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乖——”
赵大泰一个斜肩让出三尺,长剑抖起一朵亮丽的剑花,直罩敌人面门!
黑袍飘拂蓬鼓,力向双右手伸缩,准确之极的握回刀轮,而刀轮下斩,与剑花磕击,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响,闪现一溜灿烂的星辉!
银爪便在这时像恶魔的诅咒般突然从一个绝不可能的角度出现——来自赵大泰的背后,而爪柄所击的那条细长银链竟然在旋飞中形成难以思议的折转,仿佛受着冥渺里某种神秘力量的指引!
赵大泰长剑由胁倒倒翻,芒尾吞吐如焰,堪堪沾触银爪,力向双身形碎进快贴,刀轮闪耀,硬挡赵大泰胸腹。
这样的距离,这样的形式,完全是拼命豁死的打法,凶险无比,力向双显然是想找回开头时被逼失着的颜面,企图狠狠在对方身上捞回一票。
赵大泰在一刹间更是怒火上心,双目皆赤,他掠后的长剑原本已截住扣背的银爪,却在甫始接触的须臾电掣也似穿回.灵蛇般透过刀轮的中空横叉,绞推外拗,同时硬生生倒纵抽身——锋刃切肉的声音总是那么沉闷刺耳,又总是那么惊心动魄,血光赤漓漓的飞扬,有青毒火红的火把焰苗映照下,尤其显得凄厉怪诞,赵大泰和力向双两个人粘在一起,谁也没有动,谁也没有哼!
尖叫声裂帛似的响起,白不凡心胆俱破的往前便冲。
红中泛褐的皮鞭就在这时啸叫着掠过白不凡的头顶,骇得这位婴煞连连打着转子躲避——他尝过这根鞭子的滋味,今生今世,他绝对没有兴趣再尝一次了。
何敢大步走了过来,一张面庞铁青,几乎还可以听到他挫牙切齿的声音。
拂晓刺杀……第六章两路伏兵
第六章两路伏兵
赵大泰并没有死,力向双也没有死,两个人都活着,都在瞋目怒瞪着对方——一个低着头瞪,一个仰着脸瞪。
力向双的刀轮切进了赵大泰的右肩肿,赵大泰的长剑刺入力向观的左肩窝,两件家伙以这种相拗的位置透到骨肉里,彼此就都不好动弹了,当然,除非他们是真不想活,则又当别论。
来到两人身边,何敢略一审视,便已完全了解这是怎么个形势,他腔调竟平静得出奇:“赵老大,可要我替你出这口气?”
不待赵大泰回答,力向双已咆哮道:
“你要敢动一动,我这刀轮便能一下子切落姓赵的半片身子!”
赵大泰反唇相讥:
“或者你可以,力向双,不要忘记我的利剑也一样能将你分作两边!”
何敢只望着赵大泰:
“只要你一句话,赵老大,我保证姓力的什么也办不到,他唯有死路一条。”
大脑门上汗水涔涔,赵大泰却嘘着气笑了,笑得好尖锐:“听到了没有?力向双,你听到没有?我的老友何敢说话了,你要是他娘的有种,就撂下声言语,看看我们两个谁是二十年后的那条好汉!”
力向双咬着牙道:
“何敢,你居然落井下石,乘人之危,真正卑鄙无耻之尤!”
何敢淡漠的道:
“江湖道上,是该讲仁义、重规矩、守传统,不过,却也得看对什么人,论什么事,像阁下这样混淆黑白,强词夺理,愣要包揽是非的角儿,就没有这些三贞九烈可表了,老实说,宰一个少一个祸害!”
力向双不知是急是气抑或身上的创伤痛得厉害,一张黑脸业已泛了紫,和赵大泰一样额头上淌着汗,他嘶哑的叫嚷着:“姓何的,你剧毒在身,挨得了一刻,挺不过一时,亏你还敢在此大放狂言,胁迫于我?我力向双又岂是这等受唬的人物?”
