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原本一刀一剑,一卷一逼,应付廖无方一爪,已是后力难续,此时廖无方双爪齐上,二人顿觉不敌。容辞往廖无方身后使个眼色,何常相了然,腰刀上卖个破绽,廖无方往左前一步,容辞便从廖无方右边转到他身后,回身又是一剑。廖无方转身抓剑,何常相又从他左边转到容辞那边。二人一前一后,钻进后面夹缝甬道之中。
廖无方笑道,“此间皆是死路,你二人就死在里头吧。”也不去追。忽的听到容辞一声惊呼,像是黑暗之中撞到冰柱,廖无方一声冷笑,未料二人去处闪出两把飞刀,齐齐扎中廖无方双肩。廖无方抬足欲追,只觉肩上刺痛,双手经脉被阻,竟提不起真气来,只得就地盘腿打坐。
容辞笑道,“小李飞刀,例不虚发。”何常相道,“见笑了。”仍拉了容辞在甬道中疾走。容辞道,“他说这里头没有出口,我们不如冲回去。”何常相道,“他说没有出口,但总有些山体薄弱的地方,咱们可以撞出去。”容辞道,“也好,那廖无方的样子我见了恶心。”何常相笑道,“我觉得倒挺漂亮的。”容辞道,“咦??现下我觉得你也恶心了。”何常相一笑,也不说话。
何常相敲敲头顶石壁,道,“你听,这声音像是薄的。”容辞道,“若谭遥遇和山寨李二郎守在外头可怎么办?”何常相道,“他们未必知道我们从这里出去。”容辞道,“他们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谁知道对这曲折甬道有多熟悉。”何常相道,“我宁可出去撞上山寨李二郎,也不想和廖无方再打一场。”何常相挥掌欲劈那山壁,容辞拦道,“你先省点力气,这个我来。要是遇上山寨李二郎,我可要躲你后头了。”何常相点头道“也好。”
容辞右手抬臂,左手垫在右手肘内,跨步上前,鹤背一震,那山壁靠外面处霍剌剌现出一个口子。何常相跃了上去,四下一望,白皑皑一片并无异常,便道,“还好。”容辞于是也跃了出来。容辞喜道,“没想到这么容易就逃出生天。但愿不要遇到谭遥遇就好。”
二人辩了方向,往回奔了才几步,就听见谭遥遇那破钟锣鼓音,“姚枢是忽必烈的大军师,果真他女儿也神机妙算,我还以为这里遇不到你呢。”二人回头看去,谭遥遇和那两个黑衣山寨李二郎不知何时在后头现身。容辞摇头道,“我爹常说,人不能忘形,须知我最得意处,便是敌最精诚时??”话音未落,长剑一挥,直取谭遥遇心口。谭遥遇摇头道,“果真这喜欢突袭也是一样。”
那两个山寨李二郎早已抢在谭遥遇身前,四拳砸向容辞宝剑,容辞笑道,“还好不是廖无方那恐怖功夫??”话音未落,脸色已变,原来那二人居然使的和廖无方一样的内力,拳头砸上宝剑,居然便是一个大坑。容辞叹道,“可怜我的鹿鸣宝剑??”于是掷剑于地,正欲提掌再上,何常相已抢身在前,腰刀仍往二人臂上卷去。好在二人方才四拳齐出这才废了容辞宝剑,单论起来,内力还是远逊廖无方。只是他两个夹斗何常相一个,何常相躲闪之下,有些力不能逮。容辞失了宝剑,又不敢与山寨李二郎正面交手,于是便往谭遥遇扑去。
