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主取来的便是假的。或者,取来的是真的,在飞凤阁被人盗换了。”
飞凤阁主呆了半晌,说道:“此处密室只有我知,便是姣姣也没去过,不会是在阁中被盗的,我是上了毕天祥的当了!”这话有点突兀,别说言成霖,便是孟姣姣、孟娟娟也不明其意。飞凤阁主接着说道,“此事还得从头说起。宋、蒙联军灭金之后,宋皇派太常寺簿朱杨祖、看班祇候林拓由毕天祥护卫赴汴梁朝八陵,行次襄阳。闻蒙军已哨及孟津、潼关,朱杨二人逡巡不敢行。当时我恰在襄阳,毕天祥通过孟珙要我护卫,我不好推却,遂与朱、杨快马赴汴。礼成返回途中,听说绿柳山庄出现藏宝,又是宋宫中的旧物,毕天祥又以皇命请我相助。我是山野之人,管什么皇帝老子?我之所以答应出手,却也是看上了羊脂玉如意。我从绿柳山庄取走,交姣姣送走,由我断后拦住额音和布,半道再从姣姣手中接过再交毕天祥。之后我一直暗随毕天祥,伺机偷换了回来。万想不到在我下手之前,毕天祥已做了手脚,我竟拿了一个假的回来了!”
言成霖问:“阁主有何打算?毕天祥就在江州,并且一定会来飞凤阁讨回羊脂玉如意的!也许,飞凤阁的这场风波便是毕天祥掀起的?”
有人叩门,飞凤阁主示意龙姑,龙姑去开门,却是鲁直带了桐柏三英来了。鲁直和桐柏三英向飞凤阁主行礼后,飞凤阁主说了声“辛苦了,坐吧”,又接刚才话茬对言成霖说:“我去临安走一趟,此处由你帮姣姣处置。你是无邪子的徒弟,‘老不死’又传了你功夫,我信得过你!”
言成霖说道:“阁主既如此说,言某敢不从命!”
飞凤阁主从头上取下一支金凤钗,交给孟姣姣,说:“这支凤钗是师门一代代传下来的,据说里面藏了一个大秘密,我参悟了几十年,却什么也没参悟出来。今天交给你,你慢慢参悟吧!”
飞凤阁主交给孟姣姣的这支凤钗,与飞凤阁主在绿柳山庄打额音和布、孟姣姣在孟津县衙打嘉木扬喇勒智的暗器凤钗,从外形看并无二致,只是通体黄金打造只两只眼睛一红一绿,仿佛是两颗宝石。孟姣姣接过凤钗,问飞凤阁主:“师父你这是何意?若去临安,何时回来?何不待这里事了,由我和娟娟同去?”
飞凤阁主说道:“这里也没有什么大事,告诉他们,我着了人家道了,拿了个假的回来。此去临安,是寻真的羊脂玉如意去了。”
孟姣姣说了声“是”,因师父把这里的麻烦丢给了她,面对众多江湖豪杰,如何打发他们,她心中没底,不免担起心来。
飞凤阁主起身离开座位去了里间,稍顷出来,已是身披紫锦披风,手里挽着包袱,一副出远门的装束。众人送飞凤阁主出了大门,龙姑已牵来马匹,侍候飞凤阁主上了马,飞凤阁主向众人挥了挥手,在马屁股上加了一鞭,那马便沿谷中小道向山外奔去。
言成霖望着飞凤阁主的背影暗自嗟叹,必竟五十开外的人了,任你保养得好,被风吹乱的那一络头发,却也并不乌黑了!他对鲁直说道:“有劳鲁老伯去十里牌茶寮里贴一张告白,上写‘明日午时,飞凤阁了断羊脂玉如意事’。对那些有怀而来的江湖豪客,明天一总打发吧!”
孟姣姣说道:“顺便带些酒菜回来!”