何敢沉沉的一笑:
“人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力向双,你倒与众不同,眼看着就要血溅尸横,却仍然似风干的鸭子——嘴硬,也罢,多说无益,分出存亡才能见真章!”
两边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力向双大吼:“白不凡,我拼着与姓赵的同归于尽,你先把这何敢给我做了!”
站在一侧形如呆鸟的白不凡,闻言之下不由激灵灵的打了个寒噤,他用力咳了两声,趋前两步:“力兄,嗯,你是说,叫我把姓何的摆平?”
力向双吸着气道;
“我就是这个意思……”
白不凡又靠近了一点,苦前脸道:
“要能摆平他,早就摆平了;如何会拖到如今更将纰漏越捅越大?这家伙棘手得很,只凭我这几下子,恐怕济不上事……”黑紫的面孔扯歪了,力向观恶狠狠的道;“你含糊什么?何敢早中了奇毒,目前完全是在虚张声势,放作姿态,实则已是强弩之末,摇摇欲坠,白不凡,只要你一动手,姓何的包管据不过三招!”
白不凡转眼望向何敢,何敢正大马金刀的挺立于斯,瞅着他皮笑肉不动的微微颔首。这等形态,如此功架,岂像是“强弩之末”或“摇摇欲坠”的模样?几乎是响应他的看法,身上的鞭伤又火辣火辣的抽痛起来……“朝上扑呀,白不凡,你也算是道上有名有姓的角色,怎能要孬纷熊?!”
白不凡干干的咽了口唾液,稚嫩的童子面上浮起一扶难言的怆楚;“我倒不怕再挨上一顿,力兄,问题是你,我不能让你为我垫上这条命,我担不起恁的情……”力向双差点气得吐血:“老子都不怕豁上性命,你又有什么好在乎的?白不凡,今晚的踉头是栽到家了,若不多少扳回几成,咱们往下还能混么?”
白不凡呐呐的道:“一旦死了人,力兄,就更不必混了……”何敢阴恻恻的接上来道:“而且死的一定是你们这边,力向双离着阎罗殿只差一步,姓白的充其量是一步半,待要跨过去,可是快得紧,眨眨眼的功夫,幽明立判。”
面颊痉挛着,力向双口沫四喷:
“老子拼了——”
“响尾鞭”便在这时像煞西天的一抹闪电,“嗖”声穿入露在赵大泰肩头外的刀轮横又中,同时飞快的上扬,将那面刀轮滴溜溜的抛上了半空,更带得力向双一个侧转,赵大泰的长剑顺势也自力向双的肩窝里滑出!
力向双在踉跄,而赵大秦却是静立不动,长剑滑退的一刹,他有绝对的机会再将长剑透进对方身体的另一个部位——他可以任意挑选的部位,但他却没有这样做,他只把长剑斜斜拄地,脸上浮现着一种似笑非笑的奇异的表情。
鲜血从两个人的创口间朝外喷,两个人却都像没有感觉,力向双在打了个旋转以后,本来犹是反冲的势子,又在身形骤起之前颓然僵顿,他大概也在瞬息里觑清了形态,明白人家已经放他一马了!
何敢亦没有趁机追击,尽管他说得狠,事实上却一向缺乏打落水狗的习惯,如果他想讨便宜,可能比赵大泰的出手角度更为有利。
白不凡与他的两名手下立刻拥上来要替力向双检视伤口,却被力向双一把推开,这位“火韦陀”目光赤毒毒的盯住着何敢同赵大泰,好半晌,猛然跺脚,一语不发的奔向夜色之中。
哧哧低笑的赵大泰空出右手来,伸入怀里摸出一只黑玉小葫芦,慢条斯理的道:“何敢,来帮我上药止血吧。”
何敢接过小葫芦,一边撕开赵大泰肩头的衣衫,将葫芦里的白色药末子朝伤口上倾倒,边悄声问:“赵老大,你自己觉得伤势如何?”
