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头六臂”瞧到这里,人人脸上一惊,相顾变色。九人一拍桌子,呼的尽皆站起,“虎头枪”江风飞起一腿将椅子踢翻,虎吼道:“姓智的,你这是什么意思?偷偷下毒,这算哪门子绿林好汉?”
“好汉?”智宗撇着嘴看了江风一眼,“你们都是聪明人,我不妨老实告诉你们,从今天开始,绿林盟主就要换人了。你们若是识相的话,趁早归顺于我,待智某做了绿林的第一把交椅,我是绝对不会亏待你们的。哼!如果九位不识抬举的话,只要我现在一声令下,便让你们个个身首异处,死无葬身之地。”
“独臂书生”关宜封愤愤的笑道:“姓智的,‘三头六臂’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就凭你这卑鄙小人,便是做得绿林盟主,我们也是不服!”
花念容强打精神,懒懒的道:“你们难道嫌我死的慢吗?你们……你们还不退下!”
“盟主——”“铁臂金刚”赵燕北砰的跪倒,恨恨的朝胸口擂了一拳,“莫不如我们与这厮拼了,我等就是拼了性命不要,也要将你救出都梁山。”
“不可造次!”花念容板起脸孔一声厉嗔:“你们若不听我的话,本盟主便当即咬舌自尽。”
九人一齐低下头道:“好罢!盟主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们也不活了。”
智宗鼓掌笑道:“这不就结了嘛!识时务者为俊杰,秋大哥,你说呢?”
秋枫无力的摇了摇头,用一种几欲绝望的眼神望着智宗道:“二弟,你方才还说,你我兄弟管鲍情深,手足相契,难道你这样做,就是兄弟情份?”
智宗沉声一笑,大踏步昂然入座,抬起右腿往桌子上一搭,悠闲自得的道:“姓秋的,你既为兄长,有什么好事就应该处处让着小弟才是,而你何时让过我?几十年来,我跟着你出生入死,可好处却总是你的。无论是你做绿林盟主,还是做了这都梁山的头把金交椅,我永远都只能跟在你的后面。你说,这公平吗?”
秋枫叹道:“所以你很想做大哥?”
“不错!男子汉大丈夫,要做就做最大的。”智宗抄起一双筷子用力一扳,格的一声,折为四段,“花念容,趁着你还清醒,识相点就交出你的绿林盟主令,再写一份‘召告南七北六十三省新任盟主文书’,我还可以留你们夫妻一个全尸。不然的话,我定将你们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盟主令我可以交给你,‘召告南七北六十三省新任盟主文书’我也可以写。”花念容充满迷惑的道,“只是我到现在还不明白,你和秋枫一直是最好的兄弟,我怎么也想像不到,你竟会如此翻脸无情?”
智宗奸笑着站起身来,背着手道:“什么,你说我和姓秋的是最好的兄弟?笑话,那是他太蠢。老实说,智某一直就不曾把他当过兄弟。不然三十年前,他也不会中了我的圈套。可惜的是,你们夫妻反目,他竟然还把绿林总瓢把子的座位让给了你。实不相瞒,三十年前秋枫和梅红所做之事,都是智某人所为。花念容,这下你知道了吧!”
花念容越发迷茫的道:“我不信,三十年前的事,我记得清清楚楚,那是秋枫酒醉之故,与你何干?”
“与我何干?”智宗突然弯下腰一阵大笑,笑罢拭了拭眼泪,“花念容,到了此刻,我就明人不做暗事了,那件事当真是我所为。嘿嘿……看来智某做事,还真个是天衣无缝。”说着将目光转向秋枫,有些好笑的道,“姓秋的,我这样对你,你还待我是兄弟,你说你是不是蠢的可怜?听说梅红那贱人在临死之前,已将此事说给了你,你也可以说啊!”
秋枫黯然一笑:“不说也罢!就是我说了,念容也未必肯信。”
花念容道:“不错!秋枫的话我不会信,梅红那贱人的话我更不会相信。因为他们二人的话,都没一句是真的……”
“好!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智宗有些忘乎所以的道,“姓秋的,知道那一天喝酒,我在你酒里下了什么毒吗?”
“难怪我那天没吃几碗,就觉得浑身不爽,头痛欲裂,原来你早在我酒中下了药?”秋枫苦苦一笑,恨恨一声长叹,“你说的没错,秋某人实是蠢的可怜,你我相处多年,我竟没看出你是个奸诈小人,还一直把你当做兄弟。姓智的,你接着说——”
智宗对秋枫的讽刺充耳不闻,依然侃侃而谈:“姓秋的,要怪只怪你有眼无珠,不识真人。我可以告诉你,那天我不但下了药,而且我给你所下的,乃是一种名为‘失魂粉’的迷药。另外,待你回到房间之后,我暗中让梅与你倒茶,你是否还有些印象?”
秋枫手掩胸口,深感心痛的道:“这么说,茶中也被你下了迷药?”
