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血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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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血关山-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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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方明权衡一下去向和利害得失,觉得去临安寻访羊脂玉如意是毫无把握,即便寻到,凭自己的本事也夺不到,倒还是去汴梁帮孟姣姣实在一点。于是说道:“当得如此。只是言大哥一人去临安,路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史如玉见石方明和石方亮都去汴梁,也没有自己一人陪言成霖去临安的道理,只得说:“姣姣姐不是问去不去汴梁吗?当然是去了,这次若遇到赖仁那王八蛋,一定得把他那双狗爪子割下来!”

孟姣姣见史如玉肯去汴梁了,便向言成霖点了点头,走出观瀑亭。言成霖知道孟姣姣还有话说,也就随了出来。两人站在潭边,眼望着潭水回环激荡,砺石侵崖,发出呼呼轰轰的声音,两人竟是半晌无语。孟姣姣叹息一声,说道:“我从爹爹那里看到军报,蒙古已派皇子库端入侵蜀汉,库春侵江淮,蒙、宋两国争战迭起,无尽日矣!库春已围襄阳,不日将破,这且不说。自金亡后,秦、巩二十余州并未降蒙,现在蒙古已经盯上这片土地。蒙古皇帝窝阔台听了耶律楚材的建议,诏库端招谕,不降者大兵讨伐,领兵的却是你的老怨家塔尔齐。你若想去看看,我这里的几匹马都是从我爹爹军中所选,日行六百里,两头见太阳。原本我曾想陪你去走一遭的,谁知多出毕天祥之事,不宜推却。好在以你现在的武功,天下无人能伤你。但地处边鄙,寂寂长途,将遇虎狼之师,令人好不担忧!”

言成霖也是叹息一声,说道:“我的身世心事小姐尽知,如小姐所言,金国的最后一片土地,我倒是该去看看的。自从拜五云真人为师,日日练气,倒把天下兴亡个人荣辱看淡了。”说到这里,言成霖笑了一声,又说,“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不会再那样冒失了,小姐只管放心!”

孟姣姣没有跟着笑,她说道:“可为则为,不可为则不为。事不可为,看看便回来,不要再节外生枝。你虽曾行剌塔尔齐,塔尔齐对你并无恶感,但必竟宋、蒙已成敌国,你可相机行事。——身上盘缠够吗?”

言成霖说道:“尚有十两黄金未用,料已足够。”

孟姣姣说道:“边鄙之地,黄金使用起来不便,再带二百两银子去吧!”

孟姣姣说到这里,只听史如玉问道:“姣姣姐,体己话说完没有?我们该动身了吧?”

能仁寺的智兴大和尚告诉毕天祥,说嘉木扬喇勒智要去汴梁掘陵盗宝,这话并没有错。却又正如言成霖所说,只有千年做贼,没有千年防贼,辛辛苦苦赶到汴梁,未必便能阻止得了。

嘉木扬喇勒智在飞凤阁生生的被言成霖夺去了禅杖,回到能仁寺后,心里越想越不是味,便和西门英、西门豪、黄河三鬼葛龙、葛虎、葛豹商量如何对付言成霖。葛虎因言成霖毁了他的蛾眉剌,对言成霖也是恨之入骨,必欲置言成霖死地而后快。老大葛龙说道:“连嘉木扬喇勒智都不是言成霖的对手,凭着我们三兄弟武功,更奈何不了言成霖,如何置他死地?”

葛虎说道:“明着打不过他可以暗算,可以使毒!总之是要他死!”

嘉木扬喇勒智说道:“葛老二你不是暗算过言成霖了吗?黄河三叠浪,一招三式,第三式上剌向言成霖,相距又近,又是出其不意,结果如何?还不是自讨苦吃?挖个陷井?放个暗箭?对付得了言成霖?”

葛虎问道:“依你怎么办?这仇就不报了吗?或者我去一把火烧了他的绿柳山庄?”