赵大泰笑容不变:
“肩肿筋骨皆已受损,伤得不算轻,好在还不致残废,只是要一段日子,将息了……”何敢凑合著把撕下的碎布包扎赵大泰的伤处,心里十分难过:“赵老大,都是受了我的牵累,才害你遭上这样的罪……”赵大秦金鱼眼一翻:“少来这一套,只要你还存有一点天良,把我那可怜的妹子往心中搁一搁,别说这点小伤,要我赔上性命我也甘愿!”
何敢苦笑道:
“我不会忘记你对我的情份,赵老大,我会报偿你的……”赵大秦调门又尖昂起来:“很好,你一定知道用什么方法来报偿我才会令我满意!”
连连点头,何敢道:
“我省得,赵老大,我省得……”
忽然,白不凡蹈蹭挨挨的走了上来,陪着一脸惶恐的假笑:“何兄,赵兄,二位好本事,我们这叫……嗯,这叫不打不相识,越打越热络……”何敢冷着脸道:“甭用你那张火热盘儿来贴我们两个冷屁股,咱们远着点好,我说姓白的,如今你还有什么咒念没有?”
白不凡的表情倒是相当挚诚恳切:
“何兄,我们往日无仇,近日无怨,我又何苦非坑下你这条性命不可?打开头说,是我的不对,却也是为了生活糊口,才起了这么个骚主意,不过呢,我也没占上便宜,吃了你一顿好鞭子,你一口气亦算是出了;那解药我双手奉上,但求纠葛一笔勾销,彼此两不相欠……”一旁的赵大泰嘿嘿笑道:“白不凡,你他娘倒挺会见风转舵,眼瞅着靠山坍台,马上嘴脸就全变了样,早这么落槛,力向双何须吃这一剑,我也可免了皮肉之苦,事到如今,恐怕已不是拿出解药便能以摆平的问题了,我们还得往下找回点什么,方不算赔本!”
白不凡急切的道:
“赵兄,赵兄,杀人不过头点地,我人已受了重伤,你们的条件我全都接纳,况且也向二位认了输,二位再要苦苦相逼,非但不合江湖道义,更是逼我无地可退了!”
何敢有些无精打采的道:
“算了吧,赵老大,咱们就抬抬手,放他姓白的一马,我还留着个尾巴在那家客栈里,得赶紧回去处理……”赵大泰一伸手:“解药先拿来。”
白不凡弯下腰去,从靴筒子里摸出一个八角形的油黄纸包,两手捧呈到赵大秦面前:“赵兄,这就是我精心研制的独门解药,纸包里头分三小包,每两个时辰以温茶吞服一包,再歇息个两三天,毒性即可完全祛除。”
赵大泰注视着对方双眼,重重的问:
“不是假的吧?”
白不凡几乎要举手起誓:
“真是黑天的冤枉,赵兄,我怎敢搞这种绝于绝孙的恶毒把戏?”
赵大泰狠厉的道:
“如果你还想闯道混世,我谅你也不敢——没有外敷的药么?”
摇摇头,白不凡赶紧道:
“不必用药外敷,何况中毒不深,这三包内服解药,已足可去毒有余。”
顺手将纸包交给何敢,赵大秦道:
“我们走吧?”
白不凡上前一步,哈腰胁肩,模样好似要下跪:“何兄,何兄,我那手下包达,是不是可以开思释他回来?”
何敢咧嘴一笑:
“我留着那大狗熊干啥?嫌白米子儿耗不了么?”