鲁直答应了声“是”,上马自去办事。言成霖又对孟姣姣说:“既然阁主要我攘助小姐,小姐有事只管吩咐。”
孟小姐说道:“师父怀疑羊脂玉如意是毕天祥做了手脚,是以撇下这里独上临安,或许是想趁毕天祥在此之时先去查个究竟。只是明天各路英雄来到飞凤阁,若起纷争,必竟不便。”
言成霖说道:“来者不过是为争夺羊脂玉如意,阁主若在,或者说真的羊脂玉如意在,或许会起纷争;阁主一走,未必便起纷争了,小姐不必挂怀。”
唐文勇说道:“言公子说的是。小姐若不嫌在下兄弟武功低微,在下等愿供公子和小姐驱使。”
孟小姐客气道:“这个如何敢当?”
周吉说道:“孟小姐不必客气,多仗言公子和孟小姐出手相助,无以为谢,今后言公子和小姐的事,便是我兄弟三人的事,水火不避!”
唐文勇笑道:“我等江湖俗客,酒囊饭袋,自带了些酒肉干粮,待老鲁回来,我们去潭边亭子里喝酒如何?免得糟蹋了飞凤阁清静之地。”
翌日,自巳时起,便陆续有人前来飞凤阁,但飞凤阁大门紧闭,一如既往,只有桐柏三英在观瀑亭前代迎来客。午正时分,飞凤阁大门“呀”的打开,众豪客纷然进去,到了院里,只见孟姣姣在左,言成霖在右,孟娟娟在孟姣姣身旁,鲁直在言成霖身旁,齐站在阁前廊上迎候。
言成霖只对来客扫视一遍,却见大多是熟面孔。来是蒙古的是嘉木扬喇勒智,西门英、西门豪和两个徒弟沙昆、赖仁,黄河帮的葛龙、葛虎、葛豹三兄弟。来自江湖上的,是已到过绿柳山庄的史百禄和钟荣,以及史百禄的孙女史如玉、钟荣的徒弟石方明、石方亮。来是官府的是毕天祥和郭玉波、郭玉涛,其他还有看热闹的十几二十人挤挤挨挨的站在后边。石方明、石方亮、史如玉见了言成霖,齐叫了声言大哥,便是史百禄和钟荣,也向言成霖拱手称了声言公子。而孟姣姣除了石方明史如玉和黄河三鬼,却并不认识这些人。此时孟姣姣笑容可掬,以代阁主的身份向众人敛衽说道:“山野荒居,简陋之极,别说水酒相待,连张凳子都没有,虽非待客之道,却也无法,请各位原宥。”
毕天祥说道:“好说。孟姑娘,你师父呢?”
孟姣姣说道:“我师父另有要事出山了,我曾问及行踪,师父说了,归无定期,飞凤阁内诸事,叫我便宜措置,还叫我向各位告个罪,说是未曾迎迓诸位,失礼了。”
毕天祥说道:“果然是失礼了,只怕不是另有要事出山,而是有意躲避吧?”
孟姣姣问道:“毕大人此话怎讲?”
毕天祥问道:“孟姑娘可知今天我们叩阍而来,所为何事?”
孟姣姣说道:“原本不知,现在知道各位是为羊脂玉如意而来。”
毕天祥说道:“着啊,羊脂玉如意呢?是秘藏阁中,还是被令师带走了?”
孟姣姣说道:“此话出于别人之口还可,出于毕大人之口着实令人费解!请问毕大人,大人是奉旨前来查究羊脂玉如意的吗?”
毕天祥说道:“非也,我也是作为江湖中的一员前来凑凑热闹。”
孟姣姣说道:“羊脂玉如意由我师取自绿柳山庄,后交给毕大人送入临安皇宫,羊脂玉如意不在皇宫之中还能在何处?设若不在临安皇宫之中,又与家师何干?江湖上忽然风传羊脂玉如意为我师所取,江湖豪侠纷纷聚集江州,此风究竟何人所传,是何居心?我怎么觉得定与毕大人你有关?”
