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成霖说道:“不错,是我和这位张兄同去的。”说毕,给张世杰、史如玉、石方明、石方亮引见,来的都是前辈高人,自然一一拱手作礼。众人进了客棧,史如玉一迭声的吩咐小二端茶倒水,大家漱洗毕,这才坐下说话。飞凤阁主坐着首位,德清和文仲在左,王乐山坐在飞凤阁主的右边。紧靠王乐山坐的是史百禄。他一拉张世杰,叫张世杰坐在自己旁边。言成霖则坐在文仲旁边,史如玉、石方明、石方亮站着侍候。德清、文仲和王乐山是来助拳的,自然以飞凤阁主的马首是瞻。坐下之后,只把眼睛看着飞凤阁主,听飞凤阁主的按排。史百禄和张世杰交过手,知道张世杰的利害,但在飞凤阁主的眼里,却只有言成霖一人。飞凤阁主问言成霖:“青云山庄中除嘉木扬喇勒智,还有何人?青云庄主赵青云功夫如何?”
言成霖说道:“青云山庄新从蒙古大都来了青锋客朴鹰扬,铁掌无敌赖铁成和百宝郎君何非三人,据说原本都是窝阔台的贴身侍卫。”说到这里,一指张世杰,又说,“这位张兄和他们朝过相了,朴鹰扬和赖铁成的功夫不在嘉木扬喇勒智之下,何非是使暗器的高手,孟小姐和娟娟、钟荣便是吃了他的蚀骨消功散,失去武功的。赵青云尚未出过手,估计也非泛泛之辈。”
飞凤阁主目光在张世杰脸上一掠而过,又问言成霖:“见着姣姣了吗?”
言成霖说道:“见着了。除失去了武功,嘉木扬喇勒智倒也并未为难她们。”
飞凤阁主“哼”了声,说道:“小和尚他敢!”又问,“我们这就进青云山庄救人如何?你有什么主意?”
言成霖说道:“进青云山庄救人,当然是越快越好,只是前辈远道赶来,要不要先调息一会?”
飞凤阁主说道:“对付这几个么魔小丑,不必大惊小怪!”
言成霖说道:“阁主既如此说,我们可分两批进庄。还得借重张兄,和德清师父、文前辈、史前辈、鲁直为明,我和王前辈、阁主为暗,分头进山庄。借重王前辈妙手空空,偷来解药,阁主去解救孟小姐和娟娟姑娘,王前辈自去救钟荣。我先助王前辈盗药,再接引张兄,这样方为万全。”
史如玉和石方明、石方亮急忙问:“我们呢?”
言成霖说道:“如玉姑娘随阁主去后园救孟小姐和娟娟,石方明、石方亮随王前辈去救钟前辈。方明、方亮,你们若见到乌斯曼与你师父在一起,不可出言不逊!”
石方明问道:“言大哥你这是何意?”
言成霖笑道:“你师父在青云山庄若不是有乌斯曼多所卫护,早被嘉木扬喇勒智一掌打死了,你们兄弟俩别不知好歹!”
石方亮说道:“言大哥你这话可奇了,乌斯曼干吗要卫护我师父?”
言成霖说道:“等会儿若是遇见乌斯曼,你们问她去吧!”
史如玉笑道:“莫非乌斯曼想做方明和方亮的师娘?”
言成霖一笑不答。未末申初光景,众人扎缚定当,带了兵器走出客棧。言成霖和王乐山先行一步,飞凤阁主和石方明、石方亮、史如玉紧跟了上去,最后才是张世杰和德清、文仲、史百禄、鲁直。言成霖一拨人暗暗潛入山庄,张世杰则与上次一样,把大门擂得山响。
这次张世杰是带了兵器的,他的兵器是长枪。青云山庄的庄客开门后,张世杰对庄客说道:“通报你们庄主,就说上次来借银子的张世杰又来了。说好三百两银子,其实我只拿走了五两,今天是来取未拿走的二百九十五两的!”
