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钢针在手也无力施展,便由他们去。
樊不花说放行,固然放行。只是她那庄子四周多少眼线,见于燕飞赵容赋二人神色匆匆,早有人暗地里跟上。于燕飞虽察觉了,却也不能怎样。二人在茶摊喝水时,七八个路人中,少说有五个是樊不花的人。于燕飞早失了蛊术,不能传信,便蘸着茶水在桌上写字。她将字倒过来写,赵容赋也能认清。哪知于燕飞才写了“龙胆”二字,便有那茶博士过来添水,故意洒了几滴水在那两个字上。于燕飞低叹一声,喝茶不语,又将那茶杯放下,道,“见君可跟你说过咱们湖南的名茶?”
赵容赋道,“听说过安化黑茶,和君山银针。”又道,“还有洞庭水月??”于燕飞道,“君山是洞庭湖中一青螺,太湖之中也有洲山,叫洞庭山的。那里产碧螺春,香气袭人,又叫吓煞人,以水月院僧所制为佳,是以又名洞庭水月。彼洞庭却非此洞庭了。”赵容赋道,“那太湖可不地道了,怎么也叫洞庭山呢。”于燕飞道,“还不知道两个洞庭,哪个在前,哪个在后。”赵容赋道,“洞庭波兮木叶下,少说屈子时候就该有此洞庭了。”又奇道,“怎么这些茶叶全立起来了?”于燕飞道,“这也有个典故。初唐时有个白鹤真人自海外来,带有八棵神仙赐予的茶苗,种在这君山之上。白鹤真人修白鹤寺,挖白鹤井,汲井水泡茶。茶雾之中有白鹤冲天而上,带发这茶叶也根根直立,如短刀,如钢针??我们湖南物产匮乏,好容易产一种茶,又是这等犀利。果然不如江南水乡,吴侬软语,温香柔美。”
赵容赋道,“我怎么没见着白鹤?”于燕飞道,“传说此茶年年上贡之时,都连白鹤井水一同进上。一年押船的官员打泼了白鹤井水,只好取江水混之。皇帝取水泡茶,却不见白鹤冲天而起,于是叹道‘白鹤死了’??皇帝都是真龙天子,果真有一语成谶之势。此后白鹤井枯而不发,白鹤真人也不见了。只有这银针茶叶还根根直立,恍若刀林剑海,豪侠爽阔,又如松针凛冽,傲骨挺拔,是以文人武人也都爱喝。”
赵容赋道,“不是还有化龙池,白沙井么。咱们书院里头有文泉,山上也有好几处泉眼呢。”于燕飞笑道,“说起来白沙井由来也与白鹤有关。兴许白鹤真人的白鹤从巴陵飞到潭州,镇住恶龙,甘泉能出。不过一地水泡一地茶,邓师兄在园林里种茶,取文泉水泡,清香甘冽,我倒觉得比哪里的都好。这君山银针,自然要用君山水泡了。”赵容赋又道,“这茶听着倒十分名贵,怎么这荒村小摊上也有?”于燕飞笑道,“那自是有咱们老朋友到了,特地备下招待咱们的。”
此时茶摊中其余人等,连上那茶博士,都往近处去摸兵刃,却都不禁横七竖八倒了一地。于燕飞笑道,“惯用毒的,可是曹二哥到了?”棚外进来两个妇人,其中一个五十来岁的道,“不是有苦有乐,是老婆子我。”于燕飞见了喜道,“原来是吴婆婆!”来人正是巫手吴婆。
吴婆身边一个三十左右的妇人笑道,“虎丫头这是怎么了,让这些人跟了一路?”正是吴婆独生女儿袁克柔。于燕飞道,“这一路说来可话长,这些人都听不见?”指那倒了一地的人。吴婆道,“都昏死过去了,自然听不见。”于燕飞道,“我刚得了辟火珠时,整个人晕晕乎乎的,不能说话动弹,却能听见别人。”吴婆皱眉道,“辟火珠是什么?”于燕飞拉过赵容赋,道,“还要慢说,这位是当年平邪将军遗孤,容见君在北方收的徒弟。”又对赵容赋道,“这位吴婆婆和山长同辈的,武艺高强,轻功和毒术更是一等一的好。这位是定清姐姐,承了吴婆婆绝学不说,还有袁将军家传的十二册兵书兼三十六路刀法,是个女将军。”赵容赋忙上前见礼,吴婆只笑道,“见君这孩子居然都收了徒弟了,真是个个都是大姑娘了。”
