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为了那丁氏肚子里的那块肉?哈哈哈哈,你也不想想,那些个贱女人,为你生了多少个,哪个是带把的?!”
“啪!”
看着叶夫人脸上映起的血红的印子,叶郡守颓然地放下了手,转身而去,他的脊背不再那么直,似乎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可是那股子阴冷的味道却更浓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李家儿郎
林卉没有先回林府,而是带着小梅和柳氏一起先去了李府。
李氏对外面发生的事情还是一无所知,她正亲力亲为地服侍着李老夫人喝粥。李老夫人嘴巴歪着,每次喂进去一调羹,就会漏出来半调羹,流下来,弄脏了下巴和衣襟。
李氏并不嫌弃,耐心地一调羹一调羹地喂着。
屋子里除了李氏和李老夫人,只剩一个还未留头的小丫头,呆呆地侍立在一旁,也不知道搭把手。
李家当家夫人先接待了林卉。
只看了第一眼,李二夫人就决定不喜欢林卉,虽然林卉的礼节都一板一眼规规矩矩没有任何不到位的地方,却仍让阅尽千帆的李二夫人感觉到了林卉身上的那一股子藏得很深的桀骜。
掩袖一笑,双手虚扶住欲要行礼的林卉:“快起来吧,这大冷的天,还巴巴地跑到这里来接你母亲,可不冻坏了你?”
拉着林卉的手,一顿摩挲:“小手果然是凉的,”把自己怀里的手炉塞进林卉的手里,“我们都知道你的孝心,只是若是为了接你母亲,冻坏了自己,岂不是让你母亲难过伤心?”
林卉不动神色地将手抽了回来,只抿着嘴微笑,温婉得体,并不接话,等喝了一口热热的茶,才出声笑问:“母亲在哪?”简洁明了,单刀直入。
场面似乎冷淡下去,李二夫人对林卉,更不喜了。礼节虽然做得好,但是不带丝毫的真正的温驯和尊敬,看着更像是在完成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罢了。
李二夫人有预感,若是将林卉娶回李府来。今后自己的日子怕不会那么顺心,心里对这门婚事就有了一些不情愿。
转念又想到那个侄子,李二夫人看着眼前轻松明月一般的林卉,突然又觉得十分合适起来,女人嘛,都是要嫁人的,也不知这外甥女哪里来的傲骨,等她和侄子成了亲。也不知这傲骨能剩下几分?
“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腻着你母亲?我这舅母,日后必定比你母亲还疼你!”李二夫人语带暧昧,吩咐身边的大丫头去取东西,“好歹先收了我的见面礼吧。”
林卉颇为不耐,等那丫头捧了锦盒上来,林卉笑着道谢。淡淡地让小梅收了,并不显得多么开心,仍向之前那样淡淡笑道:“母亲在哪?”
李二夫人的面上就沉了下来,自己几次三番地作态,林卉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心中不禁怒骂林卉不知高低。不识好歹。
不过一瞬间的功夫,又恢复了常色,林卉穷苦出身,家里一下子发达了,有些目中无人是难免的,何必跟这么个没眼界的半大孩子计较,只是心中到底难忍这口气。
“你七舅舅从你们府上回来,就一直念叨着你。你今日来了,不如先跟着我去看看他?”
林卉双眼一眯,李二夫人提到七舅舅做什么?难道还是为了那桩婚约?
林卉猜的没错,李二夫人为的确实还是那件婚约,林府豪富。李氏上门,自掏了腰包。修缮李老夫人的荣华园,添置的家具、摆设。件件都叫人眼红。
之前自己这边和林府弄得太僵,现在倒不好再上门了,若是将林卉娶进来,两家人又成了姻亲,再加上既然是婚事,总要有什么文定啦,接亲啦,回门啦,这么多事情,一来一回间,两家人的感情总会回到以前一样。
现在,还多了一样,李氏想要看看林卉这桀骜的性子,看到自己未来的夫君是那个样子,会是什么表情,还会是现在这样不动声色,端庄大方吗?
