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剑澜反倒有些奇怪,暗道:“蔓姐姐既然未在长安遇到他,怎么面色这么异样,倒像是早有结识一般?”看他打扮全然不同丐帮中那般清贫,心中困惑之至,却不表露,也是淡然向前道:“唐兄竟也受邀来此,只是昨日筵席上并未看到唐兄。”
唐子慕呵呵笑道:“我又不像林公子少年又为,哪有这个运气为花王所邀?我并不是花王盛会的客人,只是平时偶尔陪人来此,府中之人并不阻拦我。”
林剑澜向那帘内望去,暗道:“恐怕丐帮中人并不知道他此刻在此这般富贵堂皇,只不知他陪何人来此,想必他对我所言只是搪塞之词,我又何必非要深究。”却觉帘内似乎也有人在关注着自己,不由微微轻咳了一声,见那幕帘一阵轻动,帘边伸出一只袖子轻轻扯了扯唐子慕的衣襟,他回转身去面有询问之色,里面那人却并未说些什么,唐子慕又点了点头,抬头向内里吩咐道:“瑶华,珠儿,送夫人回去。”
里面极为清脆的应了一声,道:“王……夫人,我们回去吧。”话音刚落,便听衣衫轻响,脚步慢慢远去,唐子慕向里目视良久,方回头道:“自那日林中匆匆一别,便不知林公子去了何处,在下找遍长安,也未获林公子音信。”
林剑澜听他说到“找遍长安”,不由心中一动,道:“现今匡义帮的事情武林皆知,也不瞒唐兄,我担心义父安危,便连夜赶去了杭州,未来得及与唐兄告别,还请见谅。”
唐子慕道:“可打探到林帮主的下落了么?若信得过在下,在下可差派丐帮弟子分往各处打探。”
林剑澜笑道:“正是这事要求唐兄,却不是我义父,他也受邀来此花王盛会,我二人已经相见,我要托唐兄找的是另外一人,说起来唐兄也曾见过面的。”
唐子慕道:“林公子但请吩咐。”
林剑澜道:“便是那日树林内我车中的那位万秀姑娘,匡义帮出事,她最先得了消息前来告诉我,我一心着急回杭,竟让她一个人回家,结果再也没了音信,直到我到了杭州,才听闻此事,更让我懊悔的是竟未想到丐帮是天下打探音信最快最准的,看到唐兄才想起来。”
唐子慕先是一愣,道:“那位姑娘我印象却不是很深了,我自会立刻差人到处查找,只要人还在这个世上,定不负林公子所托,只是上次听闻林公子说是受她母亲之托带她求医,在下也尽力帮助过,按理说林公子做到这个份儿上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为何还对那位姑娘念念不忘?”他虽对林剑澜问出这番话来,眼睛却向陆蔓看去。
林剑澜见他看陆蔓的眼神肆无忌惮,还透出些许玩味之意,虽恼他这般轻狂,但想到他刚才必定已经看到了为陆蔓簪花一幕,在他眼中,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唐子慕见他半晌都是哑口无言,笑道:“林公子不愿说就算了,在下定然尽力办好就是。你身后这位姑娘可愿意替在下引见引见么?”
林剑澜回头望去,见陆蔓神色颇为尴尬,却还夹杂着别的什么,心中更加确定二人早就认识,暗叹了一声,对唐子慕为人揣摩不透尚觉情情有可原,陆蔓在他面前故作不识却让他心中有些难受,只得道:“蔓姐姐,这便是我与你提过的丐帮唐长老,唐兄,这位姑娘是南海派的独女姓陆名蔓。”
唐子慕赞道:“陆蔓,绿蔓,好花,好人,好名字!”