几人于是坐下,于燕飞便从她在湘西起的际遇都讲了,赵容赋也补了些,总算讲了个七七八八。吴婆道,“我只怕洞庭帮灭族之事,陷害兰丫头是为了坏她名声,更兼害她性命,好使她义军组建不成。这樊不花找你来,更是直指辟火珠无疑。我看她们倒都是一伙的,再有传授梁怀鱼青城剑法的,都为挑拨我中原武林,抢夺我炎黄神器,好使那蒙军铁骑能长驱直入。”于燕飞叹道,“什么中原武林。赵氏皇族偏安一隅,大好中原早就拱手让人了。”
袁克柔道,“这样说来兰丫头那里危险,剑菲和何常相也都不妙。”于燕飞道,“其实山亭还好,无非几个不入流的小女生罢了。梁帮主所结交的都不是庸人,即便不全信了山亭,也不会乱出手的。梁怀鱼已死,倒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就辟火珠一事,他们知道不在我这里,便在何常相那里。剑菲一个人被关在樊不花庄子里,何常相伤重未醒,孔先生内力大减,素仙凡仙姐姐身上也都有伤,不知能平安到家否。”赵容赋道,“听你说来,那个方种玉是朝廷的人,不抢辟火珠就罢了,怎么要姚氏祖孙死呢。”于燕飞道,“方种玉也是无奈听上头的话。上头奉行蒋公的焦土政策,保不住的,我一把火烧掉,也不给敌人得了。实是无赖之举。”又道,“方种玉不会透信给元兵,大概是乃仁台一行又跟中原武林中汉奸者有呼应,只是不知道是谁这么可恨了。”
吴婆道,“李安抚使有大识大义,既然得知辟火珠一事,定然跟上头有所交涉。只怕方种玉之辈不会有了。梁怀鱼樊不花她们都当是元军的人。”袁克柔问道,“看来我们要往湘西一趟了。”于燕飞道,“只有这样麻烦你们了。”又道,“我与胡夷在这里等书院来的援手,姚氏祖孙生死便托在你们身上了。”袁克柔笑道,“最好还得见了何常相一行,也好问候问候他?”于燕飞笑道,“哪里就扯这些了呢。”
吴婆自怀内取出一个纸包给于燕飞,道,“这包粉末入热水无恙,入冷水即成剧毒,小心使用。”于燕飞应了,吴婆便同袁克柔携手而去。赵容赋道,“咱们将这些人怎么打发?”于燕飞道,“趁他们尚昏迷,咱们乔装了,再悄悄摸回去,好做接应。”又问赵容赋道,“你怕么?”赵容赋道,“怕。那二十三星斗阵,我看二十三个你我也打不过。”又道,“刘师叔为救我们而入险境。我纵使怕,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于燕飞道,“实则也无妨,我们只在这里好好等着援手过来,小心一点。他们这里断了消息,未必就认得出你我。”
赵容赋道,“我却是不敢等了。樊不花是元军的人还好,要慢慢问出辟火珠下落。虽严刑拷打,总归性命无虞。若是朝廷的人,只怕??”于燕飞忙安慰道,“若是朝廷的人,也要问出辟火珠下落,这才能确保销毁。何况朝廷中有李安抚使。他声望极高,手下奇兵又个个身怀绝技武艺高强,朝廷当会信他,将毁辟火珠改为护辟火珠。咱别说不吉利的话,别像那皇帝一样,白鹤??”于燕飞忙拍嘴巴,道,“快不说了。”
