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算是全了剑菲师姐的一片心。”
孔先生道,“容辞是姚枢的女儿,小小年纪就派到咱们南边来,是要当特务内奸的。也多亏山长读书人充面子,不给姚枢下不来台才收了她??总之她不是什么好人,那个乌扬嘎更是蒙古人养大的,你们和她们一道,老头子也不敢信??昨天那毒我已解了,现在你们两个一起上,也不是我的对手。”储林榭道,“这可未必。曼殊是我们这一辈的弟子中武艺最精的一个。连修三门兵器四种心法,融汇贯通峨眉点苍撷英三大派剑法??我虽然荒废了武艺,却也不算弱的,孔先生莫非想要一试?”
孔先生哂道,“这个心好的女娃娃已经没什么内力了,至于你么?”又是轻哼两声。储林榭道,“曼殊没有内力了,却练成另一种厉害功夫,所谓以无为为有为,以不争为大争,以大悲为大喜,以无内力为最深内力是也。”孔先生道,“这等唬人的话谁不会说。可你们两个,要到那种境界,还早着呢。老头子不会跟人论武功,没事了,就要走了。”于燕飞忙道,“还有事要向孔先生请教呢??”孔先生却已去得远了,头也不回地道,“你们亥时再来这里等我。”声音未完,人便已不见了。储林榭叹道,“这老头子这么老,都快练成精了。”又问于燕飞道,“你那衣服,可是怎么回事呢。”于燕飞红了脸,道,“我见北方天凉,于是就??”储林榭笑道,“怎么不见你给我做一件?你自己不也只是纱衣短打么?”
于燕飞道,“咱们习武之人??”便住了口。储林榭笑道,“噢,原来不是给他做的,是给哪个不习武的人做的寒衣呢。只是这秋闱也结束了,咱们教学斋的师兄弟们去赶考的,也都该回来了罢,你这是做给谁的?”于燕飞道,“你又取笑我了,做一件衣服,不过表示表示意思罢了。”储林榭道,“我当初怎么没想到这个呢,若我想到了,说不定也就??”又低头看自己指尖,又摇头道,“还是算了吧。”
于燕飞正打算宽慰她两句,却不知该怎么说,只道,“虽然见你失意,我心里却总是高兴得紧。”说着,握住了储林榭两只手,道,“喂兰,你我从小就亲厚,比之别的同窗更亲密;又一同习武念书,比之一般姐妹更多义气,我只愿有了什么好的,便是自己不要,也能让给你,只是??”储林榭反握了于燕飞双手,道,“这事都是天注定的,他曾问我是否相信缘分,我没有答,当时只道人定胜天,不信什么无可奈何的故事。现在我是信了,那月下老人绑好的红线,一端就是一端,哪怕你看着它是牵到了这里,转个头就到别人那里去了??只是现在我说我信了,却也没人来问我了。”又道,“若当初他真对我有意,宋恩熙一出,反倒是我对不起他了。我太粗鄙,又爱和豪杰们一起喝酒,平时懒的时候,头发也不爱梳。你为人心细良善,又不是那等墨守陈规的无趣之人,有你配他,我看是再好不过了。”于燕飞道,“所谓亲姐妹,也不过如此了。”储林榭笑道,“你又说胡话了,我们可不就是亲姐妹么。”
那孔先生兜了好大一个圈子,拐到荒郊一片村子里头,进了一间土坯的房子。只见他封好了门窗,窝在灶台那里扒拉一阵,端出一个装满草木灰的盖,便从那灶眼里钻了进去,有条土梯斜斜地向下。里头居然是个不小的地窖。地窖里极黑,孔先生快步往里头走,便有个人声问道,“现在才是申时罢,怎么就下来了?”声音不大,略显干涩,却不沙哑,正是有我无敌孙二郎。孔先生道,“有两个人来了,我不得不告诉你。”那人忙道,“可是剑菲??”又摇头道,“我和她约好三年为期,这还没有到三年,她不会过来。”那孔先生道,“是两个姑娘,口口声声说着‘剑菲师姐’,也都像是与容见君相熟的。”那人道,“那可有剑菲的消息?”那孔先生道,“原本容见君一直在打听你。只因她是姚枢的女儿,身边又带个徒弟,是由那蒙古人养大的,成日里监管乡里,又给那蒙古将军出谋划策,我不敢信。这两个人一来,我想却不能不让你知道了。也怕言多必失,所以先问过你,再去试探试探她们。”
