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情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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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徒情惑-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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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收拾停当,静下心来,便觉手心有些刺痒,展开一看,顿时心中一凛,两只手掌上,不知何时竟出现了浅浅一道淡紫色的纹路,靠近掌心处颜色微深,靠近手腕处颜色变淡渐渐看不到。
南苎看着自己的手掌,半晌蹙眉不语。
小鱼听不见师父的动静,也不知他在做什么,有些慌神,叫了声师父,南苎抬眼看她,回道:“我们走吧。”把手递过来,小鱼不敢再握师父的手掌,拽住了他的衣袖,两人再度启程,这一路都没再说一句话。
回到山中,已是凌晨时分,南苎也未休息,直接到了别院的炼药室,将药案收拾干净,拿出给小鱼治眼睛的药来,一一摆好,小鱼也跟在一旁,手摸索着一味一味去嗅闻辨别。
“追骨风,地龙,鬼针草,豨莶草,秦艽,泽泻,瓦松,皮硝……”十六味内服的基本都认识。外用的几样却闻不出来,便问师父都是什么,南苎答:“幼龙胆,涅槃灰,芳华露,人鱼泪。”
每说一样,小鱼心里都是一惊,每一样都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
“师父……”
话未出口,南苎便道:“不用担心,为师自有办法。”
“鱼儿先回房休息,我先给你煎一碗药再过去。”
小鱼应了一声,便摸索着自己去南苎房里,这两年来,无论山里山外,她都是跟南苎在一处歇息,自从没了眼睛,夜里总是做噩梦,南苎便干脆在房里屏风后加了一席床榻,让小鱼睡在里间,自己睡在外间,方便时时照应。
南苎此刻本想张口让她回自己房里,抬头看着她一步一步小心挪步的背影,终于还是没有开口。
小鱼独自去洗漱了一番,回到房中躺在榻上,脑中又不由自主想起洞中的情形,只一回味,就觉得心跳不已。从没想过此生竟能有机会如此亲近师父,心下对那个苏辰着实是有些感激的。
想了片刻,师父便推门进来了。小鱼闭目听着他的脚步声,想象着师父的动作,转身,关门,走到案边,放下药碗,走过来,微微俯身,小鱼禁不住嘴角上扬,便听到师父问:“还没睡么?”
小鱼撑起身坐好,南苎将药捧过来,又试了下温度,刚刚好。递给小鱼,说道:“有点苦。”
小鱼皱眉喝掉,一张脸快拧成了包子样,吐着舌头直叫:“真难喝啊。”
南苎接了空碗又递过来一杯茶给小鱼漱口,笑道:“只剩五百九十九碗了。”小鱼一口喝掉茶水,嘴里的苦涩才缓和了一些,听了师父的话也笑起来。
师父解开小鱼眼前的纱布,坐到床头,让小鱼把头枕在自己膝上躺好,以清水擦拭过眼睫后,再拿来外用的药,小心翼翼滴到小鱼眼角,让药水慢慢渗入眼内,然后又开始按摩眼周各个穴位,力道适中,十分舒服,小鱼本已有些困乏,按了没一会儿就沉沉进入梦乡。
南苎看着小徒弟枕在自己膝上的一张精致小脸,睫毛长长,粉唇盈润,心中叹息,不知不觉间,徒弟已经长大了,自己也该有些分寸了。拿过枕头轻轻垫在她头下,起身出门。