“错!不是迷药,而是春药。春药并不是我下的,却是梅红下的。”智宗狞声一笑,“准确的说,药的名字叫做‘四时合欢散’,不然的话,你和梅红怎能干柴烈火,嘿嘿嘿……”
花念容盯着智宗问道:“我还是不太明白,梅红乃是我身边的一名婢女,她与你平时并无往来,又怎会甘心受你驱使?”
王佛接道:“只有一个原因可以解释,他与梅红本来就不是一般的关系,二寨主,我说的可对?”
“嗯,王兄弟,还是你聪明。”智宗颇为自信的笑了笑,眼睛紧紧看着秋、花二人,脸上全是得意之色,“没错!梅红在没上山之前,就已经是我的人了。为了能够将她接到山上,好利用她来离间你们的感情,我不惜花了一千五百两银子将她从青楼赎出。为了不引起你们的怀疑,我先将她安置在山下的一家农舍之内,直至过了半年之久,我才以下山打劫为名,将她‘抢’上山来。之后么,花念容,她就做了你贴身的一名女婢。”
“原来梅红只不过是你手中的一枚棋子,由始至终,你都在利用她?”花念容冷冷笑道,“姓智的,你可知道,你何尝不是做了一件最蠢的事?”
“蠢事?”智宗拍了拍后脑,忙问道,“你说,我做了什么蠢事?”
“因为女人是不可以利用的。”花念容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只有女人才有的伤感,“因为我是女人,所以我比你更了解女人。因为男人一向在最自以为是、最觉得女人好利用时,才是最愚蠢的时候国;因为女人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被男人利用。所以……所以你虽然利用梅红勾引了秋枫,可你的计划依然功亏一篑。”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没想到梅红这贱人吃里扒外,才使我的计划落空。”智宗气呼呼的道,“我原以为她跟了秋枫,会在秋枫面前替我多多美言,以便在秋枫金盆洗手之后,好将绿林总瓢把子的座位传将于我。没想到,她居然与秋枫假戏真唱,把我的话抛到了九霄云外。到得最后,秋枫竟会把座位让给了你。”
秋枫喃喃笑道:“所以你并不死心,又跟着我到了都梁山。”
“当然,我想要的东西一天得不到,我便一天不肯罢手。我曾经对天起过誓,我想要的如果盼不到的话,就是抢,我也要抢到手里。”智宗斜起右眼看了秋枫一眼,低下头踱了一步道,“因为我相信自己有这个能力,只要我将你牢牢控制在掌心里,花念容就迟早会来。今天果然天遂人愿,你们夫妻双双就范我手,杀了你们,这天下绿林还不是我智宗一个人的?”
王佛叹道:“难道对于梅红,你当真不觉愧疚?”
“哈哈哈!愧疚?我干么要愧疚?”智宗振臂狂笑道,“她既是我的人,就应该心甘情愿的替我去做任何事?没想到,这贱人偏偏背叛了我,好在她死的早,不然我同样会宰了她。”双手举过头顶,啪啪啪连击三掌,向着那些大小头目吩咐道,“今晚着实痛快,来人,与本寨另换一坛。”
替王佛倒酒的那名喽罗重新提起一坛酒向前一递,智宗伸手接过,也不用碗,对着酒坛便是一痛狂饮。尔后一指那些大小头目,大声道:“弟兄们,这才是真正的庆贺之酒,为了庆祝本寨得以坐上绿林的第一把交椅,你们也都喝上一口。”
当下有一名小头目捧过酒坛,笑着喝了一口,跟着转呈给其他一干头目。等到众头目相继饮过,智宗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砰的一脚踢出,将空酒坛踢得凌空飞起。横跨两步,逼至花念容近前,低声喝道:“花念容,三十年前的事我已然讲过,这下,你应该满意了吧!说,绿林盟主令何在?快快与我拿来!至于那份‘召告南七北六十三省新任盟主文书’么,我念你写,来人,取笔墨来——”
“不必了。”花念容的眉毛突然挑了一挑,噗哧一乐:“智二当家,我若是不从,你待怎样?”
智宗凶相毕露的道:“那我现在就送你和秋枫归西,绿林盟主令只要在你身上,我便不怕搜不出来,‘召告南七北六十三省新任盟主文书’你也可以不写,杀了你,我自己会写。来人——”他猛的一挥右手,向着那些大小头目喝道,“尔等都还愣着做甚?秋枫、花念容、三王爷和王佛一个不剩,给我一并杀了!”