孙二郎颤声道,“你谨慎是好,正该如此,正该如此,只是??不论如何,但请一见!”说着,便要站起来,朝孔先生拜倒。那孔先生忙上前扶了他,道,“我约了她们亥时见面,你把你们书院的掌故与我说一点,或是每个人有个什么表记,我好去见她们。”
于储二人回去说给容辞听,容辞只道,“巴图派了胡夷来这里也不过两月有余,我也是才知道的,正思量着怎样传信回去,万幸你们两个来了,又万幸那孔先生愿同你们两个讲些什么??我现在只想,要不要埋伏人手在那附近,又怕那孔先生察觉了不肯露面,又侥幸或许能捉住他。”储林榭摇头道,“他武功那么厉害,人多只怕也碍事。何况以他那脾气,若是被我们伏住,是宁死不会跟我们说什么的。”于燕飞道,“那附近地势,也埋伏不了人手。”容辞道,“若你们带有剑菲的什么信物也好??我倒想着,你们尽可以都拖住他,若是他不见了,孙二郎或许会露面也未可知。”储林榭道,“从孙二郎他们战败,至今一年有余,从此便失了消息,但凡孙二郎有一点办法,也不会不给剑菲传信。只怕??”三人便不敢说了。商讨一阵,于储二人武功仍是不足以对付孔先生,容辞不论如何也要去,那么与其埋伏,不如正大光明随二人一同去。
第五章 剑雨菲菲有时尽1 '本章字数:3351 最新更新时间:20120815 22:35:42。0'
那孔先生亥时果然到了,见三人都来了,笑道,“容讲师果真这么想找老头子,三番五次捉我不说,今天也跟了来??倒还大方。”容辞笑道,“我就算要躲,怎么躲得了您的法眼?”那孔先生又道,“你若是跟老头子谈经论道,老头子或许不是你的对手。若论起武功来,别说你们三个,便再来三个也无妨。”于燕飞笑道,“先生明鉴,我们实在是友非敌。当年孙二哥还教过我奇门八卦呢。”那孔先生冷笑道,“当年的雄魄先生被叛徒指认,那叛徒不也是曾上过他的课的。”储林榭双腕一抖,亮出峨眉刺来,道,“孔先生莫非定要见识我们的招式套路?”孔先生道,“老头子读过一些圣贤书,你们称我一声孔先生,老头子是受宠若惊。听说岳麓书院有文庙,其中有个孔子像??可是?”
容辞道,“那是太宗钦赐的。”孔先生道,“那孔子像,是左手在前,还是右手在前呢?”于燕飞笑道,“这是我们哄后头师弟师妹的话了,谁都知道孔子双手成握,平放身前的。孔子像前有棵枇杷树,每年七八月间结果,果子不酸却涩,不可以吃。”孔先生道,“这些事情,打听打听也就得了。还请于姑娘储姑娘示出你们的道南正脉,或是学达性天来,老头子只看一眼便还。”储林榭道,“我的道南正脉还在梁怀鱼那里,她们保剑山庄势力大,她不敢擅动,怕元人起疑,否则定也追杀我到这里来了。”孔先生便看向于燕飞。于燕飞道,“我的学达性天送了一位小友,道南正脉??我也给送人了。”储林榭笑道,“可惜我的学达性天也早就给人了。”又笑道,“他这好,凑成一对,可以伪装成我们书院弟子了。”二人又齐齐看向容辞。容辞道,“我的也送人了。”
孔先生道,“此乃表身份的东西,怎么你们都轻易给人了?”于燕飞道,“我那一位小友,将来他若考我们书院,那个算是我的荐信。”储林榭道,“道南正脉正是做表记用,自不用说,学达性天么??也不必说了,本想补办一个,只是这大半年都在外面,并没有回书院长住。”又指指容辞,道,“她的恐怕给了姚枢了。姚枢身为北地理学宗师,对我们书院总是怀有感情的。”容辞道,“他苦心将我送回南方读书。我这一身所学,都是拜他所赐。他既想要个表记,我便送他就是了。”
孔先生道,“容姑娘我原先是见过的,你们两个女娃娃我就??”容辞道,“我们书院承朱张之序,取胡夷之长,虽不敢说振我民族,扬我国光,但勋高黄蔡,出来多少千秋大侠。虽现下世道艰难,绝无一人叛国,先生怎么一口咬定我便是败类呢?”孔先生道,“姚枢神机妙算,将来若是忽必烈得天下,绝少不了他的功劳,我焉知你不是他埋在南方一颗棋子?”容辞笑道,“先生多虑了,容辞闲云野鹤一只,习武为了修身,读书为了养性,文武皆无所成。即便是颗棋子,又翻得起多少风浪?”
