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邱玉容本可以用那些她存下来的钱开一个店面当老板娘,但她并不是一个很擅长打理商业的人,所以她并没有这个打算。但是邱喜却不一样,她作为她的主子,理应为她找寻另一条路,就像她为源朗泰所想的那样,虽然她也帮不了太多,但是推荐信却是有的。
风间千景听罢,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
“我原以为你是个自私的人。”
她一向表现得如此,哪怕他心里明白,眼睛却总会被她所蒙蔽。
“我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人自私罢了,但是邱喜和朗泰不一样。”
邱玉容冷静的回答,风间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他吸了一口烟,缓缓的吐出后,才看着邱玉容那因为烟味而皱起的眉眼笑道:
“你可以让她为我名下的酒屋供应小菜,她不需要出门,只要在这里做好就行,我知道你离不开她。”
风间千景很清楚邱玉容离开了邱喜和朗泰就直接是生活不能自理了,因此他很好心的提出了个建议。
邱玉容听他说了以后,思考了一下,语气带上了轻快:
“总感觉一直都被少爷关照着呢,时间一长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你不是脸皮最厚了?嗯?”
要不然也不会一直那么大大咧咧的向他伸手要金子了,风间千景鄙视的看了她一眼。
邱玉容听后哈哈大笑,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后,她的神情突然变得很虔诚:
“真的很谢谢你,少爷,如果你不是鬼,我一定会爱上你的。”
这种不计较回报的付出,她连想要报答都无从下手,何况风间千景是那么的讨厌人类。她想,若他不是鬼,或者她自己是鬼,她一定会以身相许吧。
总感觉变得狗血起来了。
“我以为淑女不该如此直白。”
风间千景不愧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丝毫没有因为这句堪称表白的话语而有任何的不妥。
邱玉容一听这话,立刻收回了那番文艺作态,抛给大少爷她最拿手的白眼:
“我从来就是个女汉子。”
“看着就像。”
风间千景眼皮也不眨的丢下这么一句话。
于是邱玉容终于内伤了。
……我恨男神这种东西!!!!!
☆、九
转眼间朗泰就要离开了,邱玉容和邱喜一同送别他,邱喜那姑娘眼泪汪汪的看着源朗泰。她年龄本就幼小,颠簸流离之际来到了邱玉容身边,好不容易安稳了下来,然后又遇到了源朗泰,在她眼里那个坚毅的武士就像一位可靠的兄长,在她和主子身边坚定不移的守护着她们,她真的没有想到会有分别的一天。
“主子,朗泰真的要走吗?”
邱喜情绪很低落,眼泪几番要掉下来。
“小喜别这样,朗泰是要去追寻生命的意义,那是一件非常崇高伟大的事情,凡人无法理解的,所以别哭了,再哭你也阻止不了朗泰的革命之路。”
邱玉容语不惊人死不休,此话一出源朗泰的脸瞬间就扭曲了——主子啊,看来即使是分别也无法阻止你那奔向富士山之巅的思想啊!
当然邱喜一向是个很好哄的人,她一听到主子说朗泰是要做一件很伟大的事情,马上就变了脸,收起了眼泪,一脸严肃的对源朗泰说:
“我明白了,原来是这样,朗泰,你就不要大意的去完成伟大的事情吧!我会一直支持你的!!!”
“……谢谢……”
源朗泰被邱喜变脸的速度惊到了,沉默半晌才吐出两个字。
“对了,朗泰,可以的话就帮我把这封信送到新撰组去吧。”
邱玉容突然递给源朗泰一封信,源朗泰接过,就看见信上写着“冲田总司启”的字样,他有些惊讶的看了主子一眼:
“主子您?”
他原以为邱玉容是打算断掉过往的一切的,但没想到看似冷漠的她还会有在意的事情。
“你这什么表情?”
邱玉容瞪了他一眼,说:
“好歹某人曾说过我随时都可以找他帮忙,我也不好直接无视他。”
她在信里就写了一句话:
“城里太吵了,呆着不习惯。”
这句话很没头没尾,没有一点逻辑,甚至连个像样的问候都没有,当然源朗泰是不知道的,他只当是主子表达谢意,于是郑重其事的说:
“我一定会亲手交给冲田先生。”
“恩。”
邱玉容点点头,然后又说:
“我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离别赠言可以给你,就这么一句话吧,算是经验之谈了。朗泰啊,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千秋万代也只是美好的心愿。”
她认真的看着源朗泰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说完,她就对他眨了眨眼:
“一路平安!”
