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静悄悄地,可是,在意念的空间里,却有两个尹静琬在激烈地斗争着!一个在提醒着她,坚持她一直以来所坚持的;一个却在规劝着她,放弃一些现在应该放弃的。渐渐地,后面的那个她似乎占了上风,还开始有了些事实的依据来支撑她的理论。人生是不是本来就是无常和矛盾的?比如她和沛林,当年她奔向他时,只有一个理由,爱情至上,世俗的婚姻被她视如草芥。可是当她要与他决裂时,她满眼都是权宜所纳本无婚约那几个字,她鄙视他所有有关爱她的解释和说辞!比如她跟孩子,曾经她以为这是一个最大的错误,她必须终止它,可是当他们出生后,她却认为这是世间最美好的事情,是上天对她最大的恩赐!比如她的这个家,曾经是多么的其乐融融,谁会想到现在居然成了这样?比如她跟爸爸,曾经爸爸是多么宠溺她、以她为傲,她甚至是爸爸固执性格的克星,她可以用撒泼耍赖来化解它。可是现在呢?爸爸对她是那么的冷漠,而她站在爸爸面前,也只有理屈词穷的怯懦!也许,从她逃婚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她再也做不回爸爸面前撒泼撒娇的女儿。而也许,从她决定归家企求父母的原谅、做回一个孝顺的女儿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她必须放弃一些她原本所坚持的……
她想得太久了,又一直闭着眼睛,以至于孩子们还以为她睡着了,都伸出手来揉她的脸:“妈妈,妈妈,你是不是睡着了?”
孩子们的声音让她更加清醒起来!有些东西放弃了,或许将来还是她的;可是有些东西一旦放弃,可能她再也找不回了!
她慢慢地睁开眼睛,对两个孩子笑笑,才缓缓开口:“锐锐、悦悦,你们喜欢穿军装的叔叔对不对?”
“嗯!”两个小家伙异口同声。
“那你们想让他给你们当爸爸是吗?”
“嗯!”又是异口同声。
“那妈妈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好不好?”
“好!”
“穿军装的叔叔就是你们真的爸爸。”
“真的吗?”“真的吗?”两个小家伙争先恐后地问着。
“对呀。妈妈怎么会骗你们呢?”
“那,以前叔叔来我们家的时候,妈妈怎么不告诉我们呢?”锐锐疑惑地问。
“叔叔说,不对,是爸爸说,想要给你们一个惊喜,才不让妈妈告诉你们的。妈妈明天带你们去见爸爸怎么样?”
“好啊,好啊!太好了!太好了!我们明天可以去找爸爸了!”两个小家伙从她怀中挣脱,在床上欢呼雀跃起来。
“好了,好了,别闹了,今晚呢,你们睡个好觉。明天妈妈就带你们找爸爸去。”
两个孩子刚知道他们最喜欢的叔叔居然是他们的亲爸爸的喜讯,兴奋得不得了,哪有那么容易入睡?闹腾了许久之后,才在静琬的不断催促下钻进了被窝。
静琬见两个孩子睡熟之后,才起身来到账房,拿起了电话。
三小姐是第二天下午时分来到了尹家门口,还没下车便看到静琬拉着一个小男孩儿和一个小女孩儿站在门口。四弟没说错,静琬还是那么美,坚强独立的美中又平添一份儿成熟稳重的美。
来不及等车停稳,三小姐便从车上跑下来,扑向静琬。
“静琬,真的是你吗?”
“三姐!”静琬瞬间就哽咽了。
两个人拥抱了一下,又匆匆分开。
三小姐温柔慈爱地端详着两个孩子,伸手抱住:“是锐锐和悦悦吗?可想死姑姑了。”
静琬也轻柔地摸着两个小家伙的脑袋:“锐锐、悦悦,快叫姑姑。”
“姑姑好!”“姑姑好!”小家伙们纷纷叫道。
“锐锐悦悦真乖!”
“妈妈,那是爸爸的车吗?”锐锐仰头问静琬。
“对呀,是爸爸让姑姑来接你们的。”静琬回答着锐锐,又冲三小姐道,“三姐,我们换个地方说吧。”
“嗯,好。”
两人一人抱一个上了三小姐的车,来到一个茶楼包了一个雅间坐下。
“三姐,您来没跟沛林说吧?”
“放心,我可是完全按照你的吩咐,没跟沛林透露半点儿口风。你是什么意思?让我带孩子走?那你呢?你不跟我们一起走?”
静琬摇摇头:“不,我要在这里陪着爸妈。”
“静琬,沛林肯定会跟谨之离婚的,到时候,他肯定会亲自来向你爸妈赔罪,接你们母子三人回去的。你不用担心。”
“三姐,我跟他这辈子的缘份恐怕是尽了。程谨之也怀孕了,她肯定不会放过沛林,沛林也未必会忍心丢下她。再说我爸爸这辈子也不会原谅他。我跟他没机会了。”
“那你就忍心不要孩子?”