储林榭皱眉道,“我们不过想见孙二哥一面,孔先生百般阻拦,欲盖弥彰之下,莫非有大事发生?”于燕飞道,“即便不能见他一面,您给我们一个准信,我们即刻修书剑菲,也好让她放心。”于燕飞一提刘雨,孔先生长叹一声,道,“也罢。若你们果真是剑菲的师妹,我阻拦你们却是不仁了。只是孙二郎这里有极要紧一件事,容姑娘??若你能取得姚枢头颅回来,我们便信你。”容辞笑道,“我以为什么大事情,他叛国投敌,就算你不说,我也要取他性命的。”孔先生道,“老头子不信别的,只认头颅。”容辞道,“此去姚枢那里,须得三日回还,孔先生便给我四天时间可好。”孔先生道,“无妨,老头子等得。”于储二人也要跟去,孔先生道,“你这娃娃,自己都病成这个样子了,莫非还想去扯人家后腿?”又对储林榭道,“你也留下,我要给这个女娃娃瞧病。”储林榭握了容辞的手,道,“一路小心,不要勉强。”容辞点头去了。
孔先生将于储二人领回他那土坯房子。于燕飞在炕上坐下,伸出手来,孔先生道,“你又不是真的病了,我给你把什么脉。”于燕飞低声道,“这几天却也有点上火。”孔先生道,“岂是有点上火,你眼睛都红了??看你这一脸的痤疮,本来多好看一个姑娘,成了这个样子。”于燕飞道,“我自半个月前在太原生了一场病起,脸上就这个样子了。”
孔先生道,“你那不是风寒,亦不是风热,是你体内蛊毒上来了??你不对人下蛊,就成了这个样子。”于燕飞道,“我对一些树木鱼虫也施了蛊的。”孔先生道,“人乃万物之灵,那些死物怎能与人相比!”说罢取了纸笔,边写边道,“我给你开个方子,勉强能以药物将蛊毒压下去,内力也能多回来一些。至于脸上么,随便拿点清凉的药物先敷着。”储林榭道,“我们一路上试过许多药草,都没有用。”孔先生道,“这本来就是治标不治本的,若是敷药草没用,说明中毒已经深了,你快带她回家,找你爹救她吧。”放下笔,将方子吹了一吹,又道,“你虽然看了医书,那都是掩人耳目的,你爹习的才是湘西邪术,或许有办法解。”
储林榭疑道,“这你也知道?”孔先生道,“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我还知道你为了不嫁人的事跟家里在闹呢,你爹妈还断了你的伙食,搞得你义军也不能建了,还好狼狈逃了出来,是不是?”储林榭扯过方子,道,“我去抓药。”孔先生还在后头道,“哪有父母不是为了儿女好的呢??”储林榭已不见了人影。
孔先生道,“我给你施针,看能不能逼出一些蛊毒来,可好?”于燕飞点头道,“多谢孔先生救治。”孔先生笑道,“不谢不谢。人老了,事也少了,觉也少了,闲得无事看了许多医书。所谓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嘛,正好给老头子练练手。”于燕飞此时想要后悔却也迟了。
却说不多时,储林榭提了个葫芦进来时,孔先生道,“常闻巴山楚水好酒,果真连抓药也没忘了打酒。”储林榭笑道,“不是打酒。我嫌汤药难喝,又不知要在这里待得了多久,是以配成了丸药。”说罢摇一摇葫芦,许多丸药滚动的声音。孔先生拔了于燕飞手上背上银针,问道,“你看她的脸,有没有好一点?”储林榭道,“我看还是那个样子。”孔先生道,“也罢,孙二郎现在也看不清人脸,倒不会吓到他。”于储二人齐声道,“他怎么了?”孔先生道,“他受了很重的伤,现在还在养着,一天却有十个时辰在打坐运功。眼睛却是无妨,只是他藏身之处有点黑。”
储林榭长揖道,“但请一见。”于燕飞也忙给孔先生行大礼。孔先生道,“我怎么也算江湖上的老前辈了,武功套路,内功心法如此采众家之所长的,也只有你们书院的,我怎么会不认得。即便只看人物气派,也绝不是别的地方能出的。”储林榭道,“先生果然慧眼。”孔先生道,“我不过是想支开容辞,也正好试探一下她,她能应下这一去,虽最终必不能得手,也足以彰显她的赤子丹心了。”于燕飞道,“还请孔先生引见。自孙二哥出征起,三年之期眼见要到,若再没有他的消息,剑菲师姐不知道要怎样呢。”孔先生便走到那灶台边,道,“那就见罢。”
孔先生先钻进去,道,“二郎啊,我将你两个师妹引来了,你遮了眼睛,我要点灯了。”于燕飞忙问道,“孙二哥眼睛怎么了?”只听得孙二郎道,“我的眼睛无妨,只是总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待着,不能突然见光。”
孙二郎也是岳麓书院出来的,和她们两个都有好几年同窗之谊。孙二郎小成之后投李安抚使而去,又被派到边关,原本是再难得见的,之前又听说他伤重,二人急得不行,此时甫一听他说话,中气平和,二人皆是大喜。
储林榭道,“这底下这么多灰,又极重的烟熏味,孔先生您不会便用这灶在做饭罢。”孔先生道,“我不用这灶做饭,难道饿死自己?”孙二郎笑道,“外头乡里乡亲的,他不在这里做饭,不能掩人耳目。”此时烛火亮起,只见得地窖中一个土坯的床,孙二郎就坐在床上,一身的纱布,许多新鲜的血迹沾在上面。床边有几块木板搭了一个桌子,上面放着一个馍,一碗水。烛火中看到许多草木灰,难怪于储二人眼睛都迷得流出眼泪来。
于燕飞颤声道,“孙二哥,你便在这里住了一年多?”孙二郎笑道,“倒没有,先是东躲西藏几十天,住在这里面也才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