嘉木扬喇勒智说道:“你烧了他的绿柳山庄,只怕天下虽大,没有你的藏身之处!凭心而论,言成霖当时没有废了你,是他宅心仁厚!你们决黄河淹死多少百姓?有多少人要找你们报仇?大和尚帮主公打天下,可没有你们这种小鸡肚肠!”

葛龙说道:“大和尚你这是什么话?是我们要掘黄河的吗?我们也是奉了将令!”

嘉木扬喇勒智说道:“我不是说你们决黄河不对,你们要报仇的手段不光明,终归成不了一派宗师!”

西门英和西门豪兄弟虽跟着了嘉木扬喇勒智,但尚未与言成霖撕破脸皮,言成霖对他们也没有恶意,又一心想得到羊脂玉如意,得到之后还想请言成霖传授用法,因此对葛虎的话颇为不值。此时西门英对嘉木扬喇勒智说:“不错,胜要胜得光明,下三滥之事,非我辈所当为!不过,以大和尚之见,如何对付言成霖?”


第十二章 壮士弹指箭入云2

西门英问嘉木扬喇勒智如何对付言成霖,嘉木扬喇勒智说道:“言成霖夺了我的禅杖,我虽然生气,却也佩服。要报此辱,需得我的不坏金身练到第八层,言成霖武功纵高,也无奈我何。到那时,报仇也罢,取言成霖性命也罢,还不由我?要把不坏金身练到第八层,须羊脂玉如意相助。而要羊脂玉如意相助,必得言成霖传以用法。是以现在不只不能杀言成霖,还得多方结纳,成为朋友!”

西门豪说道:“成为朋友?大和尚之言虽是,只怕说说容易,做起来就难了。大和尚打算如何结纳?”

嘉木扬喇勒智伸出两个指头,说道:“两个字:招纳!”

西门英问道:“高明!不过,能成吗?”

嘉木扬喇勒智说道:“所谓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为人在世,为的无非是功名富贵四个字。以此四字招纳,哪有不成之理?”

葛龙笑道:“这句话是佛经上的吗?”

嘉木扬喇勒智知葛龙有揶揄之意,也不以为意,笑道:“司以迁写的史记上的”

葛龙问道:“果然如此,也还要从长计议。此地事已了,大和尚将欲何往?”

嘉木扬喇勒智说道:“据言成霖所说,飞凤阁主去临安查羊脂玉如意的下落了,此话当不会错。西门兄弟去临安走走如何?羊脂玉如意既不在飞凤阁,或在临安宋宫之中,或在毕天祥家中。据说毕天祥临安故然有家,老家却在太湖西山。你们不必到处查找,只寻着飞凤阁主的踪迹便可。”

西门英问道:“寻着飞凤阁主的踪迹又如何?我们可不是飞凤阁主的对手?”

嘉木扬喇勒智说道:“也不是要你们和飞凤阁主打架,查飞凤阁主便是查羊脂玉如意,只要有下落了,贫僧赶来也还不迟。”

葛龙又问:“我们呢?去不去临安?”

嘉木扬喇勒智说道:“贫僧和你们兄弟仨先去库春王子的军中,库春王子现在襄阳城外,正准备打襄阳,我们或可助一臂之力。然后……”

葛龙问:“然后如何?”

嘉木扬喇勒智说道:“贫僧不好财,好的是稀世珍宝。襄阳事完,我和你们兄弟三人前去汴梁,尽掘宋帝八陵取宝!汉人好是奇怪,好好的珍宝埋在地底下给死人随葬,不是可惜了?”

