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天鹤一声冷哼,兀自避也不避,右手一收,还了一招“袖手何妨”。左手化拳为掌,蓦地里借着风遗仙剑尖一按,即如流星赶月,倏的拔身纵起。凌空一腿,一记“穿云腿”直踢风遗仙胸口。
风遗仙一声大喝,“神袖剑”呼的一声,一个“旋风九转”脱手掷出。剑光势如匹练,剑气四溢,横卷起九道水波浪般的漩涡冲向归天鹤。
归天鹤单腿一收,吐气、吸胸,急切间背身斜转,荡腿一纵,退出九尺开外。却听胸口处当当当一连三响,已然中了三剑。
于此同时,风遗仙人随剑走,跟身而至。袖手一拢,“神袖剑”又重新到了他的袖子里。
不过令风遗仙为之震惊的是,归天鹤虽然胸口中剑,却是全然无碍,遂忍不住怔了一怔。
只此一怔之间,突见归天鹤含胸躬背,猛一低头,头上的长发无风激拂,两绺长发竟似鞭子一样,将风遗仙的双手牢牢缠上。
说时迟,那时快,归天鹤欺身一抢,左手一指飞出,正点在风遗仙小腹处的“神阙穴”上。跟着右手一掌,砰的一声,印在风遗仙左肩头处。
风遗仙一声闷吟,双手奋力一抖,挣脱了长发,蹬蹬蹬一口气退出三步,一口鲜血喷了出去。
归天鹤淡然一笑,倨然道:“阎王让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姓风的,去死吧!”话音一落,右手一掌,呼的挟起一股劲风,硬生生拍向风遗仙胸口。风遗仙来不及出剑,只得挥出左掌,抵了归天鹤一掌。
就在二人手掌似挨上还没挨上的一瞬间,归天鹤倏的四指一缩,中指弹出,指尖锐如寒针,正戳在风遗仙掌心的“劳宫穴”上。
这一指正是“忍辱仙人七绝手”中的一招“金针一指”。
一针见血,要命金针。
风遗仙痛得手掌一收,只觉整个膀子都痛入骨髓,不由暗自叫苦。
这时归天鹤只须掌心前探,便可击中风遗仙的额头,任风遗仙有通天的本事,即便不死,也必受重创。就在这间不容发的当口,便听得大厅外有人高声喝道:“归天鹤,住手——”
来人话一出口,已然出现在归天鹤近前。
瞧此人的身姿,好像不是飞起来的,而是如一阵风,吹进来的。看上去比落叶还要轻、还要柔。归天鹤来不及再杀风遗仙,陡的肩头一沉,双掌一纵一横,凌空攻向来人。
来人低喝一声:“来的好!”腰间猛然一转,半空中呼的横扫一腿,挡了归天鹤一击。跟着疾身掠落,双掌错动,呼呼生风,掌上金光闪闪,灿灿生辉,以一路“大力金刚掌法”连向归天鹤攻出九掌。
大力金刚掌至刚至猛,雄劲无俦,饶是归天鹤自负“灭灯大法”所向无敌,因一时疏神,也禁不住退了两步。
来人着一袭杏黄色僧衣,生得须眉皆白,宝相庄严,甚是伟岸。正是少林一代高僧,人称“七宝佛”的枯木大师。
归天鹤又羞又怒,忍不住喝道:“秃驴,你是何人?也来淌这趟浑水——”
枯木大师单掌平胸一托,微睁二目道:“老衲不才,少林枯木。归驸马,‘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迷情仙子’辛韵兰与你后堂谈话,老衲都听了个一清二楚。罪过,罪过!听老衲相劝,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就此悬崖勒马,你看怎样?”
