道:“她看出师父阴沉狠毒,奇技异能,学问广博,若是放之于世,势必将天下大乱,她自己沉隐水下,也限制师父不准出去,而且还告诉我说,万一她要死时,第一件事就是杀死师父,以免他为害人间。”
慕容平道:
“可是你师父在被你杀死之前,曾经说他为人间养大了一条孽龙,那分明是说你会为害人间,这又是怎么说呢?”
施翠翠道:
“师父与师娘各自攻讦对方,以至把我弄混了,分不清他们两人之间谁善谁恶,直到师娘对你说出她的身世……”
慕容平忙道:“这与她的身世有何关系?”
“我对你的身世很清楚,你生身父亲青城山主不也是被王家限制得不敢出世吗?这我相信了师娘的话,她说他们王家虽然不出江湖,却世世代代为着压制江湖上的邪恶而尽了最大的责任。”
慕容平默然不语,心中开始相信她的话有点道理了。
青城山林家并非善类,那凌厉无匹的剑法若行之于世,定然会造成武林中轩然大波,可是被王家压制着,百余年不敢公开流入江湖。
他与造化老人只有一面之识,也隐约觉得这个人机心百出,尤其是临死前反反覆覆,居心相当可怖。
初次他认为一个人在涉死前,神智激动下,可能会糊涂不清,假如造化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