林卉正愁这件事情没有突破口,李二夫人就撞了上了,也就顺水推舟,跟着李二夫人去了李鸿腾那边。
走了一刻多钟的功夫,一行人走到了一个十分偏僻的院子里。这个院子紧挨着外墙,林卉甚至可以听到,围墙后边传来的叫卖声。
这座小院,匾额上书“清风苑”,似乎有些年头了,匾额和门楹都有些斑驳陈旧。进了院子,不像李府其他地方的花团锦簇、富贵华丽,更像是一座普通的农家院子。
原本应该种植名贵花卉草木的花圃之中,种着几颗白菜和大葱,院子里还有几只毛色黑黑黄黄红红的公鸡母鸡来回走动。
李二夫人已经用帕子掩住了口鼻,每次来这院子,院子里都是一股子鸡屎味儿。她又去看林卉,这以后可就是林卉过日子的地方了,却见林卉一脸平静,丝毫不以为意的样子,坦然自得,坐在繁花似锦的花厅与这家禽遍地的小院毫无区别。
可能是还不知道那桩婚事吧,若是知道了,哪里能这样悠然自得。
撇了撇嘴,李二夫人就带着林卉进了屋子,屋子里原本正纳着鞋底李七夫人看到李二夫人进了门,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站起来迎接。
“二嫂来了?!怎么不先派个人跟我说一声,我好准备准备。”她的面色发黄,颧骨高突,嘴唇薄而下唇,无端就带上了几分刻薄,虽是在笑,却看着不见真诚,让人不舒服。
说着话,李七夫人就转身去离间,拿了个小钥匙开了一个柜门,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套茶具出来。
这是一套正宗的青花,若是拿去市面上卖,能值个一百多两银子,李七夫人捧着这茶具,丝毫不敢放松,眼睛死死盯着,生怕它们磕着碰着。
李二夫人看着李七夫人的作态,不屑地撇了撇嘴,真要这么宝贝,何必拿出来现眼,家里也就剩这么一样能稍稍拿得出手的东西了,每次来都要来上那么一遭。
李七夫人又烧了热水,笑着说道:“我自己弄了白菊花,今天泡白菊花茶喝。”
李二夫人懒懒地说道:“七弟妹一向精于茶道,我们今日又有口福了。”语气中并不见几分真心。
李七夫人脸上的笑意却浓了几分,摆弄着茶具,对着林卉说道:“这就是大外甥女儿吧?”
林卉淡淡行礼:“七舅母。”
李七夫人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林卉,她的眼神跟锥子似的,似乎要在林卉的身上锥出几个血洞。
带着几分挑剔,李七夫人又对李二夫人说道:“身子单薄了些,以前没少吃苦吧?”
李二夫人不喜林卉,却更看不起李七夫人,看李七夫人挑剔的目光,心中冷笑,人家现在家里不知多有钱,明里暗里还要说别人穷酸,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子,并不接口。
李七夫人见李二夫人不接自己的口,眼中闪过一道厉色,仍然端着那一副古怪的笑脸,对着林卉说道:“倒也没什么大碍,今后到了我们府里,定会让你享福的,总会丰腴起来。”
林卉看着李七夫人自说自话,话里话外,已经将林卉当做了李家的媳妇儿,却又是百般挑剔,心中冷笑不止,脸上仍是无懈可击的微笑,端庄得体,也不说话,就这样看着李七夫人。
李七夫人渐渐察觉了林卉的态度,她这幅样子,简直是将自己当成了一个笑话在看,脸上浮现出一丝恼怒。
“是叫林卉吧?卉儿来帮我添把火。”李七夫人竟是指使起了林卉。
林卉仍是八风不动,四平八稳地坐在李二夫人的身边,完全将李七夫人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李七夫人快要七窍生烟,张嘴就要说出刻薄的话儿,李二夫人却站了出来,她虽乐意林卉被李七夫人磋磨,却不能太过,看起来李七夫人完全不是林卉的对手,继续呆着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直接带了林卉去看她未来的夫君更有意思。
“我带着外甥女儿去看看侄子,怎么说他们也是最亲的表兄妹,卉儿以前在外头,没的机会,如今回来了总要见一见才好。”
提到自己的儿子,李七夫人脸上没有半分慈爱,反而更添了几分厌恶之意,没了说话的兴致。
“那便去吧,看完了回来喝茶。”
李二夫人领着林卉从屋子里出来,又拐进了最角落的一件偏房。
这间偏房没有窗户,显得特别阴暗,似乎是常年不开门通风的关系,屋子里就带上了一股霉味。
屋子里,除了一张床,就没了别摆设。原本倒还算空旷,只是李二夫人和林卉一进来,屋子就显得逼仄起来。
床上躺着一个人,李二夫人领着林卉走到近前,仔细看了。
是个男子,面如冠玉,一双修长的眉毛下面,眼睛紧紧地闭着,眼睫毛很长,好像一把小扇子,嘴唇殷洪丰润,看着十分可口,头发披散开来,像是深海中的海藻。
这是个美人。
李二夫人看林卉看得专注,笑了起来,难为老七今天把侄儿打理得干净,若是不说出来,谁会知道,这是个醒时少,睡时多,痴傻懵懂的痴儿呢?
拉了林卉的手:“果然你和你表哥是有缘的,你这表哥,长得可俊俏?”
林卉看得专注,并没有回应李二夫人的问话,这男子好生奇怪,明明神魂皆散,怎么还有气息?
第一百七十六章 悔婚
这世上,有些生来痴儿,只是因为魂魄受伤,或者三魂七魄不全,少了几个,只是这神魂俱散的,是绝活不成的。
林卉怎么看,都找不到这神魂俱散还能活下来的原因。
李二夫人见林卉望着李南山理也不理自己,心中冷笑,这侄儿的皮相还真是能唬人的,这林卉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打趣林卉道:“才见了一面就依依不舍起来了?以后你们可有的时间朝夕相处的!”