这庄客的眼睛最不好使,平时最能狐假虎威,也看出今天的张世杰是来惹事的。庄客说了句“请少待”,一路小跑通报去了。张世杰见大门未曾关上,老实不客气,与德清、文仲、史百禄、鲁直走进大门,向大厅走来。赵青云见这架势,忙命庄客快请嘉木扬喇勒智来大厅,自己满面笑容迎出了大厅,向张世杰揖了一揖,笑道:“张少侠来了?请,请大厅用茶!”
张世杰说道:“吃茶是小事,先得和你说清楚,我今天是来取银子的!”
赵青云说道:“好说好说,不就是三百两银子吗?上次少侠走得伧促,没来得及拿,今天一起拿走。”
张世杰说道:“你倒不小气。上次我取走五两,今天拿二百九十五两,多一两也不要!”
赵青云边说话边把张世杰和德清、文仲、史百禄、鲁直让进客厅,在客位上坐定。张世杰先请德清、文仲、史百禄、鲁直坐了,自己则在下首坐下。德清是出家人,也是有年纪的人的,在岁月消逝的同时,性子也消磨了。张世杰出头打话,她并不以为僭越,自然不会抢这个风头。文仲是唯德清的马首是瞻,德清不说话,他也不说话。史百禄见识过张世杰的本事,知道他向赵青云要银子必有缘故,只抱着一根鸠杖不说话。鲁直以言成霖的仆人自居,处处谦抑,跟在众人后面。
张世杰大剌剌的坐着,对赵青云说道:“赵庄主,我先给你引见几个人:德清师父,文仲文前辈,史百禄史前辈,鲁直鲁前辈。这是我新来的四位前辈,一同去临安看钱塘潮的,三百两银子的盘缠只怕不够。请你把嘉木扬喇勒智大和尚和赖铁成请出来,问还和我对掌否?我再赚点银子使!还有那个百宝郎君何非一定得叫他出来,上次打了我一把暗器,该算多少银子!”
赵青云听张世杰解绍一个打一个躬,待张世杰说完,应道:“就按张少侠的意思办!来人,先取三百两银子来,再请嘉木扬喇勒智大和尚他们一起出来,就说张少侠要见他们。”
赵青云话音刚落,一声“阿弥陀佛”,震得众人耳朵翁翁作响。张世杰循声望去,走头里的大和尚年纪六十开外,身披红锦袈裟,白须白发,身形高瘦,竟未见过。又见嘉木扬喇勒智跟在后面,显见行辈身份均非那高瘦知尚可比。嘉木扬喇勒智身后,才是赖铁成、朴鹰扬、何非三人。赵青云请他们在主位坐定,对张世杰说道:“张少侠,我给你引见引见,这位大和尚法名额尔卓布,是额音和布的师弟,嘉木扬喇勒智大和尚的师叔,才从襄阳来,据说是窝阔台身边的侍卫头。”张世杰听了暗暗心惊。嘴里说了句“原来大和尚是有来历的”,心里却想,我的武功大约和嘉木扬喇勒智在伯仲间,这老和尚是嘉木扬喇勒智的师叔,武功自然在我之上了,倒要小心对付。赵青云又把德清、文仲、史百禄、鲁直给额尔卓布作了引见。彼此并没有说“幸会”“久仰”这类客套话,额尔卓布只是单掌立在胸前,念了声“阿弥陀佛”,德清、文仲、史百禄、鲁直也只略欠了欠身。
引见毕,额尔卓布瞪着眼睛看着张世杰,问道:“是你要和嘉木扬喇勒智对掌赚银子的吗?”
张世杰说道:“不错,今天我说过这话。其实我只是向赵青云赵庄主借点银子使使,是嘉木扬喇勒智要和我对掌的。大和尚问此话是何意?”
额尔卓布说道:“不知张少侠可敢和老衲对掌?”
张世杰心想:“额尔卓布固然要比嘉木扬喇勒智高明得多,看今天这架势,反正不对掌也要交手,何不对两掌试试?”嘴里说道,“有什么不敢?你是嘉木扬喇勒智的师叔,对一掌三百两银子,如何?”