二人中有一个分出身来拦容辞,容辞右脚轻推,那地上的鹿鸣剑屈了一个角度,正好把阳光反射到那人眼里,那人手上未停,脸却往右一偏。容辞见得机会到了,右脚将鹿鸣剑挑起,何常相左肘一送,那宝剑便闪着光朝那人刺去,那人似是从未见过反射现象,居然也忘了躲闪,那剑便生生扎进了大腿。另一人见这人受伤,也住了手去扶他,容何二人得此机会赶紧逃了。
容辞喜道,“还好有这么一招,不然要死在这里了。”何常相道,“也是天助你我。”说话间,见得旁边有个山洞,便拉着容辞闪了进去。容辞心知有变,也不出声去问,只看着何常相扶起那洞口倒了的松枝,又贴在洞壁听外头动静。好一阵子,何常相才道,“那廖无方这么快便好了,刚才是他,只怕已经找了我们好久了。”容辞道,“那两个人也挺可怜的,听不到声音,也不能说话,没读过书,连反射现象都没见过??”何常相笑道,“要不是他们在廖无方这里,你想要收他们为徒了吧。”容辞道,“这个自然,要使百万胡狄归教化!”何常相本是开玩笑的,却不料容辞当真了,便不知后话怎么接,便愣在那里。容辞慷慨激昂了一句,也看出何常相本意,微有些尴尬,便道,“我心眼实,别人说什么,我都当真。”
何常相于是不好意思了,只道,“这个‘要使百万胡狄归教化’是哪里的句子,怎么之前从未听过。”容辞笑道,“这个你当然没听过了。是我写的一首诗。整个是这样的。”于是捡了断枝在地上写道:
何常相细看一番,道,“我不会品诗,这首看着只觉得十分霸气。”容辞道,“那当然了,我的诗在我们书院是第一流的。当年我中了进士,山长将他素昔喜爱的一把剑赐给我,因是在鹿鸣宴上赐的,所以才改名成鹿鸣剑呢。”又想起那剑来,低头道,“只可惜了一把宝剑。”何常相奇道,“女子也能去考试?中了进士,又能不受编制?”容辞道,“咱们书院的女弟子,想要参加科考的,每每乔装去了,或是要哪个师兄弟去了,半夜再偷偷换我们进去,考上后捏造个丁忧什么的,位子哪能等你三年,早被人占去了。于是也就差不多了。”何常相道,“真是大胆。殊知科考舞弊可是大案,一旦牵连,整个湖南都要动。”容辞道,“我们又不舞弊,不过是去考着玩玩。每年去考的又不多,因为我们考上而被挤下去的也不过那么一两个。本来就是排在末流的,挤下去了也不可惜。反正大宋每年选拔这么多官员,少一两个又不少。”何常相道,“尹山长可知道?”容辞道,“不是尹山长替我们打点遮挡,哪能这么容易。”何常相摇头道,“你们一门,都是不循规蹈矩的疯子。”容辞道,“就你们讲武堂出来的严守纪律。”
何常相却不熨帖了,道,“严守纪律本就是第一要紧。”容辞本不过玩笑一句,哪知何常相便当了真了,见他冥顽神气,便不想理他。何常相也尴尬了,尴尬得一阵,道,“我出去看看。”说罢,便挪开掩护出去。容辞等了半天,却见何常相裹着一身寒气进了洞中,手上拎一把残剑,不是鹿鸣又是什么?