源朗泰还沉浸在那句话带给他的震撼中,邱玉容忍不住叫了他一声,他才回过神来。
“保重了。”
邱玉容不厌其烦的再次道别,源朗泰点点头,便转身走了。
眼见着武士的身影逐渐远去,邱玉容才转头看了看邱喜,只见小姑娘仍然是有些伤感,她看向邱玉容,开口说话,带着一丝哽咽:
“主子,如果哪天你也要离开了,请一定不要丢下我。”
她愿意一生跟随着她。
邱玉容没说话,只是摸了摸她的脑袋:
“朗泰会回来的,我们回去吧。”
“是。”
冲田总司看着手中的信,笑容加深,他抬头与眼前的人直视,只见对方站的笔挺,浑身都透露着刚毅,脸上的表情只有平静。他不由得在心中赞叹——
不怪得土方先生那么欣赏他,他的确不负武士之名。
况且…他拥有他们无法拥有却执着追寻的先决条件,源朗泰,他姓源啊…他是天生的武士。
冲田的眼眸暗了暗,很快收敛好所有情绪,他露出一贯的笑容,对源朗泰说:
“麻烦你了。”
“这是在下的职责。”
一向沉默的武士很直接的说,冲田总司挑挑眉,突然就问:
“你就一直跟在她身边?”
如果是,那太可惜了,他漫不经心的想,却不知源朗泰那原本毫无情绪的眼睛逐渐染上了一点温情,声音也隐隐有一些柔和:
“事实上,我今天就和主子告辞了。”
“什么?”
冲田没想到这个结果,有些惊讶,但他很快调整过来,又很敏锐的发现,源朗泰对邱玉容的称呼不变,他心下有了一番计较,试探的说:
“源先生是要外出一段时间么?”
他话中有话,而源朗泰在邱玉容的耳濡墨染下久而久之也就有了几分敏感度,他看着冲田总司的笑容,心下有些防备,脱口而出:
“冲田先生说的对,在下正应主子的要求去完成重要的事情。”
他的脑海中回想着邱玉容哄邱喜的那句话:“他是要去做一件很崇高很伟大的事情”,但又因为他自己的不善言辞,说出来的话听在冲田总司的耳朵里就变成了他因邱玉容的要求外出去办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了。于是很幸运的,源朗泰躲过了冲田总司堪称狐狸般的诱导能力。
果然还是因为邱玉容吗?冲田总司听后这样想,然后又犹自笑起来——不管怎么说,邱玉容那个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坑货,绝对不可能让邱喜和源朗泰离开她的吧?
于是他便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倒是问了句:
“她现在搬到哪里了?”
说起来,邱玉容离开岛原的事情的确快的有些离谱。
一句话不说就直接从岛原失踪,杀的所有人措手不及,这果然像她会干出来的事,冲田总司一想到这件事情就莫名其妙的有些不爽,他只归结于邱玉容这货不靠谱,连带着身边的人都一样的不靠谱,连个提醒都没有就直接说走就走,害得他这几天都老以为她被人道毁灭了,而他自己也吃不好睡不好。但他忽略了见到源朗泰的一瞬间,他内心深处不自觉的放松。
见到源朗泰,也就等于见到了邱玉容。
从源朗泰那得到了答案后,冲田总司便与之道别,等他回到房间里打开那封信,他终于有种想要对着院子里的树狂砍的冲动——玛丽隔壁的!邱玉容果然是个不靠谱的二货!!!幸亏他一时兴起问了源朗泰她的住处,不然他只怕翻遍整个京都都找不到这个傻缺吧!!!
于是冲田总司一时激动不小心就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吓得刚好经过他房间的雪村千鹤以为他的病情加重了,还给他熬了一碗药,任他怎么解释,她都坚定的给他灌了下去。
结果,邱二货又成功拉高了冲田总司对她的仇恨值。
源朗泰走后,邱玉容和邱喜过了一段无拘无束的生活,她俩走遍了周围的森林,看遍了所有的景色,没有任何的计划,随着心情和脚步而走,像是四海为家的旅人,只不过她们与之不同的是她们有家。
一个只属于她们的家。
邱喜很明白,她也早早下定了决心,这辈子,只要邱玉容不亲口说不,她就会一直跟在她身边,做她最的左右手,为她奉上她的忠诚。邱玉容也很清楚,所以她一如既往的和邱喜相处,也不问她她的未来有什么打算。
风间千景偶尔会来看看她们,邱喜的手艺逐渐在京城里传开,这给他的商业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好处,因而他也乐得照顾她,时常让不知火舞给邱喜送些小玩意,还有姑娘们感兴趣的花,于是邱喜和不知火倒也熟络起来。邱玉容也不曾阻止;在她看来,邱喜有一个能关照她的人也很不错,管他是人是鬼,自从源朗泰走后,邱喜一直都很没有安全感,而这又恰恰是她无法带给她的。
京都里的气氛似乎越来越紧张,这是邱玉容从风间千景发呆的次数越来越多的情况下推断的,直到某天,她再一次见到冲田总司。
朱发的青年站在她的家门口,罕见的穿着一套浅灰色的长着,脚上蹬着木屐,头发完全散开,在夕阳中,他脸上的笑容意外的让邱玉容感觉到唯美。
邱玉容眨了眨眼睛,从迷惑中回过神来,看着冲田总司,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恍然如梦:
“好久不见了,有三个月了吧?”