额尔卓布说道:“连对三掌,你若还不倒下,给一千两银子!”
德清一摆手中拂尘,说道:“大和尚这可有点以大欺小了!所谓胜之不武,不胜为笑,贫尼倒愿领教大和尚的高招。”
张世杰明知德清出面接战是对自己卫护,但总有点年少气盛。若不和额尔卓布对掌,倒显得自己心虚了。他一咬牙,说道:“德清师父却慢动手,大和尚要和我对掌,是看得起我,不过三掌之后,还不知是谁倒下呢!”张世杰站起来向前跨了一步,又说:“大和尚,请吧!”
额尔卓布和张世杰刚要站起对掌,却见百宝郎君何非浑身乱抖,神情古怪。细看原来是他的衣服口袋里不知装了什么物件,竟然蠕动不歇。此时不过七月下旬,夏天已尽,秋气却还未见重,是以衣服穿得不多。何非顾不得座中德清这名女流,急把上衣连同外裤脱了,众人看得清楚,在衣袋里蠕动的是两只赖蛤蟆,此刻已跳了出来,一条半尺长的蜈蚣还在衣服里爬行。何非脱衣时,自然也把毒药解药连同暗器一齐丢在地下,恰在此时,厅里一道白影闪过,把何非的衣服暗器毒药解药一齐掳走。额尔卓布嘴里骂一声“孽障竟敢捣鬼!”一闪追出,向白影拦腰一掌劈去。
第二十七章 走枪动剑赌玉龙
何非进大厅时走在最后,只觉被人撞了一下,却未看清何人。坐下不久,便觉什么东西在身上爬行,赖蛤蟆也在衣袋里不老实起来,这搁在谁身上也受不了,自然不管雅观不雅观,把衣服脱光再说。不用说,何非衣袋里的赖蛤蟆和蜈蚣是王乐山的杰作了,一把把何非的衣服暗器毒药解药一齐掳走的人自然也是王乐山。王乐山身法极快,只见白影一闪,令人反应不过来。但额尔卓布是何等样人?王乐山的身法快,他的身法更快,一招捕风捉影,举掌向王乐山的后腰拍去。王乐山人在空中无法闪避,眼见要伤在额尔卓布掌下,却见又一团白影闪过,直向着额尔卓布撞去。只听啪的一声,双掌相击,劲气激射,厅内众人只觉劲气扑面,如刀刮脸,院子里树叶骚骚,纷纷飘墜。向着额尔卓布撞去,硬接了额尔卓布一掌的,便是言成霖。两人都是跃身空中,一掌之后,反震之力激得言成霖在空中连翻了两个跟头,双脚落地时,只听“咔”的一声,铺地的方砖生生的被言成霖踩碎。言成霖心中一阵气血翻涌,暗吸了一口气,知道未受内伤,心内大定。额尔卓布一震之后,蹬蹬蹬向后连退了三步,尚未站定,接着又退了三步,这才拿桩站定,也觉气血翻涌。两人相比,言成霖落地姿态潇洒轻捷,额尔卓布的姿态就显得有点狼狈。其实也不是言成霖夸耀身法刻意为之,而是由当时出力和受力时的姿态而定。站在近旁的张世杰见额尔卓布面色泛白,稍顷慢慢转红,知道他在运气调息,说道:“你不是要和我连对三掌吗?我若此时出掌,叫做乘人之危!大和尚,放心运气吧!我可不能像你们那样无耻!”