白不凡还想开口再问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只是一个劲的连连打恭作揖,表示感激。
半弦月早斜了边,淡淡的光辉,映着何敢与赵大泰的身影遂渐远去,也映着白不凡那张孩儿脸,孩儿脸上,却正有一抹诡诈的神情在凝形……天,业已蒙蒙亮了。
何敢且先将赵大泰安排到自己房间歇息,同时暗示了他床底下还有位委屈了一宿的人熊,然后,他才十分谨慎的来到隔壁,轻轻举手敲门。
房里没有任何回应。
何敢不由心中疑惑起来,照那包达所说,那迷药只有两个时辰的效力,如今两个时后算算已过,莫不成金铃还在昏迷状态?否则,是包达故意胡扯?他不相信包达敢班他,因为,姓包的一条命眼下犹攒在他手里,而这位“熊哥”,却绝对不是个视死如归的角色——皱着眉,他又多用了点力气敲门。
仍然没有丁点响动。
何敢有些急了,他刚才打算使劲推门,伸出去的手在刹那间又收了回来,他实在不愿暗影里再吃飞刀,如果金铃早已清醒且尚在房内的话,这乃是极有可能的事,于是,他先重重咳了一声,报出万儿:“金铃姑娘,你在房里么?我是何敢,这边厢招呼过啦短的沉寂之后,门里总算有了回音,金铃的声音,虽说有点儿喑哑,是金铃的腔调没有错:“何敢……真是你吗?”
何敢呆了一下,忙道:
“当然是我,金铃姑娘,你,嗯,还好吧?”
金铃在房内幽幽一叹,好似非常的屈怨:“你进来吧……”小心的推门进去,何敢发现金铃坐在床沿——自是衣裳整齐的坐在床沿,脸色在透窗的曙光中泛着恁般的苍白,神态更是凄美推怀,她注视着何敢,露出一抹好生苦涩的微笑:“这一整晚,你都到哪里去了?看你模样,像是累得不轻。”
何敢陪笑道:
“有几个不开眼的兔崽子,妄想动我们的脑筋,害我折腾了一夜,现在总算把事情摆手了,我说金铃姑娘,天一大亮,我们就该登程啦……”金铃咬着嘴唇,好一会,才低声道:“昨晚……是你救了我?”
何敢十分尴尬的道:
“真叫险,那千五八蛋分两头下手,一个在前堂抽冷子暗算我,另一个潜进来想劫掳于你,幸亏我反应还快,及时赶了过来将你救下,否则,后果就木堪设想了。”
目光下垂,金铃显得颇为吃力的道:
“我……我……我可曾……可曾被那些人……”何敢恍悟金铃所指为何,他赶紧道:“绝对没有,可能你的身子吃那邪龟孙瞄过,但灯光昏暗之下加上那邪角孙心慌意乱,料也看不十分清切,他拿一条被单裹着你就跑,几乎才出窗口已遭我截住,前后只是眨眨眼的功夫,即便他有心使坏,也没那个时间!”
金铃默然半刻,又道:
“那……你呢,”
何敢怔怔的道:
“我?我怎么啦?”
金铃又低下头,不再作声。
愣了一会,何敢才算想通了,他不禁又好气、又好笑:“金铃姑娘,你放心,我连瞄也没有瞄一眼,只认清是你,就这么原封不动的包着你送了回来;先时我也曾考虑到由谁抱你进房比较合宜,但当时光景太急迫,除了我,也实在难找个适份的人选,这不是不敬,事贵从权。”
抬起头,金铃苍白的面颊上浮现一丝朱酡:“你别见怪,何敢,不是我多心,你知道,我们女人最顾忌的就是这些,女人的贞操,甚至超逾生命,我不能不问清楚……”何敢嘿嘿苦笑:“说得正是,我也用我这条老命替你担待过了。”
金铃这时才把一直搁在膝头上的双手收回,双手中,各夹藏着两柄闪亮精致的小巧缅刀,她在收置暗器的当口,不免有些赧然的朝着何敢一笑。
何敢猜对了,先前若是贸然推门进来,这照面的四把飞刀必将由他消受——出了一夜力气,如果到头来还获得如此回敬,岂非冤上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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