容辞接过鹿鸣剑,道,“你??怎么将它捡了回来?”何常相道,“我只细听廖无方声音,不期遇到山寨李二郎,他两个当真十分顽强,扎了腿上的口子,仍然两个打我一个。我想着既然都是逃,便顺手夺了这剑。”容辞心知此战必定十分凶险,只道,“这怎么好??该让我如何谢你。”何常相道,“你不是诗写得好么,便写一首送我吧。”容辞面上一红,低声道,“眼见要过年了,我有一首祝酒词,你看看可好。”便抹了那首,重新写道:
春来发三愿,与君共勉之。一愿盛世和谐,家国无去离;二愿不与君别,长久无相思。三愿钓鱼岛上,与君再题诗。
何常相道,“不好。这可不是单单给我一个人的。”容辞想了一想,道,“我刚得了一首,看这个怎么样。”又写道:
束发金丝带,呼人取酒来。斜倚美人靠,坐等桃花开。
第五章 剑雨菲菲有时尽5 '本章字数:3384 最新更新时间:20120818 22:03:24。0'
何常相默默记了,也不说话。此时外头响起娇叱之声,容辞道,“怎么像是??不好,三年之期快到了,恐怕真是剑菲。”说罢将那破剑往腰间一别,捡了一段松枝便冲了出去。何常相伸手没有抓住,只得提起腰刀也追了出去。
只见那两把飞刀还扎在廖无方肩上,只是刀身被拦腰折断,只露出外面短短一截,容辞持的松枝已烧成焦炭,另一个深衣短靴的女子,持一把宝剑与廖无方缠斗,剑身笼起隐隐水汽,正是刘雨。
刘雨道,“木生火,快扔了你的松枝。”刷刷几剑逼退廖无方,又道,“廖无方有我就好,山寨李二郎在附近,恐怕就要过来,你们两个对付他们。”容辞闻言应了,果真那两人簇着谭遥遇过来,其中一个大腿上的伤口已结了血红的一块冰,看着好不可怖。容辞一咬牙,素掌与那两人接去,何常相忙跟上,好在刘雨的“剑雨菲菲”正是那太白炉功的克星,剑身凝起水珠,又被剑气抖开,便如雨丝片风,又有那水珠结成的剑身,如十几把幻影般刺向廖无方。那山寨李二郎也在剑雨笼罩之下,功力顿时减弱许多。容辞更有何常相襄助,因此打斗起来,只觉游刃有余。于是笑道,“哈哈,水克火。廖无方,你遇到剑菲,便如那苍鹰落地,蛟龙上岸,苟延残喘之余,只和你的玉女相濡以沫吧。”说罢双掌一翻,谭遥遇身在战团之外,却也受那掌气所伤,只觉胸中血气翻涌,一口鲜血到了喉咙。她看廖无方被刘雨制住,不敢使其分心,硬生生将那口血咽了下去,却仍有些从她嘴角缓缓渗出。
刘雨道,“咱们快走,不得恋战。”说罢使出一招“泪飞倾盆”,漫天飞雨,隔开廖无方,转身便走。容辞朝何常相一点头,也跟在刘雨后头,何常相使一个“残阳如血”断后,舞出好大一片红色刀光,那山寨李二郎果真被吓退几步。
三人狂奔十几里,离了雪山,直见到枯草衰兰这才停下。刘雨道,“还好他的功夫阴毒至极,非要待在那雪山之中中和他那炽烈之气,不然咱三个可惨了。”容辞道,“你‘剑雨菲菲’不是正好是他的克星么。”刘雨摇头道,“你看到他肩上两枚断刀没有,他不知道哪里得了这个法子,让人给他扎了这两把刀,那内力又是属木的,他整个人便跟开了挂似的,我也只能吓他一吓了。虽说水克火,但毕竟强克弱,我这点功夫,对付山寨李二郎还行,对他可就不行了。”
容辞笑道,“这可巧了。给廖无方开挂的,不是这块木头是什么。”刘雨这才拱手对何常相道,“麓山武英会上匆匆一瞥,不想有这么厉害。当真是后生可畏。”容辞道,“你又装长辈了。”刘雨道,“何将军内力十分醇厚,武功一派刚直如松,挺拔如柏,不是常人能及的。”何常相直道“过奖。”刘雨道,“这也是机缘巧合,总之廖无方不要出雪山就好。”容辞这才问道,“你怎么寻了过来了,是有孙二郎的消息了?”刘雨摇头道,“去年那一战之后再没有他消息,我也是不放心,加之武功有所小成又进一步,这才放心来找他。”又道,“我倒见着你徒弟容赋了。”