后来的日子几乎一成不变,每日早晚,南苎都会按时给小鱼送药,小鱼也分明能感觉到眼眶内有东西在生长,只是她从来不敢睁眼,也不敢碰触。
白日里师父似乎越来越忙碌,陪伴自己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因此每日早晚上药按摩时的片刻就成了一天里最快乐的时光,那时的师父,温柔似水,充满怜惜,让小鱼沉溺其中无法自拔。如同饮鸩止渴,明明知道一切都是奢望,却越来越离不开,越来越贪恋,中的毒也越来越深。每日看不到师父的面容,思念却越来越蚀骨。
师父若不在房内,小鱼便一个人在屋外踱步,数着步子等他回来。师父回来了,小鱼也不敢打扰他,只静静坐在一旁细细分辨他的动作,听师父的脚步声,听师父翻动书页的声音,想象着师父合上书犹执着笔凝望窗外的神情,师父起身负手蹙着眉头思考问题的神情,师父端起茶杯浅酌慢饮的样子,师父盘膝端坐练功调息的样子
慢慢的,小鱼变得越来越沉静,每日里话越来越少,甚至一整天说不到两句话,再不复往日的活泼开朗,只是静静坐着听周围的声音,听窗外的虫鸣鸟语,面色平静得像一潭古井不泛涟漪。南苎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又无能为力,便央久石无悔多陪陪小鱼。
久石无悔已经将近十五岁了,也出落得越发漂亮,不必去看,小鱼也能想象到,那个长得如诗如画一样的温婉女孩,如今该是有多美,因为山中的师兄弟们几乎每隔三两天便借口来看望自己,实则是说不到两句话便去了无悔那里。
无悔是个温柔的性子,经常找些书来读给小鱼听,声音也是温婉动人。没事就会搀着她在外面走走,晒晒太阳。两个人踩着路边的落叶,沙沙作响,心里想着各自的心事。这些师兄弟里,百里容成是来得最频繁的一位,小鱼想起他当初还曾说过如若自己是女孩子,他一定第一个三媒六聘来迎娶自己的玩笑话,如今他的心已经是彻彻底底放在无悔身上了。
这院里除了久石无悔和那些来看她的师兄弟,还有一个人也是经常造访,就是每隔三个月一出关的南海龙宫太子祝暄夜。
暄夜每次来,都照例是一副冷若冰霜的神情,每次都给师父带几坛酒过来。那酒叫醉红尘,小鱼只尝过一口就有些晕,酒的味道清香甘冽,却不敢多饮。
暄夜和师父两人总是喝个一醉方休,间或比比剑法,或坐着闲聊几句,说说仙界的近况,各自的进境,新制的药方什么的,等师父喝醉了,暄夜便怅然独自离去。
暄夜长得好看又只跟师父来往,来得久了,久石无悔便试探地问小鱼,掌门仙尊这么久不成家,该不会是好男风吧?小鱼听了觉得好笑,便故意开玩笑道:“我也怀疑呢。”
无悔忍不住又道:“那你现在每天跟仙尊在一个屋里睡着,有没有发觉什么不对啊……嗯,他有没有碰过你啊。”
“天天给我换药,自然要接触啊,再说我又看不见东西,碰触一下也是难免的。”
小鱼没想到这无心之话,和上一句半开玩笑的话,却像龙卷风一样迅速刮遍了见微山,越传越厉害,见微掌门仙尊好男风的闲话就这么正儿八经地传开了。
一转眼这一年便到了年底,山外已是隆冬时节,山里却依旧春暖花开。
这一天,小鱼照例起床独自去洗漱,一推门就感觉到有些不同,外面冷得很,自己穿着单薄衣衫瞬间就被寒气浸透了,急忙又关上门,不一会师父端着药过来了,小鱼便问这是怎么回事。
南苎方答:“前几日无悔说这几年山里都是一个季节,她有些想念昆仑山的雪了,就让我把山上的魔法去了,恢复正常四季轮转,也好让山里的植物休养生息。”
“哦……”小鱼听了没再说话,心里却有些奇怪的滋味。原来师父宠溺的,不止是自己一个人。无悔的一句话,就改变了这山里近千年的气候。
上完了药,南苎找来了一套冬装给小鱼换上,无悔也正在此时敲门来找小鱼。南苎开了门,无悔道:“仙尊早,小鱼师兄起了么?”