“是啊,一直也没见你来祸害我,我就只好亲自前来确认你是不是还活着了。”
冲田总司一如既往的戏谑,只需一句话,便打破了两人间那似有似无的屏障,于是邱玉容轻松起来,她侧过身,好让他看清庭院的景色,然后开口邀请:
“进来喝杯茶吧。”
“好。”
冲田嘴角的笑容加深,他看着那依然喜爱穿着大红衣裳的女子,心里闪过一丝柔软,仿佛只要还能看见她,那些对未来的担忧,对生命的不舍也仿若在那瞬间风轻云淡。
邱喜很快的为两人端上了茶和点心,冲田见着邱宅与竹馨苑几乎如出一辙的布置,看着邱玉容平静的脸,有些意味深长的说:
“你可真是狡猾,若不是源先生,我根本就不可能找到你。”
“找我做什么?”
邱玉容才不管他是不是话中有话,直白的反问,冲田总司被这么一堵,熟悉的憋屈的感觉又上来了,为了避免咳嗽,他只能生生的忍了:
“我只是想说,人们都在为玉容小姐所惋惜。”
“人们总对只能追忆的东西感兴趣,但如果又有了新的让他们在意的事物,过去的人也只是过眼云烟。”
邱玉容淡淡的说,似乎在说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你打算做什么?”
沉默半晌,冲田有些好奇的问。
“这样很好。”
邱玉容沉默了一会回答,冲田愣了一下,忽然就想到了组里的雪村千鹤,她和土方岁三走的越来越近,那种感觉,简直就像……于是他忍不住问:
“你不打算嫁人吗?”
虽然艺妓退役后嫁人的不多,但也不少。
却哪知邱玉容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他:
“你今天是吃了多少纳豆才憋出这样一句话?”
嫁人?21岁?她果然无法接受!
“…邱玉容,从我认识你到现在,你一直说话都很欠扁,我可以理解为这是你吃了太多纳豆的缘故吗?”
冲田总司一直被邱玉容压的死死的,终于决定咸鱼大翻身,但显然脸庞比他厚的邱玉容毫无压力:
“不,我喜欢吃绿豆。”
“……”
秋风扫落叶,冲田总司表示他很无奈。
两人之间恢复了沉默,双方只是默默的喝着手里的茶,静静的分享平静时光。
直到天色逐渐暗,邱喜将庭院里的灯都点起后,冲田总司偏头看向身边的这个女子,她的身上有着太多太多让他无法理解的东西,比如她为什么可以目空一切由着自己的心性折腾;为什么她可以毫不犹豫的拒绝将军的邀请;为什么她可以毫不在意的离开奢华的生活,转而安心的与世隔绝。
直到现在,他似乎有些明白了,那就是无论她身处何方,她的心始终都是自由的,什么都阻挡不了她追寻自由的步伐。
想清楚这点,冲田突然就有些安心,他看着邱玉容在灯光下柔和美好的侧脸,那嘴角若有若无的扬起的弧度,带着温暖,他忍不住说:
“你就安心的过你的日子吧,等到你嫁不出去了,我就勉为其难让你祸害我好了。”
他从来不知自己会去在意除了近藤先生他们以外的人,但是此时的他,第一次明白了悸动的感觉,虽然他并不确定他对邱玉容到底是什么感觉,但是没关系,他给自己留了足够的时间。
当然,如果邱玉容接受的话。
半晌,等到月上枝头,邱玉容终于看向他,面无表情的说:
“我很欢迎你八抬大轿抬我回去当观音供着。”
想用话头套住她?没门!
冲田总司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他也不在意,只是呵呵笑,便跟着邱喜去开饭了。
本来这件事情就像投石入水,泛起几丝涟漪,什么事都没有,但是过了几天,风间千景再一次来做客,突然就严肃的对邱玉容说:
“我希望你不要再和冲田总司有来往。”
他也很细心,没向往常那样用些本大爷这样的自称。
邱玉容平静的打量了他一番,撇了撇嘴:
“事实上,”
她缓缓的开口:
“我正在考虑着要嫁给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