林剑澜是头一次见他这般失态癫狂,又是在陆蔓面前,心中不快之至,正欲开口,却见耳边风声一闪,“夺夺”几声,数根太阴针早已从唐子慕鬓边掠过钉在旁边廊柱之上,陆蔓平日如花笑颜此刻冷如冰霜,道了声:“唐长老,请自重。”便飞身离去。
唐子慕虽整日在江湖打滚,还是头一次历此险境,脸色变得苍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却仍是强开玩笑道:“真是烈火般的美人,我从未见过这样的。”
林剑澜皱眉向前将廊柱上的针根根拔掉,捻在手中在阳光照射下闪着耀眼的银光,道:“唐兄莫非喝醉了么?她手下留情,若偏上半寸你焉有命在?她与在下有姐弟之情,唐兄莫在如此不庄重。”
唐子慕方收回了玩笑神色,道:“一时失态,林公子何必太过当真,回去后还请替我向陆姑娘请罪。在此相见之事,仍是希望林公子莫要透露出去。”
林剑澜只得点头道:“唐兄但请放心,在下不是多嘴之人。”心中虽想问问他朱鸿丞离开杭州分舵去了何处,但此时早已满怀不快,也无意多做打探,拱了拱手便要告辞而去,出了花廊却早已失了陆蔓的身影,但想到刚才她露的那一手将唐子慕吓得一副心惊胆战的模样,又觉爽快之至,不由心内大笑。
随意走了一段,却觉眼前院落个个都是一副模样,竟不知哪处才是自己入住之所在,又觉贸然推门而进十分冒昧,只得施展起了东流云步,一路窥视而过,见有的院中空无一人,有的则是齐聚几人高声辩论,有的则是在比较武功,招式俱都十分精妙,林剑澜心中虽想多看,却知道这是武林大忌,但见此景便急忙离开。
绕了许久,再抬头一看,林剑澜不禁哑然失笑,暗道:“我当真太糊涂了,连路都记不清楚,怎么来了这里?”小径后正是那被称作花王府禁地的小院,那门锁早已换了新的,想必韦素心并不在此,林剑澜心中又有些纳闷道:“既然他将这院落说的如此普通,为何立刻又重新锁好,是了,想必他常住之所,里面放置了一些不欲人知的东西。”
嗅着空气中散发的久违清香,虽知再闯禁地对谁都无法交待,仍是心痒难耐,林剑澜在门外伫立良久,方道:“我并不进他的屋去,只是在院落中待上片刻,应该没事吧。”
然而毕竟还是怕被捉个当场,这回便谨慎很多,并未先进院去,反而纵身跃上树枝,绕着这院落里里外外循行了几圈,竟是无人在旁,方从旁边院墙处轻轻飘落地上,走了几步到了树下,抬头望去,头上天几乎被这树上繁花遮去一半,轻轻抚着粗糙的树干,心中暗道:“纵然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乱松前辈仍是始终感怀在北方那一夕相聚,以至事隔多年,将这处心积虑安置的院落视若珍宝一般。”
正想间,却听房门响动,林剑澜暗叫:“不好,怎么院门锁着,前辈却并未出去?”虽然凭自己武功立刻出院并非难事,但若以韦素心功力又岂会不知,反倒更显自己心虚,想到此只呆立不动,默默盘算着怎样道歉。
那房门吱呀一开,并非是韦素心,却是一个女子,长发随意垂在肩上,不曾梳挽什么发髻,也没有妆饰之物,但容颜却十分温婉美丽,见到林剑澜也并不吃惊,仿佛不存在一般,只默默转身将房门重新关好,走到那井边,拂了拂上面掉落的花瓣。
那女子正待坐下,忽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凝望林剑澜处,见那大梨树下落蕊飘落如雪,一个少年临风而立,面上露出困惑的神色,思索半晌又转为喜色,走到林剑澜面前,竟用手牵住林剑澜的两只衣袖,抬脸笑道:“你回来啦?”
林剑澜一下子脸便红了,不知该怎么答对,衣袖又被紧紧拽住,见那女子眼神越发清亮,极为热切,如此近的距离细看,那女子嘴角漾出笑纹,别有一种可亲的感觉,竟无法将她挣脱,只得点点头。心中却疑惑道:“这女子是何来历?乱松前辈既然说过自己亡妻多年,为何又暗中留着一个女子在他的屋中?”正想间,衣袖已被轻轻拉扯,那女子拽着他向水井处走去,将他按在井盖上坐下,方转身进屋。
林剑澜哪里坐的住,那一女子一进屋,他便站起身来,心中虽急,却是一点办法没有,想了想等到被人发现那便更加说不清楚 ,虽然对那莫名其妙的女子满怀歉意,却仍是快步走到院墙边,正欲翻身出去,却听身后一阵碎裂声传来,再回头去,见那女子失神的站在门口,身前的地上一堆碎磁,水流一地,还冒着热气。
不知为何见她这般模样,林剑澜心中极为难受,顿时不忍再走,一边暗中埋怨自己,一边却仍是走到那女子身边,蹲下身来将那瓷片一一捡好,那女子也矮下身来,只专注的望着林剑澜,一句话也不说,等他将大块的瓷片都放置在手上,才起身拿了一个簸箕过来,林剑澜刚将瓷片丢进去,那女子立刻又转身拿了一条洁白的手帕,拉起林剑澜的手都仔细擦拭了一番,重又拉着林剑澜到井旁坐下。
林剑澜已被弄的面红耳赤,却不知该如何是好,那女子却似乎习以为常一般,重又转身进屋,只在门口回眸,眼中露出期盼神色,林剑澜知道她怕自己又不告而别,只得笑着摇摇头,她才安心的步入屋中,重又泡了一杯茶出来放到林剑澜手上,站在旁边,仍是望着林剑澜,似乎怎样都看不够一般。