孟姣姣这话一出,场上便互相交头接耳,一片嗡嗡之声。大多数人以为孟姣姣之话极是,一双双目光竟向毕天祥射去。此时嘉木扬喇勒智手中禅杖用力向地上一顿,大声喝道:“我等远道而来,便为一睹羊脂玉如意真容,如何只听你们两人打口水仗?这羊脂玉如意究竟是向孟姑娘讨要,还是向姓毕的讨要?”
孟姣姣说道:“请教大和尚,不知‘讨要’二字怎么讲?”
嘉木扬喇勒智说道:“羊脂玉如意是宝物,自然便是天下公器,贫僧前来讨要,有何不可?”
孟姣姣问毕天祥:“请问毕大人,飞凤阁所在之地属宋境还是蒙古?”
毕天祥答道:“当然是在宋境。”
孟姣姣又问:“宋国之事,何容蒙古人前来染指?”
毕天祥不是呆子,在场的众人也不是呆子,都知道孟姣姣是要把羊脂玉如意事栽到毕天祥头上。此时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射向毕天祥,看他是怎么个说法。毕天祥支唔说道:“这个……若是按江湖规矩,蒙古人也不是不可以前来讨要,只是得有过人的能耐,叫人心服口服!”
毕天祥这话,连江南侠义道的如钟荣、史百禄听了也觉不是味,嘉木扬喇勒智听了哈哈大笑,说道:“毕大人不愧为朝廷命官,见识就是高人一等!”他转而又对孟姣姣说道,“小姑娘,哪来这么多废话?请把羊脂玉如意拿出来,让贫僧开开眼,贫僧一高兴,也就替你们飞凤阁保管了。”
孟姣姣一哂说道:“羊脂玉如意吗,本阁倒是有一柄,诸位执意要看,也无不可。”打了一个停顿,又说,“请诸位站开些,老鲁,请出羊脂玉如意给诸位看看。大和尚,你可要看清了!”
鲁直答应一声,去堂内捧出一锦盒,把盒盖打开,步下石阶,从毕天祥面前起,相次钟荣、史百禄,最后走到嘉木扬喇勒智面前。
在场的这些人中,毕天祥、郭玉波、郭玉涛、钟荣、史百禄,以及西门英、西门豪、黄河三鬼葛龙、葛虎、葛豹都在绿柳山庄见过羊脂玉如意,但真正能分辨真假的,除言成霖外,便只有毕天祥一人。鲁直捧着这柄玉如意在众人面前挨次走过,竟没有一个人伸手取去。嘉木扬喇勒智未进绿柳山庄第二厅堂,是以没见过真玉如意,尽管心里十二万分的想要羊脂玉如意,见了孟姣姣如此作派,竟不知是取还是不取,只眼睛睃西门英和西门豪。西门英和西门豪却又拿不准真假,也拿不定主意是取好还是不取好。鲁直捧着玉如意在众人面前走了一圈,又踏上台阶,送回阁中,直到此时,嘉木扬喇勒智才喝一声“且慢!”
第十一章 飞凤阁前乱云飞2
嘉木扬喇勒智的一声“且慢”,使阁前的空气紧张了起来。言成霖说道:“大和尚,送到你面前不要,现在还有何话说?”
不等嘉木扬喇勒智答话,毕天祥说道:“言公子,莫非你也想要羊脂玉如意?”
言成霖说道:“非也!羊脂玉如意本是敝庄之物,既已送出,如何再要?”
嘉木扬喇勒智说道:“既然不要羊脂玉如意,你来飞凤阁何干?”
言成霖说道:“前来告知各位羊脂玉如意的功用,怎么,大和尚不要听吗?”
嘉木扬喇勒智支唔道:“也没说不要听,只是见言公子也来飞凤阁,感到奇怪而已。”
史百禄说道:“言公子,这大和尚没安好心,刚才看玉如意时眼睛中都要喷出火来,不必告诉他!”