归天鹤气急而笑,喉咙里喀的一咳,嘿嘿笑道:“原来是少林的枯木大师,失敬失敬!嘿嘿,原来大师一直在暗中窥视于我,归某人佩服之至!想不到连大师也做这等鸡鸣狗盗的事,嘿嘿……”
枯木大师打量了他一番,正言厉色的道:“归驸马果然厉害,虽然老衲等人用了‘龟息大法’,还是险些被你发觉。不过归驸马应该知道,无论你的武功有多高,纵然胜得了老衲,恐怕抵不住天下的英雄。归驸马,你若是再执迷不悟的话,只怕到得头来悔之晚矣!”
归天鹤森然一笑,断然道:“枯木,少要废话。我只问你,你们和王佛是不是一路的?”
枯木大师垂下双眉,微微笑了笑:“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归天鹤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对面的枯木和风遗仙,蓦的眉角一吊,阴恻恻的道:“枯木大师,你身为武林至尊,武林的规矩,想必你是知道的。见了‘武林盟主令’若不参拜,你可知是什么后果?”
枯木大师宏声道:“是为大不敬,凡武林中人,当人人得而诛之。”
“说的好!”归天鹤倏的一伸手,在怀里取出那面银底、玄边,正嵌“武林乾坤”,背镌“唯此独尊”的武林盟主令,高高在头顶处一举,向着枯木大师吩咐道:“那好!现在武林盟主令便在我的手中,我便是武林盟主。枯木,本驸马速速命你将风遗仙与我拿下,不得有误!”
枯木大师笑了笑,竟是动也不动。
归天鹤冷冷的道:“枯木,见了此令,你竟敢违而不从,你可知罪?”
枯木大师以一种悲天悯人的眼神看着他,甚为失望的摇了摇头:“驸马手中的‘武林盟主令’若是真的,老衲还可以考虑考虑,很可惜,驸马手中所持之令却是假的,因为真的灭灯已然交给了老衲,你让老衲如何听命于你?唉!幸得灭灯还留有一丝慧根,并不曾完全相信你,不然的话……”
归天鹤暗吃一惊,退了一步,忙将手中的令牌放在眼前仔细看了看,手掌稍一用力,格的一声,令牌登时扭做一团。归天鹤曾听灭灯讲过,武林盟主令乃是五金合铸,至韧至刚。此刻定睛一瞧,手中所拿的,只不过是一块寻常的生铁而已。震怒之下,归天鹤恨恨的将手中的假令牌朝脚下一掷,充满杀气的盯着枯木道:“如此说来,那天救走灭灯的人便是大师了?”
“不错,正是老衲和明阙真人二人所为。”枯木大师仰起头轻声叹息,“可惜他伤势太重,老衲无力回天,他最终……”
归天鹤木然一笑:“灭灯么,他该死。枯木大师,只怕你今天也走不脱了。素闻少林武学博大精深,凡绝技七十有二,本驸马倒要领教。”猱身一晃,欺步趋上,双掌一拍一按,运足九层“灭灯大法”功力,双双攻向枯木大师。
“恕不奉陪,风捕头,你先走——”枯木大师随手一推,先将风遗仙推出厅门。蓦的横身一转,将归天鹤双掌避了开来。
归天鹤双掌一合,呼呼两响,跟着又是两掌。掌未拍出,两股罡气当先涌出,大厅内立时劲风激荡,震得桌、椅以及屏风格格价响。
这两掌攻势之剧,迅猛无匹,令人避无可避。枯木大师身子一矮,运用“大磐若神功”反背拍出两掌。二人一个是不二绝学“灭灯大法”,一个是少林正宗,内力相抗,自是非同小可。但见二人掌力一交,各自运劲一震,砰的一声大响,一股劲风呼啸惊起,厉啸之声震耳欲聋。大厅内格格声响,桌椅翻飞,八扇撒金的屏风尽被震得粉碎。
归天鹤身子一晃,一连退了三步,眉头一皱,只觉得浑身气血翻腾,胸口一阵阵的发热。
枯木大师更是收势不住,竟自一口气退了五步,忙伸手一按胸口,嘴角渗出了一丝鲜血。
归天鹤双掌缓缓一收,吸了一口气道:“好!不愧是少林高僧,果然不同凡响。来来来!咱们再对上一掌——”脚下一顿,嗖的飞身疾起,半空中叠腰作势,翻起一个筋斗,右手一掌,一招“卧龙风起”直劈枯木大师肩头。
衣影动,人似箭,掌如刀,风若浪。归天鹤此时出手全是杀招,他虽然手中无剑,但一双手,却比任何兵刃都要凌厉。
枯木大师背身倒纵,腿向前踢,足尖一抵归天鹤掌心,借势一个“孤鸿缥缈独往来”掠出大厅。只见院子里羽箭铮铮,纵横交错,翻天上人手执游龙九环碧玉杖,明阙真人及风遗仙各仗长剑,正自拨打雕翎。
枯木大师见弓箭手越增越多,而且俱是五军都督府的人,知道形势紧迫,此地不容久留,忙向明阙真人道:“匡正老剑客和宋帮主可曾得手?”