嘉木扬喇勒智掘陵取宝之心并非今天才有,当年曾打过金宣宗的陵寝的主意,恰遇言成霖,试了一招,见讨不了好便先溜了。他要西门英和西门豪兄弟去临安,一来确实也要查飞凤阁主的下落,二来若与西门英兄弟同掘陵寝,即便取得宝物,少不得要分去一份。黄河三鬼武功比不上西门兄弟,好打发一点。当嘉木扬喇勒智说到要前去汴梁,尽掘宋帝八陵取宝时,能仁寺住持智兴大和尚恰走到门口听到,并告诉了毕天祥。于是才有毕天祥二到飞凤阁,请孟姣姣相助去汴梁之事。

言成霖辞别孟姣姣,和孟娟娟、史如玉、石方明、石方亮招呼一声,离开了飞凤阁,去江州高昇客栈一问,玉面佛钟荣留得有纸条,说钟荣和史百禄临安凑热闹去了,桐柏三英自知武功不济,回桐柏山庄去了。言成霖的那头健驴还在客栈喂着,言成霖已用它不着,今后也未必会来江州,便托店主卖了,只才过江踏上征程。

言成霖是经西安往西直奔秦州的,这一条路,是他平生第一次走过。金亡之前,言成霖也不过是从燕京到汴京,再到蔡州、绿柳山庄。若是做了皇帝,只怕一辈子也不可能去江州领略庐山胜景。原本他是要去临安的,去领略一种精细:山是眉峰聚,水是眼波横般的精细。结果却走了另一条道,感受的不是精细,而是一种随意,尤其是从西安往西接近秦州时。仿佛造物主在制造这片土地时已失去了耐性,他漫不经心的随意挥洒,于是少了些绿草红花,多了些白石黄沙,连地平线也粗糙了。在这里,人生也会变得粗糙起来,并且,在感受边鄙的同时,生发出关于功业的向往。一颗心因此会感动,变得悲壮起来。他想发出一种声音,或者长笑,或者号哭,让世人听到。

五天以后,言成霖到了秦州,接着他转道巩州。此时太阳已经火辣辣的挂在天上,地上则是黄尘弥漫。风是肆无忌惮的,带着令人焦躁的气息。秦州和巩州没有发生战事,守将们投降了蒙古。这便是耶律楚材的高明之处,不亏为蒙古的张良、陈平:兵不血刃,连得二十余州。但会州在抵抗着,会州都总管郭斌,在坚守着金国的最后一个州,最后一片土地。

或许,当孟姣姣告诉言成霖,塔尔齐正在夺取秦、州二十州时,塔尔齐已经在进攻会州。到言成霖到会州时,会州都总管已经坚守了半个多月。言成霖把马留在了城外,只身潛进城里。他并不是协同郭斌守城,那是没有用的。也没有向郭斌露出自己的身份,那样也是没有用的。更别说郭斌并不认识他。郭斌坚守会州,并不是为了他言成霖,因为传言言成霖早死于蔡州的乱军之中。他是为了一种气节,生命因金而辉煌,也将因金而熄灭。于是言成霖在感受会州的抵抗和城破时,多了一种感动和悲壮。

城中已经粮尽,箭矢也不多了。州衙前堆起了一个大草堆,凡是可以燃烧的桌椅门穸都拿来了。大火在燃烧着,郭斌以及所有将校妻女一一纵身火中,将士们则立于火前,引弓搭箭。城破了,蒙古兵蜂拥而入,军士们把箭射向敌人,箭尽后拥身跳入火中。郭斌独立在大草堆的顶部,用门板掩护,向着敌人射箭。一箭一个,箭无虚发。稍顷箭尽,跃入火中,刹那间为火呑噬。

从城破到郭斌死,整个过程时间并不长,只得半个时辰。这一过程恰恰被言成霖看在眼里。凭他的武功,救郭斌出城并非难事。但言成霖不是不能救,而是不可救,不救便是成全。大火没有把言成霖的心肠变硬,相反,变得柔软了。

塔尔齐率亲兵来到火堆前,突然,一个女奴从火中抱着一个婴儿出来,放在地上,高声说道:“将军尽忠,此儿不能死,请哀而收之!”说毕转身往火中跳去。言成霖一见大惊,心念急转:这是郭斌遗孤,一定得带走扶养。若要孩子活,得叫这女奴带!就在电光石火一个瞬间,言成霖闪身跃出,一把拉住女奴的衣襟,说道:“你也不能死!”