小鱼在里面应了,走出来,无悔便拉着她一同飞到知萌广场去,还不忘回头告诉南苎也来瞧瞧。
出了门,小鱼便感觉到外面在飘雪,两人迎着雪飞到了知萌殿上方,还没下落,远远便听到下头喧闹声一片,想来是山中的小弟子们头一次看见这天地一片白茫茫,漫天鹅毛大雪的壮观场景,都兴奋起来打起了雪仗。
小鱼双眼看不见,无悔便将她放在广场旁边的廊下坐着,马上就有师兄弟把无悔拽走,雪球破空袭来,砸在小鱼身旁,周围欢声笑语,闹成了一片,只有小鱼一个人站在廊下,如同站在另一个世界里。
小鱼静静站起来,扶着回廊的立柱,将手伸出去,一片雪花悠悠落在掌心,瞬间融化,一丝冰凉也随之浸到了心里。
作者有话要说:
、痴情暄夜
正月十五,入了夜,弟子们照旧自发地跑到了知萌山和知末山之间的溪谷里去放河灯。
与往年不同的是,如今山里与山外一样有了四季轮转,此时是初春的气温,冰雪刚刚消融,尚有些寒冷。这一次的弟子里,没有明玄,没有兰夕,也没有落尘生,陪伴小鱼的只有无悔,而陪伴无悔的却不止是小鱼。
小鱼想尽力融入到周围熙熙攘攘,热热闹闹的氛围里去,无奈除了听听别人的声音,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只好独自坐在河堤,让无悔自己去跟那些师兄弟们笑闹去。坐了一会儿有些无聊,便跟无悔说有些累了,先回去了。无悔便将她送回别院,又回头接着去河堤玩去了。
小鱼如往常一样早早洗漱,上床歇息。睡到半夜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自己在一处湖边看着师父闭目打坐,自己似乎是没有形体的,只能一会儿变作蝴蝶飞在师父肩头,一会化为花瓣落在师父襟上,流水潺潺,波光粼粼,师父神情专注,纹丝不动。自己就只能那样看着他,不能言不能语,心里十分忧伤。
这梦做了一会儿便醒了,小鱼回了下神,细细去辨别屋内师父的气息,师父应该是已经睡了吧。小鱼睡不着,便干脆起身,轻轻走到屋外,坐在外头梨树下的石凳上发呆。
这一夜睡不着的不止是小鱼一人,别院后厢的庭院里还有一个人。溶溶月色之下,一袭青衫,身形颀长,腰悬白玉腰牌,剑配白色流苏,看着面如冠玉,丰神俊朗,此刻正立在回廊下,痴痴看着徽字间窗中透着的烛火,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徽字间的门开了一条缝,久石无悔在门内看着门外的人,面无表情。门外的人见她开了门,便走过来轻声叫了句 “无悔。”
无悔只看着他双眼,却不说话,那人黯然道:“我只是有点想你,想看看你睡没睡。”
无悔伸出手,他迟疑地握住,无悔轻轻向里一带,那人受了鼓舞,直接贴身将无悔抱住,返手关了门,不一会儿,屋内的灯熄了,静夜里细细去听,可隐隐听见屋里床铺咯吱咯吱的摇晃声,还有压抑着的女子呻1吟声。
元宵节过后,暄夜又出了关,刚刚出关,就从手下那里听说了一条小道消息——仙界关于见微山掌门南苎传闻已久的一件事得到了他亲传弟子的亲口证实——南苎仙尊喜好男风,因此才迟迟不娶。
暄夜听了这话,呆坐了好半天没动,然后嘴角便不由自主挑起一丝弧度,常年冷若冰霜的面容,如今却眼中含笑,心里似乎打定了什么主意。
第二天,暄夜又照例拿着几坛子酒来到了南苎的别院里。这一次的酒比往日的更烈一些,还加了些特别的东西,他势在必得。
两人坐在别院梨树下的石桌前浅酌慢饮,一边聊天,一边喝酒,今日的暄夜似乎比往常健谈了许多,说了不少手下人从外头听来的趣事,整整喝了两个时辰,南苎便又有些醉了。 
天色已近黄昏,夕阳把所有景致都镀上了一层金边,落日余晖下,两个人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初春乍暖,别的花草都还没发芽,院中的那棵千年梨树已经耐不住寂寞,早已含苞待放,只这一天的功夫,有几枝就已经盛开了。微风徐徐,吹在脸颊上十分惬意,偶尔还有一两片花瓣悠悠飘落,不需饮酒,只看这无限美景,只看眼前那张绝色的脸,人便要醉了。
小鱼还在房里静静打坐,窗开着,南苎在外面已然喝醉,这次暄夜却不加劝阻,反而还在给他倒酒。
又满上一杯,暄夜便凑近了南苎耳边,轻声说了句:“我听说,最近外头都在传你喜好男风……是真的么?”