明阙真人一边舞动长剑,一边答道:“想必此时也该得手了。”
归天鹤负着手步出花厅,冷着眼望了一眼院子里被困的四人,一扬手,有人给他递过三枝狼牙箭和一张金背铁胎弓。归天鹤看也不看,随手搭上长箭,双膀微一较力,拧朱红,认弦扣,格吱吱弓弦一响,三枝狼牙箭连珠价射向枯木大师。
“大师小心——”翻天上人眼疾手快,侧步挡在枯木大师身后,横碧玉杖作势一拦,三枝箭夺夺声响,被杖风震得一齐直激而起。翻天上人一声长笑,碧玉杖随身疾送,一圈一抖,杖端搭住箭尾,宛如粘在了上面。当下更不打话,使出三十六路“翻天降魔杖法”,杖头牵转起三枝羽箭,直抢归天鹤。
“你是何人?”大喝声中,归天鹤右手掌向下一拍,掌力压下,遂将玉杖上的三枝羽箭牢牢扣住。左手一长,拂面穿出,按向翻天上人的面门。翻天上人提杖一撩,二人各退一步,归天鹤回手一缩,已将三枝狼牙箭抄在掌中,微一用力,格的拗做三段,尽皆撇在脚下。
翻天上人长眉轻轩,朗声一笑:“要问贫僧,昆仑派的翻天上人。”玉杖振动,一连三个激旋,杖身带动金环,宛如风转浮萍,连攻了八招。便见他头三杖浑雄苍劲,端肃沉郁,后五杖却是飘忽异常,灵动多逸,玉杖碧光烁动,煞是好看。更兼他衣袖广博,身法曼妙,进退之间,翩翩迎风,当真如神仙临举,潇洒至极。
昆仑派至创派至今,时历数百余载,若论武学之精深,并不逊少林、武当及峨嵋诸派。翻天上人身为昆仑派的一代掌门,堪为武林名宿,早在年轻之时,他便以这一套“翻天降魔杖法”名满塞外。归天鹤虽然很少涉足武林,也知道昆仑派名头非小,是以不敢大意,双掌舞动,施展开“忍辱仙人七绝手”见招拆招,和翻天上人斗在一处。
此刻已近申牌。枯木等人眼见得弓箭手渐增愈众,转眼间已有一千余人,也禁不住暗自担忧。正等的着急,忽听斜刺上空青蚨之声嗡嗡回荡,三枚铜钱飞也似直激半空。明阙真人大喜道:“好了,宋帮主他们已然得手,咱们也速速离去。”
枯木大师点了点头,袍袖呼的一拢,卷住几枝羽箭,大声道:“上人,宋帮主青蚨传音,你我不宜久战,快走——”
翻天上人道:“好!这就走。”玉杖如骖鸾驭凤,倏的一翻一挑,将归天鹤双掌封出门外。四人俱使了个眼色,各自一声长啸,向着归天鹤攻了一招。
饶是归天鹤自恃不凡,四大高手联手并袭,也自不敢轻易相抗,当下一低头,忙侧身纵出两丈开外。四人身子一起,各击了一掌,将射到的羽箭纷纷挡落,飞也似出了前厅。
归天鹤正要派人去追,辛韵兰站在一旁说道:“我看不必了,这四个人俱是当世一等一的高手,即便派人去追,只怕也万难追上。”
“莫非就这样放他们逃了不成。”归天鹤余怒未消,握紧右拳道,“你可有什么良策?”