“我哪会忍心?可是我没有办法。我爸爸不肯原谅我,我担心他一看到他们就更生气。我不想他们再跟着我受罪。他们的身份注定没办法改变,可能也注定父母不能双全。我知道,沛林比我更在乎他们,我想他们跟着他会比在这里好过一些。”静琬低下头顿了顿,又抬头冲三小姐苦笑道,“如果,如果将来爸爸彻底原谅了我,或许我可以再接回他们吧。”
“静琬。”三小姐心疼地看着她。
“三姐,虽然沛林很喜欢他们,可是他经常出去外面,也不能天天看着他们。我想请你替我好好照顾他们,不要让别人欺负他们。”
“静琬你放心,他们以后就是三姐的孩子,我会寸步不离地照顾他们。但是,你也不要太伤心,我相信沛林会很快解决跟谨之之间的事,过来找你的。”
静琬没有回答,只是摇摇头。过了一会儿,又擦擦眼泪冲孩子们说:“锐锐、悦悦,你们今天跟姑姑去找爸爸好不好?”
孩子们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可是临上车时,悦悦见妈妈不去,也死活不上车了,哭着喊着死拽着静琬的衣服不松手,任三小姐怎么抱都抱不走。
“悦悦,听话,啊!你不是喜欢穿军装那个叔叔当爸爸吗?以后悦悦就可以跟爸爸一起住,一起玩了。”
“不!我也要妈妈去!我要妈妈去!”悦悦哭得歇斯底里地,怎么也劝不好。
后来,已经钻进车里的锐锐跑下来,在悦悦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悦悦才慢慢地止住了哭,抬着泪眼冲哥哥点了点头,抽抽嗒嗒地任由哥哥拉上了车。
车子启动的那一刻,静琬强忍了半天的泪水终于哗啦啦落下。曾经发誓再也不离开孩子半步,可是才过多久?她却亲手送走了他们。人生总是有太多无奈,作为妈妈和女儿,除了对孩子的爱,她还有对父母的不舍,对父母的责任和义务去履行。想想,当初沛林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他不仅仅是她尹静琬一个人的丈夫,他手下还有追随他的数百万承军将士,他还肩负着确保千千万万个百姓和家庭平安幸福的责任。我答应,背你一辈子,她无法想象,他是以怎样的心情说的这句话,是否如她现在这样痛?不,他的痛应该比她的更加撕心裂肺!他的强颜欢笑,他的句句承诺,于她,是春天之花、是秋日之月;于他,或许比砒霜还毒、比凌迟还痛!
曾经,她得到了他,却失去了至亲的父母;曾经,她离开了他,却收获了可爱的宝贝;现在,她又亲手放开了她的宝贝们,只为全心全意做回一个孝顺的女儿。这每一次选择都是那样迫不得已、痛彻心扉!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她的心头最爱!这一刻,她释然了。对于她与沛林之间的种种过往,她终于释怀了。这辈子,她不会再怪他、恨他,或许,她会永远默默地呆在乌池或另外一个地方,就那么远远地听着他、看着他、爱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七章
已经是后半夜了,慕容沣还是靠在书房的椅背上发呆,看不出来他到底在那里发了多久的呆。
“四少!”沈家平喜滋滋地从外面匆匆进来。
慕容沣闭了闭眼,才开口:“什么事?”
“好事!”看得出沈家平心情不错,想卖点儿关子。
慕容沣蹭地一下子站了起来,双手撑着桌子,激动地看着家平:“拿到离婚协议了?她签了?”
“哦,没有。不是这件事。”
“那还有什么好事!”慕容沣失望地跌回了椅子上。
“请四少移步楼下客厅。”
慕容沣恼怒地瞪着沈家平,沈家平却没有一点儿退却的意思,一动不动眨巴着眼睛看着四少。终于,慕容沣站了起来,缓缓迈出脚步,走出书房门口时,丢给后面的沈家平一句:“沈家平你最好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谁知沈家平轻快地回了一句:“四少您最好走快点。”惹得跟着的一众侍卫都在好奇这沈副官到底是准备了什么惊喜,这么自信能博得四少欢心。
侍卫们正在纳闷之际,却见懒洋洋走到楼梯拐角的四少突然全身如触了电般兴奋起来,大叫着“锐锐悦悦”冲下楼去。“锐锐悦悦”?这不是乌池那边四少巴结都巴结不过来的尹小姐……跟四少的孩子吗?这就是沈副官的惊喜?这沈副官有这么大的能耐?大家紧跟着也兴奋地加快了脚步。可不!三小姐正拉着一个小男孩跟一个小女孩站在客厅中间,正是四少的两个宝贝儿!
慕容沣急匆匆冲下楼,蹲下来一下子抱紧了睡眼惺忪的锐锐和悦悦。俩孩子趴在慕容沣的肩头“爸爸”、“叔叔”地叫了起来,慕容沣太激动了,全然没有留意到锐锐在叫自己爸爸。锐锐却发现了妹妹叫得跟自己不一样。
“悦悦,你怎么还叫叔叔呢?”