此时的嘉木扬喇勒智唯恐言成霖改主意不说,如何还与史百禄斗嘴?他只拿眼睛看着言成霖。言成霖说道:“大和尚说宝物是天下公器,既然是公器嘛,告诉他也无妨。”言成霖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此时院中静极,都在聆听言成霖的下文。言成霖接着说道:“羊脂玉如意不仅玉质奇佳,价值连城,对练武人来说,还有调阴阳、济水火之功。”说到这里,对嘉木扬喇勒智说,“大和尚练的是不坏金身功法吧?寻常人至多能练到第五层,用羊脂玉如意相助,可练到第八层。大和尚,不坏金身练到第八层,该天下无敌了吧?西门英的火龙掌、西门豪的寒冰追魂掌,若有羊脂玉如意相助,不仅可以功力精纯,还可免除走火入魔之忧!”
凡练奇门功夫,或贪走捷径,最大的隐患便是走火入魔。听了言成霖的话,不说嘉木扬喇勒智,便是西门英和西门豪史弟,欲得羊脂玉如意的欲望更加炽盛了!这也正是言成霖说这番话的用意。西门英说道:“言公子,既然羊脂玉如意有如此功用,如何还不以奇货可据,反而献于天下?”
言成霖说道:“不瞒诸位,彼时言某不知,不久前遇我师五云真人,方蒙告知。我师又说,我所学武功,乃玄门正宗,顺序渐进,不须羊脂玉如意相助。是以言某来飞凤阁,实不想再据羊脂玉如意为己有。”
毕天祥突然问道:“言公子可知羊脂玉如意的用法?”
言成霖说道:“五云真人曾以用法相传,这天下嘛,除我师五云真人外,只怕便只有区区一个人知道了!”
毕天祥又问:“言公子莫非在此公之于众吗?”
不等言成霖回答,史百禄和钟荣高声说道:“言公子,万万不可!此地宋国、蒙古武士都有,良莠不齐,忠奸难分,心怀叵测,绝不可传于用法!”
孟姣姣也说:“言公子,果然不能说的。”
言成霖脸带微笑,却突然换了一个话题:“诸位可知飞凤阁主到哪里去了?”
这一句话,不只是提起了众人的好奇心,因为必定与羊脂玉如意有关,好奇心就成了关心。院中嗡然声起,纷纷问道:“言公子可知飞凤阁主到哪里去了?”
“刚才孟姑娘不是说不知飞凤阁主去向吗?”
“言公子,别卖关子了,飞凤阁主到哪里去了?”
“干什么去的?不会是找老公的吧?”
“呸!说话不知轻重,当心给飞凤阁主割了舌头!”
“……”
言成霖说道:“在下蠡测,飞凤阁主一定去查真的羊脂玉如意去向了。”
此话一出,满院吃惊,毕天祥更上脸现惊异之色。言成霖暗暗冷笑,话头一转,又说道:“言某话说到这份上,诸位可以离开飞凤阁了,去找真的羊脂玉如意啊!不过稍安毋躁,听我再说一事。”言成霖一放一收,不由人不听。
言成霖说道:“去年在绿柳山庄与诸位会过之后不久,我去汴、洛地区游历,适遇宋、蒙争战。蒙古掘开黄河,宋军固然淹死不少,但淹死更多的却是老百姓。蒙古领军的是塔尔齐,驻扎在孟津。在下一时义愤,便去孟津欲取塔尔齐项上人头,以祭淹死的众百姓。”
当世真正知道言成霖剌杀塔尔齐原因的,只有孟姣姣和鲁直,连孟娟娟也是半知不解。为淹死的百姓报仇,这是极堂皇的理由,当时便博得满院一片声的称赞,连史百禄、钟荣也啧啧喊好。毕天祥则两眼瞪着言成霖,目光中既有吃惊,也有佩服。言成霖不继续说剌杀塔尔齐一事,话头一转,说道:“你们可知是谁去掘开黄河的吗?”不等众人发问,接着说道:“黄河三鬼,此时便在院中!”
这句话的后果可想而知,满院都是声讨之声,有的更是捋袖揎拳,甚至拔出剑来。言成霖说道:“在下已对黄河三鬼略施薄惩,虽不足为儆,此时忝为飞凤阁半个主人,也不宜出手。至于毕大人和江南侠义道是不是容得了他们,也得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