额尔卓布当然不会和张世杰争口舌之利,此时王乐山已不知去向——给钟荣、孟姣姣、孟娟娟送解药去了,额尔卓布回到座上坐下,言成霖也款款走进厅内。张世杰这边,鲁直是言成霖的长随,史百禄原本和言成霖相熟,德清、文仲在木渎王家庄见过言成霖,而青云庄里,却只有嘉木扬喇勒智一人会过言成霖。换句话说,也只有他知道言成霖的利害。眼见得额尔卓布和言成霖对了一掌,往好里说也只是棋逢敌手,今天这场架打起来可有点悬!言成霖进厅,赵青云倒乖巧,连忙给搬椅设座。鲁直首先站起来向言成霖行礼,说了声“主人好!”言成霖向鲁直点了点头,回了声“好”,看了何非一眼,说道:“这位是百宝郎君吧?衣衫不整,还请赵庄主着人取套衣服来穿上。”赵青云连连称是,吆喝庄客去取衣服。言成霖对额尔卓布拱了拱手,说道:“大和尚好功夫,在下佩服得紧,不知如何称呼?”
额尔卓布见言成霖以礼叙话,合掌说道:“老衲额尔卓布,久不履中原,不知中原出了此等少年英雄!施主年纪轻轻,竟有如此功力,一掌之后,尚觉余劲绵绵,不知师从何人?”
言成霖说道:“师尊名讳上康下辛,又称五云真人,不知大和尚可曾会过?”
额尔卓布说道:“原来是他?怪不得,怪不得!听说康辛练有一门绝技,叫什么璇光指?”
言成霖说道:“大和尚说得不错,其实璇光指也称不得绝技,不过能破金钟罩、铁布衫这类硬气功罢了!”
言成霖这话说得留了点余地,璇光指不仅能破金钟罩、铁布衫,还能克制金身不坏功。而他额尔卓布和嘉木扬喇勒智正是练金身不坏功的。这一点额尔卓布不是不知,而是有意探探言成霖的口风。言成霖避而不谈,额尔卓布便不得其中要领了。额尔卓布换了个话题,问言成霖:“不知言施主今天来青云山庄所为何事?”
言成霖说道:“实不相瞒,我们是来救人的!嘉木扬喇勒智和乌斯曼、巴玛尔把孟姣姣、孟娟娟和钟荣刧来青云山庄,这事做得可不光明正大,在下正是为了此事从临安赶来,还劳动了德清师父和文仲文前辈。若是大和尚出手阻拦,在下还要冒犯!”
额尔卓布没有直接回答言成霖的话,只说了句:“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言成霖对张世杰说道:“此间事请兄台主持,额尔卓布大和尚不出手,我也不出手;他若出手,由我接着!”
言成霖这话说得不大好听,简直是向额尔卓布挑战。但额尔卓布可不是轻易便激怒的人,他要审时度势。他没有把握打赢言成霖,而敌方的力量只怕已在己方之上,打起来讨不了好。他看了嘉木扬喇勒智一眼,假意责问:“你们刧了孟姣姣、孟娟娟、钟荣三人吗?这事可是欠考虑了?此间事还是由你定夺吧!”
额尔卓布把这颗烫手山芋抛给了嘉木扬喇勒智,嘉木扬喇勒智更是滑头。他目光在厅里众人面前扫过,忽然想起一个人来,他问言成霖:“言公子,怎的没有见飞凤阁主?飞凤阁主是孟姣姣的师父,她没道理不来啊!”
嘉木扬喇勒智话音刚落,厅门外有人接口道:“小和尚还记得我吗?多承挂怀了!”
众人循声望去,飞凤阁主正站在厅门外石阶之上,左有孟姣姣,右有孟娟娟。在飞凤阁主身后,是王乐山和钟荣、史如玉、石方明、石方亮。
王乐山在厅中盗得何非的解药,由言成霖代接了一掌,更不停步,向后园急奔。飞凤阁主早在园门前接引,接过两颗解药,去园中小楼给孟姣姣和孟娟娟服了。巴玛尔本在楼上和孟姣姣说话,见飞凤阁主来了,自然不敢阻拦,讪讪的下楼去了。孟姣姣和孟娟娟服药之后,虽说不能立时恢复功力,却是行走无妨,便急着要来前厅看言成霖他们和嘉木扬喇勒智打架。谁知嘉木扬喇勒智没有打架,倒问起飞凤阁主来了。
王乐山把解药交给飞凤阁主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