“哦,爸爸!爸爸……”悦悦马上改了口,开始“爸爸”、“爸爸”地叫个不停。
慕容沣欣喜地将两个孩子从怀中拉开一点儿,激动地看着悦悦:“悦悦,你叫叔叔什么?”
“爸爸呀。”悦悦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他。
锐锐在旁边问道:“妈妈说你是我们的爸爸,你真的是我们的亲爸爸吗?”
慕容沣又激动地将两个孩子拥入怀中,将头搁在他们的肩头上,喜极而泣:“对,我是你们的爸爸,你们的亲爸爸。爸爸太对不起你们了……”
“爸爸,你快带些礼物去外公家,让外公把妈妈嫁给你。”悦悦焦急地摇摇他。
慕容沣抬起头,略带疑惑地看着悦悦。锐锐接着补充道:“有一个戴眼镜的叔叔带了好多礼物到外公家,外公让妈妈嫁给她,妈妈不同意,外公就骂妈妈。”
悦悦马上带了哭腔抢过了哥哥的话:“妈妈就哭得好伤心。妈妈让我们哄外公高兴,可是我们跟外公说话,外公都黑着脸不理我们。妈妈就让我们来找爸爸。爸爸,你快点去接妈妈,我要妈妈……”
“悦悦不哭,悦悦不哭。爸爸一会儿就去找妈妈。”慕容沣擦了擦悦悦早在下午就哭红了的双眼,抱着两个小家伙站起来,看向三姐,“三姐,到底怎么回事?”
“静琬说尹老爷不肯原谅她,又不待见这两个孩子。她要这辈子都留在父亲身边,可又怕两个孩子受委屈,所以决定让他们以后就跟着你。”三姐擦了擦眼泪,又接着道,“她可能觉得你跟谨之这辈子都分不开了,所以拜托我把他们照顾大。”
慕容沣闻言,一下子难受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两眼噙泪不停地亲着两个小家伙的头发。停了好大一会儿,才转头吩咐家平:“快去备车,我们等下去乌池。还有,多备些礼物。”
“锐锐、悦悦,你们跟姑姑在家里睡觉,爸爸现在就去找妈妈好不好?你们明天一睡醒,就能见到妈妈了。”慕容沣说着便抱着他们向楼上三姐的卧室走去。
“嗯,好!”孩子们也是困得没劲儿折腾了,一人一个肩头,乖乖地趴在慕容沣身上。
待孩子们睡着好大一会儿,慕容沣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卧室。一出得卧室门,便急匆匆出门上车。
坐上车的那一刻,他马上慌张起来。实际上当看到锐锐、悦悦和三姐而独独不见静琬时,他便慌张起来,只是那一刻的慌张被眼前触手可及的幸福所掩盖了。他不明白静琬为什么突然把孩子送给他,虽然三姐说她是怕孩子跟着她受罪,可是他却觉得这只是她表面上的理由。他如今所了解的静琬,坚强独立有原则有立场,岂会如此轻易地放弃和妥协?他清楚地知道,纵使他离了婚,要么静琬会跟孩子一起回到他身边,要么他谁也得不到!在他与静琬的爱情里,他曾经是那么的自信,可是当五年前静琬毅然决然地与他决裂时,他再也自信不起来;他曾经又是那么的霸道和无赖,纵使在分开五年后在连州静琬的院子里痛苦地坐了一夜,他依然敢在第二天,霸道地抱住她强吻,霸道不成就耍赖,这一向是他对付静琬的杀手锏,可是当得知程谨之怀孕之后,他却再也不敢在静琬面前霸道和耍赖,他甚至在拿到离婚确认书之前都不敢再去见她了;他曾经认为孩子将是他赢回静琬的有力武器,他简直觉得自己胜券在握,可是现在他却害怕见到静琬后,她说的第一句话会是,慕容家的我都还给你了,我们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此刻急着去乌池,也只有他自己清楚,绝不仅仅是因为孩子们的企求!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八章
老福打开院门一看是慕容沣跟部下,便作起难来。这让他进门儿吧,老爷肯定又得大发雷霆;这不让进门儿吧,人家是督军,这乌池可是归人家管。说实话,这慕容沣要不是督军,他老福现在估计早操起笤帚替老爷行起道来!
“督军,您还是请回吧,老爷也是才松口让小姐进家住着,您要一来,估计老爷又要为难小姐了。”
“福叔,我这次来就是向老爷和老夫人请罪的,您还是让我进去吧。”
“这,这……”老福哼哧半天,没办法,还是让开了道儿。慕容沣跟沈家平走了进来,其他人都留在了院门外。
坐在堂屋的尹老爷一见进来的慕容沣,便骂起老福来:“老福,我看你现在是越来越不中用了!什么人都给我迎进家门!”
唉,这江南江北十二省,除了老爷您,还有其他人敢在督军面前这么说吗!老福讪讪地叫一声“老爷”便低下头不作