容辞笑道,“在这边被聘为将军府讲师,容赋跟着我读书习武。”又把容赋身世跟二人讲了,刘雨道,“总是个人有个人的不幸。好在我看她心眼大得很,总算是给自己少了许多不痛快。”何常相道,“倘若她父亲果真姓赵,又是折损于前些年那场突击,恐怕正是平邪将军赵摧来。”容辞道,“这些也都罢了。”又问刘雨是怎么遇到了容辞又找到了这里。刘雨往前一指,道,“你问她罢。”
前面正有人驾了个小马车过来,容辞定睛看去,正是容赋。容赋将车停好,跳下车辕,道,“我没有来迟罢?”刘雨道,“你来得正好。咱们该回了。”于是三人登舆。何常相也坐进车里,容赋疑道,“你不去驾车?”何常相道,“我还不会。”容赋又坐了出去,道,“还是我来罢。”
容赋将车驾到姚府后头,早有小厮开了后门等着,马车长驱直入,到了练武场才下。姚枢正等在那里。容辞跳下车来,叫了一声,“阿爹。”姚枢直抚着容辞肩膀道,“好孩子。”又问何常相,“你有军令在,我也不好为难你。我这里已修书一封,你传给上头,可好?”容辞转身拦在何常相之前,道,“你还要再打吗?”刘雨容赋见状,也一左一右站在容辞身边。何常相见状只得罢了,袖了那信,道,“我这便去。”姚枢留饭,何常相也不应,只道,“军令如山,军情如火,耽误不得。”向四人告辞,便去了。
容赋见何常相去了,悄悄往旁边溜,被容辞一把拉住。容辞道,“你想要跟他?”容赋忙摆手道,“才不是。我内急呢。”刘雨道,“你身份尴尬,即便跟到了他上线那里,报上去给你那巴图将军,人家也未必信你,还会牵涉到容辞和姚叔叔。更何况以你的功夫,跟踪必然被他察觉,那时候我们一起上,也拦不住他杀你。”容赋道,“有这么可怕?”容辞道,“你不知道他们的,别看先头一起出生入死,后又谈笑风生,一旦他们归你为敌,杀你眼睛都不带眨的。”刘雨道,“我还有‘剑雨菲菲’的手法要教给你,可舍不得你就此死了。”
姚枢也道,“乌扬嘎毕竟还是孩子,不懂这些龌龊的事情,你们教她是好,可别吓坏了她。她跑那么远路接你们,心里定然很怕的。”容赋道,“就是就是,不谢我救命之恩,倒来危言恫吓了。”又对姚枢道,“师父给我取了字,叫作胡夷,您以后不能叫我的蒙古名字了。”
姚枢笑呵呵应了。
刘雨勉强在姚府留了几天,将“剑雨菲菲”都给容赋说了一遍,便说要走。容赋道,“我在驿馆留了信的,等于师叔她们回来再论不迟嘛。”刘雨摇头道,“我心里总搁着什么似的,这几天住得极不安生。我总要去找她们。”容辞道,“你能算出她们在哪里?”刘雨道,“不能。”容辞道,“我想着,怕是去了云天爱那里。”
刘雨道,“是了,天爱是大都人,她们北上定会去找她的。我这便去。”容辞道,“我陪你。”容赋也要跟去,容辞道,“你先把‘剑雨菲菲’练好再说。”刘雨也道,“你在这后面接应我们。把你带来的人手也弄在姚府安排好??驿馆那里是不方便了,只是不知道姚叔叔介意否。”容辞笑道,“他开心还来不及呢。”
容赋无奈只得留下。后来何常相又带书过来,正在练武场遇见容赋。何常相道,“她们呢?”容赋道,“她们去找另一个人去了。”何常相道,“那你把这信交给姚先生。”容赋接了,问道,“没有了?”何常相道,“还能有什么?”容赋道,“没有什么信要留给师父?”何常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