辛韵兰咬着嘴唇略一思忖,道:“为今之计,驸马只有命人严防城门,日夜巡查。最少这四个人驸马见过,你可令人画影图形,张榜京师,悬赏捉拿。只要他们逃不出京城,便不愁抓不住他们。”
归天鹤刚要下令,就见一名下人一路趔趔趄趄的奔到近前,哭丧着脸道:“驸马爷……大大大……大事不好……大事……不好……”
“何事?”归天鹤没好气的道。
“密室失……失失……失火了……”
归天鹤听得“密室失火”四个字,只觉眼前一黑,脑子里嗡的一声,刹时天旋地转,身子忍不住晃了几晃。他劈手一把将下人胸口衣襟扼住,沉声道:“什么?你再说一遍——”
下人见他面相狰狞,神情大异,只吓得体如筛糠,不住发抖,说起话来越发语无伦次:“小人说,密室失……火……而且好像有两个人……在密室里背出一个人去。”
归天鹤重重一推,将下人掼出丈外,跟着阴着脸转向辛韵兰道:“七日之期,绝不能再拖。为恐夜长梦多,迟则生变,七天之内,你必须将此事办妥。”
辛韵兰低声道:“好,我尽量试试吧!”
归天鹤一边命人救火,一边令人收拾花厅,待诸事都料理已毕,他才和辛韵兰来到后堂。辛韵兰掩上房门,一把拥住归天鹤肩头,眯着眼睛软软的道:“怎么样,驸马爷还在生气?不生气了,好不好嘛!你放心,我保证在七天内将事情办妥就成,到时候,决定耽误不了你的大事。”
“若是三王爷那时回到京城,又当如何是好?”归天鹤紧皱双眉,丝毫也笑不出来,“只怕真要是到了我禅让那一天,事情未必如我们想像的那么简单。”
“这一点驸马不用担心,在你未曾禅位之前,可命人严守城门,不让三王爷他们进来不就结了。”辛韵兰呶起红唇,在归天鹤脸上亲了一下,“只要皇上禅位于你,三王爷进得京来又能怎样?那时木已成舟,谅他也无可非议。所以……”
“所以怎样?”
“所以驸马眼下着手要办的事不是捉捕枯木等人,那些人你让五军都督府的人去办就成了。”辛韵兰俯在他耳边道,“现在最为紧要的便是朝中之人,驸马再好生想想,看还有没有不可靠的人?一旦有,驸马不妨在禅让之前,将这些人尽早除掉。”
“不可靠的人吗?”归天鹤低下头略一沉思,又摇了摇头,“难说的紧,人心隔肚皮,做事两不知,官场之中谁可靠谁不可靠,谁也不敢料定。总之,朝中官员,平日里看上去都甚是亲热,实则都是阴奉阳违。”
辛韵兰道:“驸马既然一时想不出,不如就交给韵兰处理好了。人名么,我都替你拟好了,共计二十八人,这些人都是有些权势、又有可能与驸马分庭抗礼的人。罪名吗?我也已替他们捏造好了,我只须向皇上讨上几张圣旨,不出三天,便会令他们满门抄斩。”说罢一伸手,在怀里取出一块绢布,“驸马瞧瞧,这些人我拟的可妥?”
归天鹤接过绢布注目细视,只瞧得几个名字,立时变了脸色:“这些人都是六部九卿中极其位高权重之人,不妥不妥……”
辛韵兰柔声一笑,不以为然的道:“驸马,胆小不得将军做,做大事么,自是要狠一些。你要搬开绊脚石,当然要捡最大的搬才是,杀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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