殊料智宗连喊三遍,众头目竟自一动不动。尤其令他感到不解的是,那些头目非但没动,反而都用一种惊恐的目光瞅着他。看他们的表情,仿佛看到了一个既奇怪又极其恐怖的人。
智宗发现,就连秋枫、花念容、三王爷和王佛四人,也都用一种很怪异的目光盯着他。智宗正觉得纳罕,突然间一颗心先是一痛,紧跟着骤然下沉,感到胸口一阵阵抽紧。
除此之外,智宗同时感到一张脸一阵阵的灼痛,虽不似火烤般炽灼,但却比火烤还要难受十倍。
此时的智宗,一张脸嗤嗤作响,竟激起一个个黄豆般大小的水泡,随着水泡越来越大,还伴着一阵阵黑色的烟。尤其他的眼睛,兀自闪出一种黑紫色的光。
智宗忙伸手揉了揉眼,没想到他一揉之下,眼睛竟然越发剧痛,眼泪不曾揉出,却揉出了一丝丝黑紫色的血。
那些大小头目目睹此状,一时间人人惊愕,尽皆呆住。
※※※
智宗双手一收,睁眼看时,眼前已是黑漆漆一片,所有的光明,刹时荡然无存。
“我的脸,我的眼睛——”智宗疯了似的仰起脸来,嘶声吼道,“这不是真的,这绝对不是真的……”
“很可惜,这偏偏是真的。”替王佛倒酒的那名喽罗缓步在暗处走出,依然低着头道,“而且只有在下知道,你的眼睛是怎么瞎的?”那人一边摸着下颌,一边瞅着自己的右手,“因为你喝的是毒酒,相反,王佛和三王爷他们喝的那一坛,却是无毒的。”
“不会的,不会的。”智宗双手抱头道,“你骗我,他们四人所饮之酒明明是下了毒的……怎会无毒,怎会无毒?”
那人终于将头一点点的抬起,笑着打量了一下智宗:“以常理而言,智二当家说的应该没错。可我偏偏没按你说的话去做,而且那坛本该无毒的酒,我却偏
偏加了点毒。事情的经过就这么简单,听明白了吗?智二寨主——”
智宗颤抖着手忙向怀里掏取解药,那人却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的道:“智二寨主,没用的。我要下毒,当然用的是我自己的毒药。而且我下毒还有个毛病,凡是我想要毒的人,就是他托阎王老子找我求取解药,我也断然不给。”
“你……你……”智宗下意识的将脸扭向那人,一张阴森惊恐的脸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你是何人?你你……你因何要陷害于我?”
那人森然一笑,掸了掸衣袖,不无惬意的道:“在下叫什么名字?二寨主不必知道,你只要记住,我是个‘以毒攻毒’的人就成。为什么陷害你?很简单,因为你要加害三王爷和王佛等人。”说完快步上前,到了三王爷近前翻身跪倒,伸手一撩额上的发丝,“卑职贺顶红,参拜三王爷!卑职搭救来迟,还望王爷恕罪。”
三王爷急忙起身相搀,连声道:“原来是贺师爷,好!不迟不迟,原来是你给智宗下的毒?”
贺顶红躬身答道:“正是,小人这种毒,各为‘血流成河’乃是小人从七十余种毒蛇液体中提炼而成。”
此时此刻,智宗的脸上变得尤为可怖。
现在他感到最可怕的还不是黑暗,而是来自于他身上所发出的阵阵流水之声。那些声音先来自于耳朵,其次是鼻子,接着是嘴巴,继之又一点点的传到了他的手指上。
每个人都看到,智宗的指尖正开始一寸寸的变长、腐烂和扭曲。
——流水的声音,一向是极其悦耳动听的,自古高山流水,是为古琴名曲,所以最善于倾听水之韵的人,也是最擅长音律的人。因为流水之韵,源于自然,而最自然的声音,无疑是一种最和谐的声音。
不过由智宗身上发出的流水之声,却令每个人都感到毛骨悚然,从头到脚,升起一种刺骨的寒意。
因为众人看到,由智宗身上流出的并不是水,而是血。
黑紫色的血。
——且闪着淡绿色的光。
只听得流水之声所过之处,智宗的身子便即一点点的应声腐烂,先是头部,继之四肢,直至向胸腹漫延。
白森森的骨头看上去比黑紫色的血还要可怕,尤其在夜色和灯光的掩映下,竟显得格外刺眼。
刹那之间,智宗已仿佛成了一个“血”人。
待见血尽人枯,智宗由头至足,已自化做一架骷髅。接着骷髅格格一响,四肢皆分,砰的一声,硬生生向前扑倒。
就在这个当口,那些大小头目所中蛇毒也已跟着发作。有几名小头目不堪其痛,寒光一闪,各自亮出身上的兵刃,发一起喊,自刎而亡。剩下的一干头目或扼颈、或锁喉、或抱头、或掩胸,其状更惨。秋枫不忍触睹,忙向贺顶红道:“贺师爷,看在老朽的面子上,你便给他们一些解药,救他们一命怎样?毕竟……毕竟他们是这山上的兄弟,曾随老朽多年……”
贺顶红格格笑道:“秋寨主这是妇人之仁,我虽有解药,也断断不会给他们的。秋寨主,不是姓贺的心狠,这些人既然能够背叛你一次,便难保他们不会背叛你第二次。所以只有除掉他们,才可以免却秋寨主的后顾之忧。”
说话之间,便见那些头目一一体完肤,尽成“血”人。转眼之间,已均化做一堆森森白骨,与智宗之死毫无二致。
于此同时,厅外人影闪动,涌入几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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