南苎不知有没有听到,也不回答,只是半眯着眼看指尖上的洁白梨花,恍恍惚惚似有叠影,花瓣边缘还映着夕阳的金光,真是美不胜收。
暄夜见南苎不答,以为他已经默认,心里不由激动起来。面前的这个人,他守了他足足九百年,自少年时在海边见到他那一刻起,惊鸿一瞥间,就认定了此生心里只容得下此人。此时,为了得到这个心心念念的人,他要扫清一切障碍,毫不留情。
暄夜透过窗子看见小鱼就坐在南苎屋里,看来是真如传言所说两个人现在日日一起同进同出,乃至同寝,这个小鱼,是他目前首先要排除的障碍。
南苎终于伏在桌上醉倒,沉沉睡去。暄夜展颜笑了笑,轻拢着南苎散落的头发,眼睛看着屋里打坐的小鱼,故意用了些内力沉声说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今晚我便不走了,留下来陪你,可好?”
小鱼一直待在屋里,眼睛虽失明,耳力却越发的好起来,这句话自然听得真真切切,却不知道这是暄夜故意说给她听的。
小鱼这一刻恍然大悟,终于印证了自己的猜测和耳听的传闻,明白了师父为什么一直不娶又为什么和暄夜如此要好,为什么在不知自己是女孩子时跟自己尚显亲密,知道了之后就有些刻意避忌,连她中了迷情药后投怀送抱他都不为所动。原来师父也跟兰夕他们一样,喜欢的是男子。
正茫然想着,暄夜已经推开了门,扶着南苎走进房来。看见小鱼,假意歉然道:“劳驾今天移步别处,你师父与我有些话要彻夜长谈,怕是你不便去听的。”
小鱼等着师父开口说些什么,可师父却无言,看来是默许了。无奈只好答道:“那师父早些歇息,鱼儿回自己房里去了。”
怆然起身,一步一步向屋外走去,脚步有些漂浮,面上还要装作无事,她只怕让师父误以为自己看不起他这种为世俗所不容的感情,惹得师父难过。其实只要师父喜欢的,她都能接受,只要是真心相爱就好。师父和暄夜已经默默相守九百余年,如今既然是说开了,自己只会祝福,万不能让师父以为自己有什么偏见。
心里这样劝慰着自己,却仍旧是止不住的难过,心口一阵一阵的收缩 ,泪水快忍不住要流出来。毕竟师父喜欢的人不是自己,再怎么开解也是无济于事,整整九年的思慕啊,如今乍然得知师父心有所属,想装得若无其事又怎么可能?
就这样一直走到门口,师父依然没有说话,小鱼已经快忍不住要流泪,连忙快走两步到了门外,眼泪才终于夺眶而出。自己这个碍眼的旁观者,居然直到今天才明白师父的心意……
暄夜看见小鱼的表情,自然知道她心中有多难过,只是这事要论个先来后到,为了南苎,自己好人做得,坏人也做得,感情这种事,容不下第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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