林卉漠然地扫了一眼李二夫人,是提醒她这就是她婚约的对象吗?这李府真是做得出来,拿个痴儿来与自家结亲,看来是一点也没将自家放在眼里了。
李二夫人心头一跳,她怎么觉得刚才林卉的眼神中布满了森森的杀意……再凝神看去,林卉早已恢复了那温婉得体的笑容,自己果然是有年纪了,竟然眼花起来,这林卉才几岁的孩子,怎么会有什么杀意。
“你这哥哥,却是个可怜的,小时候是那么雪玉可爱、精明灵透的一个人儿,四年前就突然生了那么一场大病……”也不说完,只拿眼睛看着林卉。
林卉嘴角一牵:“什么大病?”
李二夫人看林卉态度淡淡,没有十分追问的样子,便失了继续说下去的兴趣:“也不知是什么怪病,只是他再也没醒过来。”
林卉仍是淡淡地哦了一声,并不见情绪波动。
李二夫人便反省,难道是自己话说得太婉转,这林卉是个没见识的,所以才没听明白这床上躺着的废人,就是她的未婚夫吗?
林卉微哂:“表哥也看过了。可以去见母亲了吗?”
李二夫人撺了帕子,轻哼了一声,随即又堆起了笑脸:“一起过去吧。”
才刚刚踏进荣华园,就看到一个年约四旬的嬷嬷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看了眼李二夫人身边的林卉,欲言又止。
李二夫人皱了皱眉头,这嬷嬷在她身边多年,素来是最稳重的。极少看到现在这样面如白纸,神色仓促的样子。
“卉儿先进去吧,天色已晚,我去预备些饭菜,你们娘两今日就在这边吃过再回去。”
林卉并无异议,看着那面色发白的嬷嬷,嘴角溢出一丝轻笑。那嬷嬷看到了,好像受惊了一般,脸色更白了三分。
林卉带着小梅、柳氏进了屋子,李氏正服侍着李老夫人擦脸。
“母亲。”林卉结果李氏手中的巾布,投入水中细细地洗了。
“卉儿?你……怎么来了?”
此时,李二夫人突然走了进来。她脸上惯有的笑容通通不见:“林夫人,天色不早,你也该回去了。”
李氏看这两天见了她一直都笑靥如花的李二夫人突然冷淡起来,心中略感奇怪:“确实不早了,等我给伯母擦完身子,我们就走。”
李二夫人闻言,却是二话不说,推翻了盛水的盆子。冷声道:“擦个身子,难道我们李府还没这个人吗?谁要你巴巴地来献这个殷勤。”
这话却是说得过分了,李氏性格温婉,却也不是那泥塑的人儿,霍得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就往外头走。
林卉心知李二夫人前倨后恭所为为何,轻笑道:“这便先告辞了。”
李二夫人哼了一声。看到林卉,脸色一变。怎么就忘了这茬,连忙拦住快要踏出门去的李氏:“林夫人,你走了是可以,能否将你手上的镯子留下?我相公是个浑的,他那日上门,也没问过我,就把这镯子拿了当成了一般的礼物,”说着,从手上褪下一只赤金的镯子,脸上闪过一丝心疼,咬了咬牙递给李氏,“便拿这个换吧。”
李氏此刻紧紧咬着牙,脸涨得通红,一脸愤愤之色看着李二夫人:“你以为我的女儿是什么?!由得你这样作践!”稍稍喘过一口气,又道,“要拿回这镯子,也不该你来!你当你是什么人?!”
说完这话,气冲冲地冲出门去,刚一出门,想到躺在里头的李老夫人,脸上又闪过一道为难,回头看了一眼,叹息了一声,便带着林卉几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没有看到,原本浑浑噩噩的李老夫人早已睁开了眼睛,眼中闪过一道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看到李二夫人转过身来,又闭上了眼睛。
当日晚上,李府众人便聚在了一处,商议到天明。
原本李家几位老爷,早上出去宴请,就是为了在安阳城中散播李府的十一公子与林府的大小姐即将结亲的事情,关于那个整整四年都未露过面的十一公子,李府虽然将消息蛮得严严实实,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早就有许多流言说是病在床上已经起不来了,城中的富户没见过林卉,不过大多觉得乡下女娃子,就算是家中富裕了,能加紧礼服这样的人家,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哪知只是到了第二日,李府又出来澄清,说是这十一公子订婚对象是隔壁惠阳城的林家,并不是安阳城中的林家,请大家不要误会。
林卉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郡守府上的公子叶文博的事情已经被传得沸沸扬扬,林府怕是马上要大祸临头,只是李府这么急着撇清关系,也未免显得太势力了些。
外面传得风言风语,柳氏在林卉的默许之下,便透露了些许给林大壮夫妇知晓。
夫妇两个心中暗恨李府做事太绝,又可怜自己女儿坏了名声,不好嫁人,又害怕那叶府的官兵哪一日就冲上门来,打杀了自己一家人,惶惶难安。
林大壮对着李氏说道:“卉儿这婚事,就退了吧,把那镯子还回去。”
李氏的眼泪扑簌扑簌地掉了下来,她苦命的女儿,被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