林剑澜大窘不已,四下张望,见这院中再无一处可以坐下,又不能贸然进屋,便站起身来道:“你坐。”
那女子笑着摇摇头,林剑澜却不管她,只学她刚才的样子将她按在井盖上,那女子侧着头想了想,莞尔一笑,本是成熟温婉的脸上却露出一丝天真来,将身子向旁边挪了挪,又用手在旁边空出来的一半儿地方上拍了拍,示意林剑澜坐下。
林剑澜本听过她开口说话,但自那句话起,她却甚少开口,有事只是示意或以眼神交流,偏偏自己却能懂得,然而觉得自己已然侵犯了韦素心的秘密所在,再与这神秘的陌生女子这般亲密,实在不妥,便只笑着摇摇头道:“我不累,你坐吧。”
那女子重又露出失望的神色,林剑澜只得叹了口气,坐在那女子旁边,却仍是刻意留出了一条缝隙,大半个身子都是悬在外面,那女子却似乎并无什么男女之间的顾忌,反而将林剑澜挨着她的那只手握在手中。
林剑澜早已对她这奇怪的行径体验过几次,也并不挣脱,回头仔细打量,见她不说话,只凝望着对面,半晌方轻抬起手来指着那梨树。
林剑澜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走到那树下,抬眼望去,见眼前一枝素雅动人,正欲攀折,却见更高远处又一枝更好的,便片身飞起,寻了一枝含苞待放的折了下来,轻落在那女子身边,将手中花枝递过,那女子仍是拉着林剑澜在旁边坐下,将那拿在手中极为喜爱的轻轻把玩。
林剑澜心中虽急,但却觉这一刻内心异常的安怡轻松,暖风微熏中看落英纷繁,不知时光流逝,忽觉肩头渐渐沉重,侧头望去,见那女子已经倚在身边睡着,嘴角露出轻轻的笑意,神色似乎极为心满意足。
第十回 双目茫茫恨不还
(再次汗……有奖竟猜:我什么时候更新的……1点,2点,3点,4点还是5点)
林剑澜这下心中才乱了起来,韦素心随时可能回来,自己万不能长久呆在此处等她醒转,看她睡着的面容,又不忍心将她摇醒,况且摇醒之后自己必定要告辞而去,想到她那副失望之极的神色心中竟有些隐隐难过,只得咬牙轻轻把手臂挪动了出来,将那女子打横抱起,心中默念了无数声得罪,进了房门,将那熟睡的女子轻轻放在炕上,又将一床夹被拉过盖好,方轻声快步跃出院去。
想起方才那房中设置,虽然一眼也不敢多看,里面却如他想象的那般,同北方家乡几乎一摸一样,心中一酸,落下泪来,环顾了下四周,依稀记得这处禁地已经离出花王府内宅不远,林剑澜拿袖子轻轻擦了擦眼睛,顿足向外掠去。
因多了小院中这档子事,时间已经过去许久,林剑澜怕林龙青多等,按着所给的地址打探,也不介意旁人目光,脚下生风一路飞檐走壁,方到了林龙青他们落脚的所在,却是极为寂静。
因林龙青说过即便此处是暂时落脚也防范颇严,林剑澜反而不敢冒进,但轻扣门环数声却仍是无人应答,只得将门轻轻推开,顿时一阵药香扑鼻,那廊下炉火已熄,药罐和滤布放置一旁,正待叫门,却见檐上一人轻落,朝自己轻嘘了一声,正是方铮手执折扇而立。
林剑澜见他安然无恙,心中更有种隐隐的不祥之感,不知那遍布血迹的伤布和这廊下的药到底是谁所用。
方铮轻轻推开房门,示意林剑澜进去,林剑澜刚一进门,便见迎面八仙桌上放着一个药碗,用手试了一下早已冰凉,却不曾有人喝下,四处张望了一下,似乎左边房内有呼吸之声,便刻意隐了脚步声,轻轻迈进,见到床上卧睡之人如同雷击一般,浑身发起抖来,牙齿几乎也在轻颤,无论怎样强忍着也不能阻止唇间的“咔咔”之声,手因紧紧握起关节处发出连串轻响也浑然不觉,眼中早已落下泪来,仿佛回到几年前,自己在窗前言道:“读书之乐乐何如,绿满窗前草不除。”那满面笑意中总带着几分惆怅的江宁堂主,长身立于幽竹之中,对自己招手道:“你跳下来,我接着你便是。”
此刻岳灵风就躺在眼前这张床上,形容枯槁,嘴唇干裂,双目却被层层包裹,依稀仍现出血迹,似乎觉察出身旁有人,略微挪动了一下头,侧过来弱声道:“方堂主么?”
林剑澜哑声道:“岳大哥,是我……”眼泪却已滚滚而下,岳灵风一顿,方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只又将头转向朝上,虽双眼被遮住,却似乎仍在看着上方。
林剑澜走到床边,药香与一股血气混合的味道越发浓重,觉得心中越发抽痛难忍,颤声道:“岳大哥,是谁将你伤成了这样?我、我去找他……”
却见岳灵风嘴角泛出一丝苦笑,摇了摇手道:“不必了,林……公子。”
林剑澜见他改了称呼,再度沉默,心中愕然,不知他究竟发生了何事,眼睛到底怎样也是完全摸不到头绪,只得强颜安慰道:“岳大哥,你好好休息,屋外那碗药是给你服用的吧,已经凉了,我去热热。”说罢走出屋去。
方铮见他端着药碗出来,喜道:“他肯吃药么?”
林剑澜一愣,道:“什么?他不肯吃药么?”
方铮听他这么回答,心知也无结果,重又失望道:“我们自来了此处,他并不肯吃药,眼上伤口也是我们强包扎上,又怕他自己乱扯,所以你应可看出,他并没有什么力气,是我们点了他的运气之穴所致。
林剑澜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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