果然樊不花的人只以为二人向外逃去,便严卡各个路口关隘,却不想二人折返回来,摸回那庄子外头。好容易等得夜色浓了,于燕飞道,“你在这里等我,我摸进去看看。要是你离了此地,还是用牛毛针给我指方向,我去找你。”赵容赋拉于燕飞衣角,道,“别留我一个人,我还是跟你一道罢。”于燕飞看四周树影幢幢,山岭寂寂,心里也有些发毛,便道,“也好。你将留胡刀在那棵树下埋好,还是使你惯使的剑和钢针。咱们一齐溜进去,庄子里头灯火通明的,就不怕了。”赵容赋忙应了。
哪知围墙之内十步一人,壁灯照得通亮,二人决计隐不了行踪。于燕飞道,“咱们一人一个,打灭两盏壁灯,或许能进去。”赵容赋道,“这壁灯隔着一堵墙呢。”于燕飞笑道,“这个难得住别人,可难不住我。”墙内有火光从上流出,于燕飞就着微光在地上画了个抛物线,道,“咱们朝上打暗器,这就是个斜抛运动,飞进围墙里头去。再发个轻一些的,由先头那个撞回到墙上,若算得精准了,灭灯足矣。”于是赵容赋就看于燕飞在地上做计算。
赵容赋皱眉头看了,道,“大概也能懂。”于是取出牛毛针来。于燕飞道,“这针太小,后针撞上前针还有些难。”说罢解下耳环,递给赵容赋一只,道,“先投耳环过去。”二人蛮足一跺,齐齐跃起来。于燕飞先投耳环,赵容赋掷出钢针,果真学了“剑雨菲菲”的暗器手法。虽不太成,带起雨丝好歹能将壁灯润灭。两支牛毛针各自扎进墙壁中去,那守卫见得灯灭,忙上前燃起,也不见有异,只道是风动。哪知微风正是于容二人跃过围墙带起的,只是壁灯再起之时,二人早已贴在那重檐下藏好。
于燕飞放眼看去,只有一处灯火最盛,一处灯火最暗,便道,“灯火最盛处为主人起居之所,灯火最暗处为最不当用处,该是藏人之所。”赵容赋道,“虚者实之,实者虚之,怎么知道樊不花不是故意引我们去明暗之所呢?她若是将刘师叔关在这数不清的房舍中任意一间,又在各处埋伏人手,那又怎么办?”于燕飞道,“樊不花善攻人心,定会料到你我有此计较。我们猜她,她来猜我们,虚虚实实,剑菲在何处也不好说了,非要我们观测到才能作数。”赵容赋道,“干猜无用,不如就去那灯火最暗的地方闯一闯。即便是计,好歹引得出她人来,见了她再说。若她不现身,趁暗我们也好脱身。”于燕飞笑道,“正是容见君教出来的徒弟。”二人便往那最窄最幽一间房舍摸去。门口排排的守卫,赵容赋一个“九嶷山上白云飞”投身而下。守卫听到响动,都朝那里围去。赵容赋使一个“风雪迷漫”,那“剑雨菲菲”顿时成了“雨雪纷纷”。只是赵容赋内力不够,刚落了几点冰渣子就后力不济了,只得拔剑与人缠斗,于燕飞趁乱便溜进房中。
房中漆黑一片,于燕飞摸到门口不敢擅动。仔细看去,那房间正中绑在椅子上的,不是刘雨又是哪个?于燕飞抢上前去,哭道,“剑菲!”忙不迭给她解绳索。
第七章 雨燕飞出星斗阵3 '本章字数:4084 最新更新时间:20120828 11:39:55。0'
刘雨散落了发髻,几缕青丝沾了冷汗贴在颊边,脑袋斜耷拉在肩上,听有人来,睁了眼睛,再见是于燕飞,挤出一抹笑来,道,“你怎么又回来了。”于燕飞道,“我们原本想出去能见到书院来的援手。哪知没有。我们又怎么放心得下你??”刘雨勉强笑道,“何常相那里定然也有危难,你就放心得下他?”于燕飞道,“你还在取笑我呢,何常相生死由他去,我今天拼死也要救了你。”刘雨苦笑道,“孙郎他隐忍一年多,就为了你手上这颗珠子。他虽然不在了,我却还在。是我拼死也要护住你。”刘雨为人本就有些淡淡的。孙二郎死后,她越发不做声,即便伤心念起孙二郎来,也不过痴痴往地上望一眼,从来没念过一句,众人也皆不敢提。现下“孙郎”二字从她口中出来,恍若极久极远的一个人,将那股常有的淡淡的哀愁,也全化作冰冷的口气了。