言成霖突然出现,倒把塔尔齐吓了一跳。塔尔齐见是言成霖,不解的问:“怎么是你?莫非这会州城中又有你什么姑母?”

言成霖说道:“会州并无亲属。”

塔尔齐又问:“既无亲属,来会州干什么?”

言成霖说道:“幼读唐诗,对唐诗中的边塞诗尤其喜欢,总想来看看边塞风光,却没有想到遇上争战,更没想到竟遇到塔尔齐将军你这位故人。”

塔尔齐呵呵笑道:“我说你这个书呆子,孟姣姣就比你聪明。当年你在孟津县衙杀我未成,不知去向,第二天孟姣姣还到我军营中查问你的下落。我要她好好开导你,那些书越读越呆,一把火烧掉最好。怎么样?我猜,你一定没有把书烧掉!”

言成霖说道:“你这话也有些道理,只是那些书得来不易,烧了太可惜了。塔尔齐将军,卖个人情给我,让我把这小孩带走。”

塔尔齐说道:“打起仗来,各为其主,郭斌倒也算得上忠烈。我本答应保住这孩子的性命,由你带走也无妨。”

言成霖向塔尔齐拱手行礼说道:“多谢将军。”说毕抱起婴儿,交给女奴。

塔尔齐笑道:“你这个书呆子胆子倒大,不怕我杀了你?”

言成霖也笑道:“塔尔齐将军胆子也大,不闻‘壮士一怒,血溅五步’?现在我离将军不到五步!”

塔尔齐哈哈大笑,笑毕忽然说道:“我从孟津入洛阳,本想在襄阳会会孟珙,不想孟珙调往黄州,我也来此此地。我这里事了,便要去黄州会会老朋友孟珙了,你是帮我还是帮孟珙?我猜你一定是帮孟珙!”

言成霖说道:“我是两不相帮!”

塔尔齐又问:“若是孟姣姣要你帮孟珙呢?”

言成霖说道:“孟姣姣不会要我帮孟珙。”接着补充了一句,“你若是派个武林高手去行剌孟珙,我可能会应孟姣姣之请出手保护,两军排兵布阵沙场撕杀,不干我事!”

塔尔齐说道:“好!就是这话!你走吧,有马吗?来人,给言公子一匹马,再加一袋水!”

一名亲兵随即给言成霖牵来一匹马,言成霖谢了,扶那位女奴上了马,正要出城,另一名亲兵对塔尔齐说道:“这位公子气度从容,只怕很有点能耐,不过就这样给他走了,别说属下心中不服,便是军中也不会有人服!”

塔尔齐问:“不服又怎的?和他打架比试?”

亲兵说:“若是一对一打架,只怕我打不过他。我们是千军万马,不能被他视为无物!我射他一箭,他若能接得住,就放他走!”

言成霖心想,我正想露一手给你们看看,省得再来烦我,你想射我最好!又见这位亲兵手中持的大约是三石弓,箭力不上三百斤,自己的护身罡气料也挡得住。心里这么想,没等塔尔齐回答,先说道:“这位将军想考较我,好得很啊,我就站在这里,你射我一箭试试。”

塔尔齐说道:“这可是你说的!”接着对亲兵说,“试试便可,别射要害。”

那亲兵离言成霖二十步的样子,众军士自然知道,这样的距离,连接住对方射来的箭都很难。那名亲兵随即拈弓搭箭,一声响,那箭向言成霖的右胸飞来。说也奇怪,这箭离弦之时是何等迅疾,离言成霖十步时便慢了下来,仿佛鱼游于泥沼之中,自有一股粘滞之力,阻止前行。到离言成霖五步时,已是在水中徜徉的一根草,极缓慢的向言成霖飞去。离言成霖半步,这箭便浮于空中不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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