于燕飞道,“这颗害人的珠子,要是我的,我就毁了它了!”又扶刘雨起来。见刘雨衣衫不整,惊道,“这是??”刘雨见她看向自己衣带,道,“樊不花将我全身都验了个遍,要找到辟火珠。”于燕飞眼睛里又滚出泪来,道,“是我害你受了这许多苦??”刘雨惨然笑道,“三年以期,他不负我,我不负他。此生足矣。”说话间二人已走到门口。赵容赋已拼得跟个血人似的,想要迎二人出去。于燕飞将她往房内一拉,自己跃到众人之中,凤尾金鞭如灵蛇舞动,直往那些人要害招呼。
刘雨扶了赵容赋,道,“难为你了,坚持这许久。”赵容赋见刘雨身上旧伤口都被扒开,皮肉翻起,哽咽道,“怪我们来迟了。”刘雨摇头道,“樊不花早料到你们会来,不过半死不活吊着我罢了。你们早来我也这样,迟来我也这样。”赵容赋道,“看我们杀出一条血路来。”
那樊不花不识货,卸了刘雨的轻灵剑,见剑身喑哑,触手极轻,不像把好剑,便随手扔在门后。刘雨拾起轻灵宝剑,对容赋一笑,便杀入敌阵。赵容赋忙道,“刘师叔小心。”也踢起地上一把弃剑,勉力再战。于燕飞分心这边,见刘雨杀入阵中,心中惊惧,生怕刘雨也存了孙二郎那样求死的心思,忙靠了过来。一把九节鞭挑转抹勾,直往刘雨身旁敌众招呼。不一时于燕飞身上就中了数刀数剑。刘雨道,“你不必护着我,樊不花抢了我的信物,我要亲手夺过来的。”说罢清咤一声,剑雨菲菲,漫天飘雪。众人皆未见过此招,早被迷了眼睛。只见刘雨长跃而出,宝剑直挺,朝前刺去。
那樊不花听人报得于燕飞赵容赋又回来了,忙带了人往那里赶去。才走到月洞门口,只觉迎面风来好不寒烈。仿佛风刀霜剑几十把齐齐相逼,想要躲避却无处可避。好在陈默公手下的人皆非俗辈,樊不花身后窜出个红衣男子,大刀在手,一拨一抖,便荡开轻灵宝剑。刘雨此时哪还有力再战?长剑坠地,人亦往后倒去。
却说赵容赋跟在刘雨后头,见刘雨站不稳了,忙一把扶住。此时五六把刀剑指向二人后心,皆被于燕飞凤尾金鞭一绕,一卷,甩开去了。只是于燕飞此时再顾不得自己,眼看前面有人使一把长枪戳来,她为上前救得刘容二人,只得自己将咽喉往那枪头上送去。于燕飞心道“吾命休矣”,亦只得闭目待死。
哪知场上陡变奇生。不知哪个房顶上跃下一人,早夺了那把长枪在手上。那人黑衣灰边,虽一身短打,月色之下翩然而立,居然有玉树临风之态。来人正是李安抚使手下奇兵,有声有色钱二郎是也。钱二郎笑道,“你是你们这一届中武艺最强的,怎么却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声音清越明亮,直透云霄。
樊不花却是眼睛都看得直了,钱二郎于燕飞二人联手将敌众放倒。钱二郎持那杆长枪在地上一撩,将把钢刀在枪上转了四五圈,反手一送,再一亮相,那钢刀贴着樊不花耳朵过去,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